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日記 第五章 去你的,我不干了!
    “我不是來說教的,我是給你送禮物來了。”我遞給他一瓶香檳。他笑了,就著酒瓶灌了好大一口,放到奶奶的梳妝台上。爸爸放下正在用功的《時代周刊》上的字謎游戲,示意我坐下。我坐到長毛絨的地毯上,用我的長笛給他吹了一段。

    “爸爸,你真的應該出去——沒那麼糟的。那個從中國來的作家在外面。他甚至都沒扎領帶。你可以出去和他聊聊。”

    他摘下他的眼鏡。“我更願意陪我的女兒在一起。現在怎麼樣,我的小貓咪?感覺好點了嗎?”

    一陣憤怒攫住了我,打破了今天整個晚上的喜慶氣氛。“哼,那個女人!”我往前低下身子,“過去的一個月我每個星期工作整整80個小時,為了什麼?我告訴你為了什麼——一副耳罩!”我惱怒地歎了口氣。

    “是的,你已經已經講了足足有十五分鍾了。”

    “什麼?”媽媽一只手端著一盤飯前點心,另一只手拿著一瓶開了瓶的香檳走了進來。

    “我會給你提供線索的,”他挖苦地說,拿起玻璃杯又倒了一杯香檳。

    “老天!你又喝酒了嗎?南妮,今天可是除夕之夜!為什麼不好好過呢?”

    我坐下來抓住酒瓶。“媽媽,我不能沒有酒!她還不如在我臉上啐一口唾沫。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得了個多大的紅包;可這事已經這樣發生了。我為什麼還要想那麼長時間呢?紅包是用來額外獎賞的,是對我勞動的肯定!只有愚蠢的人才會期望從他們那兒得到錢和手提袋!我得到的是……”

    “耳罩。”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我又倒了一杯酒。

    “你知道我的問題出在哪裡嗎?我盡我全力擺平一切,她在修她的指甲的時候我卻在看護她的兒子。”

    所有小插曲都向她表明了我的存在。她卻忘記了我在為她工作——她還以為我去她家是為了玩的!我從爸爸的盤子裡抓了一點魚子醬,“你怎麼想,媽媽?”

    “我認為你要麼去找那個女人,把法律文件念給她聽,要麼就拉倒。親愛的,你該聽聽你自己,你都嘮叨了好多天了。你為了她,或者她家的某個人浪費了這麼好的聚會,卻把你的奶奶扔在一邊,你該出去跳跳舞。”她尖銳地朝往嘴巴裡塞蟹肉的爸爸看了一眼。

    “我要去的!我要訴諸法律手段,但我都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

    “從哪裡入手?只要告訴她這樣對你可不行,如果她還想讓你繼續當格雷爾的保姆的話,必須得有所改變才行。”

    “對極了,”我嗤了一聲,“她若是問我假期過得怎麼樣,我就對她破口大罵?她會打我的。”

    “我覺得你這樣反倒有麻煩了。”爸爸插話說,“因為你有可能因為騷擾罪而受到起訴,我們大家都別想工作了。”

    媽媽已經完全投入這場爭論了。“那麼你只要和煦地沖她笑笑就行了,把手搭到她肩膀上,說:‘瞧,給你干活是很辛苦的。’以一種友好的方式讓她知道她的做法是行不通的。”

    “媽媽!你根本不了解我在為什麼樣的人工作。你不可能把手搭在這種女人肩上的。她是‘冰島女皇’。”

    “對啊,問題就在這裡。把貂皮大衣扔給她。”媽媽命令道,“現在我們來彩排一下。”這些彩排是我人生成長的基石,通過它們我順利地承受住了從大學面試到和多年的男朋友分手的種種考驗。爸爸把衣服扔給我。

    “好,現在你是X太太,我是你。你一定成功。”

    我清清嗓子,“歡迎你回來,南妮。你不介意把我的髒內褲帶到格雷爾的游泳池裡洗洗干淨吧?多謝了。”我拿起貂皮大衣披在肩上,假意裝出一副笑臉。

    媽媽的話既平靜又充滿邏輯。“我想幫你。我也想幫格雷爾。但我首先需要你的幫助,才能充分發揮我的所長把工作做好。這意味著我們需要一起努力。”

    “哦,你在這兒工作?我還以為是我們收養了你呢!”我假裝吃驚地提高嗓門說。

    “啊,很榮幸我能到你這兒工作,如果我還能繼續做下去的話,你得從現在開始非常清醒地意識到該尊重我的工作。”

    “這不會管用的。”我有點沮喪。

    “南妮,這個女人不是上帝!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你需要經文的支持。你需要像中國的老子那樣……得要先學會說不才能說是。”

    “我先說不再說是。我先說不再說是。”我和她對著天花板上的牆紙一起喃喃自語。

    正當我們念得起勁的時候,門開了,音樂聲傳了進來。我轉過頭去看見奶奶的臉和她的紅綢緞衣服一樣紅,她正靠在門框上。

    “親愛的!樂隊又演奏了一件傑作,而我的兒子卻在他50歲的時候躲在小房間裡,就和他5歲時一樣。來吧,和我來跳舞。”奶奶身上的香水濃郁而刺鼻,她大大方方走過來在爸爸臉上親了一下。“來吧,過生日的孩子,你可以不扎你的領帶,但起碼得在12點之前陪你的媽媽跳一曲曼博舞吧!”

    他朝我們看看,但是香檳的酒力已經起作用了。他解開領帶站了起來。

    “至於你,女士,”她低頭看看四肢攤開、懶洋洋躺在地上的我,“拿上你的貂皮大衣,讓我們去搖擺一把。”

    “對不起,不去了,奶奶,我擁有的只有耳罩。”

    “天哪!先是你父親和他的晚禮服,再是你和你的耳罩,我可不想在明年聖誕節之前再來討論這家人的服飾!起來吧,美人,舞廳的地板在等著你呢。”

    媽媽幫我拿來了鞋子,當我們跟著他們回到舞會上去,趴在我耳邊輕輕說道:“看,不必說行,你爸爸已經在唱贊美詩了。”

    太多的舞和香檳讓我稀裡糊塗地飄回了家。一打開房門,喬治就過來舔我的腳後跟,我把它帶到房間的一角。“新年快樂,喬治。”我喃喃自語,而它則抵在我下巴上咕嚕咕嚕地哼著。

    沙琳今天早上飛去了亞洲,所以我可以偷得三個星期的小小自由。脫鞋時,我看見留言電話上的燈忽閃著。

    “你認為這是誰呢?喬治,我們要不要冒一次險?”我彎腰把它放了下去,然後按下了“新信息”鍵。

    “喂,南?嗯,這是給南的口信,我想電話號碼是對的……”H-焙糊的聲音回蕩在整間公寓。

    “哦,我的上帝!”我尖叫一聲,趕緊跑到鏡子面前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外表。

    “對,所以,嗯,呀……我打電話過來只不過想說一聲‘新年快樂’。嗯,我在非洲。還有——等等——現在你這邊是幾點?7小時,那是10……11……12,對了,我和我家人在一起,我們一頭鑽進了樹林裡,還和向導一起喝了點啤酒。這裡是有電話的最後一個村落……但我僅僅想說我打賭說你剛剛度過艱苦的一周。看!我知道你工作得有多累,我僅僅想讓你知道,嗯……我知道……你干了什麼……工作很累,就是那些。嗯,祝你新年快樂。好吧,就那樣——我希望這是你的電話。對了,這就是我想要你知道的。嗯……再見。”

    我蹣跚地走向床邊,但心裡絕對高興。“哦,我的上帝。”在黑暗中,我再次喃喃自語。來不及把面膜從臉上剝下來,我就沉入了夢鄉。

    滴鈴……滴鈴……滴鈴……

    “你好,這裡是沙琳和南的家,請留言。”“嗶。”

    “嗨,南妮,但願你在家。我想你可能在家。對了,先祝你新年快樂。”我費力將一只眼睛撐開一條縫。“我是X太太。祝你度了個開心的假期。我打電話來是因為……”上帝啊,這才上午8點!“對了,我們的計劃有些改變。X先生顯然得趕回伊利諾伊工作,我,當然還有格雷爾都非常失望。反正,總之,我們看來去不成亞斯本了,我想知道你這幾天的安排。”在新年裡!我從被窩裡伸出手,摸索著電話,然後摘下聽筒,狠狠地朝地板上扔去。

    就這樣。

    我又沉沉睡去。

    滴鈴……滴鈴……滴鈴……

    “你好,這裡是沙琳和南的家,請留言。”“嗶。”

    “嗨,南妮,我是X太太。我剛剛給你留了言。”我又費力地將一只眼睛撐開一條縫。“我跟你說過的那件事不知道怎樣了,不過你最好今天通知我……”上帝啊,上午9點半!新年假期!我從被窩裡伸出手,向電話摸去,這次可真的想把插頭拔出來了。

    哈哈,總算安靜了。

    “你好,這裡是沙琳和南的家,請留言。”“嗶”

    “嗨,南妮,我是X太太。”上帝!現在才上午10點!這家伙是怎麼回事?電話那頭傳來格雷爾哭泣的聲音。這不是我的問題,這不是我的問題,塞上耳朵,從被窩裡伸出手來,我摸到了電話,啊,音量鍵。“因為你還沒有告訴我們你的安排,所以我想……”哈哈,沒有聲音了。

    滴鈴……滴鈴……滴鈴……

    他媽的怎麼了?

    噢,上帝,是我的手機在響,這該死的手機。

    滴鈴……滴鈴……滴鈴……

    啊哈!我從床上爬起,卻怎麼也沒法發現這該死的鈴聲發自哪個角落。頭疼死了。

    滴鈴……滴鈴……滴鈴……

    這聲音來自床下。在床下!我試著向床底下爬去,身上竟然還穿著晚禮服,床底下喬治像個足球守門員那樣守著我的手機。我伸長手臂,和喬治搶奪著手機,手機還在響,總算搶到手機了。我一把把它扔進了洗衣筐,然後抓起地板上所有的東西將它蓋了個嚴嚴實實。

    哈哈!!去睡覺。

    滴鈴……滴鈴……滴鈴……

    我再次從床上爬起,大步沖向洗衣筐翻出手機,然後跑到廚房打開冰箱的門,把手機扔進去,接著繼續回去睡覺。

    我接下去足足又睡了4個小時,喬治異常安靜地蹲在床尾,等著我給它喂早飯。它昂著頭,嗚嗚地哼著,似乎在說:“狂歡了一場?”穿著皺得一塌糊塗的睡衣,我拖拖沓沓挪到廚房,給喬治喂完食後,我給自己弄了點咖啡。打開冰箱的門,冷凍盤裡手機的綠燈不停地閃爍著。

    一看顯示屏:“留言:12條。”哇,上帝。我倒了一杯咖啡,坐在床上開始聽留言。

    “嗨,還是我,我就不再自報家門了吧。X先生已經決定不去亞斯本了,我真的不想一個人單槍匹馬地去那兒。那裡一條路上住的都是馬夫和球場管理員,我感到非常孤獨。我還在城裡。如果你一星期能過來幾天的話,我將非常感激。星期一可以嗎?請讓我知道。我把這裡的電話號碼再說一遍……”

    我沒有多加考慮,抄起電話就撥通了麗富凱酒店。

    “你好。”

    “X太太?我是南妮。你好。”

    “哦,上帝,這裡的天氣真是太糟糕了。X先生幾乎就沒法出去打場高爾夫,現在他看來又要錯過滑雪了,真是的。格雷爾整天就被關在屋裡,本來他們保證我們像去年那樣全天有活動的,可這裡什麼都沒有。我真的不知道我到這裡干嗎來了。”電話的背景中傳來動畫片《風中奇緣》的音樂聲。“這麼說,你是聽到了我的留言?”

    “是的。”我用大拇指和粉紅色的手指揉了揉太陽穴。

    “我想你們家的電話大概壞了。你真的應該去好好瞧一瞧。我一個上午都在設法和你聯系。對了,X先生今天就走了,但我要一直在這裡待到周末,到星期一大概才能回來。我們是11點的飛機,所以你是否可以中午在我們家等著我們?”

    “好呀,沒問題”——耳罩——“本來上星期一後我就沒料想要回來,我已經有安排了。”

    “噢。那你至少能留給我一兩個星期嗎?”

    “可以是可以,但問題是……”

    “等等,你電話別掛。”那聲音聽上去她好像用手蓋住了話筒。“我們只有一部錄像片看。”X先生在電話那頭在說著什麼。“好的,再給他放一遍。”她在電話那頭壓低嗓門說話。

    “X太太?”

    “怎麼?”

    我知道在接下去的36個小時中,我們之間將持續進行這種交談,除非我也去那個白茫茫一片的小地方。“我接受了你關於巴黎的建議。所以我,讓我看看,從星期一起兩個星期內都無法回來,要一直到18號。”電話那頭沒有說“好的”。“同時,在你走前我們真的也沒時間好好討論一下我今年一小時的工資該漲多少。”

    “嗯?”

    “一般來說我每1月份每小時就漲2美元,我希望這沒什麼問題。”

    “好的,不,不,當然,我會和X先生說的,如果明天你能來我們家我會很感激——你能不能順便把增濕器保養一下。”

    “嗯,我真的要去西海岸,所以……”

    “太好了!那兩星期以後我們再見。不過請盡快讓我們知道你回來上工的日子。”

    詹姆斯為我開了門,“新年好,南妮。你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他挺驚訝地望著我。

    “X太太需要保養她的增濕器。”我說。

    “喔,那她也回來了?”他調皮地笑著說。

    當我打開X家的大門時就覺得有點不對頭,我盡量悄無聲息地慢慢朝裡走,倒真有點像個賊。在我剛將手臂從外套裡抽出來時,從音響裡竟然傳出了埃拉-菲茨傑拉德的“懊悔的奧蒂斯小姐”。

    我一下子停住了所有的動作。“有人嗎?”我問道。然後抓住背包貼著牆溜到了廚房,希望在那裡拿上一把菜刀。我曾經聽說過這樣的事,在房客外出期間,看門人會偷偷地把房子占為己有。我慢慢地旋開了廚房的門。

    料理台上有一瓶打開的果醬,爐子上的鍋在冒泡沫。哪個病態的家伙會偷偷溜進別人的家裡煮東西吃?

    “還沒准備好。”從保姆洗手間裡跑出一個帶有濃厚法國口音的男子,邊走邊在格子褲子上擦手,一面還整理著身上的白廚師服。

    “你是誰?”我把嗓子蓋過音樂聲問道,隨即下意識地朝門口退了一步。他注視著我。

    “您又是誰?”他把手放在臀部,說。

    “嗯,我是在這裡工作的。你是誰?”

    “彼埃爾。你的主人雇我來當廚師。”他回到料理台前繼續剁茴香,廚房裡一片忙碌的景象,充滿了醉人的香味,這一切看上去是如此的美好。

    “為什麼像條魚那樣的站在哪裡?走吧。”他沖我揮著刀。

    我依言離開廚房去找X太太。

    我不相信她已經回來了。當然,誰會在意給一個保姆打電話?哦,不,我干什麼都比給她的增濕器加料強呀。哦,如果這是她玩的一個花招的話,那我說什麼今晚也不會過來干活了。看來這是只不過她哄我過來干活的詭計之一,她有很可能將格雷爾放在一個網兜裡,然後掛在增濕器上面,當我低頭給增濕器加水時,一把將格雷爾向我頭上放下來!

    “她奔向那個把她領入歧途的男人。”歌聲中,我從一個房間尋到另一個房間。

    對了,我要讓她知道我可不是好惹的,用話砸她一通後,轉身揚長而去。對,就這麼辦。

    “喂?”想是這麼想,我還是感到有點毛骨悚然。可不是她麼,從臥室裡搖搖擺擺地跑出來,真絲的和服帶子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翡翠耳環在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上。

    那是芝加哥小姐。

    “你好。”她就像三個星期前在會議室裡那樣友好,邊和我打招呼邊閃過我身邊,向起居室走去。

    “你好。”我松開頭巾,大步緊跟著她,在她打開法國式的房門進入起居室時,我迅速掃了一眼房間,房間裡已經鋪好了一張餐桌,等待進行一場兩人世界的浪漫晚宴。一大束芍藥花,顏色烏黑烏黑的。而芝加哥小姐則伏在亮晃晃的桃心木家具上擺正銀器。

    “我來這裡只是為了給增濕器加水。”我扯著嗓子說道。

    “等等,”她說,轉身走到書架裡的一個隱蔽的控制面板前,熟練地調整著音量、聲調和重低音。“對了,”她回過身神定氣閒地笑著對我說,“你在說什麼?”

    “增濕器?太干了?沒……水了?那這些畫,對了,它們真的,嗯,可以忍受?如果它們太干燥的話?我想給它們澆點水就可以了。一次就夠了。今天,剛剛,因為這將可以保持到……好了,我會做的。”

    “好的,謝謝你,南妮。我相信X先生會感激你的,我也會。”她從餐具櫃裡重新拿出她那只飄忽不定的香檳杯,然後從地板上拔出增濕器的插頭。

    “那麼,好吧。”我咕噥著,抱著增濕器就走進了廚房。

    我將十個水槽都灌滿了水,接著塞回原處,然後將它們拖進了洗衣房。在此期間,埃拉的歌換了一首又一首,從“那僅僅是其中的一件事”,到“為何你如此行事”,再到“我一直相信你,親愛的,以我的方式”。我的頭腦一直昏昏沉沉的,這不是她的家,這不是她的家庭,最明顯的是她剛才走出來的地方並不是她的臥室。

    “你干完了?”當我塞上最後一個塞子時她問我。“因為我想知道你是否願意為我跑趟商店。”當我一把抓起外套時,她追我到了門口。“彼埃爾忘了買厚奶油了。謝謝你。”我打開大門時,她遞給我20元錢。

    我看看錢,然後從架子上取下格雷爾的那把小青蛙雨傘,那把傘一張開就會突然出現兩只青蛙的大眼睛。我把錢遞還給她,“我不能,我已經,嗯,有個約會了,去看醫生。”我從鍍金的鏡子裡瞥了一眼自己,“真的……我不行。”

    她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那就算了。”口氣十分平淡。電梯門開了,她看似不經意地靠在電梯門上。

    我把錢放在了門廳的桌上。

    她的眼睛忽閃著。“看,南妮,不是嗎?你回家後就會告訴你的主人說發現我在這裡,我把麻煩和褲衩一起留下了,你的所作所為將把我從一堆麻煩中解救出來。”她走進公寓,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

    “怎麼,是字面上的褲衩這個意思嗎?”第二天,在“斯黛拉”化妝品櫃台前,莎拉往嘴上抹著粉紅色的唇彩,問我。

    “我不知道!我看見他們什麼了?好像我看見他們什麼似的。”

    “那兩個家伙給你多少錢?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留條後路?給他們留條後路?”莎拉努力地噘著嘴,“太粉了吧。”

    “像只猩猩。”

    “試試李子色的吧。”美容顧問在櫃台後建議道。莎拉拿起一張紙巾擦拭。

    “X太太明天回來。我覺得就好像我做了什麼事情似的。”我惱怒地靠在櫃台邊。

    “嗯,辭職?”

    “不,離開這裡回到真實的世界,那個我租房的地方。”

    “嘟嘟!!!!”我和莎拉都呆住了,就看見中庭方向的兩大堆購物袋在狂叫著莎拉高中時的綽號,這個詞和“靴子”的發音押韻。兩大堆購物袋沿著樓廳向我們挪過來,在移動的縫隙中我們才看見原來是亞力山德拉和蘭格麗。

    我和莎拉迅速交換了一下眼色,上高中時她們住在伯肯斯多克。現在她們站在我們面前,亞力山德拉大約6英尺左右,而蘭格麗剛剛5英尺高,穿著小羊毛的外套,開司米的套領毛衣,還有該死的卡地亞。

    “嘟嘟!”她們又大叫著撲了上來,亞力山德拉手提著袋子就來擁抱莎拉,結果莎拉險些被購物袋重重地擊中腦袋。

    “嘟嘟,怎麼樣?”亞力山德拉問道,“你有男人嗎?”

    莎拉的眼皮抬了上去“沒有,不,我的意思是有的,但……”她開始出汗了,汗珠像玻璃珠一樣亮閃閃地掛在眉毛上。

    “我有一個你難以置信的男人——他是個希臘人。他簡直是太迷人了,我們下星期去裡維埃拉度假,”亞力山德拉唧唧咕咕地說著,“那你呢,你怎麼樣了?”她問我。

    “老樣子,老樣子,仍舊和孩子們混在一起。”

    “霍,”蘭德麗在一旁靜靜地說道,“那你明年怎麼辦?”

    “我希望去一家課外活動機構工作。”她們的眼睛瞇了起來,好像我一下子說的是她們未料想到的語言。“有否注意過創意藝術?是自我表現的一種工具?以及人際交往的建立?”我看上去完全面無表情,“凱西-李真的很棘手?”我竭力祭出最後一道防線……怎麼了?

    “對了,你怎麼樣了?”蘭德麗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莎拉。

    “我將去阿麗爾工作。”

    “天哪!!!”她們尖叫起來。

    “嗯,”莎拉繼續說,“我只不過去那兒接接電話,但——”

    “不,這沒什麼可怕的。我,愛,阿麗爾。”亞力山德拉說。

    “陪我的男人。”亞力山德拉說。

    “大麻。”蘭格麗柔柔地說道。

    “好了,我們就此分手吧,我一點鍾要在科蒂-巴斯克等我媽媽。哦,嘟嘟!”莎拉再次被亞力山德拉戲弄了一番,不過擋著別戳到她們的海鮮沙拉上去。

    “你太有趣了,”我對莎拉說,“阿麗爾?”

    “滾他媽的。來吧,我們去吃點好的。”

    我們決定去“弗雷德”犒勞自己一頓別致的紅酒午餐和奶酪披薩。

    “我說,你真的會將自己的褲衩留下在某人的家裡?”

    “南妮,”莎拉阻止了我,“我真的不理解你為什麼在乎這個。X太太像騾子那樣驅使你干活,還拿該死的動物頭飾給你當獎金,你干嗎還對她那麼忠心耿耿?”

    “莎拉,不管她是個多糟糕的雇主,可她還是格雷爾的媽媽,這個女人和她的丈夫還在她的床上做愛,在格雷爾的家裡。這真讓我苦惱。沒人受得了這一切。這太反常了。她想取代對方!怎麼樣?”

    “對,如果我已結婚的男朋友尋思著離開他的妻子,我想我也會接納他的。”

    “所以,如果我先告訴了X太太,那芝加哥小姐就贏了,而X太太肯定會崩潰,如果我不告訴她,那對X太太肯定會是種羞辱——”

    “南,這與你的工作職責差了十萬八千裡,你不必是告訴她的那個人,相信我……這不是你的工作范圍。”

    “但如果我不這樣,那褲衩就會滿天飛,她發現後會……哦,這太可怕了!哦,天哪!被格雷爾發現後會怎樣?她是如此惡毒,我敢打賭她肯定會放在格雷爾可以發現的地方。”

    “南,等等,他怎麼會知道這是她的東西?”

    “因為它們極有可能是黑色帶花邊的,可能還鑲皮,她可能現在還不知道,但到某一天他開竅了,這會殺了他的!拿上你的外套。”

    莎拉在前廳迎接喬希,喬希還提著一瓶葡萄酒。“歡迎參加尋寶派對!我們將提供優厚獎品,包括耳套一副和一趟掃帚壁櫥間之旅。誰是我們的第一個參賽者?”

    “噢,我,我!”喬希邊說邊脫下夾克,我接過來轉身鑽進了前廳壁櫥裡,仔細搜索裡面每一件外套的口袋和靴子。沒有什麼。“天哪,南,這地方真讓人吃驚——簡直他媽的像大都會博物館。”

    “是呀,真愜意。”莎拉說。而我則大步沖進了起居室。

    “我們沒有時間來閒扯了,”我把雙手舉過肩大叫,“搜查屋子!”

    “那我們是否要在內衣上做點記號?還是畫個十字架?”喬希問。

    “特別之處是沒有褲襠和可食用的。”莎拉解釋游戲的規則,可我卻沒發現這有什麼可樂的。

    “好了,”我說,“聽著,我們必須要有系統性。從房間開始是最有可行性的,那些褲衩會在第一時間被找到。喬舒亞,你負責主人房、X太太的衣帽間和她的辦公室。莎拉-安妮!”

    “在此,先生!”

    “你的任務是廚房、圖書室、保姆房。我來管起居室、餐廳、學習和洗衣房。好嗎?”

    “那格雷爾的房間呢?”喬希問我。

    “對了,我就從那裡開始。”

    我一路走一路開燈,連平時極少開的吸頂燈也打開了,仔仔細細地搜索X家的每一個黑暗角落。

    “南妮,你可別說我們沒有盡力。”喬希說,順手遞給我一根香煙,我們都坐在後樓梯的回收桶邊上。“她很有可能在騙你,希望你告訴X太太,那樣她就可以重起爐灶了。”

    莎拉也點上了一根煙。“同時,不管是誰在這間屋子裡發現這些值得發現的玩藝——它們藏得真是好。你確信這個女人是X先生的同事,而不是中央情報局的?”她把打火機遞給我。

    喬希手裡還牽著一只小巧的哈巴狗,他說這是他的“獵犬”。

    “真讓人難以置信,為什麼?為什麼?我錯過什麼了?”他充滿狐疑地低頭看了小狗一眼。“等等,我還拿了點別的呢。”

    “你最好給我放回去。”我說。“對不起,浪費了你一個晚上的時間來找一條褲衩。”我說,然後在鐵欄桿上掐滅了煙頭。

    “喂,”莎拉的手摟上了我的肩,“沒事的,X家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他們不會有事的。”

    “那格雷爾怎麼辦?”

    “沒事,他有你。而你有H。”

    “對,我不會一無所有。我的珠寶盒裡有一卷留言電話的磁帶,隨身的錢包裡有一把作為紀念品的塑料調羹,我走到哪兒就跟我到哪兒。”

    “呀,呀,真的。那我可以在婚禮上展示你的塑料調羹嗎?”

    “親愛的,你帶著塑料調羹來參加婚禮的日子還早著呢。來吧,叫上喬希把我們在屋子留下的指紋給抹了。”

    回到家,留言電話的燈忽閃著。

    “你好,南妮,我是X太太。我不知道你是否從巴黎回來了。我也打不通你的手機,看來我們要給你買一個新的了。我打電話來是因為X先生讓我聖誕節時在金門酒店入住一周,這是不是很讓人驚奇?麗夫凱酒店真不是人住的,我至今還沒有從假期中復原過來——我簡直是筋疲力盡,所以我決定下星期回來。X先生差不多時間回來,不過我想知道你是否回來,這樣我這就可以告訴他你的去向,如果他需要你的話。不過我們都知道那沒問題。今天晚上我一直在房間裡,回電話給我。”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打電話給她,告訴她我不再離開她家了。

    “X太太,你好,我是南妮。”

    “怎麼樣?”

    我深吸了一口氣。

    “那份工作?”她問。

    “沒問題。”我說,相信她不會問我的家庭電話。

    “太好了。那麼我們星期一上午見——下星期。我坐的是9點的飛機,如果你7點鍾到的話那就太棒了。真的,我們最好說是6點45分,那樣保險一點。”

    接下來的15分鍾裡我在床上翻了8次身,其實我真的很累,身體重如鉛石,但每次只要一閉眼,格雷爾重重的咳嗽聲就回蕩在房間裡。我拿起鍾看了一眼時間,紅色的數字明確無誤地告訴我,這是凌晨2點36分,天哪。

    我用頭狠狠地砸了一下床墊,並翻了個身。凝視著X家客房的天花板,我試圖要為過去的三個夜晚補點睡眠,缺覺讓我的身子變得很沉重。在第七百二十一大街,我照看生病的格雷爾已經疲憊不堪,哄他開心,還得注意不讓他的熱度繼續高上去。

    當我到X家時,X太太在電梯前歡迎我,手裡還拿著一張單子,她的包已經在樓下的豪華轎車裡等著我。她看似不經意地“提起”格雷爾“有一點點耳朵痛”,而他的藥隨著他的兒科醫生的數量的增加,在減少——“僅僅是萬一”。然後是一頓牢騷:“我們真的不該讓格雷爾坐在電視機前,你們兩個還樂成那樣!”

    我知道“樂”這個詞很少出現在格雷爾身上,那個時候他無精打采地挨著玩具火車躺在地板上,手裡翻來覆去地玩著一節車廂。

    “是不是等X先生晚上回來後再拿主意?”我問在附近打掃的康妮。

    “希望你帶上你的睡褲。”她回答說,忙不迭地晃著頭。在過去幾天裡,我熱切地盼望著康妮的到來,這樣屋子可以多一個人,雖然她只不過是在屋子裡吸吸塵而已。當溫度固定在華氏7度時,我們就整天躲在屋子裡足不出戶。這一切是可以忍受的,甚至是完美的,如果H-H不得不回學校上閱讀課的話。他告訴我可以帶格雷爾上樓去和邁克斯玩,但我覺得他們兩個不會玩在一起。格雷爾“稍稍”的耳朵疼似乎好點了,但他的咳嗽卻厲害起來了。

    好了,不管怎麼說,他爸爸已經成了一個“失蹤的人”——在我回來工作的第一天整晚他都未能回來。而打給賈絲汀的無數電話也只能挖掘出語音郵件,來自芝加哥四季酒店的某一間套房。同時,礦泉美容中心的前台小姐把我打給X太太的電話全部擋了回來,就好像她是莎朗-斯通似的。我今天下午又帶格雷爾去看了醫生,但醫生僅僅建議格雷爾服完粉紅色的羥氨苄青霉素再說。

    又一輪的咳嗽開始了——嗓子聽上去比吃飯的時候充血更厲害了。太無知了,太晚了,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如果沒人回來管我們的話,這事就嚴重了。

    我起床後,把開司米披肩像斗篷那樣圍在脖子上,拖拖沓沓地跑到窗邊,將厚厚的純棉窗簾拉到邊上後,公園大街的街燈溢進房間,我把前額貼在冰涼的窗玻璃上,看見一輛出租車穿過街道停在樓前,一對青年男女跌跌撞撞地下車。女孩穿著高幫靴和超短夾克,靠在男孩身上從看門人面前經過,走進了大樓。她肯定凍壞了。玻璃窗傳過來的寒意讓我的前額很快就變得冰涼,我趕緊往回縮,並用手焐了好一會兒。窗簾重新拉上,將光線徹底擋住。

    “南、南妮?”格雷爾用沙啞的聲音輕輕叫著我。

    “是的,格盧弗,我來了。”我的聲音在寬敞的房間裡回蕩,穿過黑暗的房間,外面不時駛過的汽車車燈的光亮驅趕走神秘的陰影。伴隨著格雷爾的超聲波2000型空氣過濾器似的呼呼聲,格盧弗夜燈溫暖的燈光在歡迎我的到來。在我打開房門的一剎那,我的胃一下子抽緊了——格雷爾的情況一點也沒有好轉。呼吸聽上去很吃力,眼睛水汪汪的。我在床角坐下,“你好,親愛的,我在這兒。”我將手覆在他的額頭上,很燙。在我的手指碰上他前額的那一刻,孩子開始氣喘起來。

    “沒事的,格盧弗,你只不過是真的病了,我知道這很討厭。”我不知道還該說什麼,他的喘氣聲讓我吃驚不小。“我這就抱你起來,格盧弗。”我將手臂插在他身下,開司米披肩拖到了地板上。他放聲大哭,我一邊拍著抱緊他,一邊去按電梯。兒科醫生,急診室,媽的。

    我抱著他走到了門廳,然後靠在牆上開始撥號。鈴響第二聲時,媽媽拿起了話筒。

    “你在哪兒?發生什麼事了?”

    “媽媽,我不該扯進去。我和格雷爾在一起,他病了,耳朵發炎,咳嗽,他們給了他點抗生素,但咳嗽越來越厲害了,我沒法和X太太聯絡上,前台的小姐說她整天喝得爛醉。他看上去都沒法呼吸了,我不知道該不該帶他去醫院,但他高燒不退,我已經兩個晚上沒有合眼了——”

    “你讓我聽聽他的咳嗽聲。”

    “什麼?”

    “把電話放到他的嘴邊,這樣他就咳嗽了。”媽媽的聲音聽上去平靜而有力。我把話筒放到格雷爾的嘴邊,不到一秒鍾他就爆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我感到他的胸口猛地壓在我身上。

    “哦,上帝,媽媽,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南妮,這是喉炎,他得的是喉炎。你需要做個深呼吸。這個時候你不能崩潰,和我一起呼吸,來——”

    我注意聽她的聲音,她為我和格雷爾做了一個深呼吸。“好了,聽著,他沒事的,你也沒事。他只不過是在胸口有大量的積液。你在哪兒?”

    “第七百二十一大街。”

    “不,你在公寓的哪裡?”

    “在門廳裡。”

    “那兒有無繩電話嗎?”

    “不,她不喜歡那個玩藝。”在格雷爾又開始氣喘時,那種驚慌的感覺再次向我襲來。

    “好,你把他抱到浴室裡,打開水龍頭,調到適合的溫度——不要太燙,暖和一點就可以了,然後把他抱在你腿上坐在浴缸邊上,把門關緊,讓房間裡蒸汽足點,待在裡面直到他不再氣喘。你會看見,蒸汽會有所幫助的。他的熱度會漸漸低下去,到明天早上就會退燒的。每件事都會好起來的,一個小時後再打電話給我,好嗎?我等著。”

    該為他做些什麼我有了主心骨。“好的,媽媽,我愛你。”我掛斷電話,穿過黑暗把他抱到了浴室裡。

    “我要開燈了,格雷爾,閉上你的眼睛。”他把汗津津的臉轉向我的背部。在經過長時間的黑暗後,燈光顯得特別刺眼,以致我在找那只鍍銀的水龍頭時眼睛花了好幾次。當我彎下腰開水龍頭時,我緊緊抓住他的身子,然後坐在浴盆邊,把他放在我的腿上固定好。當水打上我們的腿時,他哭了。

    “我知道,甜心,我知道。我們要一直坐在這裡直到這神奇的蒸汽讓你的胸口感到舒服為止。你想聽我唱歌嗎?”他僅僅是再次靠近我,當我們周圍都充滿蒸汽時,他邊哭邊咳嗽。

    “我……要……媽媽。”他小小的身子戰栗著,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我在他身邊。我的睡褲浸在溫暖的水中,我把頭向他低下去,慢慢搖晃著。疲憊而擔憂的淚水滑過我的臉頰滴到他的頭發上。

    “哦,格盧弗,我知道。我也想我的媽媽。”

    太陽透過百葉窗射了進來,我們兩個大嚼肉桂吐司,而格盧弗已經是只喂飽的小動物了。

    “再說一遍,南妮,說——肉奎吐司。”

    我笑了起來,輕輕捅著他的肚子。他的眼睛大而清澈,我把他的體溫降到華氏986度,讓我們兩個人都感到暈乎乎的。“不,格盧弗,肉桂,來吧——跟我說。”

    “就叫‘女人吐司’。你跟我說——”他的手指在我的頭上亂摸,吐司的碎屑紛紛掉在我們兩個人的身上。

    “女人吐司,你這個瘋孩子,下一個是什麼——男人雞蛋?”

    他被我的話逗得咯咯直樂。“哈哈,男人雞蛋!我餓死了,南妮,我要死了,我要點雞蛋——男人雞蛋。”

    我向他慢慢移過去,搶他手上的盤子。

    “你好,你好,媽咪的家!”我突然停住,格雷爾看著我,就像一只興奮的小狗那樣從床上爬下來。在她打開他房門時,跑過我的身邊,沖到了她面前。

    “你好!你臉上怎麼到處都是碎屑?”她抹了抹他的臉向我轉過身來。我從她的眼裡看到了整個房間。枕頭、毯子和濕毛巾扔在地上,當早上6點格雷爾睡著時我也垮掉了。

    “格雷爾病得很重。我們昨天整晚沒睡——”

    “他現在看上去很好呀,除了那些碎屑外。格雷爾,去浴室洗洗臉,我等會兒給你看你的禮物。”他轉過身來用大大的眼睛看著我,蹦蹦跳跳地去了浴室。我很吃驚他能如此平靜地踏進那裡。

    “他吃藥了嗎?”

    “當然,他吃了兩天多了。但他的咳嗽卻在加劇。我試圖打電話給你。”

    她發怒了,“好的,南妮,我想我們該在哪裡討論一下我們該讓格雷爾吃什麼。你現在可以走了,我來收拾。”

    我擠出一臉的笑容,“好吧,我想我是該走了。”我端著盤子走過她身邊,幾乎不認識這間充滿了陽光的屋子。我把所有的東西塞進包裡,穿上牛仔褲和毛衣,任床上亂得一塌糊塗,以示反抗。

    “再見!”我打開房門大叫了一聲。我聽見格雷爾穿著睡褲奔在大理石地面上,一頂尺寸太大的牛仔帽很滑稽地掛在頭上。

    “再見,南妮!”他張大胳膊撲了上來,我緊緊地摟了他一下,很驚訝只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他的呼吸就恢復正常了。

    “X太太?他還有兩天多的抗生素要服,所以——”

    她出現在門廳的另一頭,“對了,我們今天有個充實的安排——我們要先去做發型,然後去為爸爸挑禮物。來吧,格雷爾,去穿衣服。再見,南妮。”

    格雷爾跟在她身後回自己的房間,我獨自在門廳裡站了好一會兒,拿起包,轉身走了出去。

    保姆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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