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妖夢 卷五、憐君慼慼難回護 一一四、左右為難
    離後太多太多的千言萬語都化作了這結結實實的一個清和寒洛這一抱抱了許久才意猶未盡地分了開。

    木芫清這時才顧得上細細的打量一番眼前的人兒。

    寒洛他依然是一身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袍,通身上下都有暗線繡成的五爪青龍耀武揚威。

    一頭耀眼的深藍色長髮,用個亮閃閃的金環箍得緊緊的,自有一番天生的氣度威嚴。那張曾經叫她怦然心動的臉憔悴了許多,抿著唇,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一雙金黃色的眸子裡布了些細細短短的血絲,目光中流露出來的全是欣喜和關切。

    「這些日子以來,他過的,也很不好吧。」木芫清心中默默一歎,探了身子湊上前去仔細嗅了嗅,強笑著打趣道:「前些日子我聽土說,你竟貪上了杯中之物。如今見了面聞上一聞,你身上一點酒氣都沒有,可知土那傢伙原是在胡說八道了。看我再見著他時不說他才怪。」

    寒洛臉上閃過一絲淒涼,忙藉著俯身來遮掩。他撿起腳邊的三尺長劍,握在手裡緊了一緊,重新插進背上的劍匣裡負好,又頓了一頓,終於扯出了一絲淡笑,眼望著天,聲音飄緲地答道:「他原說的不錯,我是喝了一陣子酒。現在,已經戒了。」

    木芫清眼盯著他背上的長劍,內心閃過一絲莫名的酸楚,暗自歎道:從這裡到他剛才的所在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遠的距離,那隻小狐狸用跑的也沒費多長的時間,他竟要御劍飛空過來。在他心裡,終究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在乎我的吧?只是,時過境遷,我們都已經回不去了。

    思及此。木清將頭稍稍低下一點,裝作沒有聽懂地樣子,含笑回答道:「戒了好。酒是穿腸毒藥,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寒洛那麼玲瓏剔透的一個人,見到她這幅樣子,也大致猜到了她的心思,便也跟著淡淡的一笑,隨口應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對了。寒洛,我還沒給你介紹我離開青龍宮以後認識的幾個好朋友呢。」木清不願把氣氛僵在這般境地。遂把頭一揚,脆生說道。又推了蘿蔔拉了阿蘭向寒洛介紹道:「這個是阿蘭,她跟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現在卻是我的好姐姐。而這個金毛的,我叫他蘿蔔,當初我離開妖界身無分文,就是一路跟著他蹭吃蹭喝才捱到玉蒼山地。」轉身又要拉過南宮御,繼續說道:「這是南宮御,前些日子多虧他收留我,我才不置於要露宿街頭。嗯。他的事情說起來有些複雜,也跟我此次地目的有關,待我見過華老狐,先生再細細告訴你吧。」

    她一口氣不停地將人介紹給寒洛,卻不給那幾個人一一與寒洛攀談見過的空隙。待她好容易說完了,寒洛眼中閃過一絲痛色,歎了口氣唏噓道:「芫清,此番你可受苦了。」又轉身抱拳與那三人一一見禮。

    籮卜依然是先前那幅德行。派頭十足的拱了拱手,自報家門道:「基佛羅山桑雅血族族長羅斯塔-拜涅-聖-伯朗佛羅斯,特特拜見青龍宮宮主及妖狐族少主。」別看他平日裡吊兒郎當站沒站樣坐沒坐樣的,一旦牽扯上他們血族,就立馬變得一本正經起來了。

    寒洛也恢復了一貫風清雲淡的表情,抱了抱拳,道聲「久仰了」,便算是見過了。

    南宮御不知道為什麼,打寒洛出現的那一時起,他的神色便有些彆扭。此時被木清強拉過來與寒洛廝見。不得已,繃著一張臉,一絲表情也不帶地虛抱了抱拳,隨便敷衍了一句什麼。便冷著臉看向了別處。

    「好說。」寒洛謙和的笑笑。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輪到阿蘭地時候,誰也沒有料到阿蘭會忽然撲通一聲撲跪到了地上。先衝著寒洛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待起身時已是滿面淚流,梨花帶雨地哭訴著:「請寒宮主為我族做主,請寒宮主為我族上上下下七十三條血命做主!」

    木芫清早已是大驚失色,忙跨前一步雙手抓了阿蘭的胳膊要拉她起來,口中驚慌道:「阿蘭阿蘭,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快起來,有話好好說。」

    阿蘭卻好似生了根在地上一般,任木芫清如何使力也拉她不起,只是癱在地上可憐巴巴地望著寒洛不住地流淚。

    寒洛已經將最初的一絲詫異收了起來,盯著地上的阿蘭看了好了一會兒,淡淡說道:「你先起來好好說話吧,有什麼事我先聽聽再說。」

    阿蘭終於盼得了寒洛的一

    ,在木芫清的幫助下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也顧不得在臉上的淚珠子,淒淒惶惶地便開了口,講起了陳年的往事舊賬。

    大夥兒凝眉洗耳聽她哭訴了半晌,終於將她那一族地事情瞭解了個七七八八,一時都心情沉重,愴然不已。

    原來這妖界中除了幾個實力龐大的族群以外,還有更多的小部落在妖界中星羅棋布四散而居,這些個小族多是同種同屬而居,有的全族加在一起也只有那麼十幾來個妖而已,在如今魔殤獨領風騷、群雄四下割據的妖界裡,不被別的族群滅了全族、吞了地盤,能夠漫延傳續下去已是不易,更別說出去個能在魔殤宮混上個一官半職閒來沒事能說上幾句話給族中父老撐撐腰的大人物了。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小族們為了求生存求發展不叫旁的大族們欺負了,便各自尋了妥貼的大族去依附做了一支附屬族,既為大族使喚賣命,也靠著大族的勢力求個太平地日子過活。

    而阿蘭她這一支與小娥阿郎他們那一支因都是些蟲子妖怪,天生就不是些能征善戰的好手,放眼整個妖界,也只有樹妖一族勢力雄厚些且與他們的部落有些枝枝連連的關係,便紛紛投了樹妖族作了其旗下地兩支依附。

    誰知道三百年前樹妖族竟遭了一場天大地禍事,全族一夜之間竟如蒸發了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任誰也再尋不到定點地蛛絲馬跡可以找到他們的下落。

    而這一場禍事在幾天之後便牽連到了阿蘭和小娥他們那些附屬族。

    阿蘭在講起這場禍事的時候神情很是激動,眼中閃著淚花,咬牙切齒地咒罵道:「許是那些個賊子們也知道他們做的是些人神共憤的惡事,一個個都拿黑布蒙了臉不敢露出本來面目。他們對我的族人們見一個殺一個,他們的冷刀上前一個的血還沒有冷下來,就又揮到後一個的脖子上,最後連手上的刀都砍得豁了口捲了刃!那些殺千刀的賊子們,良心都叫惡鬼給挖了剁了吃了,竟連一點點的良知都沒剩下,連我姐姐懷裡的奶娃娃都不肯放過,我那剛滿半歲的小侄子連哭都沒來得及哭出聲來,就被他們一刀剖成了兩半!爹娘將我緊緊壓在他們身子底下到死都不肯放我出來,這才掩了他們的眼留了我一條命下來。我一直趴在爹娘冰冷僵硬的身體底下大氣也不敢出,眼睜睜看著賊子們殺盡了族人又埋頭在一片廢墟中翻檢,似乎在尋找著什麼物事,直到天明翻了魚肚白才罵罵咧咧地走了。」

    說完,深呼了一口悶氣,雙腿一彎撲通一聲又對著寒洛跪了下去,一個勁地磕頭,懇求道:「寒宮主,我那一族雖小,上上下下也有七十餘口活生生的命,卻在一夜之間只剩下了我一個還活在這世上!這麼些年我都不敢再回妖界一步,一直隱姓埋名在人間界等著為全族洗冤的機會。我聽聞這些年來魔殤宮也委實不像個樣子,左魔使大人退隱,魔尊大人失蹤已久,剩下的右魔使和幾位宮主都忙著勾心鬥角爭名奪利,也只有您,只有您還算是那個大染缸裡身子唯一乾淨的,況且,您還是妖狐族的少主。我求求您,求求您替我族主持公道,查了那殺千刀的賊子們出來正法,為我全族報仇雪恨!您若再不肯點這個頭,我那一族的人便都要沉冤地底,永無昭雪之日了。」

    阿蘭說一句便磕一個響頭,待她終於將埋在心裡的多年的一樁慘案講完,額頭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爛,牙齒緊咬得下唇出不少血絲出來,神情又是倔強又是悲痛又是恨意滿溢。

    這件事委實有些棘手。寒洛雖是一宮之主,又是一族的少主,卻在魔殤宮裡頭站的也很是不穩,陸一翔因是妖狼族的少主,與他一向沒什麼親密的往來,蕭亦軒費莫又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久前才使計險些害了他,縱然他命大不死,青龍宮也受創不小,多虧了朱雀宮的扶持才算是辛苦支撐了過來,現在宮裡頭也是人才凋零,死的死傷的傷,再要叫他替一樁陳年舊案主持個什麼公道,那真叫做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可若拒絕了阿蘭的請求,瞧她眼下這幅模樣,任誰也狠不下這個心來。思量起來可真是左右為難哪。

    眾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著,等著寒洛答話。

    良久,寒洛終於長出了一口氣,意味不明地問道:「芫清,你瞧這事,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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