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卷 一 ∼第四章不知群徒∼
    還未走到木屋,就聞到了一股烤肉的香氣,他加快腳步,心想莫非師傅回來了?到得近前,便見一堆薪火熊熊燃著,烤架上有一隻剝了皮的動物,看來很大,卻分不清是什麼。一名老丐背他而坐,正在翻烤獵物,那香氣甚濃,顯然已有七成熟了。武才揚喜悅地叫道:「師傅!師傅!」那乞丐轉過了身,衝他呲牙一笑,樂呵呵地說道:「我收了十七八個徒弟,夠多了夠多了。你再鬼叫,也不會收你。」

    武才揚呆呆地停下,楞道:「你是誰?」

    那乞丐背他而坐時,背影酷似杜惡,一轉過身,卻見他滿臉的傷痕,東一道西一道的紅肉翻出,看上去猙獰可怕,但不知怎的,一見他滿臉的笑容,就覺得他分外親近。那乞丐看上去已有四十出頭,太陽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是個內功精悍的人。他兩眼甚小,傷痕又多,因此乍一看去,根本就見不到眼睛在何處。

    乞丐道:「不知。」問道:「你這娃娃,可是杜惡杜十一新收的徒兒二袋弟子武二百四十七?」武才揚怒叫道:「是二百三十七!」心想這老丐太也氣人,一見面就把我的身份降低了十名。乞丐搖搖頭,嘖嘖有聲,道:「不像嘛,我怎麼瞧你都是個四袋前十名。」武才揚破怒為笑,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道:「前輩……前輩誇讚了。」心想人家到底是前輩,一眼就看出自己現在武功大進。

    那乞丐呵呵一笑,繼續翻烤那只動物,武才揚問道:「前輩見過我師傅?我師傅呢?」乞丐道:「不知。」轉身向木屋吆喝一聲,「孩兒們,都出來吧!」話音方落,便聽得木屋內傳出一片喊叫聲,接著一個接一個的轉眼間就跑出了十六七個小乞丐,一個個最大的有十六七歲,小的只有四五歲。

    這群小乞丐跑出來後,便團團圍坐在薪火周圍,轉眼圍成了一個圓圈,再多一人,也坐不下。

    乞丐轉過頭來,沖目瞪口呆的武才揚道:「我這群孩兒,都是餓鬼脫生,待會兒肉熟了,你得加把勁兒,才能搶到一塊驢肉。」原來架上烤的是一頭野驢。

    武才揚心裡焦急,問道:「你沒見師傅,怎麼知道我是誰?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師傅呢?」那乞丐搖頭道:「不知。」最小的那個乞丐尖聲尖氣地叫道:「你不用問了,不管誰問他什麼,他都是『不知』,他是七袋長老『十不知』你不知嗎?你師傅排名還在他後面,有事情先去堂口了,讓他帶著你走。你不知是不是?也難怪你不知,你師傅沒有見過你你當然不知了……」其餘乞丐頓時七嘴八舌地叫了起來,「你師傅見到他後就提起你,說你武功好,可以升袋。」「他說『不知不知』帶著我們趕來,路上……」「讓我說讓我說,路上你師傅讓他來接你,他說『不知不知』……」「不對不對,他一連說了十個不知……」「是九個」「都不對。八個!」「是七個!」「都錯了,我數過的是十一個!」「說了……」轉眼之間,這群小乞丐已經吵做一團,吵了片刻,你一拳我一腳的就打了起來,最初只是三五個起來打,打著打著都站了起來,打成一團,只看得武才揚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十不知」把手張成喇叭形,神秘萬分地悄聲說道:「他們打起來啦……噓……,你快坐到我身邊,搶個位子坐下。」對一眾徒兒的扭打,竟毫不在意。武才揚遲疑一下,走到「十不知」身邊坐下。其他的小乞丐一見「不妙」,立刻放手不打,爭先恐後地奔來,你推我我擠你的到了火堆邊,各找地方坐好。

    武才揚望了望,發覺又是不多不少恰好坐滿。再想擠進一人,也是不能。正自奇怪,卻見對面方才扭打之處,又站起了一人,正是那年齡最小的。他只有四五歲大,也參與了打架,怎麼能打得過別人?跑過來後,就見他鼻青臉腫的,模樣甚是可憐。

    武才揚心裡不忍,就待站起,卻被「十不知」一把拉住。其他的小乞丐得意叫道:「小可憐,你又吃不到東西嘍!」想來這小乞丐平時很少能搶到東西。武才揚心裡不解,「他才四五歲大,怎麼別人一點也不讓讓他?」那小丐奔到火堆旁,東瞅瞅、西望望,說道:「吃到吃不到,還很難說呢。」圍著火堆開始奔跑。其他人立刻神色緊張,隨著他的奔跑而望,居然個個如臨大敵。

    「十不知」笑嘻嘻地貼在武才揚耳邊道:「你只要能坐牢這個位置,不被別人搶走,就算你本事。」鬆開拉著武才揚的手,繼續翻烤野驢。一句話說得武才揚好勝心陡起,心想要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孩都能搶走他的位置,還升什麼袋,較什麼技?正想到這裡,那小丐在他身後停了下來,說道,「我叫小可憐。聽說你叫武才揚,對不對?」聲音可憐巴巴的。

    武才揚轉過頭道:「嗯。我大名叫武才揚,小名叫小羊。」見他鼻青臉腫站著也只比自己坐著略高一些,心裡甚是不忍。小可憐眨了眨眼,擠出兩滴眼淚,哽咽道:「我最可憐了。每次都吃不到東西。你坐了我的位置,得讓給我。」忽然其他的小乞丐一同嚷嚷起來,「別上當!誰坐上是誰的!我們都吃過虧!」「小羊別起來,他最喜歡說可憐話讓人同情!」武才揚遲疑一下,沒有馬上坐起來。小可憐眼淚汪汪地望著武才揚,哽咽著:「他們都欺侮我,不讓我吃飯,你都是個大人了,總不能和他們合起伙來欺侮我吧。」

    武才揚心裡更是不忍,便欲起身。身邊一個小丐忽然嚷嚷到道:「他胡說!我才是吃的最少的,你看他肥嘟嘟的哪像吃不到飯的樣子?」武才揚轉目望去,見旁邊坐的小丐約有七歲,瘦得皮包骨頭,再看小可憐,果然比其他人都胖上一些。他還在張望,想看清楚這群乞丐的模樣,背後突然傳來一股大力。「小心!」有人叫道。武才揚身不由己的撲倒,眼前便是火堆,武才揚大驚之下,一推地面,身子輕飄飄地飛了起來,半空一個轉折,落足於圈外。

    再看時,那小可憐已經穩穩地坐在了「十不知」的身邊,露出一臉的賊笑,口中直叫:「嗷!嗷!上當嘍!嗷!嗷!上當嘍!」忽然給了那個七歲小丐一拳,道:「小笨蛋!讓你胡說八道!」小丐向旁邊一閃,小可憐的拳頭打空,小丐立刻回敬一拳,怒道:「不許叫我小笨蛋!」小可憐沉拳一格,又一拳擊出,「連我小可憐都打不過,不是小笨蛋是什麼?」一句話的工夫,兩人拳來拳往,沉拿截擊,交手十餘招,居然攻的猛烈,防的嚴密,雖都是近在咫尺,然而變招迅速,令人眼花繚亂,誰也打不中誰。武才揚吃了一驚,這才醒覺兩個小丐皆有一身武功,換了在未去天龍莊前時,只怕以自己的一身工夫,也休想討得好去。

    「十不知」長歎一聲,一邊翻烤,一邊說道:「讓你小心,你還是沒坐穩。咳!咱們的規矩是,如果第二個人被擠出***,就須得打出一個三人以上的空位,才能坐下。你不妨試試。」「咚咚」兩聲,小笨蛋被小可憐打中兩拳,登時也變得鼻青臉腫。小可憐哼了一聲,問道:「你怎麼不打了?」停下手來。小笨蛋瞪了小可憐一眼,向武才揚叫道:「喂!規矩是不能找小可憐。我剛才負了傷,也不能找我!」轉望小可憐,恨恨叫道:「你才是小笨蛋!我不讓你打我兩拳,小綿羊找上了我,那就慘了!——哼!這次讓你佔個便宜,下次,哼!」

    其實他即使不說,武才揚也不會去找他。好歹他現在也是個十二三歲的大孩子了,幾個月來也長高了不少,要找也只能找大孩子動手。怎麼能去欺侮孩童?心想「十不知」既然排名於杜惡之上,一身武功當然比杜惡還要高明。單是那兩個年齡最小的就如此厲害,其他人也弱不到哪裡去。當下收起了輕視之心,打量一番,繞到「十不知」對面,走到年齡最長的三名乞丐身後。

    這三人均是十五六歲的年齡,長的既高大,神態也穩健成熟。「十不知」搖了搖頭,道:「小機靈、你不能動手。」一個年齡約在第二名,眼珠子轉個不休的少年乞丐應了一聲,武才揚只覺眼前一花,再看時,那人已經和另外一個互換。武才揚驚奇地看看「小機靈」,小機靈也正在偏頭看他,神色中微有不屑之意。

    「十不知」道:「小羊,小機靈是我的大徒兒,此次是向五袋長老升的,你不是他的對手。你身前的小老大、小小子、小鬼頭,都是和你一樣,準備向四袋升,彼此武功彷彿,可以先行比劃比劃。」

    他說到一人,便有一人向武才揚點點頭。那小老大年齡最大,唇上已經有了絨須,長相也顯得老氣橫秋,小小子和小鬼頭均是十四五歲,一個尖頭尖腦,一個圓頭圓腦,兩人一個五官擠成一團,一個五官分散開來,看上去都十分滑稽。武才揚不敢大意,抱拳道:「小羊得罪了。」心想說什麼也不能弱了師傅錢三和杜惡的名頭。忽然之間,三股力道同時襲來,卻是那三人連招呼都不打,竟已出手。

    武才揚大吃一驚,縱身後退,掠出七八尺後,才覺力道消失。三人一起向他扮個鬼臉,似乎在譏諷他不堪一擊。武才揚稍有怒意,心想:「他們連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出手,今天我若是不能把他們逼離原地,豈非弱了師傅名頭?」大步向前。那三人衝他呲牙一笑,齊齊擊出一掌,掌力破空而至,竟比方纔還要猛烈幾分。武才揚一式「分花拂柳」,迎向左右兩股掌力,同時身子一挺,硬受小老大的劈空掌力,心想一股破空內勁,又有多大?

    誰知小老大內力充沛,武才揚硬受這一記,登時如被重錘擊中,「騰騰騰」連退三步,胸中氣血翻湧,難受之至。「十不知」一驚起身,關切叫道:「小羊,你沒事吧?」

    武才揚長吸一口氣,說道:「沒事。我沒想到……」再次行出,不等三人劈出掌裡力,便一式杜惡掌法的「盤古開天闢地」上劈下掃,挾出七成掌力,擊向三人。三人輕咦一聲,大是驚訝,小老大推出一掌,小小子接推第二掌,小鬼頭再連補三掌,「波波波波」四響之後,兩股掌力正式交擊,登時樹葉翻飛,火焰騰空而起。這一合卻是不分勝負。

    武才揚好勝心起,第二式的「女媧煉石補天」使出,挾出了八成掌力,三人騰身而起,剎那間人影閃爍,掌劈足踢,十數道掌力擊散了武才揚的力道,再各劈一掌,又坐了回去。武才揚一閃,只覺得三人劈出的三股掌力猶如天羅地網般緊緊罩著他周圍,幾乎窒息。忙重新使出「盤古開天闢地」,這一招可攻可守,尤其對付「天羅地網」式攻擊最為有效,當下擊散了掌力,又向前跨出了一步。只聽「十不知」連連歎息:「好端端的一門絕技,讓你糟蹋成這樣子,真不知你那蠢材師傅杜惡杜十一是怎麼教的。」

    那「驚天動地十一掌」招招相連,前兩招使出後,第三招「共工頭撞不周山」就使了出來。忽然眼前人影一閃,「劈啪」臉上挨了兩巴掌,卻見「十不知」已經站在面前。武才揚被打的楞了。手撫著臉龐,吶吶問道:「我……你……前輩……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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