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低頭(又名:槍手·手槍) 正文 喜鵲
    一

    太陽剛剛升高溫度也漸漸升高。

    但荒木卻好像在冷得抖那張四四方方的臉除了鼻尖上一點汗珠外似已完全乾癟。

    但荒木卻好像是條剛從冷水裡撈出來的拳獅狗。

    這日本人實在並不是個受歡迎的人物。

    黑豹微笑道:「現在我已說出了你的秘密你完全聽懂了麼?」

    荒木忽然狂吼一聲撲了過去。

    拳獅狗似已突然變成瘋狗。

    但瘋狗咬起人卻是很可怕的何況一個柔道高段就算在真的瘋狂時也同樣很難對付。

    黑豹靜靜的站在那裡等著他目中充滿了自信。

    柔道的真義本來是以柔克剛以靜制動現在荒木已犯了個致命的錯誤。

    他主動採取攻擊一雙手鷹爪般去抓黑豹的臂和肩。

    他的出手當然很快卻還不夠快。

    黑豹一翻身右腿反踢他的下腹荒木獰笑正想去抓黑豹的足踝。誰知黑豹的身子突又的溜溜一轉一個肘拳重重的打在他肋骨上。他立刻聽到自己肋骨折斷的聲音他的人也被打得飛了出去。

    黑豹的雙足已連環踢出踢他的咽喉。

    他乘勝追擊絕不容對方有半分鐘喘息的機會。

    但這次他卻也犯了個錯誤。

    他低估了荒木。

    荒木的身子本來已被打得踉蹌倒退好像再也站不穩的樣子。

    可是突然間他已站穩他的手突然間已抓住了黑豹的腳。

    對一個像荒木這樣柔道高段來說無論什麼東西只要被他搭上一點就好像已被條瘋狗一口咬牢。

    他反手一擰。

    黑豹立刻就身不由主在空中翻了個身接著就「叭」的被摔在地上。

    他似已被摔得暈連站都站不起來。

    荒木獰笑著一腳踏上他背脊似乎想將他的脊椎骨踩斷。

    誰知就在這時黑豹突又翻身出手閃電般擰住了他的足踝。

    就像他剛才對付黑豹的法子一樣。

    黑豹的手將他足踝向左一摔他整個人就跟著向左邊翻了過去。

    但黑豹並沒有將他摔在地上。

    黑豹自己還躺在地上突然一腳踢出就在他身子翻轉的一瞬間踢中了他的陰囊。

    荒木狂吼身子突然縮成一團全身上下所有能夠流出來的東西立刻全部流了出來。

    高登皺了皺眉後退了兩步用口袋裡斜插著的絲巾掩住鼻子。

    除了荒木自己外每個人都嗅到了他的排泄物的臭氣。

    黑豹剛放開了他的足踝他就已倒下去像蝦米般蜷曲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痙攣。

    忽然間他蜷曲著的身子又一縮一伸然後就完全不動了。

    黑豹的那一腳不但是迅準確而且力量也大得可怕。

    在旁邊看著的打手們目中都不禁露出恐懼之色。

    他們打過人也挨過打。

    但他們誰也沒有看見過如此狠毒的手腳心裡都不禁在暗中慶幸自己沒有遇見過黑豹這樣的對手。

    黑豹已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這日本人的確有兩下子。」

    高登歎了一口氣:「我剛才真怕你一下子就被他摔死。」

    「你知道我最大的本事是什麼?」黑豹笑了笑:「我最大的本事不是打人是挨打!」

    「挨打?」

    「我在沒有學會打人之前就已學會挨打。」

    「你學的時候那種滋味一定不太好受。」高登也笑了。

    「不肯學挨打的人就最好也不要去學打人。」黑豹淡淡道:「你想打人就得準備挨打。」

    這道理本來很簡單只可惜越簡單的道理有很多人反而越不能明白。

    高登的笑容中又露出那種殘酷的譏諷之意:「我從來不打人的我只殺人!」

    想殺人的人是不是也應該隨時準備被殺呢?二

    九點五十分。

    黑豹帶著高登走人了金二爺私人用的小客廳。

    范鄂公還靠在沙上養神。

    「聽說你有樣秘密告訴荒木。」這小客廳的隔音設備很好樓下的動靜樓上並沒有聽到。

    「是什麼秘密?」金二爺又問。

    黑豹淡淡的回答:「我告訴他他父親是個雜種他母親是個婊子。」

    金二爺皺起了眉:「他怎麼說?」

    「他什麼都沒有說」黑豹的聲音更冷淡:「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金二爺似也怔住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吸了口雪茄再慢慢的噴出了口煙。

    他的臉又隱藏在煙霧裡。

    「你就算要殺他也應該等到明天。」

    「哦。」

    「你應該知道今天他還有用。」

    「他早已沒有用。」

    「為什麼?」

    「因為我已找到了個更有用的人。」

    「是他?」金二爺好像直到現在才看見站在黑豹的身後的高登。

    高登穿著套薄花呢的雙排扣西裝顯然是上等手工剪裁的。

    他用的領帶和手帕也全都是純絲的腳上穿著意大利皮匠做的小牛皮鞋子;

    金二爺看著他冷笑:「就是這個花花公子。」

    「不錯」高登搶著替自己回答:「就是我這個花花公子。」

    「我要我的是個懂得怎麼樣殺人的人不是個夜總會領班。」

    「夜總會領班有時也會殺人的。」

    「你能殺得了誰?」

    「只要是人我就能殺。」高登的聲音也同樣的冷漠。

    「譬如說……」

    「譬如說你」高登打斷了他的話:「現在我隨時都能殺了你。」

    他的手一抬手裡已多了柄槍。

    金二爺的臉色似已有些變了但神態卻還是很鎮定:「你為什麼不往後面看看?」

    門口已出現了兩個人兩個人手裡都有槍槍口都對著高登。

    「他們就算殺了我我臨死前還是一樣可以殺你。」高登的聲音還是很冷淡:「想殺你這種人當然要付出點代價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轉身。

    只聽槍聲兩響門口兩個人手裡的槍已跌了下去高登這兩槍正打在他們的槍管上。

    金二爺突然大笑「好好得很神槍高登果然名不虛傳:「他忽然站起來就像對黑豹一樣拍著高登的肩:「其實你一進門我就已知道你是誰了。」

    「但你卻不該冒險的。」

    「冒險?」

    「你本不該讓我這種人帶著槍走到你面前來。」

    「但你是黑豹的朋友。」金二爺的態度和平而誠懇:「他的朋友隨便身上帶著些什麼都隨時可以來找我的。」

    「我並不是他的朋友。」

    「你不是?」金二爺皺起眉。

    「我沒有朋友我從來也不信任任何人。」高登說的話就像是他手槍裡射出來的子彈:「這世界上我只信任一件事。」

    「你信任什麼?」這句話金二爺其實根本就不必問的。

    「錢。」高登的回答直接而扼要:「無論是金幣是銀幣?還是印刷在紙上的鈔票我都同樣信任。」

    金二爺笑了。

    他微笑著吸了口雪茄再噴出來忽然問道:「你要多少?」

    這句話也同樣問得直接而扼要。

    「十萬。」

    高登拿出了那張支票:「這本是我應該拿到的我井沒有多要。」

    「你的確沒有多要。」金二爺連想都沒有想:「只要事成這張支票隨時都可以兌現」

    高登不再說話。

    他很小心的折起了這張支票放進他左上方插線中的衣袋裡。

    金二爺已轉過身面對黑豹微笑道:「我說過我有樣禮物送給你。」

    黑豹也笑了笑:「我剛聽說。」

    「你現在想不想看看?」

    黑豹點點頭。

    金二爺微笑著拍了拍手左面的門後面立刻就有個人被推了出來。

    一個穿著白緞子低胸禮服的歐亞混血種女人有一雙淺藍色的美麗眼睛。

    只不過現在她眼角已因悲憤、恐懼、和疲倦而露出了皺紋。

    梅子夫人。

    「她並沒有準備等著去參加她女兒和丈夫的葬禮天還沒有亮就已想帶著梅律師的全部家當走了。」金二爺笑得很得意。

    「她的動作的確已夠快不幸我比她還快了一步我知道你對她有興趣。」

    黑豹冷冷的看著這個女人臉上連一點兒表情都沒有。

    金二爺卻在看著他已皺起了眉:「也許我想錯了你如對她並沒有興趣我就只好叫她到棺材裡去陪她的女兒和丈夫。」

    梅子夫人抬起頭乞憐的看著黑豹好像恨不得能跪下來求黑豹要了她。

    現在她的白種人優越感已完全不見了現在她才明白中國人並不是她想像中那種懦弱無能的民族。

    只可惜現在已經太遲了。

    「她本來的確不能算是個難看的女人只可惜現在已太老。」黑豹的聲音和他的眼睛同樣冷酷「現在我對她唯一的興趣就是在她小肚子上踢一腳。」

    梅子夫人整個人都軟了好像真的被人在小肚子上踢了一腳。

    「但是我對她還有別的興趣。」高登忽然道。

    「你?」黑豹在皺眉。

    「只要你不反對這份禮物我可以替你接受。」

    黑豹忽又笑了:「我知道這兩天你很需要女人老女人也總比沒有女人好。」

    「我可以帶她走?」

    「隨時都可以帶走。」

    高登立刻走過去拉住梅子夫人的臂。

    「我現在就帶她回旅館」這句話沒說完全已拉著梅子夫人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的時候田八爺恰巧上樓。三

    田八爺的臉色蒼白一雙手不停的微微抖連香煙都拿不穩。

    「喜鵲已派人來跟我聯絡過他也正想跟我們當面談條件。」

    「好極了。」金二爺的眼睛裡又出光「你們是不是已約好了時間和地方?」

    臼八爺點點頭:「時間就在今天晚上七點地方是元帥路的那家羅宋飯店」

    「他準備請我們吃晚飯?」金二爺在微笑著問田八爺「難道他還不知道元帥路那邊是你的地盤?」

    「他知道所以他一定要等到我把那一帶的兄弟全撤走之後才肯露面。」田八爺眼睛裡又露出那種狐狸般的笑:「但他卻不知道那間羅宋飯店碰巧也是我開的。」

    金二爺突然大笑彎下去大笑笑得連眼淚都幾乎快要流了出來。

    「喜鵲是吉鳥殺之不祥。」范鄂公忽然張開眼睛微笑著道「所以你們在殺了他之後千萬莫要忘記洗洗手。」

    「只要洗洗手就夠了!」金二爺笑得更愉快。

    「除非你們是用腳踢死他的。」范鄂公悠然道「那就得洗腳了。」

    金二爺又大笑。

    他很少笑得這麼開心過。四

    十二點五分。

    黑豹仰面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條壁虎突然掉下來掉在他身上很炔的爬過他赤裸的胸膛。

    他連動都沒動。

    壁虎沿著他的臂往下爬他還是靜靜的看著。

    直等到壁虎爬上他的手掌他的手才突然握緊——他一向是個很能等待的人。

    若不是十拿九穩的事他是絕不會去做的。

    現在他已等了一個小時。

    波波不知在什麼時候出去的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直到他將這條死壁虎擲出窗外時波波才推開門看見了他。

    她立刻笑了:「你在等我?」

    黑豹沒有開心。

    「你生氣了你一定等了很久。」

    波波關上門跑回來坐在他床邊拉起了他的手甜蜜的笑容中帶著歉意。

    她脖子上已圍起了一條鮮艷的黃絲中——只要她想做的事她就一定要做到。

    「我知道你要我最好不要出去可是我實在悶得要命。」波波在逗黑豹開口:「你看我這條圍巾漂不漂亮?」

    「不漂亮。」

    波波怔了怔好像已有點笑不出來。

    黑豹卻又慢慢的接著說了下去:「我看什麼東西部沒有你的人漂亮。」

    波波又笑了眸子裡閃起了春光般明媚陽光燦爛的光。

    她的人已伏在黑豹胸膛上她的手正在輕撫著黑豹赤裸的胸膛。

    那種感覺就好像壁虎爬過他胸膛時一樣。

    黑豹看著她也沒有動。

    「你好像已經有點不喜歡我了。」波波燕子般呢喃著道「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你連碰都沒有碰我。」

    她的確是個很敏感的女孩子。

    「今天晚上七點鐘之前我實在不敢碰你。」黑豹彷彿也覺得很遺憾。

    「為什麼?」

    「七點鐘我有事」

    「又是那位金二爺的事?」

    「嗯。」

    「究竟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波波的小嘴又噘起來。

    「也沒什麼了不起。」黑豹淡淡道「只不過我今天晚上很可能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波波跳了起來:「難道有人想殺你嗎?」

    「以前也曾經有很多人想殺我現在那些人有很多都已進了棺材。」

    「這次呢?」

    黑豹笑了笑:「這次進棺材的人很可能是我。」

    波波眼睛裡充滿了憂慮:「這次究竟是什麼人想殺你?」

    「不是他想殺我是我一定要殺他。」黑豹的表情又變得很冷酷「但是我卻未必能夠殺得了他。」

    「他究竟是誰?」

    「喜鵲。」黑豹目光遙望著窗外一朵自云:「今天晚上我跟喜鵲有的會。」

    「喜鵲!」波波顯得更加憂慮「他真的有那麼可怕?」

    黑豹歎了口氣:「也許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可怕。」

    「你不能不去會他?」

    「不能。」

    「為什麼?又為了那金二爺。」彼波咬著嘴唇「我真想問問他為什麼總是喜歡叫人去殺人?為什麼總是喜歡叫別人去替他拚命。」

    黑豹淡淡道:「說不定你以後會有機會的。」

    黑豹已睡著。

    波波不敢驚動他她知道他要保存體力。

    屋子裡靜得很。

    她坐在那裡著怔忽然間她已懂得憂愁和煩惱是怎麼回事了。

    她的情人今天晚上就很可能會死。

    她的父親還是沒有一點消息。

    汽車雖然就停在樓下黃絲中雖然已圍在她的脖子上。

    可是她現在已全部不想要。

    現在她只求能過一種平靜快樂的生活只求她的生活中不要再有危險和不幸。

    現在她終於明白這才是人生中最珍貴的遠比一萬輛汽車加起來還要珍貴得多。

    她好像忽然已長大了很多。

    但現在距離她第一步踏上這大都市時還不到四十個小時。五

    十二點十分。

    梅子夫人垂著頭坐在高登的套房裡臉上顯得連一點血色都沒有。

    高登已出去了很久一帶她回到這裡來立刻就出去了。

    他根本也連碰都沒有碰她。

    她不懂這男人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麼辦。

    她並不是完全沒有為她的女兒和丈夫悲痛只不過她從小就是個很現實的女人對已經過去的事她從來不願想得大多。

    因為她不能不現實。

    現在她心裡只在想著這間套房的主人——也就是她的主人。

    她的命運已被握在這男人手裡。

    但這男人昨天晚上也曾當面羞侮過她他要她來是不是為了要繼續羞侮她?

    她不敢想下去也不能再想下去。

    因為這時高登已推開門走了進來將手裡拿著的一個很厚的信封拋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信封裡是你的護照、船票、和旅費。」高登的聲音還是很冷淡:「護照雖然是假的但卻絕不會有人看得出來旅費雖然不多、但卻足夠讓你到得了漢堡。」

    梅子夫人已怔住。

    她看著這個男人眼睛裡充滿了懷疑和不安:「你……你真的肯放我走?」

    高登井沒有回答這句話:「你當然並不一定要到漢堡去但漢堡我有很多朋友他們都可以照顧你信封裡也有他們的姓名和地址。」

    梅子夫人看著他實在不相信世界上竟有他這麼樣的人。

    她對男人本來早已失去信心。

    「船四點半就要開了所以你最好現在就走。」高登接著說道:「你著到了漢堡我只希望你替我做一件事。」

    梅子夫人在聽著。

    「到漢堡監獄去看看我一個叫羅烈的朋友告訴他叫他放心就說我的計劃已接近成功而且還替他找到那個傻小子了。」

    「傻小子?」梅子夫人眨著眼。

    「不錯傻小子。」高登嘴角有了笑意:「你告訴他他就會明白的。」

    「我一定會去告訴他可是你……你對我……」梅子夫人垂著頭欲語還休。

    「我並不想要你陪我上床。」高登的聲音又變得很冷淡「現在金二爺也正好沒有心思注意到別的事所以你最好還是炔走。」

    梅子夫人眼睛忽然充滿了淚水。

    那是感激的眼淚。

    她從來也沒有這麼樣感激過一個男人。

    以前雖然也有很多男人對她不錯但那些男人都是有目的有野心的。

    她忽然站起來輕輕的吻了這個奇特的男人她眼睛裡的淚水就流到了他蒼白的臉上……

    高登洗了個熱水澡倒在床上心裡充滿了平靜和安慰。

    有力量能幫助一些苦難中的人的確是種非常奇妙而令人愉快的事。

    他希望能安安靜靜的睡一覺。

    現在還不到一點距離他們約會的時候還有整整六個小時。六

    六點二十分。

    黑豹和高登都已到了金二爺私人用的那小客廳。

    高登已換了件比較深色的嘩嘰西裝雪白的襯衫配著鮮紅的領帶皮鞋漆亮。

    他的確是個很講究衣著的人。

    無論什麼時候看起來他都像是個正準備赴宴的花花公子。

    黑豹還是穿著一身黑短褂。

    薄薄的衣衫貼在他堅實健壯的肌肉上他全身都好像充滿了一種野獸般矯健剽悍的力量。

    高登看著他目中帶著笑意:「你的確不必花錢在衣服上。」

    「為什麼?」

    「像你這種身材的人最好的裝束就是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脫光。」

    黑豹也笑了。

    金二爺看著他們臉上也露出了很愉快的表情。

    他希望他們密切合作。

    假如他們能永遠在他身旁保護他他也許能活到一百二十歲的。

    「時候快到了吧。」田八爺一直在不停的踱著方步現在卻忽然停了下來神情顯得焦躁而且不安。

    金二爺卻還在微笑著對這件事幾乎已有十成把握。

    「我們六點三刻走六點五十五分就可以到那裡我們不必去得太早。」

    田八爺只好點點頭又燃起了一根香煙。

    「你能不能把那邊已佈置好的人再說一次。」金二爺希望他的神經鬆弛些。

    「飯館裡四個廚於六個茶房都是我們的人。」田八爺道「外面街角上的黃包車伕擺香煙攤的賣花的也全都是連十字路口上那個法國巡捕房的巡警也已被我買通了。」

    「裡裡外外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有三十個左右。」

    「真能打的有多少?」金二爺再問。

    「個個都能打。」田八爺回答:「但為了小心起見他們身上大多部沒有帶傢伙。」

    「不要緊」田八爺道「我這麼樣做只不過防備他們那邊的人混進來到時候真正動手的還是高登和黑豹。」

    他聲音裡充滿自信因為他對這兩個人千底下的功夫極有信心。

    這大都市裡絕對找不出比他們功夫更強的人。

    「你想喜鵲會帶哪兩個人去?」田八爺還是顯得有點不放心。

    「想必是胡彪胡老四和他們的紅旗老么。」

    「聽說這紅旗老么練過好幾種功夫是他們幫裡的第一把好手。」田八爺轉向黑豹「你以前跟他交過手沒有?」

    「沒有」」黑豹淡淡的笑了笑「所以他現在還活著。」

    田八爺不再說什麼就在這時他們己聽到敲門聲有人報告:

    「外面有人送了樣東西來。」

    「是什麼?」

    「好像是一隻喜鵲。」

    喜鵲在籠子裡。

    漆黑的鳥漆黑的籠子。

    鳥爪上卻繫著卷自紙紙上寫著:「不醉無歸小酒家准七點見面。」

    田八爺重重的一跺腳:「這怎麼辦?他怎麼會忽然又改變了約會的地方?」

    金二爺還是在凝視著手裡的紙條子就好像還看不懂這兩句話的意思看了一遍又看一遍。

    「要不要我先把羅宋飯店那人調過去」田八爺道:「兩個地方的距離並不遠。」

    「不行」金二爺立刻搖頭:「那邊的人絕對不能動。」

    「為什麼?」

    「他突然改變地方也許就是要我們這麼樣做來探聽我們的虛實。」金二爺沉思著慢慢的接下去:「何況這隻鳥的確狡猾得很事情也許還有變化我們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那麼你的意思是……」

    金二爺冷冷的笑了笑:「不醉無歸小酒家那邊難道就不是我們的地盤?我們又何必怕他?」

    「但那地方以前是老三的。」

    「老三的人現在就是我的人那裡的黃包車伕領班王阿四從三年前就開始拿我的錢了。」金二爺冷笑著忽然轉頭吩咐站在門口的打手頭目金克:「你先帶幾個平常比較少露面的兄弟扮成從外地來的客人到不醉無歸小酒家去喝酒衣裳要穿得光鮮點。」

    「是。」

    「還有」金二爺又吩咐:「再去問王阿四附近地面上有沒有什麼行跡可疑的人。」

    「是。」金克立刻就匆匆趕了出去。

    他也姓金對金二爺一向忠心耿耿金二爺交待他的事他從沒有出過漏子。

    金二爺又噴出口煙:「我們還是照原來計劃六點三刻動身老八你就留守在這裡等我們的好消息。」

    六點五十五分。

    不醉無歸小酒家和平時一樣又賣了個滿堂只有一張桌子是空著的。

    「我們已調查過所有在附近閒逛的人絕沒有一個喜鵲那邊的。」王阿四在金二爺的汽車窗口報告。

    「裡面的十一桌客人除金克帶來的兩桌外也都是老客人他們的來歷我都知道。」不醉無歸小酒家的茶房領班小無錫人頭一向最熟他也是跟金二爺磕過頭的。

    於是金二爺就銜著他的雪茄帶著高登和黑豹下了汽車。

    七點正。

    不醉無歸小酒家裡那張空桌子忽然出現了一隻鳥籠子。漆黑的鳥籠漆黑的鳥。

    滿屋子客人突然全都閉上了嘴看著金二爺大步走了進來。

    本來亂糟糟的地方突然沉寂了下來只剩下籠子裡的喜鵲「刮刮刮」的叫聲好像在向人報告。

    喜鵲的爪上也繫著張紙條子。上面寫著:「還是老地方七點十分。」

    金二爺冷笑看著籠子裡的喜鵲:「不管你有多滑頭現在你反正已在籠子裡看你還能往哪裡呢?」

    七點十二分

    本來生意也很好的羅宋飯店現在店裡卻只有三個客人。

    因為門口早已貼上了「休業一天」的大紅紙條今天來的客人們全部吃了閉門羹。

    但店裡的八個侍役還是全部到齊了都穿著雪白的號衣屏著呼吸站在堵角等。

    金二爺也在等。

    他已到了四分鐘喜鵲還是連人影都不見。

    金二爺還是紋風不動的坐著嘴裡的雪茄煙灰又積了一寸長。

    高登看著他目中早已露出讚佩之色就憑他這份鎮定功夫已無怪他能做這大都市裡的第一號大亨。

    那喜鵲又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七點十四分。

    羅宋飯店的門突然開了兩個人門身走了進來果然是胡彪胡老四和他們的紅旗老么。

    胡彪的臉色看來還青裡自白裡育一看見黑豹就立刻瞪起了眼睛。

    紅旗老么卻比較鎮定得多。

    他也是很精壯很結實的小伙子剃著平頭;穿著短褂一雙手又粗又短指甲禿一看就知道是練過鐵沙掌這一類功夫的。

    他一雙亮的大眼睛正在的溜溜的四下打轉。

    只看他這雙眼睛就可以現他不但功夫好而且還是個很精明的人。

    胡彪的眼睛卻還是盯著黑豹突然冷笑:「我就知道今天你會來。

    黑豹冷冷道:「想不到你的傷倒好得很快。」

    胡彪冷笑道:「那只不過因為你的手太軟。」

    「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金二爺皺著眉。打斷了他們的話:「嘻鵲呢?」

    「你先叫這些茶房退下去。」紅旗老么做事顯然也很仔細。

    「他們都是這飯店裡的人。」金二爺淡淡道:「我又不是這飯店的老闆。」

    紅旗老么道:「他們不走我們就沒有生意談。」

    金二爺還沒有開口侍役們已全部知趣的走開了走得很快好像誰都不願意惹上這場是非。

    紅旗老么這才覺得滿意了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塊紅巾向門外揚了楊。

    三分鐘之後門外就有個穿著黑長衫戴著黑墨鏡的彪形大漢一閃身就走了進來。他看來比別人至少要高一個頭但行動還是很敏捷很矯健。

    他的年紀並不大臉上果然長滿了大麻子再配上一張特別大的嘴使得他這張嘴看來好像總是帶著種威嚴和殺氣。

    喜鵲終於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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