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虻 第二部 第五章
    牛虻顯然知道如何為自己樹敵。他是在八月到達佛羅倫薩的,到了十月底,委員會的四分之三成員贊同馬爾蒂尼的觀點。他對蒙泰尼裡的猛烈抨擊甚至惹惱了崇拜他的人。對於這位機智的諷刺作家所說的話和所做的事,加利起先全力支持,現在卻憤憤不平,開始承認最好還是放過蒙泰尼裡。

    「正直的紅衣主教可不多。偶然出現這麼一個,還是應該對他客氣一些。」

    對於暴風雨般的漫畫和諷刺詩文,唯一仍舊漠然視之的人好像就是蒙泰尼裡本人。就像馬爾蒂尼所說的那樣,看來不值得浪費精力嘲笑一個如此豁達的人。據說蒙泰尼裡在城裡時,有一天應邀去和佛羅倫薩大主教一起進餐。他在屋裡發現了牛虻所寫的一篇文章,這篇諷刺文章大肆對他進行人身攻擊。讀完以後,他把文章遞給了大主教,並說:「寫得相當精彩,對不對?」

    有一天,城裡出現了一份傳單,標題是《聖母領報節之聖跡》〔聖母領報節為三月二十五日。《聖經》稱天使迦勃裡爾(Gabriel)在這一天奉告聖母瑪利亞,她將得子耶穌。〕。儘管作者略去了眾人熟知的簽名,沒有畫上一隻展翅的牛虻,但是辛辣而又犀利的文風也會讓大多數讀者明白無誤地猜出這是誰寫的文章。這篇諷刺文章是用對話的形式寫成。托斯卡納充當聖母瑪利亞;蒙泰尼裡充作天使,手裡拿著象徵純潔的百合花,頭上頂著象徵和平的橄欖枝,宣佈耶穌會教士就要降臨。通篇充滿了意在人身攻擊的隱喻,以及最險惡的暗示。整個佛羅倫薩都覺得這一篇諷刺文章既不大度又不公正。可是整個佛羅倫薩還是笑了起來。牛虻那些嚴肅的荒誕笑話有著某種無法抗拒的東西,那些最不贊成他的人與最不喜歡他的人,讀了他的諷刺文章也會像他那些最熱忱的支持者一樣開懷大笑。雖然傳單的語氣讓人感到厭煩,但是它卻在城中大眾的感情上留下了痕跡。蒙泰尼裡個人的聲譽太高,不管諷刺文章是多麼機智,那都不能對他造成嚴重的傷害。但是有一段時間,事態幾乎朝著對他不利的方向發生了逆轉。牛虻已經知道應該盯在什麼地方。儘管熱情的群眾仍舊會聚集在紅衣主教的房前,等著看他走上或者走下馬車,但是在歡呼聲和祝福聲中,經常也夾雜著:「耶穌會教士!」「聖信會奸細!」這樣不祥的口號聲。

    但是蒙泰尼裡並不缺乏支持者。這篇諷刺文章發表以後兩天,教會出版的一份主要報紙《教徒報》刊出一篇出色的文章,題目是《答〈聖母領報節之聖跡〉》,署名「某教徒」。

    針對牛虻的無端誹謗,這一篇充滿激情的文章為蒙泰尼裡作了辯護。這位匿名作者以雄辯的筆調和極大的熱忱,先是闡述了世界和平及人類友好的教義,說明了新教皇是福音傳教士,最後要求牛虻證明在其文中得出的結論,並且鄭重呼籲公眾不要相信一個為人所不齒的、專事造謠中傷的傢伙。作為一篇特別的應辯文章,它極有說服力;作為一篇文學作品,其價值又遠遠超出一般的水平。所以這篇文章在城裡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特別是因為連報紙的編輯都不知道作者的身份。文章很快就以小冊子的形式分頭印刷,佛羅倫薩的各家咖啡店裡都有人在談論這位「匿名辯護者」。

    牛虻作出了反應,他猛烈攻擊新教皇及其所有的支持者,特別是蒙泰尼裡。他謹慎地暗示蒙泰尼裡可能同意別人撰文頌揚自己。對此,那位匿名作者又在《教徒報》上應答,憤然予以否認。蒙泰尼裡在此逗留的餘下時間裡,兩位作者之間展開的激烈論戰引起了公眾的注意,從而無心留意那位著名的傳道士。

    自由派的一些成員斗膽規勸牛虻不必帶著那麼惡毒的語調對待蒙泰尼裡,但是他們並沒有從他那裡得到滿意的答覆。

    他只是態度和藹地笑笑,慢慢吞吞、磕磕巴巴地答道:「真—真的,先生們,你們太不公平了。在向波拉夫人作出讓步時,我曾公開表示應該讓我這會兒開個小—小的玩笑。契約是這樣規定的呀!」〔此句引自莎士比亞《威尼斯商人》第四幕第一場中夏洛克的話。〕蒙泰尼裡在十月底回到了羅馬尼阿教區。他動身離開佛羅倫薩之前,作了一次告別布道。他溫和地表示不大贊成兩位作者的激烈言辭,並且懇求為他辯護的那位匿名作者作出一個寬容的榜樣,結束一場無用而又不當的文字戰。《教徒報》在第二天登出了一則啟事,聲明遵照蒙泰尼裡大人的意願,「某教徒」將會撤出這場論戰。

    最後還是牛虻說了算。他發表了一份小傳單,宣稱蒙泰尼裡的基督教謙讓精神繳了他的械,他已經改邪歸正,準備摟住他所見到的第一位聖信會教士,並且灑下和解的眼淚。

    「我甚至願意,」他在文章的結尾部分說,「擁抱向我挑戰的那位匿名作者。如果我的讀者像我和紅衣主教閣下那樣,知道了這意味著什麼,而且也知道了他為什麼隱姓埋名,那麼他們就會相信我這番話的真誠。」

    他在十一月的後半月向文學委員會宣佈,他要到海邊休假兩個星期。他顯然去了裡窩那,但是裡卡爾多很快就跟了過去,希望和他談談,找遍全城也沒有發現他的蹤影。十二月五日,沿亞平寧山脈的教皇領地爆發了異常激烈的政治遊行示威,人們開始猜測牛虻突發奇想,在深冬的季節要去休假的理由。在騷亂被鎮壓以後,他回到廣佛羅倫薩。他在街上遇到了裡卡爾多,和顏悅色地說:「我聽說你到裡窩那找我,我當時是在比薩。那個古城真是漂亮,大有阿卡迪亞那種仙境的遺風。」

    聖誕節那個星期的一天下午,他參加了文學委員會召開的會議。會議的地點是在裡卡爾多醫生的寓所,即在克羅斯門附近。這是一次全會,他晚來了一點。他面帶微笑,歉然地鞠了躬。當時好像已經沒有了空座。裡卡爾多起身要去隔壁的房間取來一把椅子,但是牛虻制止了他。「別麻煩了,」他說,「我在這就挺舒服。」說著他已走到房間那頭的窗戶跟前,瓊瑪的座椅就在旁邊。他坐在窗台上,懶洋洋地把頭靠在百葉窗上。

    他瞇起眼睛,笑盈盈地俯視瓊瑪,帶著深不可測的斯芬克斯式神態,這就使他看上去像是列奧納多-達-芬奇肖像畫中的人物。他原已使她產生一種本能的不信任感,這種感覺現在深化成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

    這次討論的議題是發表一份小冊子,闡明委員會對托斯卡納面臨饑饉的觀點,以及應該對此採取什麼措施。這是一個很難決定的問題,因為如同往常一樣,委員會在這個議題上產生了嚴重的分歧。瓊瑪、馬爾蒂尼和裡卡爾多屬於激進的一派,他們主張強烈呼籲政府和公眾立即採取切實的措施,以便解救農民的困苦。溫和的一派——當然包括格拉西尼——害怕過分激烈的措詞也許將會激怒而不是說服政府。

    「想要立即幫助人民,先生們,用心是很好的。」他環視了一下那些面紅耳赤的激進分子,帶著平靜而又憐憫的口吻說道,「我們大多數人都想得到許多我們不大可能得到的東西,但是如果我們採用你們所提議的那種語氣,那麼政府就很有可能不會著手行動,直到真的出現饑荒他們才會採取救濟措施。如果我們只是勸說政府內閣調查收成情況,這倒是未雨綢繆。」

    坐在爐旁一角的加利跳起來反駁他的宿敵。

    「未雨綢繆——對,我親愛的先生。但是如果發生了饑荒,它可不會等著我們從容綢繆。等到我們運去實實在在的救濟品之前,人民也許就已忍饑挨餓了。」

    「聽聽——」薩科尼開口說道,但是好幾個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大點聲,我們聽不清。」

    「我也聽不清,街上鬧翻了天。」加利怒氣沖沖地說道,「裡卡爾多,窗戶關了沒有?說話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瓊瑪回過頭去。「關了,」她說,「窗戶關得死死的。我看是有一班玩雜耍的或是別的什麼從這兒經過。」

    從下面街道傳來陣陣的叫聲和笑聲,以及鈴聲和腳步聲,夾著一個銅管樂隊差勁的吹奏聲和一面大鼓無情的敲擊聲。

    「這些日子沒辦法,」裡卡爾多說,「聖誕節期間肯定會鬧哄哄的。薩科尼,你剛才在說什麼?」

    「我是說聽聽比薩和裡窩那那邊的人對這個問題有什麼看法。也許裡瓦雷茲先生能夠給我們講一講,他剛從那裡回來。」

    「裡瓦雷茲先生!」瓊瑪叫道。她是唯一坐在他身邊的人,因為他仍然默不做聲,所以她彎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慢慢地轉過身來,面對著她。看見這張沉如死水的臉,她嚇了一跳。片刻之間,這像是一張死人的臉。過了一會兒,那兩片嘴唇才動了起來,怪怪的,毫無生氣。

    「對,」他小聲說道,「一班玩雜耍的。」

    她的第一直覺是擋住他,免得別人感到好奇。她不明白他是怎麼回事,但是她意識到他產生了某種可怕的幻想或幻覺,而且這時他的身心全然為它所支配。她迅速站了起來,站在他和眾人之間,並且打開了窗戶,裝作往外張望。只有她自己看見了他的臉。

    一個走江湖的馬戲班子從街上經過,賣藝人騎在驢上,扮作哈里昆的人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披上節日盛裝的人們開懷大笑,摩肩接踵。他們與小丑插科打諢,相互扔著如雨般的紙帶,並把小袋的話梅擲向坐在彩車裡的科倫賓。那位扮作科倫賓的女人用金銀紙箔和羽毛把自己裝飾起來,前額披著幾縷假髮卷,塗了口紅的嘴唇露出做作的笑容。彩車後面跟著一群形態迥異的人——流浪漢、叫花子、翻著斤斗的小丑和叫賣的小販。他們推推搡搡,亂扔亂砸,並為一個人拍手叫好。因為人群熙來攘往,所以瓊瑪起先沒有看到是什麼一個人。可是,隨後她就看清了——一個駝子,又矮又醜,穿著稀奇古怪的衣服,頭上戴著紙帽,身上掛著鈴鐺。他顯然屬於那個走江湖的雜耍班子。他做出可憎的鬼臉,並且彎腰曲背。

    「那兒出了什麼事?」裡卡爾多走到窗戶跟前問道。「你們好像饒有興趣。」

    他感到有點吃驚,為看一幫走江湖的賣藝人,他們竟讓委員會全體成員等在一旁。瓊瑪轉過身來。

    「沒什麼意思,」她說,「只是一幫玩雜耍的。可是聲音那麼嘈雜,我還以為是什麼別的東西呢。」

    她站在那裡,一隻手仍然抹著窗戶。她突然感到牛虻伸出冰冷的手指,充滿激情地握住那隻手。「謝謝你。」他輕聲說道。他關上了窗戶,重又坐在窗台上。

    「恐怕,」他淡淡地說,「我打斷了你們開會,先生們。我剛才是在看雜耍表演,真、真是熱、熱鬧。」

    「薩科尼向你提了一個問題。」馬爾蒂尼粗聲粗氣地說道。

    牛虻的舉止在他看來是荒誕不經的裝腔作勢,他感到氣惱的是瓊瑪這樣隨便,竟也學他的樣子。這不像她一貫的作風。

    牛虻聲稱他對比薩人民的情緒一無所知,他去那裡「只是休假」。他隨即就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先是大談農業收成的前景,然後又大談小冊子的問題。他雖然說話結巴,但是滔滔不絕,搞得其他的人精疲力竭。他好像從自己的聲音裡找到了一些讓人狂喜不已的樂趣。

    會議結束了,委員會的成員起身離去。這時裡卡爾多走到馬爾蒂尼的跟前。

    「你能留下來陪我吃飯嗎?法布裡齊和薩科尼已經答應留下來了。」

    「謝謝,可是我要把波拉夫人送回家。」

    「你真的害怕我自己回不了家嗎?」她說著站了起來,並且披上了她的圍巾。「當然他要留下來陪你,裡卡爾多醫生。換換口味對他有好處。他出門的次數可不多。」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來送你回家吧,」牛虻插嘴說道,「我也是往那個方向走。」

    「如果你真的往那邊走的話——」

    「裡瓦雷茲,我看晚上你沒有空過來了吧?」裡卡爾多在為他們開門時問道。

    牛虻回頭笑出聲來。「我親愛的朋友,是說我嗎?我可要去觀看雜耍表演!」

    「真是一個怪人,奇怪的是對賣藝的人這樣情有獨鍾!」裡卡爾多回來以後對他的客人說道。

    「我看這是出於一種同行之間的情感吧,」馬爾蒂尼說道,「我要是見過賣藝的人,這個傢伙就是一個。」

    「我希望我只是把他當成一個賣藝的人,」法布裡齊表情嚴肅,在一旁插嘴說道,「如果他是一個賣藝的人,恐怕他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賣藝人。」

    「危險在什麼地方?」

    「呃,我不喜歡他那麼熱衷於短期旅行,這些意在取樂的旅行又是那麼神秘。你們知道這已是第三次了。我不相信他是去了比薩。」

    「我看這幾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他是去了山裡。」薩科尼說道,「他根本就不屑否認他仍與私販子保持聯繫,他是在薩維尼奧起義中認識他們的。他利用他們之間的友誼,把他的傳單送到教皇領地邊境那邊,這是十分自然的。」

    「我嘛,」裡卡爾多說道,「想跟你們談的就是這個問題。我有個想法,我們倒是不妨請裡瓦雷茲負責我們的私運工作。建在皮斯托亞的印刷廠管理不善,在我看來效率很差。運過邊境的傳單總是卷在雪茄煙裡,沒有比這更原始的了。」

    「這種方法迄今可是非常有效。」馬爾蒂尼執拗地說。加利和裡卡爾多總是把牛虻樹為模範,對此他開始感到厭煩。他傾向於認為在這個「懶散的浪人」擺平大家之前,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這種方法迄今也太有效了,所以我們就滿足於現狀,不去想著更好的方法。但是你們也知道近來有許多人被捕,沒收了許多東西。現在我相信如果裡瓦雷茲肯為我們負責這件事情,那麼這樣的情況就會減少。」

    「你為什麼這麼想呢?」

    「首先,私販子把我們當成外行,或者說把我們當成有油水可搾的對象。可是裡瓦雷茲是他們自己的朋友,很有可能是他們的領袖,他們尊重並且信任他。對於參加過薩維尼奧起義的人,亞平寧山區的每一位私販子都肯為他赴湯蹈火,對我們則不會。其次,我們中間沒有一個人像裡瓦雷茲那樣熟悉山裡的情況。記住他曾在那裡避過難,熟記每一條走私的途徑。沒有一個私販子敢欺騙他,即使他想那樣做都不成。如果私販子敢欺騙他,那也騙不過他。」

    「那麼你就提議我們應該請他全面負責把印刷品運過邊境——分發的渠道、投放的地址、藏匿的地點等等一切——抑或我們只是請他把東西運過去?」

    「呃,至於投放的地址和藏匿的地點,他很可能全都知道了,甚至比我們知道的還要多。我看在這個方面我們教不了他多少東西。至於說到發行的渠道,這當然要看對方的意思。我考慮重要的問題是實際私運本身。一旦那些書籍運到了波洛尼亞,分發它們就是一個比較簡單的問題了。」

    「就我來看,」馬爾蒂尼說,「我反對這項計劃。第一,你們都說他辦事如何老練,但是這些只是猜測。我們並沒有親眼見到他做過走私過境的工作,而且並不知道他在關鍵時刻能否鎮靜自若。」

    「噢,對此你大可不必表示懷疑!」裡卡爾多插了進來。

    「薩維尼奧事件的歷史證明了他能做到鎮靜自若。」

    「還有,」馬爾蒂尼接著說道,「從我對裡瓦雷茲瞭解的情況來看,我並不傾向於把黨的秘密全都交給他。在我看來他是一個輕浮做作的人。把黨的私運工作委託給這樣的人,這可是一個嚴肅的問題。法布裡齊,你有什麼看法?」

    「如果我像你一樣只有這些反對意見,馬爾蒂尼,」教授答道,「我當然應該打消它們,裡瓦雷茲這樣的人無疑具備裡卡爾多所說的全部條件。就我來看,我毫不懷疑他的勇氣、他的誠實,或者他的鎮定。他瞭解山裡的情況,瞭解山民。我們有充足的證據。但是我還有一條反對意見。我相信他去山裡並不是為了私運傳單。我開始懷疑他另有目的。當然了,這一點我們只是私下說說而已。只是懷疑。在我看來,他可能與某個『團體』保持聯繫,也許是最危險的團體。」

    「你指的是什麼——『紅帶會』嗎?」

    「不,是『短刀會』。」

    「短刀會!但那可是一個由不法之徒組成的小團體——裡面大多是農民,既沒有受過教育,也沒有政治經驗。」

    「薩維尼奧的起義者也是這樣的人。但是他們有幾位受過教育的人擔任領袖,這個小團體或許也是這樣。記住在這些比較過激的團體中,裡面有薩維尼奧起義的倖存者。這一點廣為人知。那些倖存者發現在公開的起義中,他們實力太弱,打不過教會的勢力,所以他們專事暗殺。他們還沒有達到可以拿起槍來、大幹一場的地步,所以只得拿起刀子。」

    「但你憑什麼去猜裡瓦雷茲和他們有聯繫呢?」

    「我並不去猜,我只是懷疑。不管怎樣,我認為在把私運工作交給他之前,我們最好查清此事。如果他試圖同時兼任兩種工作,他會給我們這個黨造成極大的破壞。他只會毀了黨的聲譽,別的什麼忙也幫不上。我們還是下次再來討論這事吧。我想跟你們說說來自羅馬的消息。據說將會任命一個委員會,起草一部地方自治憲法。」

    (第二部-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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