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貝日記 38年一月日記(3.1)
    1月13日

    委員會其他成員不同意我把安全區委員會改組成南京國際救濟委員會的建議。他們認為我們的安全區委員會事實上得到了日本人的承認,他們擔心一旦我們自動解散老的委員會,人們可能會對我們完全不予理睬。我當然服從多數,因為我們必須無條件地一致,儘管我認為,我的建議是為同日本人在友好的基礎上共處並得到我們大家都希望的結果,即為防止難民餓死和使城市恢復和平與秩序,指出了唯一的出路。

    通過英國海軍的傳遞,我收到了上海西門子洋行的一份註明日期為1月10日的無線電報,讓我處理完這裡的商務盡快同韓先生一起去上海。明天我將予以答覆,目前不論是外國人還是中國人都不允許離開這座城市。克勒格爾曾多次企圖從日本人那兒獲得許可去上海,但到目前為止每次都被拒絕了。

    羅森博士和克勒格爾為了看看施梅林在陣亡戰士孤兒院附近的住宅和埃克特博士在孫中山陵園地區的住宅,去了城外。兩處住宅在12月28日雖然遭到搶劫,但還算完好。可今天被證實,兩棟建築在此期間被燒燬了。在返回的路上,上述兩位先生(乘坐羅森博士的大使館公用車)被由福田陪同下的日本軍官攔住。羅森博士和日本人之間開始了一場熱烈的談話。日本人想知道他為什麼在城外逗留,就是說他為什麼不服從日本軍方的命令。(您為什麼不服從日本軍方的規定?)羅森博士回答說,他從沒有許諾過服從日本軍方的命令,作為一名外交官,他要求能夠從事自己的事務,尤其是因為他準備查實在南京的德國人財產被日本人毀壞到了何等地步。日本人要求羅森博士寫一份與此相應的書面聲明。羅森博士返回後把這起事件電告了上海,我急切地等待著結果。有機會斯邁思博士也要就昨天警察對我們寧海路總部的襲擊事件向上海報告。英國海軍電報,上海拍發:上海,1938年1月10日接收:南京,1938年1月13日菲捨爾·菲利普斯德國駐南京大使館轉拉貝西門子洋行南京辦事處

    結束商務事宜,同韓速來上海。拍發:南京,1938年1月13日給上海德國總領事館的回電:拉貝致西門子洋行(中國)

    對於您1月10日的來電回復如下:目前不論是外國人還是中國人均不允許離開南京。

    羅森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南京寧海路5號1938年1月13日致自治委員會南京鼓樓新村1號

    因為我們停止了用救濟基金儲備向前南京城市管理部門為維護秩序而派給我們的警察提供大米,我們在此把有關人員的名單寄給貴方。該名單和我們原先得到的檔案名單一致。這份名單包括了奉命履行這一任務的全部警察的姓名。

    我們希望,貴方可以在貴方新的管理部門使用這些警察。

    衷心地祝貴方為南京居民的幸福作出的努力取得良好的成就。

    您忠實的

    簽名:劉易斯S.C.斯邁思秘書

    1月13日,下午4時

    國際紅十字會在鼓樓醫院舉行的會議上作出規定,對於送到醫院來的病人以及由紅十字會介紹來的病人是否應給予免費治療,將由麥卡勒姆決定。前一段時間,約翰·馬吉先生送來的免費病人大多,其中有一名婦女,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們說她身無分文,但是在換床單的時候卻在她的床上發現了300元錢。在我的提議下,1月份紅十字會提供鼓樓醫院5000元款額用於免費治療病人。而上個月我們從國際紅十字會的款項中付給鼓樓醫院的錢約為9000元。

    張(國珍)的妻子經治療已基本痊癒,可以出院。我們用汽車送她回家。張把他上月的薪水計30元全部給了醫院,所差的款額我支付了。

    自治委員會的吉米·王告訴我們,日本人提供給他的1萬元全是日本軍用鈔票,甚至連日本商人都不肯收。原來答應給的1萬袋米他只拿到1000袋,僅夠用半天。1938年1月6日上海《新申報》的文章譯文:

    南京蘇維埃大使館發生災難性大火。共產黨人的秘密計劃大暴露。共產黨人為了銷毀自己抗日運動的文件證據,縱火燒燬自己的大使館。

    1938年1月1日上午11時,駐南京的蘇維埃大使館突然起火。所有建築物都濃煙滾滾,火焰沖天,一直延續到下午4時。1月2日下午又燒了一次。整棟使館樓被燒燬,使館官員們的住房也完全被燒燬。鄰近的居民誰都無法對這次失火提供詳情。但是我們的南京通訊社的代表們還是從各個方面瞭解到一些情況。該大使館的圍牆特別高,人們不易攀越。日本軍隊佔領南京時,立即主動提出為該大使館提供保護,但卻遭到大使館官員們的嚴詞拒絕,他們稱他們自己會負責保護。失火前的好多天,有人發現中國人不斷出入大使館這些樓房。夜裡這些房屋有時特別明亮,給人的印象是在發出燈光信號。在火災廢墟中還找到了彈藥箱。若是考慮到從調查中得出的種種事實,那麼毫無疑問,大使館內人員來往和物資搬運都是為了實施秘密計劃和從事秘密活動。在此情況下,估計他們是擔心,大使館慢慢地會變得不那麼保險了,因此寧可把所有房屋連同其危險材料付之一炬。只要人們考慮到中國共產黨最近已決心全力支持持久的抗日保衛戰爭,並為此使用自己獨特的方法,對前面的情況也就不難理解了。這方面的例子不勝枚舉,在這兒我們只提一句流行的話:"日本人的縱火導致飢餓的民眾窮困潦倒,流浪街頭。"

    這就是他們別有用心的騙人把戲。他們也散發反日的傳單,目的在於挑起日本與其他國家間的不和睦。

    1937年11月中旬日本軍隊佔領(上海)南市後沒幾天,中國共產黨的黨員也在那裡縱火燒了一批房屋。他們總是採用這種方式。在松江、嘉興和其他地方,也可以看到同樣的情況。

    縱火燒燬蘇維埃駐南京大使館又是共產黨人卑鄙行徑的一個例證,他們沒有其他損害日本軍隊的辦法。

    以上為M.S.貝茨匆匆所譯。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總部搜查記:

    1938年1月11日,當我在下午2時左右到達寧海路5號我們的總部時,我發現總部整個區域已被日本士兵包圍起來,大樓內也有許多日本兵。一個會說法語的日本軍官告訴我,他正在尋找一包衣服,它是幾天前住房委員會第六區任先生送交我們的。這軍官已經搜查過其他所有房間,正等著菲奇先生辦公室的鑰匙。傭人拿來鑰匙後,我們大家都到菲奇先生的辦公室去,找到了那個軍官所要的那包衣服。那個軍官要我給他寫一張轉交衣服的證明。我寫的證明如下(從英文譯為德文):

    茲證明一個內有中國人衣服的包裹已由任先生交給我們。按照任先生的說明,該包衣服是難民們搶來的,後來被沒收,並交到寧海路5號我們辦公室。

    簽名:克·克勒格爾

    這張證明是當著日本陸軍憲兵隊一名憲兵的面寫的。簽名:克·克勒格爾

    任先生給我一份中文清單,說是裡面的東西全都列在單子上。當時我沒機會查看這份清單,那位軍官和日本士兵們旋即在任先生陪同下離去了。

    我查問這件事時,我們總部的人告訴我,日本兵早在12時半就開始包圍我們的總部,隨後有四五個士兵衝進房子,沒有詢問屋子裡的傭人,也沒有取得租住戶拉貝先生的許可,就搜查起所有的房間。門房問日本兵要幹什麼,回答是他們要尋找壞人。因為士兵們沒有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就走了。

    下午1時30分,那個軍官又帶著士兵回來重新包圍了整個總部,並指揮士兵翻越圍牆,再次搜查屋子。這次也沒有徵得拉貝先生的同意,對傭人也不理不睬,只在門房處打聽許博士在哪裡。當一個傭人回答說許博士不在時,他幾次被打;當傭人提出要去找一位外國先生來時,他們回答說不願跟外國人打交道。因此傭人請人去自治委員會把王承天叫來。我下午2時到達時他剛到。

    菲奇先生對此說道,這包不明不白的衣物是按許博士的指示於三四天前交給我們總部的,因為這包東西是一個難民搶來的。

    簽名:克·克勒格爾南京寧海路5號1938年1月14日尊敬的阿利森先生:

    謹寄上我們安全區卷宗的另一份文件(我們致福田先生信函的副本),即在此以前我們就向南京市民供應糧食和燃料事宜所進行的歷次談判的情況匯總。我認為,您昨天晚上對裡格斯先生提出的關於我們燃煤的消耗量的問題由此也可得到答案。

    我們對燃煤的需求量(12月30日的需求量——卷宗Z23)共計為:

    用於粥廠600噸軟煤(每天10噸,2個月用量);

    用於大學醫院50噸軟煤(此外還有現在需要的50噸硬煤);

    用於市民家庭1000噸煤(軟煤和硬煤)。

    這和我們現在列出的2000噸需求量大體相符。當然,市民私人的需求量是無法精確估計的。(可以根據粥廠的用煤量進行估計,即一噸米需用一噸煤。如果日耗量為113噸,那麼兩個月約為8000噸。不過也要考慮到市民燒火不僅用煤,也用其他多種燃料。)

    請您不要對福田先生提及您收到了附上的信函副本,但您可以利用信中通報的內容。福田先生的表現很友好,在這件事上很配合,並且答應今天下午就和軍事當局就此事進行磋商。我們不打算在信中提出任何要求,只想明確指出我們的需求量是多少。

    順致友好的問候,衷心感謝您的幫助。

    您非常忠實的

    簽名:L.S.C.斯邁思南京寧海路5號1938年1月14日致福田德康先生日本大使館南京尊敬的福田先生:

    12月21日我們委員會幾位委員曾提請日本當局注意,目前供南京市民用的糧食和燃料儲備量不足,並懇請有關當局採取必要的措施,以控制局勢。12月27日我和福井先生就此事進行討論,我特別就我們的米和煤的儲備做了說明。福井先生回答我說,日軍管理部門傾向於把分配大米的工作交由自治委員會辦理;但他同時也表示願意幫助我們設法搞到粥廠用的煤。後來只有一家煤棧供煤給自治委員會用於救濟目的。我們於12月27日去查看了這家煤棧,當時它有550噸煤。但在這期間其他方面從這煤棧運走了幾批數量較大的煤,因此只剩下100噸煤可供給我們的粥廠。

    正當我們和福井先生談判時,負責這期間日軍軍需處的T.石田少佐主動向我方施佩林先生提出,他可以出售給我們較大數量的米和麵粉用於救濟。後來我們的克勒格爾和施佩林先生從石田少佐那裡得到5000袋米和1萬袋麵粉的供貨發盤,我們隨即在1月7日向他訂購3000袋米和5000袋麵粉。石田少佐先生還答應賣給我們600噸煤供我們的粥廠使用。然而3天後克勒格爾先生為了大米的交貨事宜去找石田少佐時,他得到的消息是,他們既不可以賣米和麵粉,也不可以賣煤給我們,因為全部賑濟事務必須由自治委員會辦理。

    1月8日,自治委員會告訴我們,日本人已經提供給他們1250袋大米,用於在安全區以外的地區免費分發,同時還提供了1萬袋大米,用於出售。自治委員會請求我們協助他們運輸這些儲備糧。我們於1月9日即星期日立即採取必要的準備措施,並在星期一上午派出了5輛卡車。這時,自治委員會獲得准許,可以把原先規定免費分發的1250袋大米用於出售,並在以後提供的1萬袋總數中提出同等數量用於免費分發。1250袋米在2天內運完,大米剛到就銷售一空。當我們派出的監督和執行運輸人員在1月12日提取另外的1萬袋米時,他們卻被告知,這期間發佈了一道新的命令,根據此項命令,每3天提供10O0袋米。光為談判此事就白白花去了2天時間。

    昨天也就是1月13日,我們進行的一次調查表明,我在12月27日告訴您的煤棧全部存煤本來是用於市民需要的,現在要麼已被運走,要麼已被燒掉(這7家煤棧12月27日的存煤有2000多噸)。

    我們非常願意在對沒有其他援助來源的市民進行救濟方面同您和自治委員會合作。下述事情就是我們對您表現誠意的證明:我們於1月10日根據自治委員會的建議關閉了我們的米店,並於同日用我們的卡車幫助該會運回日本當局提供給它的米。我們的粥廠和難民收容所沒有從中得到過一袋米。

    我們聽說,經貴方登記的人口共有16萬,其中不包括10歲以下的兒童,城裡有幾個地區甚至連年長的婦女也不包括在內。因此,城裡的市民總數可能有25萬∼30萬人。按正常口糧供應這些人,每天需要2000擔米,即1600袋。由此可見,您所配給的每3天1000袋米還不到所需量的三分之一。直至今天,大部分市民仍然靠自己帶來的存糧生活。但這些存糧不久就會用完,因為從1月1日起大米交易數已經急劇上升。因此應當立即採取預防措施,使市民每日至少能夠買到1000袋米,並盡快將供米數量提高到每日1600袋。

    此外,應該提供更多的麵粉和2000噸煤以及其他燃料,以滿足購買者一兩個月的需要。時至冬季,為了使市民免遭更大的痛苦,有必要採取深思熟慮和切實有效的措施。

    因此我冒昧向您提問:以前我們之間達成的協議出於何種原因被取消?或者說,此事目前的情況如何?市民必須吃飯。若是不給他們米,不給他們燒飯用的燃料,他們就會遇到極大的困難。因此我懇請您盡快與軍事當局作出安排,長期供應市民足夠數量的米和燃料。至於米和燃料是通過我們委員會還是自治委員會進行分配,這完全無關緊要。我們委員會只希望市民能夠買到生活所必需的糧食和燃料。我們認為,當前值得推薦的做法是通過商業買賣進行。

    最後我還要說明,我們委員會對貴方關於如何改進我們工作的任何建議都將十分感激。

    衷心感謝您在這件事上不辭辛勞的幫助,順致友好問候!

    您十分忠實的.

    簽名:約翰·拉貝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主席

    1月14日

    凡是最近一個月內在這裡逗留過的人,對報紙上俄國駐南京大使館失火的那篇報道就無需討論了——誰要是看到過日本士兵在這裡燒燬了一棟又一棟房子,就決不會相信那篇報道;誰要是像我一樣看到過日本兵將近2O次翻越自己院子的圍牆,若是有人對他說無法進入正在燃燒的俄國大使館,是因為圍牆太高了,他就會忍不住笑起來。

    關於前面提到的日本憲兵在我們委員會總部進行搜查的報告,以及克勒格爾的那篇正式報告,我們把它要來作為新聞報道的材料。由於我們的無線電電報發送要靠英國大使館的"蟋蟀"號炮艇,而英國大使館又顧慮重重,最後我們只得放棄發表這篇報告。

    福田先生今天收到了前面那封關於供應難民米和煤的信件。我們希望福田能夠幫助我們實施該項計劃。只要難民能夠有吃的,計劃如何實施都是一樣的。西門子洋行(中國)總部上海1938年1月3日致約翰·拉貝西門子洋行(中國)經理親愛的拉貝先生:

    首先祝您新年萬事如意!您的確度過了一個動盪的時期,經歷了各種事情。我祝願您身體健康。我們很想聽取您的意見,您是否還打算長期留在那裡。我最近和鮑爾博士先生(禮和洋行)談過,他也認為在那裡長期待下去已經沒有實際意義了。我們原先的想法是您應當及時,即在淪陷前,離開南京去漢口,以便與政府各部門繼續保持聯繫。我們為此曾3次拍電報給您。普羅布斯特博士先生目前正在香港,我曾詢問過他,是否可以讓您駐香港。一旦我得到答覆,即設法通知您。我不知道您的住房設備情況,但我估計您早已把您的東西包紮好。有否可能把您的東西轉移到大使館去(假使還沒有這麼做的話)?至於到上海來一趟,現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也許遲早可以安排的。

    我們請求您,如有可能,盡快給我們一個消息。

    順致最良好的問候

    您的

    簽名:W.邁爾(南京收到時間是1938年1月14日——拉貝)德國總領事館上海1938年1月11日致約翰H.D.拉貝先生西門子洋行(中國)德國駐南京大使館辦事處轉交11121/37親愛的拉貝先生:

    首先我感謝您去年12月28日的來信,我把信的內容轉告了那些房屋未遭破壞的主人們。

    我希望您在南京經歷了艱難時期之後不久能來上海休息一下。下面這封電報使我增強了這種希望:"結束商務事宜,同韓速來上海。"

    這份電報是我根據上海西門子洋行(中國)的請求發出的。

    我希望不久就能聽到您親口講述更多的情況。

    致以最良好的問候

    您忠實的

    簽名:菲捨爾約翰H.D.拉貝南京1938年1月14日第979號文件/卷12上海理事會文及:W.邁爾經理先生1938年1月3日的電報

    您的上述電報經過德國大使館的轉遞,我已於今日收到.特此確認。收到您要我到漢口的消息時,已經太晚了,德國人早已經乘坐"庫特沃"號船前往漢口去了。此外我認為,在危難的時刻不拋棄逃到我這裡的中國職員,如韓先生一家和其他裝配工,是我應盡的職責。在回答您上一份電報時,我就已經告訴過您,我擔任了此地成立的國際委員會的主席職務,該委員會的任務是組建一個安全區,為20萬中國平民提供最後的避難場所。日本人以中國高級軍事人員及其參謀部一直到最後(也就是說到撤離南京前)都駐紮在安全區為理由,拒絕給予安全區以全面的承認,所以安全區的組建工作是相當不容易的。我們真正開始受難是在轟炸以後,也就是說是在日本人佔領城市以後。日本軍事當局像是失去了對部隊的指揮控制權,軍隊在進城後搶劫掠奪達數周之久,約有2萬名婦女和姑娘遭到強姦,成千上萬的無辜平民(這其中也有43名電廠的工人)慘遭殺害(用機槍進行大規模的屠殺已經算是人道的方式了)。他們還肆無忌憚地闖入外國僑民的房子,60處德國人的房子中,約有40處遭到不同程度的搶劫,4棟被徹底燒燬。整個城市約有三分之一被日本人縱火焚燬,時至今日,縱火事件還在繼續不斷地發生。城市裡沒有一個商家店舖未遭到日本人的打砸搶。整座城市,被槍殺的或被其他方式處死的人暴屍街頭,隨處可見,日本人甚至禁止我們殮屍安葬。(我們不知道為什麼!)在離我房子約50米遠的地方,那具被捆綁在竹床上的中國士兵的屍體自12月13日以來就橫在街頭,距屍體僅數米遠竟有一個日軍崗哨。許多池塘裡漂浮著被槍殺的中國人的屍體,有的裡面竟多達50具。

    委員會設立了粥廠和米面分發點,到目前為止我們以此還能養活湧進安全區的20萬南京居民。但是現在日本人下達命令,強迫我們關閉糧食銷售點,因為新成立的自治委員會想要接管救濟難民的工作,而且採用這種方式可以迫使難民離開安全區,返回自己的原住處。前面已經提到過,安全區以外的城區裡沒被損壞的房子已經所剩無幾,所以難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該投身何處,更何況仍然不時有日軍士兵在街上燒殺劫掠橫衝直撞,難民們見到他們就害怕。我們委員會盡力希望能和日本人以及由日本人新成立的自治政府達成諒解,起碼要保證難民的糧食供應。另外,如果日本人以及新的自治政府能接管我們的工作,我們是不會有任何意見的,而且我們希望越早越好!一旦市區內恢復了秩序,當局准予我離開南京,我將前往上海。到目前為止,有關此事的所有申請都遭到了日本人的拒絕。

    在此我補上我的請求,請同意我在安全區委員會解散之前留在南京,因為幾個歐洲人的去留實際上決定了許多人的命運。僅僅在我的房子和院子裡就有600多名赤貧階層的難民,自12月12日夜晚以來,他們紛紛逃到我這裡躲避獸性大發的日本匪兵的污辱和殺害。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住在院子的草棚裡,靠每天的定量救濟糧生活下去。我們委員會總共管理有25個難民收容所,約7萬名難民,其中的5萬人必須要靠我們的救濟過日子,因為他們已經一無所有了。您可能很難想像出這裡的情形。攻佔南京前,日本人對南京進行了數月之久的狂轟濫炸,但是,這同佔領城市後日軍造成的苦難是無法相提並論的。我們自己也感到不可理解,我們怎麼能安等地活到今天。請求您不要公開這封信,因為這樣很有可能會給我們委員會帶來災難性後果。

    致以德意志的問候

    簽名:約翰·拉貝約翰H.D.拉貝南京1938年1月14日我親愛的多拉:

    很遺憾我沒時間寫一封詳細的信。因此隨信附上我今天致洋行信函的副本給你,此信包含了值得瞭解的關於南京的一切。此外,我們這裡大家都很好,只是太疲勞。

    衷心問候並吻你

    你的約翰尼約翰H.D.拉貝南京1938年1月14日致菲捨爾先生上海總領事尊敬的菲捨爾先生:

    我非常感謝您1月11日的親切來信(Po.4.L.18/11121/37號),隨信附上致上海西門子洋行(中國)的一封信,勞駕您予以轉交。隨信給您附上副本一份,您從中可以看出這裡發生的情況。

    順致友好的問候

    您十分忠實的

    簽名:約翰·拉貝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南京1938年1月14日致德國大使館南京

    受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委託,我於今日送交你們5個密封包裹(1號∼5號),上有文字標記:"救濟基金,約翰H.D.拉貝先生和克·克勒格爾先生寄存。"請妥善存放。我們懇請你們,這些包裹只能憑約翰H.D.拉貝先生和我本人的簽名交付給拉貝先生或我本人。

    包裹密封時使用的圖章如下:(圖章)

    對你們的幫助再次表示謝意。

    順致德意志的問候

    簽名:克·克勒格爾財務主管移交的包裹:

    日期簽名第1號第2號第3號第4號第5號

    約翰H.D.拉貝先生的簽名如下:約翰·拉貝

    我的簽名如上。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南京寧海路5號1938年1月15日致日本大使館南京

    請允許我們通告貴使館,根據我們今天早晨收到的一份無線電電報,上海方面已為南京準備好較大數量(約600噸)的補充食品,一旦我們從貴方在這裡的軍事當局取得許可證,該食品即可裝船運往這裡。

    石田少佐先生最近就一次與此有關的詢問告訴我們,日本陸軍已沒有儲備的豆子、花生、食油和新鮮蔬菜或有關代用品可以提交我們向南京市民出售。如果這裡的市民在漫長的冬季只能以米為生,產生瘟疫的危險性就很大。我們已用無線電電報請求上海採取必要的預防措施,並把採購補充食品的款匯來。

    因此我們請求貴使館從貴軍事當局那裡為我們取得許可證,以盡快將這些食品從上海裝船發往這裡並運入南京城。

    在此,我們預先對貴使館的努力致以衷心的謝意。

    最忠誠的

    簽名:約翰·拉貝主席

    下面這份電報僅是草稿,沒有能夠發出:

    (從英文譯出)致國際紅十字會上海國際飯店

    日本人在他們的出版物中向全世界公告,被安置在外交部的中國傷兵受到他們的關懷。在這裡我們要指出的是,中國醫護人員以及病人的食品一直都是由我們提供的。貴會是否認為,在日本人自12月13日以來拒絕我們進入外交部這家醫院後,我們應繼續提供食品?

    簽名:約翰·馬吉南京國際紅十字會主席1938年1月15日

    1月15日

    從W.邁爾先生1月3日及菲捨爾先生1月11日自上海發給我的信函(這兩封信我是昨天通過德國大使館收到的,並已通過我1月14日致上海理事會的報告作了答覆)中可以看出,上海人對這裡的情況還毫無所知。我給妻子和菲捨爾寄去了我報告的副本。

    從上海紅十字會傳來令人高興的消息,600噸食品已裝船待運。我們立即發函請求日本大使館簽發運入許可證。萬一不簽發許可證給我們,我們就通過英國海軍向上海各報發一份電報,將此事公佈於眾。前面提到的約翰·馬吉關於外交部醫院裡情況的那份電報也應發出,使全世界都清楚這裡的情況。但最終我們還是沒有發出。是否還要繼續向醫院送去米等食品的決定我們早已作出。我們當然還是給那裡的人送去了他們需要的一切,以便在日本人不給他們足夠食品的情況下不致被餓死。

    為了向我們表示敬意,今晚6時在日本大使館舉辦了一次便宴。

    1月16日,星期日

    6時,我被屋架倒塌發出的嘩啦聲驚醒。在我的房子附近,就在上海銀行的後面,又有幾所房子被縱火燒燬了。最近4個星期裡,沒有哪一天不發生縱火事件。與此同時,我們卻一再被告知,南京的"情況已經變得好多了"。

    日本大使館的便宴氣氛十分平和。我們總共13個人。除了日本大使館的官員福井、田中、福田先生和一名來自上海的日本副領事外,我們委員會有9名代表出席:沃特林小姐、鮑爾小姐、貝茨博士、米爾斯、斯邁恩、特裡默大夫、克勒格爾及我,在我們已經就席進餐後,又來了約翰·馬吉,他老是跛子似的落在後面,除此以外他實在是一個可愛的夥伴。剛剛落座,克勒格爾就得到一個令人高興的消息:他可以去上海了。我為他獲准旅行感到高興,因為他馬上就要結婚;同時也為找人接替他的崗位而操心。克勒格爾是我們的財務主管,找一個頂替的人並非易事。便宴上的菜看是第一流的,有中國美味可口的牛肉、雞蛋、粉絲火鍋等食品,有歐洲式的蘆筍,還有米酒和紅、白兩種葡萄酒。我們很久沒有吃過這些好東西了,痛痛快快地享受了一番。由於我在席間致詞要多加小心,為此我預先寫好了下述發言稿(從英文譯出):女士們和先生們:

    我代表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在此對東道主——日本大使館的官員們的這次友好宴請,表示最衷心的感謝。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們已很久沒有用過這麼美味的飯菜了。

    我請求我們尊敬的東道主,原諒我在此講一些關於我們自己的事。

    由於我們委員會的絕大多數委員以前一直在這兒從事傳教工作,他們一開始就把戰爭期間不離開自己的中國朋友視為自己基督教徒的責任。我作為一個商人,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因為我30年來一直是在這個國家。在我如此長時間地享受到這個國家及其居民的熱情好客之後,我也是從開始起就認為,在他們遇到不幸時不拋棄他們是合適的。

    這就是促使我們這些外國人堅持留在這裡,試圖幫助遭受苦難的中國人的原因。這些人是中國人中的最貧窮者,要離開這個城市又沒有錢,也不知道該到哪裡去。

    我們不想談論關於我們所承受的艱辛和勞累,這些你們都知道。

    我們向日本人的崇高感情呼籲,向武士道精神呼籲。關於武士道精神,我們外國人聽得很多,讀到很多。武士們在無數的戰役中為自己的國家英勇戰鬥,同時也對一個失去抵抗力的敵手表示出他們的寬容精神。

    日本大使館的各位先生們,你們耐心傾聽了我們的請求,並且始終樂意傾聽了我們的許多訴說,你們也在自己的權限之內盡力幫助了我們,我們對你們的這種幫助已給予了高度評價。在此我謹代表國際委員會向你們表達我的謝意。

    我不知道美國人對我的講話作何評價。我意識到我講得有些違心,但從我們慈善事業的利益出發,我認為這是有利的,並且也符合耶穌的原則:"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不可否認,日本大使館的官員們是對我們有過一些幫助的"唯一的人們",正是這些"唯一的人們",幫助向日本軍事當局轉遞過我們的報告,或是說過幾句好話。他們之所以未能達到我們所希望的結果,原因可能在於日本的外交官們必須聽從軍方,今天在日本政府中只有軍方才有發言權和決定權。大使館的官員福井、田中和福田理應可以得到一點讚揚,假如人們真想讚揚的話。在經歷了太多的痛苦之後,要我去表揚什麼實際上已經是很困難的了。

    福田在我們回家前不久還暗示,"羅森博士"事件讓日本大使館感到不愉快。他想看到我出來充當調解人,即勸說羅森博士做出某種和解姿態——或許在他訪問日本大使館時說幾句友好的話(福田絲毫沒有提道歉)。我將小心翼翼地向羅森探問一下,儘管我擔心一切與此有關的努力都會毫無結果。此事最終將取決於我們的大使特勞特曼博士和德國政府採取何種立場。

    (從英文譯出)致上海全國基督教總會博因頓電報

    十分感謝提供志願醫護人員。美國大使館正努力為他們取得到南京的入城准許證。我們估計他們將會乘英國炮艇於下星期來。我們也給目前仍逗留在香港的佈雷迪大夫拍了電報,要求他回來。感謝援助基金。國際委員會今天已經申請准許600噸食品船運來南京的許可證。請告訴我,在上海還能購到何種合適的食品。到現在為止,我們仍然缺少為25萬市民購買糧食和燃料的可靠來源。

    菲奇1938年1月15日國際紅十字會南京寧海路5號1938年1月15日致日本大使館南京

    在日本軍隊進入南京之前,南京紅十字會負責管理外交部中國傷兵醫院。儘管我們於12月15日正式向日本司令官請求准許我們繼續進行我們的人道主義工作,但從12月14日以來,我們的代表沒有哪個獲准進入這家醫院。在此期間,我們還是從不間斷地向醫院送去食品。

    我們再次請求你們准許我們進入這所醫院,以便我們能夠查明至今仍由我們負責的食品供應情況是否令人滿意。

    由於已有一個月不瞭解實際情況,我們懇切盼望貴使館能盡快答覆。

    順致崇高敬意

    簽名:約翰·馬吉紅十字會主席,南京

    1月17日

    正如我從與羅森博士商談中獲悉的,日本總領事岡崎已試圖調解不久前發生的爭執。若是柏林或東京不要求作其他處理,這一爭執可以看作已經了結。這種了結我是很滿意的,因為我們在這裡必須一定程度地與日本人和睦相處。

    昨天下午,我和羅森博士坐汽車在城裡看了很多地方,我非常沮喪地回到家裡。日本人在這裡造成的破壞真是罄竹難書。我認為這個城市完全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恢復繁榮。太平路從前是主要的商業街道,是南京人的驕傲,這條街夜晚的霓虹燈可以與上海的南京路相媲美,如今它已變成一片廢墟,一切都燒光了,再也沒有一所完好無損的房屋,左右兩邊全是瓦礫場。以前的娛樂區夫子廟連同其茶館和大市場,同樣被完全毀壞了。目之所及,全是瓦礫廢墟!由誰來重建呢?回程的路上我們還到了新街口後面的國家劇院和大商場的火災現場。這裡的一切也都燒光了。先前我寫過這座城市被日本人縱火燒燬了三分之一,如今我擔心自己的估計大錯特錯了。如果我還未認真看過的東城也遭到了同樣的命運,那這座城市肯定有一半以上都成了廢墟。我還有這樣的印象,彷彿我們的安全區正裝得越來越滿,而不是應日本人的要求越來越空。上海路上的人擁擠不堪,十分危險。尤其是現在的道路兩側用柱子和木板搭起了相當牢固的售貨棚,除了出售各種食品外,也賣服裝和某些偷來的稀奇古怪東西。現在安全區的難民總數估計已經達到25萬人,增加的5萬人來自城市的廢墟地區。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們應該住到哪裡去。我請求過羅森博士,讓沙爾芬貝格和許爾特爾把他們的報告副本給我,以便能夠從另一方面作出判斷,並證明我自己的報告並沒有誇張。否則別人也許會以為我這個人是滿腦子幻想。許爾特爾列出的關於德國人房屋現狀一覽表已由克勒格爾修正,作了幾點改動。克勒格爾的其他詳情以後待續。

    德國大使館行政主管沙爾芬貝格先生的報告副本:

    1938年1月13日南京局勢

    南京目前不通電報,不通郵件,不通電話,沒有公共汽車、出租車和人力車,自來水廠不供水,大使館雖然已經通了電,但是樓上的房間不准透出燈光,英國大使館目前還沒有通電。

    街道交通全部癱瘓,城外地區全部被中國人燒燬,而城內的房子絕大部分被日本人燒燬,城內城外被燒燬的地區目前無人居住。剩下的約20萬居民被隔離在安全區內,這裡以前就是一個居民區,難民們艱難地生活著,有的尚有片瓦,有的則住在院落,甚至蘆席棚裡,有的棚子裡竟然住有600人之多。安全區有崗哨封鎖,平民百姓不得離開。

    安全區外的街道上看不見壬何行人蹤影,到處是斷壁殘垣,景象十分荒蕪。所有的一切都停滯了,沒有旅館,沒有影劇院,沒有藥房,沒有商舖,沒有菜場,沒有……沒有……總之,一切都沒有了。食品已經短缺到開始危及生活,安全區內已經開始吃馬肉和狗肉。昨天,許爾特爾又一次越卡過崗來到這裡,他還從棲霞山江南水泥廠的京特博士那裡給我們弄來了一頭豬和幾隻母雞。要想通過買賣的方式,那是什麼也得不到的(英國大使館分得了一部分肉,算是我們對搭乘他們炮艇的感謝)。

    目前暫時還不可能去考慮物品的運輸,也就是說不可能為已經離開此地的德國人運送財產和需要轉移的物資,因為如果這些人的房子裡沒有人留下來,需要運輸的物品就無法包裝,即便東西已經包裝了,也運不走,因為苦力和手工匠人不准離開安全隔離區。

    被燒燬的較大建築物有:交通部、新建的電影院和旁邊的大商場等。德國人的房子被燒燬的有:基斯林-巴德爾糕餅店、黑姆佩爾的飯店,埃克特的房子、封·施梅林的房子等。羅德膳宿公寓被洗劫一空。遭到嚴重搶劫的還有:沙爾芬貝格的宅寓(損失約5000元)、施特雷齊烏斯的宅寓、布盧默的宅寓、封·博迪恩的宅寓、博爾夏特內宅寓、尤斯特的宅寓、增切克的宅寓、林德曼的宅寓、孔斯特-阿爾貝斯公司。這份清單還沒有完全列完,再說搶劫事件還在持續不斷地發生。

    其餘未提到的德國人的房子也都遭到了搶劫,但程度並不嚴重,被搶走的東西中多半也還包括中國傭人的財產。

    在沙爾芬貝格家,一名中國警察被打死;在封·博迪恩家,一名苦力被殺,

    在被徵用的汽車中,已找到14輛車的下落。其他一些汽車的零部件被拆。

    各國的房屋財產均遭到了搶劫者的劫掠,他們根本不理會懸掛的外國國旗。搶劫者基本上是從後院圍牆翻進去,例如我住宅不遠處的法國大使館後院的竹籬笆上就有3個穴洞。法國大使館遭劫程度不嚴重。

    大使和許爾特爾被徵用的汽車已經歸還,許爾特爾的車損傷不大。羅森博士的車和使館的舊公用卡車也被徵用,不過日本人已經提供新車作為對這兩輛車的賠償。

    日本人成立了由13名憲兵組成的使館衛隊,從今天起,我們的車裡將始終有一名衛兵陪同,我們就像被圈在鐵絲網內的囚犯,因為人們明確告訴我們,禁止出城。這樣一來,就沒有人能去上海了。

    在拉貝的領導下,成員也包括美國人的委員會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例如他們把外交部變成了一所醫院。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他們拯救了數萬人的生命。

    飲水依舊是一個十分嚴峻的問題,水管用不起來,所有的池塘裡都扔有屍體,水質被污染,無法洗滌衣物。

    現在正在行使市政管理職能的實際上是拉貝等人的委員會,新成立的市政管理當局本應接過這項工作,但是由於日本人的態度而遲遲不能開始。新當局的一名成員,知名的拍賣商吉米有點膽量,他對日本人說,如果你們反對我,最好現在就把我給槍斃了!

    對日本人進入南京時的所作所為最好保持沉默,眼前的景象很容易讓入聯想到成吉思汗的做法:消滅光!日軍參謀部的一位中佐對我說,在由上海向南京的進軍途中,給養保障部隊沒有一天能跟得上部隊的前進速度。這就不難理解,日本士兵為什麼就像神話中的酒鬼鬥士窮凶極惡地撲向一切,看到空房子就放火燒。我敢肯定地說,就像1918年人們給黑人下保證一樣,日本士兵也得到許諾:只要你們能堅持到底,每人都可以在南京得到一個漂亮的姑娘。於是悲慘的厄運便降臨到留在城中的婦女們的頭上。同親眼目睹、親身經歷了這一切的先生們是很難就此深談的,令人髮指的獸行至今仍讓他們感到不寒而慄。

    說部隊失控了,這話說起來輕巧,可我實際不這麼看,因為亞洲人的作戰方式和我們不一樣。即便事情不是這樣,只要情緒被煽動起來,事情就好不到哪裡去。

    剛回到這裡時,聽別人的介紹,我簡直不敢想像,像太平路這樣的街道竟然會被全部毀掉,後來我不得不親自確認了這一點,街上的房子全被燒燬,這種縱火就是現在在城市的各處仍然不時發生。

    在這個季節從很遠處就可以看出來,中山陵園林區沒有遭到大的火災損失。通往陵園的道路兩旁的梧桐樹被砍伐的也很少。

    城區禁止出入,城外佔領區域的農村人口不是逃走就是被清除,所以這些地區已經熟透的莊稼全爛在了田里,蔬菜、土豆、蘿蔔等也都爛在了地裡,全城一片饑荒。

    南京的幻想破滅了。令人多少感到有點安慰的是,這次的破壞程度不如太平軍進城的那一次。

    簽名:沙爾芬貝格德國駐南京大使館行政主管德國駐南京大使館秘書羅森博士的報告副本:南京,1938年1月15日

    南京局勢及日本暴行

    我們搭乘英國"蟋蟀"號炮艇,經過兩天的航行,順利地重新抵達我們的工作地點。隨後,德國大使館南京辦事機構於本月9日恢復中斷了一個月之久的使館公務。

    我在前面的報告中(1937年12月24日)曾經估計,日本人之所以拖延我們返回南京的日期,是因為怕放進城的官方人員會親眼目擊他們所犯下的殘酷暴行,我的這個估計現在得到了證實。德國和美國的消息靈通人士提供情報說,外國代表打算返回南京的消息公佈之後,城裡便開始了緊張的清理工作,忙碌著要把在大屠殺中被無辜殺害的平民百姓、婦女兒童的屍體清理乾淨,這些屍體中的一部分橫七豎八暴露於街頭。

    在日本人數周之久的暴行虐施下,在他們大規模的劫掠下,南京城的商業區,即太平路周圍的地區和所謂的波茨坦廣場以南的整個地區變成一片瓦礫,廢墟中只能零零星星地看見很少幾棟房子的外牆沒有遭到大的損壞。日本軍隊佔領南京已經一個多月了,但是縱火事件至今仍然不斷發生,拖走和強姦婦女和姑娘的行為仍在繼續。日軍在這方面的行徑等於在南京為自己豎立了一根恥辱柱。僅在所謂的安全區一個地區,德國人、美國人及其中國僱員就有不容反駁的鐵證,能夠證明數百上千起野蠻強姦事件。在拉貝的委員會(見前面的報告)的保護下,這個安全區基本上未遭到毀滅性的破壞。這個委員會寫給日本當局的大量信件包括了一系列令人震驚的材料。一旦時間允許,我將補發與本報告有關的材料的副件。在這裡我想特別說明的是,外國人,這其中首先是拉貝、克勒格爾(兩人均是國社黨黨員)和施佩林等幾位先生都曾當場抓獲過正在凌辱婦女的日本軍人,並冒著生命危險挺身而出趕走他們,解救受害者。在中國家庭裡,如果有受害人的家屬敢於反抗這些惡匪,在很多起事件裡,他們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傷。日本士兵甚至在德國大使館辦公樓舉槍瞄準雜工趙,威脅他交出待在這裡的婦女。趙以前在大連生活過,會講幾句日語,他向日本人解釋說,這是德國大使館,裡面沒有女人。在已經說明這是德國大使館後,他們仍然繼續威脅。許多日本士兵甚至闖進大使先生的住房,要求把那裡的婦女交給他們。每天不斷有婦女被送進美國教會醫院,直至昨天還是這種情況。她們遭受成群結隊的日本士兵的輪姦,事後還要遭到刀刺或其他方式的傷害,這些婦女的身心健康受到嚴重損傷。一位婦女的頸部被劈開一半,這位不幸的婦女竟然還活著,就連威爾遜大夫也感到吃驚。一位孕婦腹部被刺中數刀,腹中的嬰兒被刺死。送進醫院的還有許多遭到姦污的幼女,她們當中有一個小姑娘先後被強姦約20次。本月12日,我的英國同行、領事普裡多-布龍,英國武官陸軍上校洛維特·弗雷澤和英國空軍武官溫·康曼德·沃爾澤中校前去察看英美煙草公司帕森斯先生的住宅,發現一位中國婦女的屍體,一根高爾夫球棒從下部直接插進這位婦女的軀體。每天夜晚都有日本士兵闖進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內的難民收容所,他們不是拖走婦女,就是當著他人的面,甚至包括當著家屬的面,發洩他們罪惡的獸慾。有多起這樣的事件得到了證實:同案的日本士兵不讓受害者的丈夫或父親離開,強迫他們親眼目睹自己家庭的名譽受到凌辱。馬吉牧師試圖在一德國顧問處保護中國基督教徒,他證實說,多數情況下有軍官共同參與。數周以來,日軍官兵濫施淫威。針對單獨的犯罪活動或部隊集體參與的犯罪活動,日本軍隊的上級機關是否採取了以及採取了什麼樣的懲罰和預防措施尚不得而知,因為日本人想把此事沉默了之。他們不願認識到,堅決杜絕有損於自己事業的事情總比想方設法掩蓋一切事實真相要好。任何不再戰鬥的士兵,或被低級軍官以終審的方式隨意判定是這種士兵的人,都必須被立即處死(有成千上萬之多),這種做法在日軍看來是一種榮耀。這一點在南京已經成了理所當然的了!就在1月9日的上午,在我們重新到達前數小時,克勒格爾和哈茨先生(奧地利人)在距大使館很近的地方目睹了武士道精神的一次實際應用:英國庚子賠款委員會和所謂的巴伐利亞廣場之間,使館街的左側,有一個尚未全部封凍的小水潭,一個身著平民服裝的中國人站在水潭齊臀深的地方,潭邊趴著兩個日本兵,他們正在舉槍瞄準,根據站在身後的軍官的命令,他們開槍射擊,將這人槍殺。屍體至今還漂在水中。南京市內和周圍地區的許多池塘和小水潭均已經被屍體污染。需要指出的是,窮苦百姓仍然靠這種池塘的水過日子。儘管我們每天都同日本人交涉,但市自來水公司至今仍未向我們樓內供水,我們一直還在靠深井泵抽地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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