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園主義 第十三章 棋盤園主義神功
    雖是在怒急攻心的狀態下作出的決定,但在行動之前,東門達觀還是做了一番准備工作,比如跳到藏經閣觀察天色,等待適合殺人的月黑風高之夜。這說明東門達觀雖然年輕,仍是訓練有素的武林高手,行事決斷要比一般小地痞高明許多。

    等到深夜子時,天上沒有了月亮,也沒有了星星,果然是個月黑風高殺人夜。嚴格說來,這個月黑風高夜並不貨真價實,因為月亮和星星都老老實實地呆在天上,只是東門達觀看不見,泉州的百姓都看不見,是泉州城上空飄著的一層黑灰濃霧把月亮和星星擋在了天外。這些灰霧產自泉州城內外的作坊,包括城北朝天門的金銀市周圍的軍火武器制造作坊群,東門布帛市(布帛綢緞時裝貿易中心)周圍的紡織印染作坊群,鎮南門珠翠皮貨市(珠寶首飾皮革制品貿易中心)周圍的皮革制造作坊群,通津門洋貨市(洋垃圾貿易中心)周圍的洋貨及廢物可循環利用處理作坊群,西門煙酒茶米市(糧油與副食品貿易中心)周圍的食品作坊群,臨津門雕木竹作市(家具及手工藝品貿易中心)周圍的雜貨作坊群,小東門磁窖市(陶瓷貿易中心)周圍的燒窯群,義成門車馬市(車駕馬匹及豬羊牛狗貿易中心)周圍的若干豬驅動車作坊群,塗門日雜市僅用雜貨及美容護膚化妝用品貿易中心)周圍的美容美毛護膚化妝品作坊群,等等。這些作坊群日夜開工,生產貨品也生產煙霧,把天空搞得灰蒙蒙黑壓壓一大片。在棋盤園主義時代,泉州風和日麗的日子不多見,月黑風高之夜卻是特別容易得來,顯得東門達觀的准備工作有些多余。

    確定了月黑風高之後,東門達觀下閣回房換上夜行衣——一種黑不溜秋的緊身衣,連腦袋一並罩住。這套夜行衣非常重要,由於東門達觀那顆紅光滑亮的腦袋反光效果特別好,在月亮高懸星星眨眼的時候,腦袋上常常能映出上弦彎月和銀河星波,假如明目張膽地晃著這個腦袋去行刺,又偏偏來一場大風把煙霧吹走,東門達觀就會當場暴露。按常理,蒲壽庚不會把這顆刻著墾河彎月的腦袋誤會為機巧淫技院送來的球面渾天儀、立體日晷之類的天文儀器,或是西班牙外商賄賂他的水晶星座球,而是會很堅決地認出這是東門達觀的腦袋。至於這顆腦袋為何半夜出現在蒲家大厝,蒲壽庚應該也不會深究,使出天風海雲掌一掌拍下去再理論也不遲。考慮到這種可能的後果,東門達觀才會脫下那身標志性的深褐色僧袍,換上黑色緊身衣,把腦袋全部裹住,只露出兩只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巴,連那兩扇效果奇佳的碗糕狀聲波接收器也不敢張開,緊緊貼到腦後,然後對著洗澡盆(出家人不用鏡子)審視一番,沒發現什麼破綻,才施展少林無上輕功,一溜煙奔下了東岳山。

    為適應經濟發展需要,泉州各城門早已取消了夜間關門的制度,此時雖是深夜,東門仍有客商民夫和貨物進出,因此東門達觀不敢從東門進城,而是繞道向南,從城外小路徑直奔向鎮南門。經過人多車雜的小東門和塗門時,東門達觀也不敢走街道,甚至連路都不走,施展輕功飛簷走壁,在大厝民宅和作坊貨棧的屋頂上跳來跳去。過了塗門,到城牆下面,東門達觀使出南少林“青籐攀牆”神功,飛身越牆,人城向西,來到了東魯巷。東魯巷西側是棋盤園,棋盤園北邊是蒲家大厝主廂房,蒲壽庚睡覺的屋子在主廂房東邊,叫東大房。看准了方位,東門達觀繼續施展少林無上輕功,在蒲家大厝內飛簷走壁上竄下跳,直撲東大房。

    看到東大房屋裡燭人未滅,東門達觀心裡就“咯登”一下,擔心蒲壽庚還沒入睡,或者沒有睡熟睡死,在這種情形下行刺,風險顯然太大,使他差點就打了退堂鼓。但他又想到,說不定番客的作息習慣與中土人士大不相同,說不定番客們一天要睡好幾覺,也沒准他們喜歡亮著燈睡覺,不管怎麼說,好不容易辛苦了這一路,不查探個究竟就空手而回,實在沒有道理。於是,東門達觀就彎下身子,提氣輕身,輕飄飄地向東大房飄了過去,飄到一扇窗前,蹲下來,把手指放進嘴巴裡,舔濕了手指頭,再用手指頭捅開窗戶紙,用一只眼珠子住屋裡頭張望,看到了一個奇景。這個奇景的發現,對東門達觀具有很重大意義,對破解棋盤園主義神功具有重大的意義,對誅殺蒲壽庚的偉大事業具有重大的意義。拋卻這些意義,這個奇景可以這樣簡單地描述:一張紅木大眼床上,蒲壽庚正與三個女人一起,擺著各種復雜古怪的姿式,一起修煉著一種神奇的武功。

    具體來說,東門達觀看到的情形是這樣的,蒲壽庚身上沒有再披著大白袍,也沒有裹著白布條,而是赤身裸體一絲不掛,展露著一身健碩蠻橫的肌肉,雙腿橫跨,騎在另一個同樣赤身裸體的人身上——此人看上去像是蒲壽庚的五奶。在蒲壽庚的正前方,有另一具裸體——此人顯然是蒲壽庚的七奶——捧著蒲壽庚的大腦袋,情狀像是在啃一個大西瓜。但既然蒲壽庚的腦袋不是大西瓜,七奶此舉定是在給蒲壽庚接引內氣,幫助蒲壽庚吐納運息。在蒲壽庚健壯的腰背上還有一個人,這個人東門達觀很熟悉,確鑿無誤便是美女棋子們的媽咪九奶。九奶也是赤身裸體一絲不掛,騎在蒲壽庚的背上,緊緊貼著蒲壽庚,雙手成圓圈狀環抱著蒲壽庚,像在給蒲壽庚打通全身的奇經八脈。

    我們知道,東門達觀是南少林年輕一輩最傑出的弟子,深得西山鐵擔大師真傳,南少林八十一門絕技裡他學會的就有四十八門,精通的就有十七門,其他絕技就算沒學會也都見識過,除少林神功以外,東門達觀還學習過天下武林名門正派包括武當、全真、少林、華山等等各山各派的內功心法、神拳伸腿、兵器暗器、陷阱機關。可以說,江湖上幾乎就沒有東門達觀不認識的武功,除了棋盤園主義神功和天風海雲掌。但這一次,蒲壽庚與他三位奶們集體修煉的這門武功,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從姿式上看,五奶仰臥向上這一招,很像是袒性神腿第十一式“素面朝天”,但有其勢而無其力,似乎又不是太像。七奶匍匐前跪手捧大西瓜的招式,很像是抒情拳的絕招“麻酥酥”,但姿勢略嫌低了一點,可能是新近改進的變招。九奶騎在蒲壽庚背上雙手環抱的招式,很像大都御林軍高手常用的那一派武功,不過也都似是而非。最為古怪的是蒲壽庚,時而前攻後撞,時而左沖右突,時而上下亂擺,時而嗷嗷大叫。大約是白天服食了那粒十全巨補神功丸的緣故,蒲壽庚力度凶猛,動作霸道,青筋暴起,表情豪邁。東門達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麼看都沒法把蒲壽庚的招式套路與江湖上任何一門武功聯系起來,由此得出惟一可能的結論:這就是葡壽庚獨步武林威震江湖的——棋盤園主義神功。

    原來天下無敵的棋盤園主義神功,竟是一門男女雙修、陰陽調合的高深內功!東門達觀驚喜激動之下,差點噴出一口長氣,把濕裂的窗紙吹破。

    從陣勢上看,這一男三女共四張嘴巴都張得大大的,呼吸急促,吐納迅猛,均有氣吞山河之勢,四個胸膛都大開大展,波濤洶湧。特別是躺在最底下的五奶,顯然是神功修練之關鍵所在,她承接著蒲壽庚將近兩百斤的體重,且與蒲壽庚有著最深入的接觸,所消耗內力與釋放能量也是最大,整個身子扭來扭去,辛苦萬端,並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之聲。

    從招式上看,蒲壽庚雙足點地,雙掌平鋪前撐,是一種下吸後提的吐納之法,全身不停地起起落落,是屬脈息導引之術,且頻率不斷加快,是真氣加速游走的跡象,還不時發出豪邁的叫喊,乃是借以聲威,排出體內積聚的多余真氣。東門達觀越看越是駭然,棋盤園主義神功果然名不虛傳,習練之時便已如此神勇,波瀾壯闊,若上陣交手,世上又有何武功能擋其一擊?!憑自己目前的功力,要與這等神功交手,即便百招之內可憑少林無上童子功自保不失,但百招之外,內力不繼,要抽身逃脫已是萬難,要戰而勝之,簡直是一點機會都沒有,除非……

    雖然在雞毛撣子下遲遲不能開悟,但從資質上講,東門達觀並非愚鈍之輩,從他在棋盤園發布的禪機就可看出,因此我們便不難理解,當他在窗外偷窺到蒲壽庚秘練棋盤園主義神功之後,腦子裡閃出的那個“除非”,便是惟一可以戰勝蒲壽庚的辦法,這個辦法叫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所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即是先學會棋盤園主義神功,把神功功法了然於胸,更練得出神人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有強大的少林無上童子功相助,可能性是存在的),待到與蒲壽庚交手之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打他個措手不及,以棋盤園主義神功戰勝棋盤園主義神功。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蒲壽庚只修棋盤園主義神功,不懂其他武功,只知己而不知彼;東門達觀既有少林童子功,又有棋盤園主義神功,既知己又知彼,加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高下立分,勝負可定矣。

    想出了這等絕妙高明的主意,東門達觀心下大喜,貼到窗前,愈加認真地,全神貫注地觀摩蒲壽庚與眾奶們修習的棋盤園主義神功,越看越投入,越看越激動,竟看得真氣鼓蕩,血脈賁張,內息奔騰,心潮澎湃,差點就出了岔子。

    習武之人皆知,假如體內真氣亂竄,難以控制,並且心神大亂,無法凝神聚氣,那就是走火入魔的前兆。東門達觀此時便出現了這種情況,一股真氣自丹田之下莫名而生,在體內竄動游走,奔騰不息,如駭浪狂濤,沛然莫之能御,與此同時,體溫急升,呼吸加促,鼻舌冒火,唾沫亂咽,手腳亂顫,汗流浹背。假如東門達觀知道什麼是火山,便能想象自己已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假如東門達觀明白什麼是爆炸,便能知道自己體內那股莫名真氣,就是燃燒著的導火索。如果不立即設法滅火,東門達觀雖不至於像個炸彈那樣“轟”地一聲炸掉,從此消失在人間,卻很可能就會走火人魔,自絕經脈,武功盡廢,變成廢人一個。要是這樣的話,是否活在人間也就不重要了。

    東門達觀覺察到體內的異狀,立刻驚醒,閉上雙眼,運功調息,試圖把那股胡竄亂走的真氣強壓回去,但此時內息紊亂,脈絡堵塞,體內修煉多年的少林、武當、全真等等各派各門各種真氣,在奇經八脈與大小周天各處胡沖亂撞,與那股剛剛生成的莫名真氣對撞沖突,在體內兩不相讓,大打出手,搞得他氣血翻湧,頂心頂肺,全然無法制御。東門達觀心下大驚,立即停止運息,轉換吐納之法,不再強運武功,轉用身體基本功能,也就是簡單的軀體動作,慢慢地從窗戶邊退開,退離東大房,藏身於一叢灌木下面,讓心跳自然放慢,讓血脈自然平息。半個時辰後,東門達觀才稍稍默運內息,發現那股莫名真氣已自行消失,估計是遠離了蒲壽庚練功的氣場,內息沒有被牽動太深。東門達觀這才敢重新運功提氣,施展少林無上輕功,一路飛簷走壁上竄下跳,逃離蒲家大厝。

    東門達觀邊逃邊想,棋盤園主義神功果然威力無比,博大精深,自己僅僅隔著窗戶窺探,與蒲壽庚相距有四五丈之遠,仍被神功所制,牽動了內息,走岔了真氣,差點就走火入魔,武功盡廢。如果不是自己警惕性高,內功頗有根基,覺察到不妙後果斷撤退,才沒被硬生生廢去武功,搞出個半身不遂。莫非棋盤園主義神功已達到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兵法最高境界?萬幸萬幸!若不是自己被晉江假藥氣昏了頭,冒冒失失跑來行刺,偷窺到蒲壽庚與眾奶修習神功的情形,刺探到棋盤園主義神功的秘密,不定他日貿貿然與蒲壽庚交手,十來招便斃命於棋盤園主義神功之下了,南無阿彌陀佛!

    東門達觀之所以口頌佛號,一半是慶幸自己沒有斃命於棋盤園主義神功之下,另一半是因為他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與棋盤園主義神功有關,與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有關,還與紅帥——東門達觀惟一熟悉的女性——有關。該念頭的產生,影響了東門達觀逃跑的方向,從東魯巷蒲家書院折了回來,一番飛簷走壁上竄下跳,跳進三十二間巷,敲響了巷南第十二間房的房門。

    紅帥聽到敲門聲,迷糊著撐開眼皮,以為九奶深夜查房,迅速跳下限床,點亮紅燭,踢趿著一雙拖鞋,把門打開,然後看到一個紅光滑亮的大圓腦袋。

    雖然東門達觀沒穿那身茶褐色僧袍,但在敲門前脫下了蒙臉的頭罩,因此紅帥一眼就認出了達觀大師,並在微弱的燈光下看到達觀大師那張赤紅火熱、呼吸急促的臉。紅帥驚喜萬狀,興奮莫名,張著嘴巴半天沒發出聲音,然後就要沖過對門,打算把達觀大師深夜造訪的喜訊告訴對面屋子的鶯鶯,分享興奮。但東門達觀拽住了紅帥的手臂,把她拉進屋裡,關上房門,鄭重嚴肅地對紅帥說,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請紅帥姑娘幫忙。

    望著嚴肅的達觀大師,紅帥也嚴肅起來,把大師帶進裡間,鄭重嚴肅地問大師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幫什麼忙。東門達觀向紅帥躬身合十,行了個大禮後,告訴紅帥說,他要練一門絕世武功,需要紅帥出手相援,雙修合練。

    聽到達觀大師邀請她一起練絕世武功,紅帥自心底油然生起一種強烈的自豪感,以及神聖的責任感,急切激動地表態說她願意,非常願意,無比願意極端願意。東門達觀再次向紅帥躬身合十,行了個大禮,然後叫紅帥脫衣服。

    達觀大師這道高深的法旨,讓紅帥有些費解,她先是眨巴眨巴眼睛,琢磨了一會兒,沒能透徹領會,請求東門達觀再說一遍。東門達觀又一次躬身合十,行了個大禮,再次吩咐紅帥脫衣服。紅帥再次眨巴眨巴眼睛,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哪一門子武功需要把衣服脫光,光著身子練?但達觀大師言行一向高深莫測,紅帥早已習慣,剛才只是懷疑聽錯了,怕鬧出誤會,如今大師的法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要她脫去衣服,於是紅帥不再眨巴眼睛,而是紅著臉,拽了拽衣服,擺了擺身子,點了點頭。

    紅帥點了頭之後,東門達觀就搶先脫下自己那身黑色緊身夜行衣,露出他那健碩壯實的肌體,直陳在紅帥面前。看到這一身漂亮的少林肌肉,紅帥不禁春情蕩漾,伸手在那上面摸了一把,咂咂稱奇,眼直直地說,哇!大師的身材好棒噎!

    然後,紅帥就照著東門達觀的吩咐,干淨利索地把自己的衣服也脫了個精光。

    在那個月黑風高殺人夜,棋盤園三十二間巷紅帥的房裡,東門達觀照著他剛剛學會的棋盤園主義神功招式動作,與紅帥大練了一場莫測高深的絕世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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