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地為牢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連日的高強度訓練終於讓大家筋疲力盡,一到放飯的時間大家幾乎都是風捲雲殘的把飯吃完了,然後利用餘下來的時間好好的養精蓄銳,等待接下來更艱難的訓練。(小說~網看小說)

    王盛曾說過自己力氣不小,肖言並沒有放在心中,但在後來訓練的過程中他發現王盛的力量確實比一般人大的多,與他的身形頗為不合,但與之相對的是,王盛的飯量也不小,每每吃不大飽,肖言便把自己的那份分了一半與他,王盛死活都不同意,肖言亦沒有多費唇舌,只是每次吃飯照份量盛一大碗,卻只吃一半,吃完便走。

    幾日下來,王盛實在忍不住,在肖言依然如顧的吃完半碗飯後攔住欲走的他道:「肖兄弟,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你不吃飽飯又哪有力氣訓練?」

    肖言慢悠悠的抬起頭來,看著王盛懇切的神色,眉輕蹙,淡道:「留不留在我。」

    王盛一怔,好半晌都不知道如何反駁他,就在這時,校場那邊突然傳來一陣喝彩之聲,王盛頓時被吸引住,也忘了先前的目的,拖著肖言就往校場那邊去。

    來到校場時,王盛發現四周已經圍滿了人,不少人交頭接耳,臉上都帶著興致勃勃的笑意,像是在看什麼有趣的事情。

    王盛朝校場望去,只見場地正前方並排擺著六個箭靶,有士兵正將上面的箭取下來,餘下的三隻靶上羽箭皆是命中紅心,也不知是誰射的,倒是例不虛發。

    王盛正後悔錯過了一場好戲,突然聽見一聲烈馬長嘶,一人一馬突然從校場後方斜衝出來,駿馬奔馳,馬上的人似乎與其結為一體,巍然不動,只見他左手挽弓,右手搭箭對著前方的箭靶,然後閃電般出手,只聽「崩」的一聲,一支利箭已應聲而中百步之外的一個箭靶,緊接著又有幾聲弓弦顫響,眾人幾乎看不清他何時張弓出箭,等回過神一看,六個箭靶,無一例外皆中紅心,更甚者箭身已經穿靶過半。校場上一片沉默之聲,待那人已經拉韁下馬,不知道誰激喝一聲:「好!」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不住驚呼鼓掌,情景十分激昂,雷鳴般的喝彩聲比方才更甚。

    王盛目瞪口呆的看著場中那人,待他站定面對眾人,王盛才發現此人便是招兵那天見過的陳凌空,只見他目光梭巡全場一番,沉聲道:「今日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賣弄,朝廷現正為用人之際,希望你們能勤學苦練,領悟其中一二,日後為大興朝可用之才。」說罷,他將手中的弓搭在一旁的絞架上,粗糙的大手撫摩著弓身道:「這張弓為六石強弓,尋常人無法拉開,現在我將它掛在這裡,誰能將它打開,誰便是它的新主人。」

    此話一出,人群裡一陣騷動,誰都知道營中的士兵皆是按規制用的三石弓,一些彪勇悍戰的將領最多配製五石弓,六石已是極至,若能打開,得到的不僅僅是這張弓,更多的是身為將士的榮耀,怎能不讓人心動。

    眼下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上場去試,卻都是齜牙咧嘴的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憋得滿面通紅,六石弓依舊不動,那些人只好歎口氣放棄,場下不斷響起陣陣轟笑聲。

    王盛看得躍躍欲試,卻心有顧慮,正準備與肖言商討一番,轉頭時卻發現他早已不知去向,最後看了一眼那張六石弓,王盛咬牙離去。

    幾日過去,王盛始終惦記著那張六石弓,夜不能眠。

    這天半夜,王盛悄然來到校場將絞架上的那張六石弓取下,躊躇半晌,他終於下定決心,猛然深吸一口氣,左手握弓,右手張弦,舒展雙臂一拉,卻只拉了半開,王盛原本沒想到自己竟能將拉開,心中一喜,立即憋足一口氣繼續開弓,那弓『吱呀』一聲,終於被拉滿,王盛見目的已成,心情異常激動,只是這喜悅只持續了片刻,他就突然想到自己並不懂射箭,當日沒有貿然去試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陳凌空並不只是要一個空有蠻力的人,而是要一個會騎馬打仗的兵。想到此,王盛心下難免黯然,好在他天性樂觀,立時重新燃起自信決意將箭法練好,這般一想,他也就不再糾結,準備回去好好睡上一覺再說。

    二日教頭卻突然說要教大家學箭,此舉正合王盛心意,一番練習下來,他已經懂得一些基本技巧,閒暇之餘,他四處尋找肖言,準備將昨晚的事情告訴他,哪曉得滿場也沒見肖言的人影。

    王盛已經見怪不怪,在騎兵營,肖言從不與旁人多接觸,總是隱於人群之中,訓練時也讓人無法注意到他,等你想起這麼個人來時,他卻又能及時讓你發現到他,然後跟大家同一進度,既沒有突出於人,又不會落於人後,實在是很奇特。

    正想著,果然發現了肖言,混在一堆人裡,正舉了一張弓試,拉開不過片刻就鬆了,似是雙手無力一般,見他這樣,王盛突然不知該不該告訴他自己已經拉開六石弓的事。

    又到半夜,王盛從床上悄悄爬起來,身邊肖言的鋪又是空的,他知道肖言每晚都會到小樹林去,所以沒放在心上,直接出了營帳。

    到了校場王盛直接取了弓,連著數夜來練習,這弓變得越發順手。藉著明朗的月色,他從絞架上的箭壺裡取過一支箭,搭在弓上射出,那箭因強勁的張力飛速刺空而出,卻落在了箭靶幾米之外。王盛還不氣餒,搭好弓再發了一箭,這次卻是偏得更遠,孤零零的羽箭躺在地上倒像是諷刺一般。

    連續的失敗讓王盛湧起一股強烈的挫敗感,他重重的歎息一聲,不依不撓的繼續取箭張弓,正要射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動靜,王盛立即收箭轉身,卻見月光之下,肖言正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一雙眼彷彿因染了幾分夜色,幽然中顯出一絲空寂。

    王盛想到自己方纔的樣子全落入了他眼中,臉上頓時火燒一般,吶吶道:「你……你怎會在此。」

    肖言彷彿如夢初醒般笑了笑道:「這幾夜我一直在,只不過你沒發現罷了。」

    王盛心中越發緊張,於是隨口問道:「你也是來練箭的麼?」

    肖言卻不答,只是逕自來到王盛身旁,取過他手中的弓,似在打量。

    王盛見他看的認真,反倒沒了初時的窘迫,於是隨口搭話道:「這張弓倒是很順手。」

    「是把好弓。」肖言點頭,突然抬眼道:「一般的三石弓怕是會埋沒了你的力量,這張六石弓卻正好。」

    王盛聽他說話像是對射箭十分內行,於是疑惑道:「你懂射箭?」可他今日在校場上並未見到肖言顯露出會射箭的技能。

    哪知肖言依舊點頭,片刻後才補充道:「略知一二。」

    王盛半信半疑,卻聽見肖言道:「我或許可以教你一些射箭的技巧,不過這件事不許三個人知道。」

    「為什麼?」王盛不解。

    「你只需記得,不需問為什麼。」肖言恍然一笑,看著王盛道:「我很是欣賞你的執著。」

    王盛知他是在說方才射箭連續不中的事,只好訕訕的笑了笑,卻見肖言已經取了一隻箭在手中,頭也不回道:「我只示範一遍,你仔細聽著便是。」

    王盛應了一聲,目不轉睛的看著肖言的動作。

    撫過箭身,溫柔的像是在回憶過往從前,肖言垂首道:「射箭不過三點,在於力量,穩定以及速度,你已經擁有了常人無法企及的力量,接下來便是穩定。」他將箭搭在弓弦上,然後自下將弓舉起,托穩,繼續道:「至於穩定,便是在你舉箭要射的剎那,必要抱著堅定的信念,切不可畏縮退卻,你須知道,有時候不過一個細微的顫動,便能使你的箭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王盛默默的將這些話記在心中,定神一看,只見肖言已經將弓固定在半空,雙眼微睜,似在瞄準。

    肖言越發清洌的聲音飄蕩在空闊的場地之中:「至於速度,便是你開弓、瞄準、放箭以及箭飛行的速度,開弓越快,則瞄準時間越多,瞄準快,則放箭的速度越快,如此下來,你便會有充足的時間發出更多的箭,射中更多的目標。」

    王盛不禁問道:「靶子畢竟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何瞄準才是關鍵?」

    肖言默然看了王盛半晌,就在王盛被他看的遍身發寒時,肖言輕輕一笑,似漫不經心道:「你錯了,在戰場上你要將自己想成靶子,而你的敵人卻是要置你於死地的人,如若不想被射死,你只能張弓引箭。」話音一頓,他重新回頭看著前方的箭靶子,作勢要射,王盛猛然想起了什麼,連忙道:「不可,那是六石……」

    餘下的話被卡在喉中,只見肖言吐出最後一個字:「殺!」隨即驀然發力,弓滿箭出,然後便是『嗡』的一聲,箭已中靶,箭身在紅心之內兀自震顫不絕,而那最後一個殺字似乎也隨著這箭鳴聲刺中王盛的心頭,驚寒莫名。

    這前後的動作不過是眨眼之間,快到讓人覺得眼花繚亂,肖言甚至沒有做任何停頓的去瞄準前面的靶子,等看清楚時,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王盛震撼莫名,良久無語。

    卻見肖言搖搖頭,將弓重新放回王盛手上,輕道:「不必驚訝,當人的生命感受到威脅時,即使不去特意瞄準,你也會準確的發現威脅所在,一舉成擒。」

    王盛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只是下意識道:「我方才沒有看清你是如何射的,可否……」

    王盛的話沒有說完,因為肖言在搖頭,他苦笑道:「若你還想看,恐怕要等兩天,因為我的手受過傷,今夜是無法再使力了。」

    王盛順著肖言的話向他的手看去,一眼便望見他左手正顫抖不止,像是控制不住般,只聽肖言輕歎一聲道:「這六石弓於我已經是勉強了。」

    王盛渾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有些焦急的握住他的左手,一眼看到他修長的五指間有一道深痕貫徹其中,想是當初受傷極深,所以留下了這道傷疤,他不禁懊惱自己的鹵莽,心懷內疚道:「對不起,我不知你手傷的這般重。」

    肖言若無其事的抽回手,寬慰般笑道:「無妨的,只是左手,於平日無多大妨礙。」

    王盛急道:「可是如果上了戰場……」

    肖言擺手打斷王盛接下來的話,沒有受傷的右手輕輕觸過左手的傷痕,良久才輕道:「戰場上生死不過一瞬間,如果你明知道自己只有這唯一的一次機會,你會比旁人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相對的,你自然也會盡最大的能力去殺死你的敵人。」

    王盛細想他的話來,雖是決絕狠厲,卻也是事實,這其中他獲益良多,等他想明白回過神時,見肖言已經走遠,急忙跟上道:「營帳不往那個方向。」

    卻見肖言身形驀然停住,回頭神色認真道:「夜裡活動頗費體力,我想我需要去找點吃的充飢。」

    「啊?」王盛愣住,想了想才道:「可是火頭營也不往這邊走,更何況私拿食物是觸犯軍規。」

    「我自然知道。」肖言笑道:「後山有一條小河,裡面大約是不缺魚的,而我卻知道如何將它們烤來吃。」

    王盛頓時哭笑不得,腦中靈光一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那你每晚出來……」

    肖言笑而不答,只道:「那是我唯一會做的菜。」轉而一想,他輕蹙眉頭,神色間彷彿不確定道:「如果那算是菜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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