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哈爾濱 正文 60
    當天夜裡九點剛過的時候何占鰲和葛明禮離開了盧宅王一民和盧淑娟從冬梅口中知道這兩個傢伙是在盧運啟的斥責聲中離開的。他倆從進屋到離開始終是和顏悅色逆來順受任憑盧運啟怎樣脾氣拍桌子摔茶杯他倆也毫不動火。但是堅持為玉旨一郎求親的態度始終不變臨退出前還請盧運啟慎重考慮三思而行不要因兒女親事弄出不可收拾的悲慘結局等等。言詞中帶有強烈的威脅性。氣得盧運啟一直把他倆罵下樓梯才住聲。

    王一民聽冬梅講完又安慰了淑娟以後就藉著給斯傑潘道喜觀看他那追回來的財寶的機會向斯傑潘瞭解葛明禮打聽他的情況。斯傑潘都毫無保留地當他講了。王一民從斯傑潘的講述中得知葛明禮確實已經注意上自己了。…bsp;第二天王一民就提高了警惕從一上班開始就注意觀察周圍的一切動態一直到下班前都沒現什麼異常現象。下班的時候他到傳達室李貴的小裡屋坐了一會兒談了一下反日會的展情況又佈置一下工作等他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多鐘了。他打算先到老何頭的白露小吃鋪吃頓晚點然後再到花園街李漢家匯報昨天盧家生的情況研究一下對策。但當他一邁出學校大門的時候他所擔心的情況終於生了!

    在一中對面擺著幾個租書攤是出租武俠和言情小說的也有少數的文學書籍。出租對像主要是一中的學生。每當課間或放學的時候書攤前總圍著一些學生。現在放學後的高潮已經過去。圍著的人不多了。王一民腳一邁出校門眼睛就向四周環視了一下他突然現在正對著校門的書攤後邊和租書老頭兒並肩坐著一個瘦得皮包骨的傢伙他雖然戴著一副寬邊的墨鏡王一民從那紅不紅紫不紫的特殊臉色上也馬上認出他就是那個幾次和自己遭遇過的花臉特務葛明禮手下的得力鷹犬。這傢伙一見王一民走出來就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租書老頭。正在答對主顧的老頭忙抬頭看了王一民一眼就向花臉特務點點頭於是那個花臉特務就站起來了。

    王一民一扭身向南邊石頭道街走去。他一邊走著一邊緊張地暗自打主意。他想起上一次在柳絮影家門前的小鋪裡和這個花臉特務遭遇的情況那次他派一個乍出茅廬的特務崽子跟蹤自己被自己輕易地就處置了。這次花臉特務自己出馬了。當然要甩掉他也是能辦到的但是甩掉以後怎麼辦呢?他們已經知道自己的住處和教書地點今天甩掉明天還會再來盧家和一中的大門外都會派下鷹犬。現在必須採取一種特殊措施使他輕易不敢對自己下手……王一民想到這裡忽然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他這時已經走出水道街街口如果按照原計劃上白露小吃鋪或者李漢家就要向東走但他現在改向西走穿過新城大街一直向中央大街走去。這中間他逛了一會兒同隆百貨商場藉著出來進去一繞彎的機會他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個花臉特務正在他後邊緊跟不捨。這個傢伙的跟蹤法真是與眾不同他並不把自己的想法隱蔽起來而是擺出一副大模大樣胸有成竹的樣子緊跟著王一民走。走的時候右手總是插在西服兜裡。王一民知道他手裡一定是握著短槍這個動作說明他內心深處還是虛和害怕的。

    王一民現在反倒怕他中途縮回去所以故意躲躲閃閃有時還裝成不安的樣於回頭看看用這些行動來刺激對方跟蹤的興趣。就這樣王一民把他一直引到高士街玉旨雄一住宅後面的小門前。王一民一邊伸手按門鈴一面回頭看看他。王一民現這個大模大樣的傢伙突然縮回腦袋站住了臉上露出驚訝和困惑的表情當小門呀一聲打開的時候他迅地隱身到一棵街樹後面去了。所幸這是一條僻靜的小巷來往行人很少不然他這鬼祟的行動一定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小門開了出來開門的是那個中年日本下女她認識王一民一見面就把雙手按在膝蓋上向王一民深深鞠了一躬王一民還禮以後用手指著樓上問了一句:「一郎先生在家嗎?」

    日本下女明白王一民的意思一邊躬身點頭一邊往裡比劃著。她嘴裡說的話王一民聽不懂但從動作上可以看出是請客人進去的意思。當王一民往門裡邁步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他現那個花臉特務已經躥到街對面去了正伏身在一根電線桿子後面賊頭賊腦地往門裡窺視呢。顯然他早已知道這所住宅的主人是何許人了所以才從大模大樣一變而成鬼鬼祟祟。根據這一判斷王一民估計當自己進去以後他多半還會留在門口等自己出來。因為他要看個究竟好回去向他的主子——葛明禮報告。

    王一民進門以後沒用下女引導就快步走進樓門又上了二樓。一上樓梯玉旨一郎已經滿面含笑地站在樓梯口上迎接他了。

    「歡迎歡迎歡迎您經常來。」玉旨一郎一邊說著一邊伸著手往屋裡讓王一民。

    王一民卻站在樓梯口上沒有動地方說:「對不起我想先請您到院門外去一趟。」

    玉旨一郎一愣神問道:「幹什麼?」

    「有一個形跡非常可疑的人從我們學校的大門口一直跟我到府上的門口我進來的時候他躲在街對面的電線桿子後面藉著開門的機會往院裡偷看……」

    玉旨一郎眉毛一挑眼睛一瞪說:「有這樣事?」他把大手一揮說「走咱們去看看。」說完轉身就往樓下走。

    當跨出樓門的時候王一民搶在前面輕手輕腳地走出去。跟在後面的玉旨一郎也把腳步放鬆了。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院門前王一民伸手抓住鐵門栓輕輕拽開然後猛一拉院門開了兩人同時走出門外。

    就在門嘩一聲被拉開的時候只見對面電線桿子後面一個探出來的小腦袋猛往回一縮藏了起來。但是電線桿子擋不住他全身腦袋藏進去後屁股還在外邊露著。他大概也感覺到這隆起的部分容易暴露目標還在哆哆嗦嗦地往回收。

    這些醜態玉旨一郎早已看在眼裡他向王一民點點頭兩人一同向前奔去。

    玉旨一郎站在電線桿子前看那隆起的部分還在往回收聲音不高地說:「不要躲藏了。請出來見見吧。」

    想不到這不高的聲音也使那隆起的部分哆嗦了一下。緊接著那花臉特務從電線桿子後面走出來。他滿頭大汗熱氣蒸騰就像才從鍋爐裡鑽出來的一樣。他面對著玉旨一郎兩個腳跟一碰腰一哈行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禮畢恭畢敬地說道:「報告玉旨一郎校長閣下卑職奏得利向閣下問安。」

    玉旨一郎驚奇地一揚眉毛說:「你認識我?你是什麼人?」

    「卑職是……」秦得利溜了王一民一眼急忙一模小兜從裡面摸出一個黃皮小本雙手端著舉向王旨一郎。

    玉旨一郎皺著眉接過來翻著看了看然後向王一民一伸說:「您看看吧。」

    王一民剛伸手去接秦得利忽然像被蠍子蜇了一樣對玉旨一郎叫道:「哎呀!閣下這不能……」

    玉旨一郎一揮手說:「什麼不能?凡是我能看的東西王老師就能看。」

    秦得利叫聲止住了嘴可沒閉上他睜著驚訝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王一民。

    王一民接過小本只瞥了一眼就又遞給玉旨一郎。

    玉旨一郎一邊交還小本一邊問秦得利:「這麼說你是葛科長手下的人了?」

    「是。」秦得利又把小本揣在兜裡。

    「那你是怎麼認識我的?難道我也成了你們注意的目標?」

    「不不敢不敢。」秦得利誠惶誠恐地擺著手說「卑職是在第一中學查辦毀御容大案的時候有幸認識閣下的。」

    「那你今天來到我家門前幹什麼?」

    「這個……」秦得利又溜了王一民一眼然後為難地絲哈了一聲說「卑職斗膽想請校長閣下移步到尊府上單獨說兩句話。」

    「我沒有時間。有話在這說吧。」

    「這這……」秦得利抓耳撓腮吭哧癟肚地說不出什麼來小眼睛還不住地溜著王一民。

    「看樣子你是怕王老師聽見?」

    秦得利的腦袋稍稍點了兩下又忙低下去。

    「好了。」玉旨一郎揮揮手說「我現在弄明白了你是跟著王老師到我這裡來的對不?」

    秦得利低頭不語。

    「那麼請你回去捎話給葛科長。王一民老師是我的好朋友對他的無禮就是對我的侮辱。以後希望再不要出現任何類似情況。你能把話捎到吧?」

    「能。」

    「一字不漏?」

    「是。」

    玉旨一郎這時轉對王一民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要問他嗎?」

    王一民一揮手說:「讓他走吧。」

    玉旨一郎也一揮手說:「好了你可以走了。」

    秦得利忙對玉旨一郎鞠了一躬說:「那麼卑職告辭了。」他貓著腰往後退了兩步然後轉身要走。

    「回來。」玉旨一郎又招呼他。

    秦得利忙又轉身回來躬身問道:「閣下還有什麼吩咐?」

    「你不認為今天對王一民老師的行為是無禮的嗎?」

    「我……是是無禮。」

    「那麼為什麼不給王老師行禮道歉?為什麼連聲告辭的話都沒有?」

    「是卑職告告辭。」秦得利的花臉像被巴掌打的一樣紅癲變成紫塊。他向王一民貓了下腰還沒等抬起頭來就一轉身向前奔去像個落荒而逃的喪家犬。

    玉旨一郎忍住笑拉著王一民走回院內。當他們在屋裡坐定以後玉旨一郎笑著向王一民道:「您是有意把這個傢伙引來的還是找我有事情?」

    「兩種因素都有。」

    「也有事?」

    「嗯。」王一民點點頭說「就是昨天上午談的盧運啟家小姐的事情。」

    玉旨一郎一聽忙問道:「怎麼了?」

    「昨天夜裡有兩個媒人到盧家去了。」

    玉旨一郎一愣神說:「是去給我……」

    王一民點點頭說:「是。據說是令叔打去的態度很強硬。」

    玉旨一郎雙眉一皺一扭臉一甩手:「胡來!」

    王一民稍停了一下問道:「我們昨天談完以後您和令叔說過沒有?」

    「說了不過沒等說出結果來就被客人給衝斷了。但是我的意思已經完全講清楚了。」

    王一民一邊思索著一邊點著頭說:「這麼說令叔是決心要利用給您說親這件事達到政治上的……」

    「不。」玉旨一郎一揮手異常激動地說「我堅決反對!這是極端卑鄙的是對純潔的情愛的褻瀆!是對人類感情的嘲弄是對我人格的侮辱!我一定要向叔叔鄭重地提出請他遵守當初的諾言不要干涉我的生活問題更不能利用我的婚事去做政治交易!」

    王一民也激動地說:「我非常贊成你這種正直無私的態度你用行動告訴我:一個人應該怎樣生活和做人。」

    「不如果沒有您的真誠相助我說不定已經變成政治交易場上的一份籌碼了。所以我是非常感謝您的。」

    正在兩個朋友推心置腹傾心而談的時候那個中年下女從樓門裡走出來請玉旨一郎去吃晚飯。玉旨一郎一拉王一民說:「走我早就想和您在一起暢飲一場一直沒有機會今天遇上了快請吧。喝完酒以後我還有兩個中國古文學上的問題要請教您。」

    王一民略一思忖問道:「就我們兩個人嗎!」

    「當然。」玉旨一郎忙點著頭說「叔叔和嬸母都赴宴去了咱倆可以毫無拘束地開懷暢飲這叫老貓不在家耗子上房笆。走吧咱們兩個耗子去鬧上一場吧。」

    王一民點頭了。他想藉著喝酒的機會把淑娟給他畫《白頭雙飛圖》的事情告訴他。王一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個日本朋友他要在工作所能允許的範圍內做到以誠相待。

    秦得利從玉旨一郎家門前敗下陣來以後就到處找葛明禮後來終於在北市場三十七號筠翠仙那裡找到了。

    葛明禮和筠翠仙正臉對臉躺在炕上抽大煙。葛明禮的大煙還沒有成癮只是像貪饞的人吃肥食美味一樣隔兩天不吃就饞得慌。他在筠翠仙那裡準備下一套上講究的煙具和下江產的頭等清水煙膏遇到需要解愁悶提精神的時候就跑來抽一頓。他喜歡那種吞雲吐霧的意境讓小美人翠仙躺在自己對面上好煙泡對準火頭她那小手一撥弄他那大嘴一吸剎那間真好似活神仙。

    現在秦得利看到的正是這樣一種景象。他扒門縫悄悄看了看急忙縮回頭退出身來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外等候著。雖然他心急火燎想要快些把那一肚子憋氣話傾倒出來但卻不敢闖進去。他知道這時候的葛明禮正處在升空入雲的極端舒服境界中如果有誰不識趣驚動得敗了興讓他從半天空跌到平地上那就要倒大霉。相反等一會兒他放下煙槍屈上膝合著目再讓那空虛的靈魂在虛無縹緲的幻境裡轉悠上一圈以後你再進去見他就會讓你順心滿意只要能辦到的事他都會予以滿足。秦得利早已摸透了他的脾氣不得不耐著性子等候著。

    秦得利進屋的時候葛明禮已坐在大沙上喝濃茶。筠翠仙斜倚在他旁邊削香瓜皮。一見秦得利進來她先站起來打招呼說:「秦哥來了請坐吧。」

    葛明禮先是瞇縫著眼睛看秦得利忽然間他像從迷夢中醒覺過來一樣猛睜開往外凸出的大眼珠子身於往前一探問道:「怎麼樣?那個王一民到底是什麼人?有眉目沒有?」

    秦得利半拉屁股坐在椅子上哭喪著花臉說道:「可別提了大哥!咱們哥們兒好險沒栽到他手底下。沒想到一個窮教書匠腰桿子那麼硬背後站著一個大『抗叉』的大得一抬腳就能把兄弟咱們踩扁。」

    葛明禮一翻愣眼珠子把茶杯往茶几子上一頓一擰眉毛說:「誰?誰有那麼大本事?哥哥去會會他。」

    「這個主兒大哥會過。」

    「別賣關子快說是誰?」

    「就是玉旨雄一的親侄子玉旨一郎!」

    葛明禮倒吸了一口涼氣黑眼珠子定在白眼仁裡一動不動半天才說出來兩個字:「是他!」

    「正是他。」秦得利探著身子說「他自己宣稱王一民是他的好朋友。據小弟觀察他倆簡直比拜把磕頭弟兄還親。王一民出入王旨家如走平地一眨眼工夫一進一出就把玉旨一郎搬出來了。玉旨一郎處處還得看他眼色行事好像是王一民在指揮那個玉旨一郎。」

    葛明禮用手一拍茶几子說:「竟有這等怪事!你快從頭講來!」

    秦得利點點頭喝了一口筠翠仙捧過來的濃茶就把他如何跟蹤王一民到玉旨家以及又如何遭了一頓盤查的事兒從頭到尾學說了一遍。最後他歎口氣說:「大哥這個工旨一郎不但讓我回來一字不漏地稟報給您最後竟讓我給那個窮教員躬身行禮賠不是道歉。大哥這不但是打小弟的臉也是對大哥您……」

    「行了別說了!」葛明禮的大白臉氣得煞白他一拍大腿暴跳如雷地罵道:「我x他八輩祖宗我葛某人拼著性命為他們打江山腦袋別到褲腰沿子上為他們賣命可他們總是拿老子不當人看。這個小日本當中的大個子被西洋外國老毛子串了種的小雜種幾次三番拿大屁股坐我這口惡氣讓我怎麼往下嚥!我我***吹燈拔蠟卷狗皮從今不再侍候這份狗x的局老子不干啦!」他那白光光的額頭上青筋暴露熱汗從腦袋上流下來。

    筠翠仙忙去洗臉盆裡投了一個手巾把走過去輕輕給葛明禮擦擦汗又拿起一把蒲扇站在他背後一邊扇著一邊細聲細氣地說道:「大爺您是宰相的肚量能容得下世間萬物何必跟那『小鼻子』論高低比上下。再說這『滿洲國』就是日本人的天下連當今皇上都是他們扶保著坐上金鑾殿的金技玉葉也得聽他們的。那有錢的王八都大三輩何況日本人手裡還握著殺人寶刀呢。話再說回來您不也就是比他們矮一點嘛在『滿洲國』人面前您不是處處都能壓一頭嘛您就是比不上二郎神也能和那托塔天王差不離兒呀。日本人給您的氣您不會撒在『滿洲國』人身上嗎。這有進有出惡氣不歸心就做不了病。」

    筠翠仙這一番溫言細語說得葛明禮的氣消了些。但他還是罵罵咧咧地回頭對筠翠仙說道:「你***站著說話不腰疼還有進有出呢我上哪出去?連個窮教員我都碰不得啦我還怎麼……」說到這裡他猛然停住話頭轉過臉看著秦得利問道:「哎你說了半天怎麼連正題都沒沾邊?那個窮教書匠王一民到底像不像那個反滿抗日的要犯?」

    「像像。」秦得利向前走了兩步連連點著頭說「無論側面、正身都像高矮胖瘦都不差那次在大地包老羅家門前我冷丁被蒙住了再加上那時候還不知道他是一中老師更不知姓字名誰。這回都知道了這老師的師字又正應在『建國紀念碑』下我聽著的那個字人像字應十成有了八成這我才跟著他跑到了玉旨家……」

    葛明禮聽到這裡一咬牙一瞪眼一拍大腿惡狠狠地說:「跟還得跟!老子他媽豁出去了!不弄個水落石出這口惡氣也出不去!」

    秦得利一聽忙又往前走了一步說:「哎呀大哥!咱們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他背後這個『抗叉』的咱們誰也惹不起呀。再跟要是讓他現了……」

    葛明禮一翻白眼珠子說:「怎麼?你小子怯陣了?嚇掉魂了?」

    「不大哥您聽小弟說……」

    「你說個x你怯陣我派別人。」

    秦得利無限委屈地說:「大哥您可屈了小弟了小弟自從跟著您闖蕩江湖以來多咱怯過陣?這回不是碰到碴子上了嘛。老玉旨不是親自跟您談過他這寶貝侄子嗎?他們玉旨家就這麼一條傳宗接代的根苗……」

    葛明禮又一瞪眼珠子說:「我才剛不是說了嗎那是讓西洋老毛子串種的貨你看他叔叔瘦的像人干個頭和武大郎不相上下可這小子長得躥轅子了接駱駝屎吃都不用蹺腳伸脖。人家日本人都是小鼻子可你看他那大鼻子頭比阿城大蒜的頭還大哪有一點像個日本人的樣我說他是個小雜種一點也不冤枉他。」

    「大哥他是不是雜種這事咱們先擱在一旁也興許人家就是要改換一下品種呢。反正現在那老玉旨是把這小玉旨當成傳種的兒子一樣看待遇事都要讓他三分。真要是把這小行內惹翻了……」

    「那不會不惹他你跟的時候不會多想點藏身的辦法不讓那姓王的小子現?」

    「哎呀我的大哥!要想不讓他現簡直是太不容易了。你別提這小子多麼精靈了。他從一中校門出來拿眼睛只那麼輕輕一溜就看出我來了。一路上還不斷地跟我繞彎子樣子像躲閃實際又沒躲閃我要走慢點他也慢點走一直到他把那個小衙內給搬出來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子是怕我不跟他故意裝出躲躲閃閃的樣子引我上鉤的!您說這小子有多損!由此我又想到那次在大地包和他碰面的時候我因為分不開身就派黑五跟他。後來現黑五被拍死在大門扇底下了。雖然經技術科和法醫檢查斷定是因大門扇年久失修腐爛倒塌而致命可是大門扇怎麼倒得那麼巧?是不是像小孩子下壓拍子一樣有人在背後拉線給砸裡頭的?現在經過和這小子的再一次較量我敢斷定黑五也是他砸死的。」

    「你這他媽都是望風捕影的事兒光斷定頂個屁用得拿出真憑實據!」

    「哎呀!大哥!要有真憑實據我們何必費這個勁伸手抓人就行啦。」

    「是呀我的大爺秦哥說得對呀!」筠翠仙在一旁插言說「自古以來都是捉賊要贓捉姦要雙包公、施公、彭公和劉羅鍋子那些青天大老爺斷案不也都要真憑實據嗎要不為啥還到處私訪呢。所以要叫我說呀光說他像那『要犯』不行天底下長得相像的人多著呢。還是得想法抓到他的真憑實據呀!」

    筠翠仙這番話說得葛明禮點頭不語了。秦得利乘機馬上接著說道:「對呀大嫂講個比古這一說把小弟也說開竅了。如今之計主要是能抓到他的真憑實據只要有了憑證咱們就可以到老玉旨前邊去告上一狀連小玉旨都告在裡邊到那時候看他還拿什麼保他這個『好朋友』。」

    「嗯你們說的也都在理兒。」葛明禮咬了一口筠翠仙遞給他的削皮香瓜一邊嚼著一邊思索著說:「要想拿到他的真憑實據就得趕快摸清他的底細……」

    秦得利忙接著說:「依小弟看這事只能從外圍人手先不要沾他本人的邊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幹。」

    「好吧。」葛明禮點點頭說「就依你了。小翠呀這一陣子戧戧得腦瓜仁子生疼再來兩口吧。」

    筠翠仙答應著往床前走去。

    秦得利知道他又要抽大煙忙躬身退出去了。

    第二天晚上葛明禮到何占鰲家裡去了。他從北方王獻齋何一萍口中得知作家塞上蕭不但和王一民是同鄉好友前些時候還住在一塊兩人好得簡直是不分彼此。

    把塞上蕭和王一民連在一塊兒真是他意料不到的事情。本來他在前些天已經答應盧秋影要助他一臂之力把這個「情敵」抓起來或者乾脆幹掉。這在一般情況下本來是容易辦到的。但是偏趕上日滿俱樂部成立紀念日演出了《茫茫夜》玉旨雄一竟那麼高抬這個酸烘烘、大咧咧的臭作家使他立刻把要伸向塞上蕭的胳臂縮回來了。後來當何占鰲告訴他:玉旨雄一讓塞上蕭寫讚揚日滿協和王道樂土的戲又遭到這個書獃子拒絕的時候他就想找個機會從旁燒上一把火攛掇玉旨雄一下令把塞上蕭抓起來。還沒等他找到這機會就又出現了王一民的新情況。這一來就促使他下決心去找玉旨雄一想法挑起這位「太君」對塞上蕭的憎恨只要他一點頭自己就可以抓起塞上蕭再從他口中往出掏王一民的底細。即或掏不出全部秘密哪怕能抓住一個線頭呢。有了線頭就不愁把整團線都抖落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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