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哈爾濱 正文 8
    下課後王一民一個人走出學校。五點剛過春天的夕陽還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路兩邊柳葉點碧絲垂金線春天終於來了!

    大好的天氣王一民不坐車了步行回住處。從道裡水道街到他住的南崗花園街至少有五里路。王一民為鍛煉身體和節省車錢有時就步行。他沿著石頭道街往東走順便進了兩家商店想買點日用品。就在他幾出幾進的工夫他逐漸感覺到身後好像長了「尾巴」。經過幾年地下工作的鍛煉使他對周圍的感覺異常敏銳了。這個長「尾巴」的感覺一形成他立刻像運動員走進比賽場地一樣全身神經立即興奮、緊張地進入了「競技」狀態。這是一種比沉著、比鎮定、比勇敢、比信心、比智慧的角逐他已經多少次甩掉狡猾得像狐狸一樣的追蹤者。被追蹤是危險的「競技」勝利又是愉快的。但今天和往常不同往常他總能找到自己被跟蹤的原因今天是什麼原因呢?他在學校工作了一整天沒和任何工作「關係」接觸也沒做任何可以引起人懷疑的事情。為什麼會被人跟蹤呢?他在想著……按往日的回家路線他應該沿著石頭道街一直往東走但今天他走到地段街口一側身就拐進去了。…bsp;地段街是日本侵略者的商業區穿著和服、木展梳著蓬鬆的髻塗著厚厚的胭脂的日本女人滿街都是喝醉酒的日本浪人在人行道上橫衝直撞。所有的櫥窗裡擺的都是五光十色的「東洋貨」中國人走在自己國家的這塊土地上倒好像身居異國一樣。一進街口不遠的地方正在大興土木一座高大的樓房從平地上豎起來了。腳手架上的中國工人正在往大樓牆壁上貼具有日本建築獨特風格的「瓷磚」。腳手架前面立著一面大牌子上寫著:「丸商株式會社建築現場」。牌子後面是一道堵截行人的臨時木板牆牆上橫七豎八地貼著一些掉了顏色的紅綠標語上面寫著:「今皇上登基是『滿洲國』自主精神和正義的成功」「日滿共存帝德交輝」「王道樂土四海歡騰」……在標語中間還夾雜著一些宣傳畫和廣告。一幅帶圖片的宣傳畫上寫著:皇帝陛下大觀兵式於新京飛行場莊嚴舉行於芷山上將為總指揮。陛下御佩用新制之大勳位蘭花大綏章張侍從武官長御陪……

    在這幅宣傳畫旁又新貼了一張美華照相館的廣告上面寫著:美華照相春色姣妖!

    柳葉兒綠了邁進吧!

    人生黎明古道莫待東風無語時春殘了。

    請到美華來——來來來照相把您欣喜時的容顏珍藏了您的愛會永遠記著。

    在這不倫不類的文字下面印著一張年輕女人的半身像她穿著半袖旗袍雙臂環抱伏身桌上每隻胳臂上套著六隻粗細不等、形狀不一的鐲子頭燙成大波紋披在肩上。照片下邊寫著:「美華新作社會明星哈埠名閨符德金女士之造相。」在這張廣告旁又貼著日本武田藥廠新出品的專治花柳梅毒特效藥的招貼畫。這些迥然不同的內容真像電影蒙太奇的運用那樣往一起一聯結就產生了極大的諷刺效果。

    王一民走到這塊貼滿廣告、招貼畫的木板前就停下了他貌似悠閒地看著那幅美華照相館的廣告接著又把身子往來路上偏一偏去看另一幅招貼畫。招貼畫上寫些什麼畫些什麼他都沒看清。他正集中全身的神經運用偏向來路的目力餘光去捕捉他所感覺到的追蹤者。當他幾經思考找不出為什麼會有人跟蹤他的答案以後就想認真地觀察一下。他從熙來攘往的人流中看到一高一矮兩個人在他剛一偏身的時候就迅地扭過臉去互相一拉站到一家日本「寫真館」前邊去看櫥窗裡的照片。從青色的服裝和壓低的鴨舌帽上看這一高一矮兩人和自己感覺到的跟蹤者互相吻合。但是當他定睛一看以後不由得使他感到十分意外大吃一驚原來這兩個被他捕捉到的跟蹤者竟是他的兩個得意弟子刷大標語的勇士共青團員肖光義和羅世誠!他們倆為什麼要跟蹤這個曾經和他們一同戰鬥過的老師?莫非是自己的感覺生了錯誤?王一民又認真地、像過篩子一樣地把後面的人觀察了一遍再沒現形跡可疑的人。這時肖光義的頭向他這邊偏過來了。當那目光向他這個方向一瞥的時候他完全斷定跟蹤自己的確是這兩個心愛的學生。他一轉身繼續向前方走去。他一邊走一邊緊張地回想著:從「紀念碑」前打倒敵人到第二天一同在「白露」小吃鋪吃了頓豐盛的早餐以後便沒有再和他倆多談。有幾次他們湊到自己身旁有意嘮點什麼一。他倆要嘮的完全可以猜想得到。出於年輕人的好奇心他們會提出一些問題但是怎麼回答呢?許多問題都不能正面講給他們聽。自己和他們不能直接生組織關係這是地下工作的原則。這樣不得不找各種理由避開他們。對他們倆在刷大標語以後的情形共青團書記劉勃已經告訴自己。劉勃說他們匯報了「紀念碑」前所生的全部經過突出講了你救他們出險兩槍擊斃兩個特務的情形。他們問劉勃「王老師是不是共產黨員」?劉勃說不是他們似乎不太相信。劉勃囑咐他們不要向任何人講王老師救他們出險的情況對自己的父母親人也不能講這是團的紀律。他們兩個人都作了保證。但萬沒想到在自己幾次避開和他們直接談話以後他們竟會異想天開地跑出來跟蹤。在這充滿白色恐怖鬥爭非常殘酷的環境下怎能做這樣的兒戲?如果不立即制止說不定他們還會幹出更加膽大妄為的事情呢!刷大標語事件震動了中外獲得了很大的成功但成功與失敗往往只有一線之隔生與死也常常只有一步之差不能因為一件事成功了便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蹴而就。風不能總向一個方向吹順風路不能天天都遇上。而青年人恰恰在順風的時候不想逆風風越順就越興高采烈以至失去控制出限度辦出蠢事。現在這兩個年輕人不正是沿著那樣的路子走嗎?他們沒想到這種假跟蹤會引來真追捕快樂的遊戲裡面隱藏著危險的後果。王一民越想越覺得這兩個青年又可惱又可愛又聰明又糊塗。一時之間他真不知怎麼辦好了是和他們談還是不談?抑或是立即站下把他們截住訓斥幾句頂回去?但從方纔的跡象看自己要站住他們也得站住自己要去攆他們他們非得回頭就走不可。如此走走停停豈不更加引人注意!

    王一民想到這兒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他不往南崗走不能把他倆引回住處。他要從地段街轉到新城大街然後進道裡公園。但那裡距離第一中學太近住宿學生吃完晚飯後常有人到那裡去散步。所以他就越過公園從中國頭道街向中央大街街口走去。當他走過東正教江沿大教堂拐彎的地方時正好有一輛裝肉的冷藏車停在人行道旁。銀白色方形的車體有三米多高真是一個好掩蔽物。王一民見沒人注意就繞著冷藏車從人行道上迅地轉到馬路上去了。

    這正是繁華的中央大街的盡頭再往前走就是松花江邊了。晚餐後出來散步的人正往江邊上去遇上這樣好天氣出來的人就更多一些。如果說地段街是日本人的東洋街的話這條中央大街則是充滿歐洲風味的西洋街道。人行道上碧眼黃的外國人居多數外國人中俄國人又居多數。他們多數成雙成對有的還領著小孩。五六十歲的老太太也塗脂抹粉和老頭在一起走也挎得緊緊的親熱得就像歡度蜜月的小夫妻一樣。這時已經是草長鶯飛雜樹生花的季節但是他們有的脖子上還圍著狐狸皮。這不是我們常見的那種廉價的黃色狐皮而是名貴的黑色或白色的狐皮一張就價值千金。他們從秋風一吹的時候就開始圍上一直圍到立夏才拿下來。有人說因為他們是從西伯利亞或接近北極的地方來的怕冷所以才總圍著不肯輕易取下。這說法是只見一斑不見全豹。因為當你順著圍狐皮的脖子往下看的時候那下邊競然是光腿絲襪十冬臘月也是如此。上邊過冬下邊過夏季節的混亂冷暖的反常都在一條軀體上表現出來。這股「洋風」在哈爾濱已經吹遍了不光是俄國「瑪達姆」如此中國那時髦女人也早已效仿上了。

    王一民在冷藏車旁閒散地邁著方步一邊走一邊看著那形形色色的行人。當他估計兩個跟蹤者已經過冷藏車的時候他就轉到了車的後面。他還在想:得怎麼對待這兩個可愛又可氣的學生呢?這時一排黑色小汽車從他身旁跑過去一直駛向松花江邊。他瞥見車裡坐的多半是日本人一個年輕的日本女人還把腦袋從車窗裡探出來咧著通紅的嘴唇在笑。她臉上的胭脂一直搽到脖子下面凡是露肉的地方都像新出廠的麵粉口袋一樣白看樣子很像日本歌妓。這一排小汽車有十多輛後邊幾輛上坐的全是憲兵和警察。王一民知道這是日本上層統治者在攜妓遊樂;從車隊沿江向西而去的情況看很可能是到水上飯店縱飲去了。水上飯店是從江邊上一直延展到松花江水面上的一座高級飯店。在哈爾濱那數不清的中西大飯店中它是屈一指的它的名聲已經傳到東洋三島和歐美兩洲。它所以出名不僅因為松花江水就在顧客的飯桌下流過在濤濤的流水聲中舉杯痛飲別有一番風味它的出名主要還是由於它用重金招聘了最優秀的廚師。吃中菜這裡最具有北方特點廚師是早年從北平請來的。而最有名的則是它那具有俄羅斯風味的西餐廚師是十月革命炮轟冬宮以後從沙皇的御廚房裡流亡到哈爾濱的。這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夥人。本來光憑這一夥帶有神秘色彩的白俄就可以吸引一些好奇的顧客又何況他們確實掌握了純俄羅斯的烹調藝術呢。

    最近日酋玉旨雄一新上任王一民從報紙上注意到哈爾濱各界和各著名的漢奸都在宴請他。水上飯店當然是他們大擺宴席的好地方。所以王一民估計很可能是這麼一夥人。果真如此松花江邊上就會佈滿了各式各樣的走狗。他們不戒嚴卻設下了陷阱。在這種情況下王一民當然不宜於和兩個一直處在興奮狀態下的學生會面了。

    突然出現的車隊幫助王一民下了決心。他從冷藏車後面幾步就跨進了中國頭道街然後橫穿過馬路像進自己家門一樣走進了一座黑大門。這是一個大雜院他知道類似這樣的大雜院都是通連兩條街道的。從頭道街的北門進去就會從二道街的南門出來一進一出一條街道越過去了。他用這個辦法接連穿行到五道街。然後他走進了一家餛飩館用一碗餛飩兩個燒餅解決飢腸轆轆的問題。

    王一民回到住處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對面屋的作家塞上蕭還沒有回來屋裡靜悄悄的。他拉好窗簾打開檯燈準備選幾篇古文備備課。塞上蕭已經給他說妥到盧運啟家去兼家庭教師。盧運啟聽說是他青年時代故友的後代非常高興表示歡迎他早日前去。他也準備一兩天內就去上課。

    王一民找完書剛坐到椅子上還沒等翻開書忽然隱隱約約聽見院裡有人打聽他的住處。奇怪!自己從來沒把住處告訴過陌生人連學校登記簿上寫的都是從前的舊住處現在有誰到院裡來找自己呢?他急忙走到窗前微微掀開窗簾的一角向外望去朦朧中看見一高一矮兩個人正站在胖大的房東老太太面前問話。房東老太太正用手指著自己的房間向這兩個人說著。當王一民在昏暗的夜色中辨認出這兩個人是誰以後他不由得又吃了一驚怎麼回事?還是那兩個心愛的學生!他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王一民相信自己的感覺和眼睛從他橫越馬路到走進餛飩館又回到自己住處再沒有現任何跟蹤者包括這兩個學生在內。自己本想明天再找個機會和他們嘮嘮現在既然這樣窮追不捨而且就站在自己院子裡怎麼能再避而不見呢。

    當王一民推開屋門的時候肖光義和羅世誠已經站到他的門前了。兩個青年一齊脫下帽子向他鞠了一躬齊叫「王老師!」

    王一民見房東老太太還沒有回屋似乎驚異地站在那裡看著他便坦然地一邊往屋裡讓著兩個學生一邊對房東老太太點點頭說:「您進屋坐坐吧這是我的兩個學生。」

    「好好!」房東老太太也點點頭說「王先生應該有客人來更應該有女客人來。」說完她格格笑了起來……

    王一民關嚴屋門讓兩個學生坐定給他們每人斟了一杯茶以後就笑著對他們倆說:「好哇你們兩個當了半天福爾摩斯辛苦了。」

    兩個學生高興地笑著大個子羅世誠說:「不王老師我們不看那洋玩藝我們愛看武俠小說。」

    「那就是要當小俠艾虎再不然就學浪子燕青。」

    「不我們不學那些為皇上、太子、員外老爺賣命的武俠。」肖光義又搖著頭說「我們就是要學王老師的本事。」

    「嗯?學我?」

    「對學王老師。」羅世誠一拍腿說「學您的文才學您的勇氣學您的槍法學您的武藝。」

    「嗯?我還有武藝了?」王一民笑著說「我真不知道我怎麼還有武藝了?」

    「我們看見了。」肖光義瞪著眼睛說「那天晚上您甚至連點動靜都沒出就把特務撂倒了您跳起來真比狸貓還輕還快我還沒看明白您就把敵人扔到三四米以外的手槍拿到了手。」

    「我們跑進小樹林怕您陷進虎口又蹲那兒看了看……」羅世誠接著說。他個子大但說話度可沒矮個的肖光義快聲音也沒有肖光義清脆。

    羅世誠才說了兩句肖光義又接過來說:「『我們看您幾乎都沒用瞄準一抬手叭叭兩槍兩個敵人就倒下了又一轉眼您竟上了牆頭。」

    「我看連那武藝群的南俠展熊飛也沒您這功夫。」

    王一民聽到這裡縱聲笑起來笑得那樣開心竟流出了眼淚。他擦了擦眼睛又走到窗前從窗簾縫裡向外看了看然後轉過身來向兩個學生說:「你們可真會編我還成了展熊飛啦!這要叫康德皇上聽說還備不住把我請去封我給他當『御貓』呢!」

    「我們一點也沒編。」羅世誠漲紅著臉非常認真地說「那天我們蹲在小樹林裡都看見了。我們當時想敵人要對您下毒手我們就衝出去拚命。」

    「後來您跳上了牆頭我們倆也就跑了。」肖光義又激動地說「我們倆一口氣跑到我家裡真盼著天快亮恨不得一時能看見您平安脫險。」

    「當我們在火車站前聽見您一聲咳嗽一眼現您的時候可真用得上『心花怒放』這個形容詞了。」羅世誠一揮拳頭說「那時我就更加相信您武藝高。」

    「所以我們就一定要把心裡話跟您說說。我們不但要當您的學生還要當您的徒弟。」

    「跟您學文習武練成好功夫好打日本鬼子!」

    王一民又笑起來了他一邊笑一邊搖著頭說:「學文我一定好好教你們學武我一招不會那天晚上完全是人急出猛勁根本沒有什麼招數。」

    『不王老師我知道您會武術我還有證據……「羅世誠一邊說著一邊轉著腦袋向四面牆上看似乎在尋找什麼。當他轉回頭來的時候眼睛裡充滿疑問嘟嚷著說:」嗯?怎麼沒有了?「

    王一民心裡猛然一動他立刻明白他是在找那把寶劍!這把劍是前兩天才從牆上摘下來的。當他探知敵人在搜捕「紀念碑」事件的「要犯」當中特別注意會武術的人的時候他就悄悄地把這把劍藏起來了。現在羅世誠顯然是要拿這把劍作為他會武術的見證。使王一民奇怪的是:這個第一次走進他屋裡的羅世誠是怎麼知道這牆上掛著寶劍的呢?從這把劍又聯想到這兩個學生竟然找到了他的住處這是從誰口中打聽到的?想到這裡他就對面現狐疑之色的羅世誠點點頭笑著說:「看起來你們下的功夫還不小呢不但對我跟蹤、盯梢還打聽到我的住處連我屋子裡的擺設都探聽出來了。」

    反應靈敏的肖光義聽到這裡連忙搖頭擺手說:「哎呀王老師您可別冤枉我們跟蹤確實跟了這也是您逼出來的您在學校裡不肯跟我們談嘛。至於其他情況我們從來也沒下功夫去打聽是羅世誠聽人說的。」

    王一民的眼光移到羅世誠的臉上這雙銳利的目光像要穿透羅世誠的心。羅世誠狐疑的眼光沒了臉又漲紅起來他猛然往起一站激動地說:「王老師您的住處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知道您不大願意讓人到這裡來……不到不得已的時候我們是不會這樣做的。」

    「今天我們倆把您跟沒了。」肖光義接著說「想和您談談的心情又特別迫切所以經我們倆再三研究才找上門來。」

    「我知道我們來了以後您一定會問我們聽誰說的。」羅世誠說到這裡更加激動地把手按在前胸上說「請王老師相信我們兩人我們把您看成是我們的恩師像慈父一樣的恩師。我們不會做任何不利於您的事情我們猜想您可能是那抗日最堅決的共產黨我們盼望您是那樣我們就和您更親了因為我們是……」

    「因為我們是熱愛祖國的青年!」肖光義趕忙接過來說。因為他想起他們加入共產主義青年團時候的誓言:不許向任何人洩露團的機密。當他們還沒有最後證實王一民是共產黨員的時候怎麼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呢哪怕是救過自己性命的人也不行啊。

    羅世誠由於過分的激動和對敬愛的老師的無限信任險些把不應該說的話說出去。經肖光義又一點他明白了忙點點頭說:「對因為我們熱愛祖國痛恨日寇。我們知道您的心和我們是一樣的當您給我們高聲朗誦杜甫那『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著名詩句的時候我們看見您的眼睛是濕潤的從那時候起我就準備把心交給您了。在『紀念碑』前您的突然出現使我們感到非常驚奇過後我和肖光義倆曾經反覆研究:您是無意中遇上的嗎?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嗎?怎麼會那樣巧?又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是後半夜已經半夜一點多了。」肖光義急忙糾正他說「您怎麼會在後半夜出來閒逛呢?」

    王一民聽到這裡微微一笑說:「你們不要忘了那裡是火車站。我要去接一位客人從我住的這個地方到火車站不是要經過『紀念碑』嗎?」

    「您可以作這種解釋可是巧得太不能讓人相信了。」肖光義說。

    「您不願意告訴我們事情的真相我們也不多問了。」羅世誠又用手按著前胸說「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有不能公開告訴人的事情。例如我是怎麼知道您這住處的?甚至屋裡原先掛口寶劍我都知道。我明白老師一定急於想瞭解是誰告訴我的但是我誠懇地向王老師說:我現在還不能說我不想當任何人說。」

    「這是真的。」肖光義忙證實說「他當我也沒說。他有好多事都不願當人說。我和他這麼好可是連他家住在哪裡都不知道。他家在本市卻在學校住宿從來也不讓我上他家去。」

    「哦是這樣啊?」王一民注視著羅世誠。

    羅世誠的臉陰沉下來了他點點頭說:「對我不願讓人到我家去我也不想說明原因。但是請王老師相信我和我的家庭我的父親是個老畫匠一生貧苦沒做過一件壞事和中國所有的善良老百姓一樣他對日本侵略者也是極端仇恨的。」

    王一民從羅世誠那深沉的眼睛和誠摯的感情中感到了他的真誠。他深深地點了點頭以後就轉了話題。他向兩個學生講了他對時局的看法指出日本侵略者必敗的前景。但他著重講了鬥爭的艱苦性和長期性囑咐他們一定要戒驕戒躁百倍警惕不能件之所至任意而為。他批評了他們對他的跟蹤。他仍然沒有講他的政治身份只是說在抗擊日寇的戰鬥中他們已經結成了戰鬥的友誼。

    肖光義和羅世誠又像在課堂上聽他們的王老師講課一樣認真地聽著。不同的是這裡沒有課本沒有講義也不能記筆記只能記在心裡深深地記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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