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卷 一 ∼第三章他心叵測∼
    原來武才揚身法詭異,「鬼影步」使出後,他自己倒未察覺,可是旁觀者無不覺得鬼氣森森、陰森可怕。尤其令人驚恐的是,那些黑衣人一劍劍明明都刺穿了武才揚的身體,劍尖從身體另一側出現,然而一晃眼間,武才揚又好端端地出現在另一邊,加之他舉手投足、身形晃動,無不像極了無有定形的鬼魂,那些黑衣人個個身經百戰,卻哪曾見過如此邪門之事?他們越殺越怕,「殺」到後來,往往可見武才揚被劈為數片,但那數片殘軀一聚,就又是好生生的一個人,到得此時,均是驚恐萬分,再無搏鬥勇氣,亡命而逃。

    這場打鬥自然也落到了「妖狐」金二姑的眼裡,原本她的名號,就帶有「妖」氣,尋常武人不乏將她當做「妖怪」或「鬼魂」的,那些來歷詭秘的黑衣蒙面人,由於個個行蹤無定,身法飄渺如同鬼魂,早被江湖中人冠以「厲鬼」的稱號。而今卻在這榆樹林裡碰到了一隻真「鬼」,讓她如何不懼?

    待到武才揚開口說話之後,她才醒悟對方也是個人,誰知武才揚忽然面色古怪,又打了自己兩巴掌,她一怔之後,想到了許多自命俠義的迂腐人士,往往在心懷邪念時猶豫不決,這小娃娃方才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胸前,心裡有什麼邪念,那是再清楚不過了,到了此刻,對方是「人」反而比是「鬼」還要可怕的多了。

    武才揚心裡奇怪,就忍下了解釋之話。目光一瞥,見到方才繫住的衣衫不知何時又已綻開,露出了胸脯。這一眼掃過,登時心裡砰砰直跳,只覺得這半掩半露,比方纔還要「邪門」,心想「妖狐」果然妖氣太盛,忍不住退開。便在此時,腦中「轟」的一聲,眼前濃霧一片,濃霧裡,傳出金二姑的聲音,又是焦急,又是驚恐。「這小賊心懷不軌,沒想到老娘一身清白,居然毀在一個小賊手裡。」濃霧忽散。

    「小賊?」武才揚吃了一驚,四處打量,心想:小賊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濃霧再升,金二姑的聲音更加惶急,「他在看有沒有人了!……」武才揚又張望一下,搖搖頭,心想這可也太是奇怪,難道果真是自己的武功太低找不到那個小賊?走到金二姑身前,伸出手去,想把金二姑的衣衫重新合攏。他還是個半大的頑童,根本就不懂得男女之防,只是隱隱察覺女子若是赤裸上身,十分不雅,替對方合攏上衣衫,也是一番好意。怎知雙手剛接觸到衣衫,腦中便轟的一聲炸響,「黑球」炸個不停,但炸了之後,卻又是一片黑霧,既無聲音,也無圖像,只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之感,他身子不由晃了一晃,伸出的手忘了收回,推在金二姑身前,金二姑遭他一推,直挺挺地摔了下去,「撲通」一聲,摔了個仰面朝天,居然暈了。

    那「他心通」心法,既然是以探測他人心意為目的,以現代的言語說明,自是「腦電波」的相互融合。一個人腦中所想,固然多數以語言或是圖像的形式出現,卻也有不少既無圖像,也無聲音的情況出現。而是只有一種情緒。金二姑眼見厄運無法避免,「急」、「驚」、「怒」、「恐懼」、「憤怒」「恨」一起湧來,期間更夾雜著對於命運的「絕望」,當得那時,便是任何語言亦或圖像也無法顯示了。換言之,就是腦中一片空白,暫時失去了一切思維與應變能力;待到武才揚的雙手推在她胸前時,頓時急怒攻心,昏了過去,倒也並非被摔暈。

    武才揚猝然一驚,連忙蹲下,搖晃著金二姑,說道:「喂!醒醒!」腦海中黑霧漸漸消失,現出一個既飄渺隱約,又真切響徹的聲音來,「罷了,罷了,待我衝破『檀中穴』,便殺了他!」隨後,灰濛濛的霧裡,出現一個十二三歲、面目甚熟,一雙眼睛冷酷無情的小叫化來,接著那小叫化被一劍削去了腦袋,但轉眼之間又成了被一劍劍削去四肢直疼的慘叫不停,而後無數螞蟻老鼠蛆蟲撲在那失去四肢的小叫化身上噬咬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死去的殘狀來;這畫面剛消失,又見那小叫化被一片片地割去了肉,撒上鹽、撒上辣椒粉然後在火上燒烤後拋出,一條條狗撲來,吞去那肉,而後一群狗狂叫著將那小叫化吃了個連骨頭都不剩的殘酷場面;這畫面還未結束,就又見那小叫化被丟進油鍋裡炸熟、被群馬踐踏、被埋在土中只露出個腦袋,然後劃開頭頂皮膚,灌入水銀,那小叫化疼的慘叫著一點點地從土裡冒出,最後血肉模糊地整張皮被剝了下來的看上一眼也覺淒慘的畫面……,一時間畫面飛速閃動,無不儘是那小叫化受盡折磨才死去的場面。

    忽然之間,武才揚一驚躍起,恍然大悟,方纔的那一切,均是對方對他起了殺機之後「他心通」自動起到作用,讓他知道了對方的心意。他恐懼地倒退兩步,指著金二姑的臉,連連說道:「你!……你!……」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一心想解救的人,卻是個想要使盡手段,把他折磨地死去活來受夠苦頭也不解恨的人。

    他又是氣憤,又是恐懼,又是傷感,雖是知道此刻只需把內力輸入到金二姑的「檀中穴」,就可解了金二姑的禁制,然而一想到自己的種種死狀,哪裡還敢相救?現在不趁機殺了對方已經是對得起她了。他「呸!」的吐了一口,恨恨地轉過身,忽然瞥到了那被喚做「琳兒」的女童。

    那女童被拋在地上後,就頭下背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他走到女童身邊,把女童扳轉過來,那女童茫然地望著他,然後向他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剎那間,武才揚猶遭電掣,驚的呆了。

    原來那「琳兒」與他年齡彷彿,卻是艷麗萬分,姬丹荷固然十分俏麗,可是一來隱含權威之氣,二來相貌清秀,三來年紀要小上幾歲,武才揚與她結識後又聽她「小羊哥哥」的叫個不休,竟未能多想。這「琳兒」如論長相,可謂和姬丹荷是春蘭秋菊,各擅圓長,但這一笑一眨眼,頓時令人心如擂鼓,一時驚艷。他卻不知,那便是古人說的「一笑而百媚生」了。

    「琳兒」見他面無表情,眼光冷酷,登時駭的不敢多看,待帶再睜開眼時,卻見對方也正向她瞧來,嚇得又急急閉上眼睛,卻不知道,武才揚也是迅速轉目,不敢看她。

    這樣連續幾次,武才揚心神略定。「琳兒」也不再驚恐,兩人面面相視,忽然都忍不住一笑,而後「琳兒」立即滿面紅暈、羞不可抑,武才揚也覺心都要跳了出來,面紅耳赤。又過了一會兒,武才揚才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你……」連說了十餘個你字,才把問話表達清楚,「……啞,啞穴是不是……被,被……」

    「琳兒」眨了眨眼,雖然並沒有說話,可是武才揚立刻就知道了「琳兒」的意思是說自己說的不錯。忙輸入真力至「檀中」穴內,只覺真氣受阻,便提運真力,待到阻勢一鬆,立即鬆開手掌。

    「琳兒」翻身而起,說道:「謝謝你。」伸出手指在自己的身上點了幾下,武才揚忙道:「不不不用謝。」琳兒說道:「我叫琳兒,你呢?」說話中已經奔到了金二姑的身邊,替金二姑解穴。武才揚忙後退了一步,應道:「我叫小羊。」心想,「她穴道解開,就會來殺我,我武功不高,不是她的對手,還是快點跑吧……」可是滿腦子都是琳兒那一笑,滿腦子都是琳兒天仙般的動聽聲音,滿腦子都是琳兒曼妙動人的身姿,哪裡還能移動腳步?忽然金二姑呻吟一聲,挺身而起,驚的跳開一步,躲到了樹後。

    金二姑坐起之後,立刻檢視自己衣物,伸出手去,將衣衫扣嚴,又從背後抽出幾根細繩,束住衣襟,她手法快捷,眨眼就做完了這一切,然後立即雙目似電四處打量。武才揚縮在樹後,哪敢露頭?

    金二姑道:「那小淫賊呢?!」琳兒道:「哪個小淫賊?」金二姑哼了一聲,道:「有一個小叫化子……」琳兒道:「媽——,那不是小淫賊,人家好心好意地救了咱們!」回過頭來,「小羊!小羊!」

    武才揚納悶至極,心想:「淫賊都是指那些江湖敗類,我是個堂堂正正的丐幫二袋弟子,怎麼會被人這麼罵?」聽得金二姑的聲音甚是嚴厲,不敢露頭,可是一聽到琳兒叫他,已不由自主地從樹後轉出。金二姑早已站了起來,看看武才揚,足一挑,手中便多了柄青鋼劍。琳兒道:「媽,你做什麼?」金二姑道:「琳兒,他沒有欺侮你吧?」琳兒滿臉通紅,啐了一口,撒嬌道:「媽!看你把人家看的……」金二姑「哦」了一聲,神色稍緩,卻依然警覺萬分。

    武才揚不敢向前走,卻又捨不得離去,只遠遠望著,吶吶無言。

    金二姑道:「賤妾匪號『妖狐』,此為小女琳兒。咱們遭人追殺,幸蒙小俠搭救,大恩不言謝,來日若到『黑風寨』時,拙夫『大力神魔』會設宴款待。江湖上若有些許不便之處,請出示這枚金錢……」拋出一枚銅錢,道:「——黑風寨人,定會鼎立相助。」言辭雖是客氣,表情卻十分冷淡。

    武才揚心裡不悅,揀起銅錢重新拋回,說道:「我不要它!」金二姑接過銅錢,也不勉強,淡淡道:「看小俠身負麻袋,想來是丐幫中人。目前黑風寨與丐幫水火不容,你既是不要,也便算了。」抱拳一下,算是見禮,道:「丐幫有你這等人物,倒是始料未及,如若無甚吩咐,咱們這就告辭了。」琳兒怔了一怔,叫道:「媽——」金二姑一拽她,琳兒急忙閉口。武才揚心想,你走你的,關我何事?目光卻戀戀不捨地偷看琳兒,實在是捨不得就此分別。

    金二姑冷冷地看看武才揚,道:「既然小俠無甚吩咐,那便告辭了。」一拉琳兒,一竄而起,轉眼便在數丈之外。琳兒回過頭,叫道:「小羊……」又被帶得遠了兩丈,「……再見!」向他招了招手,已被帶得遠在十數丈外,被樹幹擋住,再也看不到。武才揚悵立半晌,追了幾追,才悵然轉身,無精打采地一步拖一步向木屋走去。一時之間,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失去了所有的樂趣,天地也是灰濛濛的毫無生趣,真想放聲大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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