長情天 第1卷 第二十六章 記憶碎片
    紫龍習慣性地伸了個懶腰,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自己失去了平衡,空氣托起了他又拋棄了他,自由落體——幸好臉離地面還有那麼一毫米,只是胳膊擦破了皮。「造孽啊造孽……我腦殘了爬那麼高睡覺……」紫龍爬起來的動作做到一半就停了,他像四足動物一樣趴在地上——剛才沒有臉先著地真是萬幸,不然非得被這露出一角的利器毀了容!紫龍迅速盤腿坐下,像個大猩猩一樣用手刨著土——這一角越看越像古代陶器——很快,埋在地下的物品露出了廬山真面目:只是酒罈底座的一小部分而已,但絕對是古代的酒罈。

    「幹嘛呢,一大早就挖坑,找蚯蚓吃啊!」子月打著哈欠走了出來,紫龍連瞪都懶得瞪她一眼。「紫龍?有什麼發現嗎?昨晚睡得好嗎?」還是小水的話中聽,「我去給你拿點吃的吧。」小水只是露出頭看了看紫龍便又回到了營帳裡。「假惺惺的……誰不會!」子月翻了個白眼,向紫龍扭去,「紫龍哥~~原來你是來考古的啊~~~這是什麼呀~~哇塞,一個陶瓷碎片耶~~」子月嗲聲嗲氣的差點讓紫龍把三天前的飯都吐出來。「你能正常點嗎!別打擾我思考,去一邊玩去!」紫龍打發小孩子似的轟走了子月。咕咕~~肚子又不爭氣地交喚起來,哎,紫龍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飢餓,肚子一叫,思考能力立刻減為負值。

    終於,這頓飯小水解除了「齋戒」,紫龍眉開眼笑地接過牛肉罐頭,一個人坐在樹下看著碎片吃的香極了。但是吃了沒幾口,紫龍就覺得周圍有些不對勁,樹枝不斷變長,所有的樹纏繞在一起,草也飛速的向天空摸去,終於和天空扭打在一起;帳篷那尖尖的頂像缺鈣一樣折了下去,之後整個帳篷彷彿在做拉伸體操,它變得像紙片一樣。難道我又要暈了嗎?紫龍想著將罐頭放在地上,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生疼。罐頭一著地也開始搖擺著舞動起來,紫龍不敢去抓它,生怕自己一碰也變成扭曲的人。所有的東西都在變,連帳篷前的子月也變了型,她如同沾了水的泥人,全身都在融化——太可怕了,紫龍揉揉眼低下頭去,盡量不看任何事物,他發現地上的螞蟻都不正常了,不過,有一件東西自始至終都沒變,就是那酒罈碎片。

    紫龍一把抓起酒罈碎片,這就是造成世界變形的罪魁禍首吧!紫龍堅信自己不是在做夢,也並沒有昏厥,因為他有痛感,有嗅覺——牛肉的香味還在引誘著他呢!科學的世界已經發生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連他本身都是科學無法解釋的,所以要是現在有一個人說這片碎片具有魔力,他絕對會深信不疑。紫龍捏緊了碎片,或許應該砸爛它,或者再將它埋入土中,可是看看周圍扭曲變形的世界,該怎麼找到土地在哪裡呢!紫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腳下的土,然而他身下那片土地如同蒸發了一般,空空如也,他伸出去的手如同伸在空中,任憑他怎麼抓取也抓不到任何東西。

    我是懸空了嗎?紫龍想站卻站不起來了,他似乎正在被一個巨大的圓球包裹著,圓球裡面漩渦狀的不明物體有一種吞噬他的意向。紫龍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手裡的碎片割疼了他,他舉起碎片,神奇的事情再度發生——他眼前出現了無聲的暗黃色畫面。

    一名身著錦衣的男人懷裡抱著一個男嬰,他一邊哄著哭泣的小孩一邊又怒斥著台階下的男孩。那個男孩才五歲左右,他滿身是傷的跪在鋪滿碎石子的庭院中,堅韌的臉上沒有一滴淚水。一個女人衝了過來,哭著抱住了男孩,男孩依舊是面不改色的堅韌,女人痛哭著跪在了男人腳下,拉扯著男人的衣襟卻被男人一腳踢開。男人從懷裡掏出了一枚玉珮摔在女人面前,女人驚訝的表情僵硬在臉上。幾個下人抬著一罈酒走到男孩身邊,在男人的示意下,下人們打開酒封將酒水一滴不剩地澆在了男孩身上,男孩的傷口越發紅腫了。舉著的火把點亮了女人的眼睛,女人衝下台階卻擋不住跳躍的火苗,情急之中她砸碎了酒罈,將那碎片抵在自己喉嚨之上。所有人都退後了幾步,男人卻無情的閉上了眼,碎片清脆的落在男孩腳下,在女人飄落的一瞬間,帶著怒火的朱雀從男孩的體內迸發而出,他撿起碎片,衝向每一個舉著火把的人。刺砍刺砍,男孩像發瘋一樣不停的揮舞著手臂,衝上台階,衝到男人面前……熊熊的烈火毀滅了一切,鮮血順著碎片的紋路,一滴一滴地跌落在男孩腳邊,斷斷續續的紅線一直沿著街道,向城外的遠方伸去。

    男孩暈倒在城外的草叢裡,寬袖子道袍將他托起……雲霧環繞的山中,男孩刻苦學著各種技藝,但是冰冷的心卻很難融入這個大家庭,每個夜晚,他都坐在懸崖邊看著手裡的碎片發呆。他在人前一副無憂無慮,沒心沒肝的樣子,卻總是一個人在無人之地暗自落淚,他不會讓人看見自己的悲傷。經過十幾年的考察,他才把其他師兄弟當做好朋友,一但被他當做好朋友,他會赴湯蹈火,掏心掏肺。儘管他總是裝著看都不看對方一眼,可是對方說的每句話,提的任何過分要求他統統照單全收,精心盡力。

    一切看起來是那麼平靜,那麼和諧,但在他的心底永遠有著一段刻骨銘心的人間記憶,一個永遠無法忘記的飄落身影,一片永遠無法捨棄的酒罈碎片……只有他的三個師兄弟真正懂他,只有他們才能看見他眼底那一縷似有似無的哀傷,只有他們才能體會他的堅強只是竭力掩飾的脆弱。

    這是銘刻在南巖爍內心的記憶嗎?紫龍看的有些哽咽,他情不自禁地將左手食指咬在了嘴裡。爍真的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呢,養父每天拿他出氣,在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之後對他更是不客氣。爍的母親更是可憐,爍的生父當官之後就拋棄了他們母子,為了生存,爍的母親改嫁給這個脾氣暴躁的員外。只是因為幼小的爍在端水到員外屋裡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一隻茶碗,便嚇得正在員外懷裡玩耍的小少爺哭了起來,由此員外便以棍棒伺候他,最後發展為將他燒死院中。不幸的母親不理智的想以威脅來制止員外的暴行,可惜她不知道,員外重視的只是她為他生下的兒子,並不是她。爍放了那場火,哭干了自己的淚,人間再沒有疼愛他的人,人間再沒有值得他去愛的人,身心具痛的爍終於支持不住倒在了路邊。

    在陋室客棧的庭院中間,爍在雨中將一直帶在身邊的碎片埋入土中,小雅的臉印在他心間揮抹不去:這也許只是一種單戀,或只是一種存在於虛幻空間的想像,但只是那麼輕描淡寫的一眼,他的目光從此便無法轉移,用一秒愛上一個人,然後再用一生去忘記。

    時空消逝,風雲蛻變,這酒罈的碎片在千年以後被紫龍挖掘出來,帶著消散不盡的血痕,它將爍的記憶完整轉移給了他。記憶的碎片——作為四個人靈魂的承載者,他的確應該將這些記憶碎片一片片發掘出來,拼湊成一個完整的回憶。紫龍鄭重的看著手裡的碎片,腦海中丟失的爍的記憶終於被他重新拾起,想必此後他對爍會更加有感應,爍的故事會更完整清晰地出現在眼前。而且,以這次他沒有入睡便能看見一切的情況來看,他和朱雀的融合度更高了,說不定在找全其他三人記憶碎片之後,他就可以自如穿梭那「長情天境」了,再不用通過深睡來穿越了。

    時間彷彿在退後,草木、天地、帳篷、子月……全都沿著扭曲變化的軌跡又退回了到原來的樣子。牛肉罐頭敞開著口倒在地上,紫龍那緊張的肌肉鬆弛了下來,碎片掉在地上又被珍貴的拾起。「你沒事吧!真吃到蚯蚓啦!」子月看見紫龍好好的就把罐頭扔到了地上,握著一個碎陶瓷跟寶貝似的,發呆了近十分鐘又像得到心愛禮物的孩子,蹦蹦跳跳就捧著那片碎陶瓷鑽進帳篷裡,很寶貝的將碎陶瓷放入背包帶密碼的裡層。「不會真挖出什麼寶貝了吧!」子月好奇地緊追不捨卻只換來紫龍大口吃牛肉的聲音。

    「出發!」紫龍精神十足,他現在站立的地方肯定是陋室客棧的遺址,想不到古今變化這麼大,原來的城池已經變成山腰的森林了。那,原來離城不遠的清源山,定是前面那連綿不絕的部分了。既然現在偶然挖到了記憶碎片,那就應該繼續將其餘的一併找出,這才符合紫龍不達目的不罷休,逮住線索不放鬆的風格,可是,其他的人在紫龍夢裡還沒有出現幾回,到哪裡去尋找記憶碎片呢?雖然一切都是個未知數,但紫龍相信冥冥之中他的端木老祖在指引著他前進,爍的靈魂是南朱雀,而他恰巧就在這南方找到了爍的記憶碎片,所以憑直覺,紫龍決定沿著這條山脈,向北而行,去找北玄武墨子都的記憶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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