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仙訣 風行卷 第四十八章,出巷
    雕花木門大開,奕歌同司馬炫兩人相互攙扶著走出了銅人陣,兩人從未覺得少室山的天空竟是這麼藍的。藍茫茫的天際飄著一片片一朵朵纏綿的雲朵,微風一聲聲送著青綠,雖然應經入秋,但少室山上的仍是鬱鬱蔥蔥,絲毫不見秋色。

    奕歌和司馬炫慢慢走著,繞過一個彎兒,前面筆直的是一條開闊的巷子。司馬炫算了算時辰:「三師弟,咱們未時入的銅人巷,現在太陽偏了兩分,應該離申時還早,咱們算是過關了,呵呵…」說著咳嗽起來,卻也是笑著的。

    「是啊,呵呵,咱們終於過關了…二師兄你的傷不要緊吧…」奕歌也是笑著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照著他那張有些蒼白的臉,竟有種特別的灑脫。

    「不礙事,這點兒小傷算不了什麼,倒是三師弟你的傷嚴重多了,你才剛剛傷癒…」司馬炫擔心道,攙著奕歌的手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沒事的,二師兄,方纔我將真氣運了幾個周天,除了手太陰經有些滯澀,其他沒什麼大礙。」奕歌對著司馬炫微微一笑說道,跟闖出銅人巷的喜悅比起來,奕歌的傷確是不算什麼。

    司馬炫沒有多說,微笑著和奕歌兩人一步一步走在這條寬闊的巷子。沒走多久,前面竟然傳來陣陣聲響,司馬炫細細一聽,聽起來像是掃地的聲音。沙沙聲越來越近,司馬炫與奕歌沒有停下腳步,前面隱約有個身影。

    近了,那是一個身穿灰色僧袍,微微佝僂的老僧。老僧手中的掃把緩慢的在地上噌來噌去,掃起陣陣輕塵。

    這老僧是誰,為何會在這銅人巷中掃地呢?司馬炫心中疑問著,不解的看著奕歌,而奕歌輕輕搖了搖頭,當然了,這個疑問奕歌也是無法為司馬炫解答的。

    那老僧彷彿沒有察覺到司馬炫和奕歌,繼續低著頭掃著青黃石磚上的那薄薄的塵土。司馬炫和奕歌看到那老僧握著掃把的手乾枯黝黑,絲毫沒有任何光澤。而蒼老的臉上卻是慘白慘白,一點兒也不似活人,那顎下長長的白鬚垂在胸前,感覺怪異無比。

    「大師…」司馬炫忍不住叫了那掃地僧人一聲,本想那僧人能抬頭看他一眼,而那掃地僧人就像沒有聽見司馬炫叫他,依舊機械的掃著青磚上輕輕的煙塵。

    「大師,晚輩司馬炫,這是我師弟奕歌…」司馬炫又試著叫了那掃地老僧一聲,同時報上了自己和奕歌的姓名,而那掃地老僧依舊如故,彷彿司馬炫和奕歌不存在一般。「晚輩兩人是逍遙宗風行子門下弟子…」司馬炫補充道。

    聽到「逍遙宗」三個字,那掃地老僧手中的掃把頓了頓。不過,也僅僅就是頓了一頓,然後那掃地老僧再次專心的掃著那鋪滿整個地面的青色石磚。

    司馬炫無奈的看了看奕歌,奕歌對著司馬炫苦澀一笑,說道:「二師兄,我們還是走吧…」

    司馬炫點了點頭看了那掃地老僧一眼,攙著奕歌慢慢移步。

    「慢著!」

    突然那老僧叫住了司馬炫和奕歌,沙啞滄桑的聲音彷彿是從嘴裡擠出來的一般生澀。

    司馬炫和奕歌愣了一下,沒有想到這掃地老僧竟然開口說話了。司馬炫和奕歌在那掃地老僧面前停下了腳步,司馬炫對那掃地老僧恭敬道:「大師!有什麼事情嗎?」

    那掃地老僧抬起了頭,慘白慘白的臉上毫無表情,皺皺巴巴的臉上生滿縱橫交錯的皺紋,只有那雙眼睛滿是神采,炯炯有神。

    「小子,你過來…」掃地老僧用他那乾枯的手指指了指司馬炫身旁的奕歌,而他的嘴唇竟是未曾動過。

    「傳音功?」奕歌和司馬炫心中震動非凡,想不到這個在銅人巷掃地的僧人竟然會傳音功。要知道這少林寺傳音功乃是少林寺的大乘佛法,整個少林寺也就只有方丈韶空大師以及幾位首座練得成,放眼少林寺也就區區三四人而已,想不到這眼前的這個掃地僧人竟也…

    奕歌對司馬炫示意一下,便離開了司馬炫的攙扶,向那掃地老僧走去:「大師…晚輩奕歌,見過大師。」說著,奕歌恭恭敬敬的做了個揖

    那掃地老僧卻沒有再說,一把拽過奕歌的胳膊,將乾枯的手指搭在了奕歌的脈上。奕歌順從的一動不動,其實他是根本不能動,無論奕歌如何運勁,卻是絲毫不能挪動半分。奕歌心底升起了絲絲恐懼,「這老僧的功力絕對不低於韶空大師,究竟是什麼人呢?」奕歌忖道。

    片刻後,那掃地老僧收回了搭在奕歌脈上那乾枯的手指,另一隻手放開了奕歌的胳膊。老僧彎腰撿起地上的掃把,一邊掃著地,一邊沙啞的「說」道:「小子,你身中《毒游功》的游毒對吧?」

    奕歌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大師,本來晚輩活不到如今的,多虧了…」

    「是韶空那小子用《大力金剛指》還有《洗髓神功》幫你清除了…清除了體內部分游毒,然後下了三道禁止,是嗎?」沒等奕歌說完,那掃地老僧打斷了他的話說道。

    「是…是的…」奕歌有些吃驚,這個掃地老僧只是搭了搭他的脈,竟然知道這麼多事情,還有這老僧竟然稱呼韶空大師為「那小子」,奕歌不禁問道:「大師…大師你是…請教大師法號…」

    「呵呵呵呵…我的法號?我的法號?我的法號…」掃地老僧輕輕笑了起來,那張慘白的臉上看似僵硬的肌肉乾澀的向兩側鼓動,笑得十分難看,「我的法號…我已經忘記了…」

    老僧低下了頭,注視著地上的青色石磚,掃把一蹭一蹭的又掃了起來,一邊掃著,一邊一步一步的向銅人巷深處走去了。

    奕歌和司馬炫注視著老僧遠去,相互對望了一眼,搖了搖頭轉身向銅人巷外的方向走去。方走幾步,老僧沙啞滄桑的聲音從遠處幽幽傳來:「小子…你乃身負佛緣之人…好自為之吧…」聲音悠揚遠去,再無動靜。

    奕歌同司馬炫走出銅人巷,那銅鼎中的香燭尚未燃盡,銅人巷外的一干武林豪傑爆發出一陣喝彩聲,迎接兩人破陣而出。誡源和尚微笑著迎上前去,對奕歌和司馬炫說道:「阿彌陀佛…恭喜兩位施主闖陣成功…」看見奕歌和司馬炫兩人相互攙扶,奕歌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誡源和尚接著關心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身體無恙吧…」

    「大師,我們只是受了點兒小傷,沒什麼大礙,多謝大師掛懷。」奕歌微笑說道。

    誡源和尚點了點頭,招手喚來兩名僧人替奕歌和司馬炫兩人檢查傷勢,然後來到銅人巷口的那座小台上,雙手合十對著眾人宣道:「阿彌陀佛…逍遙宗司馬施主與奕施主闖關成功,今次武林大會比武結果既出,逍遙宗司馬施主、奕施主,以及五嶽劍派蔣施主將受方丈大師在武學上的指點…」

    話音方落,眾人爆出轟然叫好聲,震得天空中僅有的幾片雲朵都漸漸散開了,太陽光毫無阻隔的照在這片土地,照著武林新一代的希望。

    奕歌和司馬炫微笑著向眾人招手示意,待兩名僧人檢查完他兩人的傷勢,司馬炫和奕歌向不遠處的恩師風行子走去。

    風行子臉上掛著笑,自己的這兩名弟子沒有讓他失望,尤其是奕歌,小小年紀又是初涉江湖,成績卻是喜人。風行子直了直身子,對身旁的萬古蒼笑道:「老蒼啊…這兩個小子將來的前途怕是無可限量啊,呵呵。」

    萬古蒼臉上也是堆著笑,他是看著司馬炫和奕歌成長的,兩人能有如今的成就自己也感到驕傲:「是啊…這兩個小子,呵呵…」

    「師父!蒼叔!」司馬炫和奕歌來到風行子和萬古蒼身前恭敬的叫道。

    「不錯,不錯,你們兩個沒有給逍遙宗丟臉,師父很高興,呵呵呵呵…」風行子拍著兩人的肩頭,讚賞道。

    「謝師父讚賞,這次多虧了三師弟我們才能闖出銅人巷呢。」司馬炫笑著看著奕歌,要不是奕歌在自己危難之際助他解困,他司馬炫恐怕不死也要重傷的,再加上是奕歌發現了那些銅人的命門。

    「二師兄,別這麼說,要不是二師兄救我,我怕是早就死在銅人陣中了。」奕歌臉色微微泛紅,不好意思道。

    「你們兩人都很好,呵呵,蒼叔替你們驕傲啊…」萬古蒼笑道。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在這次武林大會上算是名聲大噪了,今後在武林中也算是獨當一面的人物了,要學著成熟一些,知道嗎?」風行子叮囑道,雙手負在身後,一派宗師的風骨傾倒眾人。

    「是!師父!」司馬炫和奕歌同時應道,堅定的神采透過那兩雙深邃的眼眸迸發而出。是的,從今往後,江湖上會將他們的名字傳揚。一個武林大會,將兩個無名之輩的名字霎那間沸騰江湖。

    此時,誡源和尚從遠處走來,來到幾人身前。誡源和尚先是對風行子躬身行了一禮,然後又對萬古蒼行了一禮,最後才對司馬炫和奕歌兩人微笑行禮,雙手合十口宣佛號說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請隨貧僧面見方丈師叔去吧。」

    這一刻終於來了,雖說司馬炫同奕歌兩人並不是為了得到韶空大師的指點才在這武林大會上的比武拚力而為。但是,能夠得到當今武林的泰山北斗韶空大師的在於武學上的指點還是能夠讓司馬炫和奕歌兩人心中的血液沸騰起來的,一陣陣興奮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司馬炫和奕歌向風行子和萬古蒼說了一聲,然後跟著誡源和尚離開了銅人巷,向韶空大師的方丈室那個方向去了,只餘下幾條淡淡的身影還有那尚未停歇的喝彩聲迴盪天際。

    風行子望著司馬炫和奕歌遠去的身影微微的笑著,先不說司馬炫跟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光景,無論待人處事都頗有儒雅之風,武功上已經擺脫了劍的束縛,一把鑲銀折扇將《風行劍法》融會貫通,僅憑折扇便能發出風行劍意。也不說自己的大弟子洪向天已是如今江湖上第一大幫丐幫的幫主,將自己的《風行劍法》演變成為一套《打狗棒法》廣傳天下丐幫弟子的聰慧。

    就單說奕歌。奕歌十歲時被風行子收為弟子傳授他逍遙宗的武功,五年前眾山之巔下漁村的那場災難讓奕歌突然之間變得成熟起來。而在天奇山鶴落峰逍遙宗的這五年時間,奕歌進步飛快,《風行劍法》已經練得十分純熟,而《逍遙勁》也已經練至第六層,無論招式還是功力,放眼整個武林怕是已經在新一代中少有敵手了。有弟子如斯,風行子心中美滋滋的。

    自己已是八十幾歲了,就算再活個十來年光景,自己還是要入土為安的。他風行子撒手西歸之後,這江湖中令人稱道的逍遙宗會變成什麼樣子呢?好在自己有著這三個爭氣的弟子沒有讓他失望,即便是他現在就駕鶴西去,心中也該了無牽掛了吧。

    風行子捋著他那三尺白鬚,對身旁的萬古蒼說道:「老蒼啊,我風行子這輩子該心滿意足了…」風行子那炯炯有神的雙眼中黯淡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大師兄…他還活著嗎?如果活著,他現如今又在何方呢?如果西去了,卻又魂歸何處呢?就算是西去了,我也應當將大師兄帶回逍遙宗厚葬啊…如果這件心事了了,我這輩子就真的無憾了…」

    萬古蒼歎息一聲,對風行子說道:「宗主啊…人活一世哪裡總能件件事情皆隨我願呢?我的一家老小就這麼撇下我去了,只留我一人殘存於世,就連我親生兄弟都可能不知我的死活,我這一輩子又算是什麼呢?」

    蔚藍天空,渺渺白雲又漸漸聚合一處,飄飄散散,幻化無窮。

    萬古蒼望著那片白雲,臉上柔光氤氳:「我這輩子活到現在是輸是贏,我已經坦然了。年少輕狂之時名利雙收,一幫之主時威名遠播,被魔道追殺之時連妻兒都保護不了,承蒙宗主搭救我才能活到現在,在逍遙宗的這幾十年過著閒雲野鶴般的生活才知道,人生不過如此…」

    風行子思索著萬古蒼的話,良久才輕輕的點了點頭,歎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風行子解下腰間那跟隨了自己幾十年的酒葫蘆,撥開酒塞仰了一口說道:「老蒼啊…走吧…」

    風行子和萬古蒼轉身離開了銅人巷,風行子搖晃著手中的酒壺輕輕唱道:

    「蒼松石道眾山間,浮白路窮繁花殘。

    孤鶴野雲菜花田,觀夜天盡眾星連。

    俯仰一世終歸塵,何故借道登太極。

    問君杯中何幾多,共醉山野逍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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