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 正文 第八章 一把好火
    第二天晌午,雲飛回到了保定,回到了趙家鏢局。

    他一進門,看門的趟子手李順就對他說:「雲兄弟,你可回來了,再不回來趙爺就要急死了。快進去找趙爺吧,他這時候大概在前院。」

    雲飛忙問道:「怎麼了,李順哥,有什麼事麼?」

    李顧搖頭說道:「我不清楚,只知道趙爺急著找你。」

    雲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心知必有什麼大事,要不然趙子彬不會這麼急,他謝了一聲匆匆地往裡去了。

    剛進門沒多遠,就聽有人叫道:「嘿,老弟等等。」

    是鐵羅漢,雲飛抬眼望去,只見他從練武場那邊丟下手裡的傢伙大步奔了過來,近前一邊揮手一邊問道:「老弟,你上那兒去了,一天沒見人影。」

    雲飛道:「待會兒咱們再聊,看見趙爺了麼?」

    鐵羅漢道:「快吃飯了,八成兒在大廳忙著呢,怎麼,有事兒麼?」

    雲飛道:「趙爺派我出去辦事,回來了總該見見他,羅漢兄,你忙你的,待會兒我找你去,我這就去見趙爺去。」說著,他匆匆忙忙地奔向了大廳。

    剛到大廳,正巧碰見趙子彬從大廳裡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趟子手,雲飛忙叫了一聲:「趙爺。」

    趙子彬一怔抬眼,神情一喜,扭頭向身後兩名趟子手一擺手,不知交待了一句什麼,隨後快步迎了上來。

    他進前便道:「李爺,您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可真要急死了。」

    雲飛道:「我聽李順說了,有什麼事麼?」

    趙子彬道;「李爺,您可別著急,大虎出事了。」

    雲飛一震道:「怎麼,大虎……他出了什麼事?」

    趙子彬道:「李爺,您別急,急沒用,也不急這一會兒,聽我慢慢說。」

    雲飛道:「您請說。」

    趙了彬道:「是這樣,那天您走後沒多久,大虎就到局裡來找我……」

    雲飛道:「是我讓他來找您的。」

    趙子彬道:「他說了,他也把事兒告訴了我,李爺,大虎算是脫了身,可是您把車行的掌櫃給害慘了……」

    雲飛一怔道:「怎麼,車行的掌櫃?他怎麼……」

    趙子彬道:「李爺,這是您一時疏忽,您想想,那些鷹犬饒得了誰,他們回來沒找著大虎,卻拿車行出了氣,把車行砸爛了,也把掌櫃的好整了一頓,您想,掌櫃的是個上了年紀的人,平日那受過這個何況他們都是有功夫的,手下都重,結果……」

    搖頭一歎,道:「李爺,我不說您也該明白了。」

    雲飛一雙眉揚得老高,眼神怕人,道;「趙爺,這的確是我的疏忽,我沒想到……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怎對得起人家的妻子……」

    趙子彬道:「還好,李爺,掌櫃的身後沒人,老婆在他年輕的時候就死了,至於沒再娶,所以沒兒沒女。」

    雲飛道:「那也夠我慚愧的,我等於親手殺了他……」

    又一點頭,道:「好,這筆債我替他要回來,趙爺,大虎又是……」

    趙子彬道:「這您就要快了,大虎聽說了這件事,當時就要去找那些鷹犬拚命,被我死拉活扯的攔住了,他好哭了一陣子,難怪,掌櫃的人好,自己沒兒女,就把大虎當成了自己的兒子,說來也是我疏忽,我以為他不會再去了,誰知道他半夜翻牆走了,到現在沒見回來。」

    雲飛神情猛震,道:「大虎他,他怎麼這麼糊塗……」

    趙子彬道:「別怪他,李爺,大虎是個有良心、有血性的好孩子,可惜他不是江湖人,要不然他將來一定能……」

    雲飛道:「趙爺,您忙吧,我這就找他去。」

    轉身要走,而忽地他又轉回了身,道:「對了,趙爺,我請您派個人監視他們。」

    趙子彬道:「派出去了,就是喪門神,他人熟地兒熟,更機靈,可是他現在也沒給我回個信兒,怕只怕……」

    雲飛雙眉一揚,道:「趙爺,我走了。」轉身走了出去。

    他剛到門口,只見喪門神氣急敗壞地跑了進來,他心頭一震,忙喝道:「喪門神,這兒來。」

    喪門神一見是他,神情一喜立即跑了過來,劈頭便道:「老雲,不好了……」

    雲飛道:「可是大虎落在了他們手裡?」

    喪門神一怔道:「怎麼,你,你知道了?」

    雲飛道:「趙爺告訴我的,說,他們在那兒?」

    喪門神道:「南城鴻記客棧,我見大虎進去沒來得及攔他,等了半天沒見他……」

    雲飛道:「記住,除了趙爺外,別告訴任何人。」邁步走了出去。

    在門口,李順想跟他說話,他匆匆跟李順打了個招呼,沒多說就走了,弄得李順好不納悶。

    趙家鏢局離南城沒多遠,他步履如飛,沒片刻工夫就到了南城,很快地也找到了鴻記客棧。

    進門的時候,他看得清楚,櫃檯裡幾個夥計,個個神色惶恐,縮在櫃檯裡,渾身還直打哆嗦。

    他停步問了一聲:「那些人走了?」

    夥計們似乎知道他指的是誰,有一個抖著嗓門道:「還……還沒有。」

    雲飛一點頭,道:「那好。」邁步闖了進去。

    這家客棧只有一道後院,好找得很,他也看見了,正南一間上房門口站著個瘦高穿長袍的漢子,一見他進來,扭頭就進了屋。

    雲飛冷冷一笑,在院子裡停了步,揚聲說道:「朋友們,請出來一個說話。」

    門又開了,走出來的正是那濃眉大眼的粗壯漢子,他一怔,停步在廊簷底下,道:「怎麼,爺沒去找你,你倒找到爺這兒來了!」

    雲飛道:「請把我的兄弟放出來再說話。」

    濃眉大眼漢子道:「你的兄弟,誰是你的兄弟?」

    雲飛道:「我說明白點,就是你賞了他一掌的那個十八九孩子。」

    濃眉大眼漢子「哦」地一聲道:「你說他呀,他沒到這兒來,你到別處去……」

    雲飛道:「閣下,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

    濃眉大眼漢子道:「爺做的事沒有不敢當的。」

    雲飛道;「那就別等我進去找!」

    濃眉大眼漢子道:「進屋找?你想幹什麼?」

    雲飛道:「你幾個綁了我的兄弟,不就是希望我找上門來了,如今我找來了,你幾個就不該再畏首畏尾……」

    濃眉大眼漢子咧嘴一笑,道:「說得是,這筆帳總得算一算,出來吧!」

    上房裡,一下站出來了三個,長袍都脫了,腰裡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藏著兵刃武器。

    一名瘦高漢子瞥了雲飛一眼,道:「就是他麼?」

    濃眉大眼漢子一點頭,道,「不差,就是他。」

    瘦高漢子冷冷一笑,道:「老莫,你可真露臉,讓這麼個人把你整了。」

    濃眉大眼漢子臉一紅,強笑說道:「人不可貌像,人家是真人不露像,德性不怎麼樣,手底下是既硬又紮實,伸根指頭就摔倒人。」

    瘦高漢子冷笑說道:「我要試試他有多高的道行。」帶著另兩個邁步走了過來,直逼雲飛面前。

    雲飛冷冷說道:「慢著,把我那兄弟放出來,然後現刀現槍,我一概奉陪。」

    瘦高漢子陰陰一笑道:「別像個娘們兒家,能整了我幾個,還怕要不回你那兄弟麼?」

    雲飛雙眉一揚,道:「這話可是你說的?」

    瘦高漢子道:「怎麼,你瞧見我張嘴麼?」

    雲飛一點頭,道:「好,我就憑這雙手要回我兄弟,先答我一句,車行那位老掌櫃的,是你幾個之中那一個照顧的?」

    瘦高漢子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我,怎麼樣?」

    雲飛道:「別人沒有份兒麼?」

    瘦高漢子道:「沒有,好漢做事好漢當,就我一個。」

    雲飛道:「那就好,我再問一句,我兄弟身上可有傷?」

    瘦高漢子陰陰一笑道:「你想,那還少得了麼?」

    雲飛微一點頭,道:「不錯,我多此一問,這又是那位下的手?」

    瘦高漢子道:「全是我一人兒,你看著辦吧!」

    雲飛道:「我自會看著辦的,動手吧。」

    瘦高漢子道:「怎麼,你等著挨?」

    雲飛道:「是的,我等著挨了!」

    瘦高漢子陰笑說道:「那好,別讓你失望,要不然我對不起你,老孫。」

    他身左那名馬臉漢子應聲而動,沒亮兵刃,跨步而上,抖手就是一拳猛力搗向雲飛心窩。

    雲飛冷冷一笑,道:「他不能,再換一個!」翻腕而上,抓向馬臉漢子腕脈。

    馬臉漢子咧嘴一笑,道:「朋友,沒那麼容易,你留神站穩了。」挫腰,沉腕,收拳,一腿掃向雲飛下盤。

    雲飛冷冷一笑道:「敢情你還練過掃樁,你試試看是樁硬還是我的腿硬。」

    說話間,猝然一聲,馬臉漢子那一腿正掃在雲飛的小腿上,他像掃在石柱上,雲飛沒動一動,他卻「哎唷」一聲坐了下去。

    雲飛趨勢抖手一掌,打得他嘴破血出,仰在了地上。

    瘦高漢子大驚,剛要探腰,他身右那矮胖漢子一聲:「讓我試試!」探腰掣出一柄森寒四射的短小軟劍,分心便刺。

    雲飛冷然說道:「怎麼,動傢伙了,你還差得遠!」

    矮胖漢子劍快,雲飛動作更快,說話間他一連躲了矮胖漢子三劍,當矮胖漢子沉腕變招時,他身動如電,欺了上去,一拳搗在矮胖漢予心窩上,同時左手一揮,矮胖漢子痛呼一聲蹲了下去,軟劍脫手飛出,「嗤」地一聲釘在了院牆上,直抖,直顫。

    轉眼之間他收拾了兩個,站在屋門口那濃眉大眼漢子慌了,往後退了幾步,擋住了屋門。

    那瘦高漢子臉上也變了色,錚地一聲,也從腰裡掣出一柄短小軟劍,腳下微退一步,振腕抖直了軟劍,道:「亮傢伙!」

    雲飛冷冷一笑,道:「我沒有傢伙,憑你們也不配我亮傢伙,我不說過麼,我要憑這一雙手要回我那兄弟。」

    瘦高漢子陰笑道:「好,別說我欺負你。」抖手一劍刺了過來,直掃雲飛心坎要害。

    雲飛一側身,抬掌便抓他執劍右腕。

    瘦高漢子道:「我沒他倆那麼容易。」沉腕斜劃,躲過雲飛一抓,直撈雲飛右肋。

    雲飛道:「我看你也高明不到那兒去。」容得軟劍近身,飛快一掌直拍劍身。

    瘦高漢子沒想到他會冒斷掌之險,沒來得及躲,軟劍被雲飛拍得向外一蕩,他機靈,就知道不好,一驚退身,便待沉腕變招。

    雲飛如影附形,閃電欺到,一聲輕喝。

    「撒手。」

    五指已扣上瘦高漢子腕脈,瘦高漢子機伶一顫,悶哼一聲鬆了手,跟著身子矮下半截。

    濃眉大眼漢子白了臉,轉身進了屋。

    雲飛立即喝道:「話說在前頭,你敢再動我兄弟一指,我要你的命。」

    一頓望著瘦高漢子冷笑說道;「憑你們這等身手,也配跟我作對,說,毀人車行,把人打成重傷的是誰?」

    瘦高漢於抬眼說道:「朋友,你知道我幾個是幹什麼?」

    雲飛道:「幹什麼的也一樣!」

    瘦高漢子道:「我幾個是來自北京的大內侍衛。」

    雲飛道:「大內侍衛嚇嚇別人還可以,卻嚇不了我。」

    瘦高漢子只以為抬出這個牌來,雲飛一定會大驚收手,反過來跪地求他陪罪,誰知道人家不吃這一套。

    他只當雲飛不信,呆了一呆,道:「朋友,可是真的……」

    雲飛道:「那更好,我由來痛恨你們這班鷹犬。」

    瘦高漢子又一怔,還待再說。

    雲飛已然冷冷說道:「答我問話,別等我手上用力。」

    瘦高漢子道:「沒想到朋友竟是位不怕官的硬人物,好吧,我說,是老莫。」

    雲飛道:「就是剛才進屋的那一個?」

    瘦高漢子道:「不錯,就是他!」

    雲飛道:「好,我找他,整我兄弟的又是誰?」

    瘦高漢子道:「也是他。」

    只聽那濃眉大眼漢子在屋裡叫道:「老金,你可真夠意思,這小子是我整的麼?」

    雲飛五指一緊,道:「你還敢欺我,說,是誰?」

    瘦高漢子悶哼一聲,齜牙咧嘴地道:「我,我,是我……」

    雲飛道:「你把我兄弟怎麼樣了,我想聽聽!」

    瘦高漢子沒說話。

    雲飛「嗯」了一聲,瘦高漢子臉色慘變,道:「朋友,我認了,你自己去看吧。」

    雲飛道:「站起來,你陪我去。」拉著瘦高漢子往那間上房行去。

    他剛走沒兩步,地上那馬臉漢子摸出了軟劍,騰身躍起,猛力一劍扎向雲飛後心。

    雲飛背後像長了眼,冷冷一笑道:「也只有你們這些鷹犬,才會暗箭傷人。」

    一側身,馬臉漢子軟劍落空,整個人從雲飛身邊衝了過去,雲飛抬手一掌劈在他右腕上,他大叫一聲摔趴在地,抱著右腕滿地亂滾。

    瘦高漢子心驚肉跳,道:「朋友,你這個禍事惹大了……」

    雲飛冷冷說道:「待會兒還有,索性就惹大點。」

    說話間已走到那間上房門口,雲飛停了步,道:「叫你那同伴把我兄弟抱出來。」

    瘦高漢子不敢不聽,剛叫了聲:「老莫!」

    那濃眉大眼漢子在屋裡獰聲說道:「爺不想出去,誰敢進來我就砍這小子。」

    雲飛雙眉一揚道:「除非你也不想活了。」

    那濃眉大眼漢子道:「我豁出去了……」

    雲飛道:「你不怕我整你這同伴麼?」

    那濃眉大眼漢子道:「你整吧,隨便怎麼整都行,反正不關我的疼癢。」

    瘦高漢子臉色一變,破口罵道:「老莫,你他娘的真夠意思……」

    濃眉大眼漢子在屋裡冷冷接口說道:「當然,我就會把事往別人身上推。」

    瘦高漢子道:「老莫,你要放明白點,一旦回到京裡……」

    濃眉大眼漢子冷笑說道;「我不想回去了,你還想麼?」

    瘦高漢子臉色大變,跳腳大罵了起來。

    他罵他的,濃眉大眼漢子不在乎,也不吭一聲,躲在屋裡只不肯出來,雜種也好,罵翻了祖宗八代也好,他全當沒聽見。

    雲飛聽了半天,這時候突然說道:「夠了,你可以歇歇了。」

    瘦高漢子還真聽話,立即閉上了他那張嘴。

    雲飛又向著屋裡說道:「姓莫的,你還不出來麼?」

    只聽那濃眉大眼漢子道:「這假不了,有種你進來好了,這小子就在我眼前,我只消伸根指頭就能要他的命,你打點著吧。」

    雲飛沉默了一下,道:「我兄弟能說話麼?」

    那濃眉大眼漢子道,「他睡著了,睡得好香甜,我不忍叫醒他。」

    雲飛目閃威稜,道:「姓莫的,你把我兄弟打得昏迷不醒,傷這麼重。」

    濃眉大眼漢子嘿嘿強笑,道:「你還真聰明嘛,一聽就明白了。」

    雲飛突然一聲冷喝:「站住,你兩個要到那裡去?」

    院子裡那馬臉漢子跟矮胖漢子悄悄地爬起來就要往外溜,聽得雲飛一聲冷喝,嚇得一哆嗦,忙停住了。

    雲飛冷冷說道:「聽見了麼,我問你兩個要到那兒去?」

    馬臉漢子道:「回……回京裡去。」

    雲飛道:「那好,我不攔你兩個,只不許在保定多停留,聽見了麼?」

    馬臉漢子如逢大赦,一連應了三聲好,插在院牆上的短劍也不要了,跟矮胖漢子一溜煙奔了出去。

    瘦高漢子又叫罵了起來,他罵他的,那兩個充耳了聞,恨爹娘少了兩條腿,腳下比什麼都快。

    雲飛沉默了,他不敢往裡闖,他怕那濃眉大眼漢子傷了大虎,可是他又不能就這麼僵持著。

    就在這時候,上房後頭火光一閃,濃煙上冒,緊接著聽見有人在房後扯著喉嚨大叫道:「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救火呀!」

    雲飛一驚,旋即他目光異采,唇邊掠過一絲笑意,抬胳膊肘撞在瘦高漢子的心口上。

    瘦高漢子噴一口鮮血彎了腰,雲飛揚身又是一掌砍在他後腦上,他一聲沒吭地趴了下去。

    就在這時候,濃眉大眼漢子從上房裡倉惶地闖了出來。

    雲飛冷冷一笑道:「姓莫,你該抱著我那兄弟,這樣我就沒辦法拿你了。」

    濃眉大眼漢子人機警,一驚,扭頭就要折回去。

    雲飛豈容他再折回上房去,跨步而至,抬手抓住了他的脖子,猛地向後一帶,他仰身翻到院子裡。

    上房裡砰然一聲,後窗戶碎了,帶著煙從屋裡竄出了喪門神,他眼被煙熏紅了,淚直流,出來便叫道;「兔崽子,你上當了,你他娘的害得我差點沒嗆死。」

    雲飛道:「喪門神,照顧大虎去,他交給我。」

    喪門神一指濃眉大眼漢子,道;「大虎被整得好慘,可別饒了他。」

    雲飛道:「饒了他誰還這筆帳。」舉步逼過了去。

    濃眉大眼漢子心膽欲裂,翻身從地上躍起,如今他明白了,可也來不及了,他腳下要動。

    雲飛道:「如果自信跑得了你就跑,我要是不想讓你走,誰就絕走不出三步去,木信你儘管試試。」

    濃眉大眼漢子抬手探懷,錚地一聲抽出軟劍,白著臉,瞪著眼,彎著腰,滿臉的驚怕淒厲神色,看著怕人。

    雲飛一邊走,一邊說道:「我給你個出手機會,也讓你三招,第四招上我要先斷你的手,然後再整你……」

    話聲剛落,濃眉大眼漢子大喝出劍,一劍當胸刺了過來。

    雲飛忽地後退一步,輕易地避過了。

    濃眉大眼漢子像發了瘋,身隨劍進,凌厲而瘋狂地劈,砍,刺,狂風暴雨般撥了上來。

    雲飛身動嘴動:「第二招,第二招,到了,撒手!」

    他揉身欺近,閃電出掌,濃眉大眼漢子大叫一聲,軟劍落地,他抱著右腕便往下蹲。

    雲飛一抬腿,膝蓋正頂在他下巴上,他滿嘴是血,往後便倒,雲飛跟著跨進,伸腳踩在他左腕上,道:「姓莫的,先答我一句,你們到保定來,是來幹什麼的?」

    濃眉大眼漢子瞪著眼,嘴角滲著血,沒說話。

    雲飛腳下微一用力,濃眉大眼漢子悶哼一聲,含糊不清地道:「是,是來拿叛逆的……」

    雲飛目光一凝,道:「叛逆,誰是叛逆?」

    濃眉大眼漢子道:「就……就是趙鏢局……官家聽說他們要在這帶比武,所以要來個一網打盡…」

    雲飛道:「他們都是江湖人,比比武並不是造反,為什麼指他們為叛逆?」

    濃眉大眼漢子道:「我,我不知道這是上面交待下來的。」

    雲飛道:「就憑你們四人麼?」

    濃眉大眼漢於道:「不,不,我四個只是來探探虛實的,大批高手隨後就到,另外還調有火槍營裡的好手……」

    雲飛聽得最後一句,心神為之一震,道;「他們什麼時候到?」

    濃眉大眼漢子道:「快了,就這一兩天了!」

    雲飛一點頭道:「好,不但派來大批大內好手,還把火槍營也調了來。敢情是不打算讓這些人走脫一個了,江湖人並沒有招惹官家,你們這是逼江湖人造反,還好讓我知道了,要不然……」

    一頓接問道:「告訴我,整我兄弟的是誰?」

    濃眉大眼漢子微仰著身,一指不遠處地上那姓金的瘦高漢子,道:「他,是他,不是我。」

    雲飛道:「他就是不死只怕也要變成廢人一個人了,那麼砸車行,打老掌櫃的打成重傷致死的又是誰?」

    濃眉大眼漢子一哆嗦,沒說話。

    雲飛冷哼一聲,腳下用力,只聽「叭」地一聲,濃眉大眼漢子大叫一聲,身子一翻,隨即暈過去。

    雲飛收腿轉身,行向了上房。

    上房裡,大虎靜靜地躺在地上,閉著眼,閉著嘴,衣裳破碎,滿身的傷痕,看上去有腳踢的,有拳打的,有凳子砸的,皮破肉綻,慘不忍睹。

    臉上紅一塊,紫一塊,都腫了,額頭上一道傷痕,皮肉外翻,跟個小孩嘴兒似的,好在血已經凝固了。

    另外,鼻子裡有血,嘴角上也有血,奄奄一息,只比死人多口氣,他個頭兒雖壯,身子雖結實,但到底是個孩子,那受得了會武的這麼一整!

    喪門神就蹲在他身邊,皺著眉,滿臉的憂愁。

    雲飛看得好不心疼難受,更悲憤,恨不得立即轉身出去毀了那兩個,可是他知道,不能那麼做。

    喪門神抬起了臉,道:「老雲,你瞧瞧,大虎這孩子被整成了這個樣子,簡直都不成人形了,這些王八蛋的兔崽子真該死。」

    雲飛點了點頭,道;「也夠他們受得了。」

    喪門神道:「老雲,你沒拿了他們?」

    雲飛搖頭說道:「沒有。」

    喪門神道;「怎麼,你還不忍,還跟他們客氣?」

    雲飛搖頭說道:「不,喪門神,我既不是不忍,也不是客氣,老掌櫃的死了,大虎被他們整成這個樣子,我還會不忍,還會客氣?你不知道,他們是有來頭的人……」

    喪門神雙眉一揚,道:「你怕我不怕,讓我去……」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雲飛一把拉住了他,道:「使不得,喪門神……」

    喪門神道;「別攔我,老雲,我要不拿了他們,從今後我他奶奶的就不叫喪門神。」他猛地一掙,卻沒能掙脫雲飛的掌握。

    雲飛道:「喪門神,平日你與大虎的交情,其實我知道你是個有血性、夠義氣的漢子,再說也卻是一個地兒的,只是你知道他們是那兒來的,是什麼人?」

    喪門神怒聲叫道:「他們就是打陰間來的,閻王老子,我也不怕。」

    雲飛道:「他們是京裡來的,是大內侍衛。」

    喪門神一怔忙道:「京裡來的大內侍衛,老雲,可別誆我,你別嚇唬我。」

    雲飛道;「不信你去看看他們的坐騎,再不然你去翻翻他們的身上,準有腰牌,你看看就知道了。」

    喪門神剎時洩了氣,白了臉,呆呆地道;「他們會是京裡來的大內侍衛……」

    看來大內侍衛比閻王老子還可怕。

    「天!」喪門神叫了一聲,接道:「老雲,你怎麼敢惹他們,而且把他們整得……」

    雲飛淡然一笑道:「我的膽子並不比你小,是不!再說大虎落在了他們手裡,我有什麼辦法!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更不能跪在地上求他們饒大虎,只有硬著頭皮,咬牙橫心惹了。」

    喪門神傻在了那兒,半晌始道;「大虎怎麼會惹了他們,大虎怎麼會惹了他們……」

    雲飛道:「還是那一天他們讓大虎給他們餵馬照顧坐騎,大虎倔了些,沒有,他們打了大虎,可巧被我碰上了,我出了手,當時我就知道麻煩,讓大虎躲到局裡去,誰知道他們找上了車行,大虎有血性重義氣,可是他太莽撞了,徒逞匹夫血氣之勇,結果……」

    喪門神定了定神,道:「老雲,我可不知道你有這麼一身好本事!」

    雲飛淡然一笑,道:「別說了,只不過比他們略強一點兒……」

    喪門神搖頭說道:「不,不,不,我瞧見了,他們沒一個能在你手下走完三招,就連三招也是你讓的,要不然他們就難走一招,你一下子放倒四個大內侍衛,乖乖,老雲,你豈不比局主跟他那些江湖一流高手的朋友還行!」

    他算得上個明眼人。

    雲飛道:「別說了,喪門神,看看大虎吧!」

    喪門神轉過來蹲下了身,道:「老雲,你看大虎還有救麼?」

    雲飛蹲下來握上大虎腕脈,他微一皺眉,道:「不要緊還有救,只是恐怕他得躺個十天半月的……」

    喪門神一點頭道:「只有救就行,讓他到我炕上躺著去,我照顧他,沒想到這孩子是這麼個有血性重義氣的人,想想我跟老鐵的平日,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老雲,幫個忙,扶他一把,我背他回去。」

    雲飛忙道:「還是我來吧,他滿身血污……」

    喪門神眼一瞪,道:「怕什麼,別說他是你的兄弟,就算不是,衣裳髒了丟了了事,像這樣有血性重義氣的孩子那兒找第二個去?我喪門神平日敬的就是這種人,來吧,扶他一把。」

    雲飛暗暗點頭,道:「別忙!」

    出指連點大虎六處大穴,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大虎,放在了喪門神的背上,喪門神道:「老雲,把炕上的被子扯下一床來給大虎蓋著,別讓他們瞧見了,會鬧得滿城風雨,值多少趕明兒我跟客棧算。」

    雲飛隨手拉下一床被子蓋住了大虎。

    喪門神這才行了出去。

    院子裡,濃眉大眼漢子已沒了影兒,只有那瘦高漢子仍在地。上趴著,他臉上邊兒全是血。

    喪門神看這情景,又心驚肉跳了,道:「老雲,那一個跑了。」

    雲飛道:「讓他跑吧,喪門神,只記住今天的事兒除了趙爺外,別對任何人提一個字,明白麼?」

    喪門神忙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這你放心……」

    經過櫃檯的時候,雲飛向著縮在櫃檯裡,面無人色的客棧掌櫃丟過一錠銀子,道:「窗戶壞了,我又拿了一床被子,這錠銀子算抵了,要是不夠我改天再給你送來。」

    喪門神道;「老雲,你這是……說好了我給的。」

    雲飛拍了拍他道:「自己弟兄還客氣了,誰給不是一樣。」

    說著,兩個人走出了客棧,客棧裡鬧成那個樣,幾幾乎出了人命,門外卻如常,看來是沒有驚動太多的人。

    走了一段路,喪門神忽地一抬頭,道:「娘的,無論怎麼說,我喪門神這輩子算是做了一件值得誇耀,值得向子孫大大吹噓一番的得意事兒,我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了,所以跟了來,進門就瞧見你整了他們,那傢伙躲在屋裡硬不敢出來,我靈機一動想了個歹主意……」

    雲飛道:「說來我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這個歹主意,我還真沒那麼容易把大虎救回來,喪門神真有你的!」

    喪門神咧著嘴直樂,道:「沒什麼,沒什麼,你說的,自己兄弟還客氣,我喪門神別的不行,出出歹主意我可拿手,那一回老鐵跟我鬧彆扭,我他娘的把茅坑那塊板鋸了三分,老鐵不知道一腳踩上去,噗通一聲下去了,山珍海味灌了個飽,滿身是蛆,害得他洗了一天的澡,到現在他還不知道是我整了他哪。」

    雲飛失笑說道:「喪門神,你可真夠損口,要不要我透點風給老鐵。」

    喪門神忙道:「老雲,你可別缺德,千萬行行好……」

    雲飛道:「喪門神,缺德的是我?」

    喪門神紅著臉笑了。

    說著話,不知不覺間已到了趙家鏢局,李順慌忙迎了上來,劈頭便問:「怎麼樣,回來了,大虎礙事麼?」

    雲飛道:「你知道了?」

    李順道:「喪門神告訴我,讓我瞧瞧……」他伸手就要去掀被子。

    喪門神一偏身,忙喝道:「敬德爺,別動,要看待會兒到我屋裡去。」

    李順嚇了一跳,忙縮回了手,道:「老雲瞬,趙爺在前廳等著你呢!」

    雲飛謝了一聲,扶著喪門神進了鏢局。

    走了幾步之後,雲飛問道:「喪門神,你怎麼叫他敬德爺?」

    喪門神咧嘴一笑道;「那兩位門神不是秦瓊跟尉遲敬德麼,秦瓊是山東第一好漢李順他那兒配,所以只有叫他黑敬德了。」

    雲飛倏然失笑道,「原來如此,喪門神,你先把大虎背到你屋裡去,我去見見趙爺馬上就過來。」

    喪門神應了一聲走了。

    雲飛則逕自行往前廳,他剛到前廳門口,只聽趙子彬在裡面揚聲問道:「是雲兄弟麼?」

    雲飛忙道;「趙爺!是我!」

    趙子彬道;「快進來,快進來!」

    進了前廳,趙子彬滿面焦急地迎了上來,道:「怎麼樣,李爺,大虎回來了麼?」

    雲飛道:「謝謝您關懷,回來了,喪門神把大虎背到他屋裡去了。」

    趙子彬臉色一變,道:「李爺,背!大虎傷得很重麼?」

    雲飛道:「趙爺,您應該想得出來,人落在他們手裡,他們還會客氣,還會手下留幾分麼?」

    趙子彬臉色一沉,道;「我瞧瞧這可憐孩子去。」說著,他就走往外走。

    雲飛伸手一攔,道:「別,趙爺,您最好裝作不知道。」

    趙子彬目光一凝,道:「怎麼,李爺,您怕我看了害怕,還是怕我看了難受?」

    雲飛道:「趙爺,我不瞞您,二者都有,大虎被他們整得人走了樣,還好沒傷著五官跟四肢……」

    趙子彬揚了眉,道:「他們未免太狠了些,只為一點小事先害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後又對一個半大孩子下毒手,難道他們就沒有老子?大虎這孩子太可憐了,自小就沒了爹娘,平日也受盡欺負…」

    雲飛道:「趙爺,您可別這麼說。喪門神很夠……」

    趙子彬道:「那是因為大虎是個有血性、重義氣的好孩子,好漢子,他想明白了……」

    雲飛道:「趙爺,這就夠了。」

    趙子彬微一抬頭,道:「錯非是您,換個人也救不了大虎,您把他們怎麼樣了?」

    雲飛道:「您想我會輕饒他們麼?」

    趙子彬一驚道:「您毀了他們?」

    「不!」雲飛搖頭說道:「我讓他們都還能走路。」

    趙子彬吁了一口氣,道:「那還好,李爺,您知道,要論他們的凶殘暴戾跟這份狠勁兒,都毀了他們也不算多,不為過,可是他們是……」

    雲飛道:「我明白,趙爺,你是為了鏢局裡的事還沒了,我還得在這兒待下去,要不然我就絕不讓他們走。」

    趙子彬深深一眼,道:「李爺,趙家謝謝您!」

    雲飛道:「別謝我,趙爺,只怕趙石兩家躲不過這場災難。」

    趙子彬微驚說道:「怎麼,李爺,難不成他們知道……」

    「不,趙爺!」雲飛搖頭說道:「不是這麼回事……」

    接著他把聽來的說了一遍。

    聽畢,趙子彬駭然色變,叫道:「原來他們是……李爺,您說還有火槍營?」

    雲飛點了點頭,道:「趙爺,您知道火槍營的厲害,就是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也吃不起一火槍……」

    趙子彬白著臉點頭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本事再大的江湖高手也不敢跟火槍對抗,他們是存心一網打盡這江湖好手……」

    雲飛道:「您說著了,趙爺,他們一兩天內就要到了,事不宜遲,您得趕快跟局主商量個對策……」

    趙子彬苦笑說道:「對策?還有什麼對策?水來土掩,兵來將擋,這都有辦法,唯有這霸道的火槍誰敢去擋,誰又能去擋?」

    雲飛道:「唯一的對策是取消這場比武。」

    趙子彬苦笑說道:「李爺,您說的容易,咱們肯,咱們本就不願比什麼武,事是石家挑起來的,他們肯麼?」

    雲飛道:「我敢說他們一定肯。」

    趙子彬呆了一呆,輕拍一掌喜道:「對,李爺,他石家也在被對付之列啊……只是李爺,這您得讓他們知道一下,您說是不是?」

    雲飛道:「不錯,趙爺,所以我說您得趕快跟局主商量一下。」

    趙子彬驚喜地點頭說道:「我這就見老鏢頭去,李爺,您這趟石家莊……」

    雲飛道;「我正要向您稟報……」

    他從頭重複說了一遍,他說了該說的,可也隱了隱不該說的,當然石玉屏鍾情於他的事他不能說。

    靜靜聽完之後,趙子彬大為驚喜,擊掌說道:「這下好,石玉屏在裡邊一鬧,他們再從外邊這麼一來,要是因此化解了這場流血紛爭,那可……」

    眉鋒忽地一皺,道:「李爺,您囚為取消了這場比武,他們會罷手麼?」

    雲飛淡然一笑道:「您明智,會不會可想而知,他們勞師動眾,沒有一點收穫,豈肯輕易回顧……」

    趙子彬臉色倏趨凝重,道:「那……李爺,這豈不是仍難躲過這場災難……」

    雲飛淡然一笑道:「這些江湖高手不聚集在一起總好一點,一步一步地來,先做了頭一步,再想第二步吧!」

    趙子彬點了點頭,道:「也只好這樣了,李爺,我去見總鏢頭去了!」

    雲飛道:「您請吧,我也得看大虎去了!」

    趙子彬道:「要是需用什麼藥,您只管叫他們去拿,局裡有的是。」說完了話,他匆匆地從邊門走了。

    雲飛也出了前廳,他剛下石階,只聽一個陰隔怪氣的話聲傳了過來:「喂,小伙子,等等。」

    是妙手空空時遷。

    雲飛眉鋒一皺,想裝沒聽見,腳下頓了一頓,要走,一陣微風拂過,時遷已到了跟前,兩眼一翻,道:「怎麼,你!想躲我老人家?」

    雲飛故作一怔,道:「原來是時老……」

    時遷道:「不是我還有誰,誰怕我,我就專找誰!」

    雲飛笑道:「時老說笑了,我怎麼會怕時老!」

    時遷道:「既不怕我老人家,為什麼聽見我老人家叫你,裝沒聽見想溜?嗯,你倒是說說看。」

    雲飛道:「原來時老是叫我啊,我還當是……」

    時遷道:「你當是什麼?這兒有別人麼?」

    雲飛陪笑說道:「您恕罪,我不知道,您有什麼事兒麼?」

    時遷道:「怎麼,我要有事兒才能叫你,沒事兒就不能找你聊聊,忘了我老人家跟你一見投緣,想跟你做個忘年交?」

    雲飛忙道:「沒忘,沒忘,這是我的榮寵,我怎麼會忘,我的意思是說,您要是沒事兒,我待會兒再來侍候您。」

    時遷道:「怎麼,老弟台,你有事兒?」

    雲飛道:「是的,時老,趙爺讓我辦點事去。」

    時遷道:「他怎麼老找你辦事,鏢局裡這麼多人,全都躺著不能動麼,要沒你他怎麼辦,昨天找不著你我問他,他說你辦事去了,害得我老人家一夜難合眼,今兒個好不容易碰見了你,你又要去辦事,這不是存心跟我老人家過不去麼?」

    雲飛忙道:「時老,您真會說笑,誰敢跟您過不去,也沒這個膽呀,您原諒,實在是碰巧了,實在是……」

    時遷瞇眼「嗯」地一聲道:「這真一腳踢出個屁來,巧極了,老弟台,你真要去辦事去,那麼急?」

    雲飛道:「是的,時老。」

    「好!」時遷一點頭,道:「既然是有急要大事,我不攔你,放你走!」

    雲飛忙道:「謝謝時老!」邁步就要走。

    時遷伸手一攔,道:「你急什麼呀,又不是遲這一刻就辦不了事兒了,我老人家話還沒說完呢。」

    雲飛眉鋒微微一皺,忙道:「時老,您請說。」

    時遷瞇起老眼,頭一偏,道:「可是我老人家有個條件,你老弟台得據實答我老人家幾問,然後嘛再准我老人家點個頭,行麼?」

    雲飛錯愕地道:「時老,您要問什麼?」

    「聽著!」時遷咳嗽兩聲,清了清喉嚨,道:「我老人家這頭一問是你昨晚上上那去了?」

    雲飛道:「您不是聽趙爺說了麼,我辦事去了。」

    時遷道:「我老人家知道你去辦事去了,可是卻不知道你辦的是什麼事,也不知道你上那兒辦事去了。」

    雲飛道:「時老,這您最好去問趙爺……」

    時遷兩眼一翻,道:「怎麼,你不能說?」

    雲飛道:「趙爺交代過,您千萬原諒,別讓我這下人為難。」

    時遷一抬頭,道:「那我不管,我偏要問你,你不說就別想走。」

    雲飛皺眉苦笑,道:「時老,恕我直說一句,您這是存心砸我的飯碗,我承蒙趙爺收留剛進鏢局,趙爺交代的事,我怎敢……」

    「別怕,老弟台!」時遷一搖頭,道:「你的飯碗要是砸了,跟我老人家走,包管不愁吃喝穿用,一定比在這鏢局裡干下人舒服,這,行了吧!」

    雲飛暗暗叫苦,心念一動,道:「時老,跟您,我沒那麼大的福份……」

    「怎麼?」時遷道:「你怕沾一身賊氣,後日吃官司?」

    雲飛忙道:「您說笑了,我怎麼敢……其實也沒什麼,趙爺只是叫我到處去買點炸藥。」

    時遷「哎喲」一聲道:「老天爺,買這玩藝兒幹什麼,趙老二他想炸誰?」

    雲飛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時遷目光一凝,咧嘴笑道:「老弟台,有心眼兒,可惜你瞞不了我老人家。」

    雲飛忙道:「時老,我怎麼敢,我說的是實話。」

    時遷道:「你說的要是實話,那趙老二就是拿假話騙了我,我待會兒找他算帳去,非拔光他的鬍子不可。」

    雲飛一怔忙道:「時老,趙爺對您說什麼了?」

    時遷道:「你想聽麼?他說你探石家莊去了。」

    雲飛心頭一震,心想:趙子彬口風怎麼這麼松?

    心念忽地一動,他淡淡地笑了笑道:「時老,趙爺說什麼,就算是什麼吧!」

    時遷為之一怔,道:「老弟台,你到底幹什麼去了?」

    雲飛道:「趙爺不是說我探石家莊去了麼?」

    時遷滿臉疑惑,凝目良久,始道:「看來我碰見高手了……」

    雲飛道:「您最好信趙爺的。」

    時遷叫道:「我老人家信你的,答我這第二問,聽說你會武……」

    雲飛心中微鬆,暗道,來了!窘迫一笑道:「學過幾手,不敢說會,莊稼把式,您別見笑!」

    時遷沒笑,道:「別客氣,老弟台,練一式給我看看。」

    雲飛忙道:「在您面前我怎敢露醜,您這不是存心……」

    時遷一搖頭,道:「別多說,練一式我看看。」

    雲飛無可奈何,暗一皺眉,道:「我只有遵命了,您可別見笑。」

    當即抬了個架式,練了一式俗招,馬步不穩,身形晃動,那副架式連雲飛自己都覺得好笑。

    時遷咧嘴一笑,搖頭說道:「老弟台,你藏私,別把我當傻子,就憑這一手你能制住那個趟子手喪門神,來點真的,不然我就不放你走。」

    雲飛由衷地苦笑說道:「時老,你饒了我吧,我是真……」

    時遷突然說道:「老弟台,留神!」探掌向雲飛肩上抓去。

    雲飛一怔,時遷五指抓已上他肩。

    雲飛剛一聲「哎叱」,時遷底下伸腿,雲飛猝然一聲摔個結實。他坐在地上瞪大了眼望著時遷道:「時老,您這是……」

    時遷苦笑擺手,道:「老弟台,別問了,算了,算了,我走眼了,摔你一下,我這裡向你陪個罪,別再提了。」一拱手,轉身走了。

    雲飛怔在了那兒,直等時遷身影不見之後,他笑了,翻身躍起,飛快地向喪門神住處行去。

    趙家鏢局的趟子手,都住在前院東角一間大敞屋裡,大炕一排,擠得暖暖和和的。

    唯有喪門神,他獨霸靠廚房邊上的一間小屋。這間屋本來是柴房,因為太小不合用,後來又蓋了一間大的,這間屋就空了,喪門神人快搶了先,這間屋就成了他的,一個人消遙自在。

    雲飛找到了喪門神的住處,屋門關著,雲飛抬手在門上敲了兩敲,只聽喪門神在裡頭問道;「是老雲麼?」

    雲飛道:「是的,快開門。」

    門開了,雲飛閃身進了屋,單身漢的住處,其凌亂樣兒是可想而知的,屋子裡還有股子汗酸味兒。

    喪門神在身邊說道:「你點了他的穴道,我沒敢動他。」

    雲飛道:「麻煩你一趟,去拿點藥來,另外打盆水……」

    喪門神道:「要不是等你,我早就拿藥去。」

    雲飛抬過板凳坐了下來,掀開被子慢慢在一件件脫大虎的衣裳,剛脫了上身,步覆響動,喪門神回來了,真快。

    雲飛站起來伸手開了門,門開了,他怔住了。

    那裡是喪門神,赫然竟是時遷,他衝著雲飛一咧嘴道:「老弟台,我這一套不錯吧,是老的辣,你服不服!」

    雲飛定過了神,雙眉微揚,道:「時老……」

    時遷一搖頭,道:「別多說,我沒惡意,只不過想摸清楚老弟台你的底而已,稱一定不願再多一個人知道,對麼?」

    雲飛搖頭苦笑道:「時老,您請進來坐吧!」

    時遷邁步走了進來,順手掩上了門,目光往炕上一凝,臉色凝重地沉聲說道;「老弟台先告訴我,這小伙子是誰?」

    雲飛道:「他叫大虎,在一家車行裡當長工,鏢局裡上上下下都認識他,也都跟他很熟。」

    時遷道:「這身傷是怎麼來的?」

    雲飛道:「被幾個會武的整的。」

    時遷雙目一睜,震聲說道:「誰,誰這麼狠,石家的人?」

    雲飛道:「不,時老,四個來自北京的大內侍衛。」

    時遷臉色一變,尖聲叫道;「大內侍衛,這孩子怎麼招上了他們?」

    雲飛把結怨的經過概略地說了一遍。

    聽畢,時遷目射寒芒,道:「好鷹爪孫,只為這點小事就把一個不會武的半大孩子打成這個樣兒,下回就別讓我碰上……」

    一頓,接問道:「老弟台,是誰把他要回來的?」

    雲飛道:「時老,您這是明知故問。」

    時遷目光一凝,道:「老弟台,那幾個爪孫怎麼樣了?」

    雲飛道:「都還能走路。」

    時遷道:「好一個都還能走路,等閒人誰敢惹他們,誰又能惹他們,老弟台,請據實相告你是誰。」

    雲飛道:「時老知道這麼多了還不夠麼?」

    時遷道:「老弟台,這跟我幹的買賣一樣,越多越好。」

    雲飛遲疑了一下,道:「時老,我有位拜兄現在趙家鏢局。」

    時遷忙道:「誰,誰是老弟台的拜兄?」

    雲飛道:「活報應華……」

    時遷眼一睜,目光發直,叫道:「你是李,李……」

    雲飛道;「你聲音太大了,時老!」

    時遷一巴掌拍上額頭,叫道:「我的爺,我偷兒早就瞧出你不對,可沒想到你就是他的主兒,你,你怎不早說?」

    雲飛道:「我要能說不就沒如今這麻煩了麼?」

    時遷目光一凝,道:「趙老二他知道?」

    雲飛道:「是的,時老,也只他一人知道。」

    時遷叫道;「好哇,這個老小子,可害苦了我,他可真能憋屁啊,這回我要是不拔光他的鬍子,我就跟他姓趙……」

    雲飛道:「時老,請看我薄面,手下留情。」

    時遷咧嘴一笑道:「為我這個時家著想,我聽二爺你的……」

    猛然一陣激動,道:「趙家福大,有二爺你為助,他還怕什麼,我偷兒這下也壯了膽了……」

    雲飛道;「時老,也請嘴下留情,除了趙爺跟您之外,我不希望再有第三個知道,請您嘴兒千萬留情。」

    時遷目光一直道:「紅臉的也不知道麼?」

    雲飛道:「只有您跟趙爺知道!」

    時遷訝然說道:「二爺,這為什麼?」

    雲飛道;「時老,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時遷一怔道:「有不得已的苦衷,能說說麼?」

    雲飛搖頭說道;「時老,您原諒,我不能。」

    時遷道:「聽說紅臉派他那寶貝兒子到處找你。」

    雲飛微一點頭,道:「我知道,時老,可是為免麻煩,我不能讓他找著。」

    時遷道:「麻煩,什麼麻煩?」

    雲飛道,「這也是我那不得已苦衷的一部份。」

    時遷搖頭歎道:「好吧,我不問了,他在到處找你,你卻就在他的眼前,玄了,你們哥兒倆到底玩什麼把戲,真把我弄糊塗了……」

    目光一凝,接道:「二爺,我如今明白了,我懷疑你去了石家莊,對你詐了一詐,結果把我自己搞糊塗了,到現在才明白過來。」

    雲飛道:「我把粉子都玉潘安出的好主意,告訴了石玉屏。」

    時遷道:「原來你是去……好主意,見著她了麼?」

    雲飛道:「見著了,只怕難起什麼作用。」

    時遷道:「為什麼,石玉屏願意?」

    「不!」雲飛搖頭說道:「石玉屏是位孝女,也是位難得的好姑娘,只因為她是位孝女,抱犢寨裡根本沒她說話的餘地。」

    時遷道:「管它有沒有作用,只有你二爺在,還怕一個陰小卿?」

    雲飛搖頭說道:「時老,陰家父子並不是慮,可慮的是陰家父子上面還有人。」

    時遷詫聲說道:「陰家父子上面還有人,誰說的?」

    雲飛道:「這件事放眼當今只有我知道。」

    時遷直著眼道:「誰,這是誰高居陰家父子之上?」

    雲飛微一搖頭,道:「也許他已經故世了,不說也罷。」

    時遷道:「二爺,你可真能吊人胃口……」

    只聽步覆聲匆忙,這回該是喪門神了。

    果然,門外響起喪門神低低話聲;「老雲,是我,給我開門。」

    時遷代勞了,伸手開了門,喪門神一見時遷,猛地一驚,差點沒把一盆熱水灑了,他定了定神,強笑說道:「怎麼……時老您……在這兒?」

    時遷兩眼一翻,道:「聽說你這兒風水好,來坐坐沾點靈氣,怎麼,不行麼,進來吧,別站在門口讓人瞧見了,又惹事。」

    喪門神忙走了進來,向著雲飛投過探詢一瞥,道:「老雲,藥跟水都在這兒……」

    雲飛淡然一笑,道:「時老全知道了。」

    喪門神轉過臉來向時遷陪了個窘笑。

    時遷道:「別衝我老人家遞嘻哈了,趕快幫忙給這小伙子敷藥裹傷吧,我走了,別讓他們找我。」伸手開了門。

    雲飛忙道:「時老……」

    時遷道:「放心吧,二爺,我偷兒不是鬆口的兒子。」閃身走了出去。

    他走了,屋裡雲飛跟喪門神忙了起來,其實喪門神祇在旁邊打個下手,敷藥裹傷全是雲飛動的手。

    忙了一陣之後,傷裹好了,雲飛抬手又點了大虎兩處穴道,最後出掌抵在大虎心口好一陣才收手完事。

    事完了,雲飛擦滿手的血污,道:「讓他在這兒躺著吧,一時半會兒他不會醒,我得找點事做去,有什麼事你去叫我一聲!」交待好了喪門神,你開門出去。

    剛到了院子裡,李順步覆匆匆地走了進來。

    雲飛忙道:「李順哥,有什麼事麼?」

    李順聽聲抬眼,道:「是你呀,老雲,正好,碰見你我就不進去了,外面有個年輕俊哥兒要找活報應華老……」

    雲飛「哦」地一聲道:「這年輕人多大年紀?」

    李順道:「約莫有十八九,怎麼?」

    雲飛道:「沒什麼,我只是問問。」

    李順道:「別問,自己瞧瞧去,這人品,這氣度,包你這輩子也瞧不見第二個,錯過眼福可惜,你替我往裡報一聲吧!」

    雲飛道:「不必通報了,既是找華老的准有淵源,快請人家進來吧。」

    李順道:「那……你替我帶他進去怎麼樣?」

    雲飛遲疑了一下,道;「好吧,我在這兒等著,你去請吧。」

    李順應了一聲,轉身走向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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