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卷 一 ∼第五章一路實戰∼
    「十不知」喝道:「蠢材!再好的絕招絕技,也得看敵人所處環境,那『驚天動地十一掌』和『破十落九』武功,都是單式對敵,哪曾見過你一招使完就使第二招的?你當你是在自己演練武功麼?」一指火堆,「你一頭撞來,他們攔也不用攔,你就會一頭扎進火裡,你以為你這一身瘦骨,當真比我用『十全大補料』烤出的野驢肉還好吃麼?」

    武才揚滿面通紅,羞愧難當,小聲道:「我……我沒有打鬥經驗。」心想自己方才使出的兩式攻擊招法當真是不倫不類。

    「十不知」哼了一聲,擺擺手道:「看你也沒有打鬥的經驗。小子,從此刻起,你便不許用內力,和我這一幫不成材的孩兒一直打到秋林,雖然只短短兩日,也總比你沒一點經驗要強。」武才揚諾諾應是,心裡對「不用內力」頗感奇怪。

    小可憐忽然叫道:「烤焦了烤焦了!」眼一花,「十不知」已經重新坐回,從烤架上取下了那頭野驢。只見十幾個小丐發一聲喊,一起撲向「十不知」,搶奪驢肉。「十不知」起身便跑,一手高舉著那頭野驢,一邊拳打腳踢地不讓其他小丐近身。武才揚更為奇怪,心想既然已經烤熟了,何以不讓吃?看了兩眼,登時明白。

    原來「十不知」左右衝突,招式精妙,以他的武功,自是可以輕易擊退所有的徒弟,但他不用內力,只用招式,那十幾名徒弟你撲我搶,個個招式精妙,「十不知」應付得了這個,應付不了那個。手中驢肉被塊塊撕搶,但在這過程中,彼此間的技藝,就得以充分發揮。「十不知」再加以誘導,時而將食物拋起,時而閃出人群,時而又以內力帶的食物在空中忽左忽右、突上突下,同時連出妙招,攔截徒弟,便等於讓每個徒弟都得到了過招的機會,也使大家不但發揮了打鬥技巧,將輕功也融合於打鬥之內。

    他想通此理後,當即歡呼一聲,也加入戰團。只聽「十不知」說道:「小子,可以用輕功,但不可以用內力。」武才揚只應了一聲,身上就中了三拳五腳,再被最後一腳掃倒。原來一旦加入了戰團,就不單要出手搶奪,應付「十不知」,還要防範其他的人。他初來乍到,自是不免吃虧。「十不知」叫道:「小老大,小小子,小鬼頭,你們多和小羊切磋切磋。」三人應了一聲,沖武才揚呲呲牙,算是打過了招呼。

    武才揚翻身爬起,「砰」一聲,就被小鬼頭打了一拳,小鬼頭道:「來呀來呀!」忽然倒沖而出,「十不知」猝不及防,被小鬼頭抓下了一塊肉。「十不知」反手一掌,將小鬼頭擊倒。但他倒地之後,立刻一個翻滾,把肉塞進了自己嘴裡。武才揚格擋小老大、小小子的偷襲,一個不留神,竟被小笨蛋在腰上打了一拳,這才明白原來雖然都是以搶到食物為目的,卻又人人動手,各自為戰,可謂只要是身邊的人,都要小心。

    場面混亂之至,武才揚當真體會到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重要性。他連被擊打,期間又尤以「小老大」「小小子」「小鬼頭」三人為甚,倒是那個小機靈,偶爾還替他架開幾拳。纏鬥中,武才揚幾度被打得頭昏腦漲,數次都直想用上內力,但轉念一想,終於生生忍下。忽聽「停!」一聲傳來,眾人紛紛停下。武才揚觀望一眼,只見除了他外,每人的手中都有肉塊,停下之後,立刻坐在地上,大吃特吃,「十不知」手中的那頭野驢,已經只剩下一個骨頭架子。

    「十不知」說道:「怎麼樣?還沒吃到東西吧?」武才揚慚愧萬分,道:「沒有。」「十不知」道:「不過你也不錯了。這次若不是他們三個主力攔截,你搶到幾塊,當無問題。不過,搶到之後,你定會後悔。」突把手中的骨頭架子拋來。武才揚伸手接過,「哎喲!」叫了一聲,鬆開手,「十不知」探手接下。原來那頭野驢乃是被烤熟的,雖然已經過了許久,依然十分燙手。

    「十不知」說道:「我傳你抗熱之法後,你才再吃也不遲。」十幾名弟子紛紛叫道:「我第一次連著幾天都吃不下……」「那算什麼?我換藥都用了半個月呢!」想來首次搶到食物後,都是迫不及待地向口裡送去,結果自然是被燙得滿嘴起泡,數日無法吞吃。不禁暗叫僥倖。

    「十不知」道:「這次饒了你。到下一次,搶不到,就餓著。」扭下一排腰間骨頭,遞給武才揚。武才揚噬咬著骨頭上的殘肉,悶悶不樂,心想當真是一山還比一山高,自己一身的精妙工夫,居然連個四五歲的娃娃都不如。小可憐、小笨蛋還一人搶到了一塊大的,自己卻連邊也未曾粘上。實在是這「小笨蛋」的稱呼應該放到自己頭上才對。枉練了這麼久的武功。至於「十不知」的烤肉手藝如何,倒也無心品嚐。

    吃過後,小丐們各報名號,皆是「小」字輩,無名無姓,共計十七人之多。大弟子是小機靈,在這裡武功最高,其次是小老大、小鬼頭、小小子,三人武功彷彿,還有個二師兄叫小神通,卻是他們四人的武功之和,已經學到了「十不知」的全部技藝,這次沒有跟來,去辦其他事情了。他幾個之外,武功檔次都低了一個級別,排名最末的自然是小可憐和小笨蛋。兩人年齡尚小,談不上誰高誰低,平時打鬥起來大家也有意地讓著他倆,否則他們也不可能次次都搶到食物。

    那小可憐最是多話,只一會兒就把武才揚改名為「小綿羊」,號召大家叫他「二師兄」,暫時頂替「小神通」,依然湊足十八弟子之數。小機靈表示沉默,小老大、小鬼頭、小小子三人一起抗議,但其他的都贊成,「十不知」又不置可否,三人也就只能嘟嚕不休,無可奈何。

    武才揚心想自己年齡既小,武功又低,豈能代替小神通的位置,但一眾小丐叫「小綿羊」不休,雖是偶爾叫一聲二師兄,也全無半分尊敬之意,就不再堅持。

    和平了不到半個時辰,不知怎麼就又吵了起來,只吵了幾句,就有人動手,不一刻,又是一場混戰。「十不知」閉目養神,十分悠閒,武才揚心中直癢,再聽大伙不斷招呼,當下也加入了戰團,直鬥了一個時辰,個個鼻青臉腫,累得呼呼喘氣,這才紛紛罷手。

    這一次打鬥,武才揚已長進了許多,除了小老大、小小子、小鬼頭和小機靈能不斷傷到他外,旁人已是字能偶爾偷襲得手。

    「十不知」懶洋洋的起身招呼道:「孩兒們,咱們這就離開此地,一路打到堂口,怎麼樣?」眾小丐齊聲呼叫:「好!」紛紛奔入木屋,再出來時,已經是個個背上麻袋、腰間懸碗掛葫蘆,丐幫行頭一應俱全,並且人手一件兵器,身背小包裹。武才揚說道:「你們先動身,我還要收拾些東西。」

    「十不知」點了點頭,一聲招呼,一眾徒兒浩浩蕩蕩的隨在他身後向前走去。武才揚取出埋下的物事,藏於身上,也換上丐幫行頭,追上眾人。

    走出榆樹林後,才覺驕陽似火,酷暑難耐。原來此刻已經到了六月中旬,進入酷暑。武才揚在林中只顧練功,倒未發覺天氣的變化。自義兒學一路向北,不久就到了丐幫勢力範圍內。沿途儘是三五成群的花子。到了日暮時分,來到一處荒涼所在,不遠處土壁猶如刀削,高達五丈,壁上開著一排窯洞。窯洞前的空地上有幾名乞丐。

    「十不知」甚是高興,說道:「孩兒們,咱們到『暖堂院』了,到家了!」只聽得眾人一片歡呼,紛紛向前奔去。「十不知」身邊只剩下小機靈和武才揚。

    「暖堂院」是乞兒聚集所在,丐幫人手廣佈天下,又不斷有新人加入,越是世道不好,加入的人就越多,是以到了後來,便在天下各地均設有「暖堂院」,負責接待丐幫子弟以及收納新人。丐幫子弟日後只要見到「暖堂院」,便當是到了家。走出數步,小老大等三人放慢了速度,餘人一哄而上。

    窯洞外的幾名花子一見來了一群小乞丐,登時高興起來,紛紛叫道:「哈!有人接班了!」攔下一眾道:「停下停下!」眾人紛紛道:「這是暖堂院,我們是丐幫的,為什麼不讓進?」那幾人道:「總有個先來後到之別吧?你們須得等到再有旁人前來時,才能進入。我們已經曬了兩個時辰的太陽,身上冒油,你們才來,就想進去,真實豈有此理!」眾人道:「我們走了一路,曬了十個時辰都有,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去?!」

    小小子、小老大、小鬼頭三人相視一眼,加快了腳步,趕了過去。那幾人一見,又高興起來,叫道:「好啦好啦,又有人來。咱們都進去吧。」個個爭先恐後的奔入窯洞。那窯洞足有二十個,聽到外面有人吵吵嚷嚷的,呼呼啦啦的每個窯洞都伸出幾個頭來,望了一望,又縮了回去。「十不知」和小機靈、武才揚已經來到空地,突見眾子弟個個哭喪著臉奔了出來,紛紛叫道:「人太多了!擠不下咱們!」彼此低語一句,十六子弟各自奔向一個窯洞,不一刻又紛紛奔回。「十不知」搖了搖頭道:「只怕再看也沒用。」眾人回到了空地。

    「太多了!」「最多只能再擠三個!」「一個也擠不下了!」「老天,比下餃子還多!」你一言我一語的顯然洞裡全都佔滿了。武才揚兀自不信,心想一個窯洞至少也能擠得下三十人,這麼多的窯洞……,心裡想著,已經奔入一個窯洞內,剛一進去,裡面惡聲惡氣地傳來一片呵斥聲:「喂!到別處去!擠不下了!」張眼望去,其內至少或坐或躺了不下四十名叫花子。怪味熏天,登時嗆得退了出來。再入兩個,情形也是如此。其餘的不看也罷。

    武才揚奔到「十不知」身旁,咋舌道:「少說有六、七百人,怎麼會這麼多?」

    「十不知」道:「不知。」武才揚又道:「聽說暖堂院都有一到十名院主,這暖堂院這麼大,少說也應該有五個院主,怎麼一個都不出來招呼?」「不知。」武才揚又道:「那咱們先向前趕趕,看看前面還有沒有歇腳的地方,怎麼樣?」「不知。」武才揚摸摸後腦勺,道:「那咱們總不能就在這外面吧?」「不知。」忽然之間,一片哄笑聲傳來,武才揚莫名其妙問道:「你們笑什麼?」一眾拖長了聲音,齊道:「不——知——」武才揚恍然大悟,想起「十不知」乃是誰問都「不知」,也笑出聲來。

    「十不知」一拳擊出,砰的把武才揚打的坐在地上,瞪眼道:「笑什麼?!」武才揚翻身坐起,小機靈忽然一拳向「十不知」打去,道:「我們笑我們的,關你何事?」「十不知」一晃避開,反掌拍在小機靈臉上,把小機靈打倒,道:「不准笑!」小老大一腳踢出,正中「十不知」後背,道:「笑便笑了,又能怎樣?」餘人吶喊一聲:「正是!我們想笑!」一個個伸拳踢腿,武才揚也一躍而起,加入戰團。口中叫道:「笑也要管,多事!」

    一路上眾人打了已經不止一次,往往是一言不和即是一場大戰,這一場還未結束,下一架又起風雲,武才揚雖是初來乍到,卻也「習以為常」。但一眾徒弟圍攻師傅的場面,倒還是首次遇到,故爾振奮精神,想擊中幾下。「十不知」左閃右避,身法輕捷,他手中既無重物,行動間自然快了許多,轉眼已把十七名徒兒各打一下。但十七人畢竟非是一兩個那麼容易對付,不一刻,「十不知」就被連擊數下。他連連怪叫:「哇呀!反了反了!連師傅也打!」眾人齊叫:「正是!」手下不停。

    正打的熱鬧,忽然一個聲音說道:「外面可是七袋長老『不知』石長老?」一名身著蘭色長衫、戴一頂翹邊草帽的中年男子排眾而出。原來他們的一陣打鬥,窯洞內的丐幫子弟都被驚動,除了那些睏倦難耐睡了的,餘者都出來觀戰,將他們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戌末時分,雖然是夏天,四外裡也顯得十分黑暗。那蘭衫男子的面目,便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楚。只隱隱覺察,其人大有儒者風度,不似丐幫中人。

    「十不知」停下手,眾人也紛紛停下,站在「十不知」身旁。他們打鬧時毫無半點師徒之禮,然而一旦停手,立刻變得師傅是師傅,徒弟是徒弟,等級分明。

    那人到了「十不知」一丈外停下,「十不知」瞇起眼睛打量著他,說道:「你是誰?」心想丐幫六袋以上長老,自己鮮有不識的,卻從未見過此人,而這人既然知道自己,便萬萬不可說出「不知」兩字,否則不謂是承認了自家身份。

    那人說道:「果然是石長老……」小可憐拉著武才揚的手,掂起腳尖,在武才揚耳邊悄聲道:「你還不知道,師傅姓石,名字就叫不知。」那人上身微彎,做出個捧碗乞討的姿態,然後重新站正,說道:「在下身份低劣,僅僅識得幾個字,被本幫結緣堂副堂主『白癡公公』看中,委為本地駐守……」他說了半晌,仍未報出字號,四下裡卻已是一片嗡嗡之聲。原來丐幫三十名七袋長老,丐幫子弟大多知曉,石不知排於七袋第十位,更是名聲顯赫,窯洞中的多為四袋以下,哪會料到方才似頑童打架般的乞丐,竟會是大名鼎鼎的石不知?但更為哄動的卻是誰也料想不到,這貌不驚人的藍衫人居然得「白癡公公」垂青,被任命為此地駐守。

    石不知也微微動容,那人這才慢條斯理的報上名號。「在下便是人稱『酸秀才、窮講究』的羅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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