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晴川莞爾一笑。面對屋裡這麼多人,她並不想將先知的歷史講出來。就算僅僅面對四爺,她也不想多說,低頭望著身邊可愛的嬰孩,她突然有種想要改寫歷史的衝動。
如果真的可以……她突然有些茫然無措了,只有倒入四爺的懷中,才能讓難安的心穩定下來,才終於覺得踏實許多。
四爺的懷抱很溫暖,很結實,在一顆強大的心上面棲息,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再彷徨無措。這種安穩是他賜予的,而他,不會輕易付出,也不會輕易去愛,卻任由晴川索取,只此一心人。
自從啟祥宮回來的熹妃,一直在永壽宮裡來回踱步,若有所思,莫名其妙的笑個不停。她忽的抓住陳嬤嬤的手,一邊回味,一邊道:「你看到了嗎?大阿哥弘暉多麼可愛,本宮抱著他的時候,他還沖本宮發笑。」
「是啊,大阿哥確實很招人喜愛。」陳嬤嬤點頭,但眼看娘娘這般渴求,又求之不得,心裡未免泛起了一絲不忍。
熹妃忽而又一臉愁容,「廉親王失去了蹤影,杳無音訊,本來能夠得手的計劃就這樣被破壞了。」
她坐下身子,只覺得渾身無力,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母以子為貴,如果不能在大阿哥年幼時候將他佔為己有,等他漸漸有了對生母的記憶,本宮就不好教化了。所以,本宮必須快些找出廉親王,或許還能挽回原先的計劃。」
她又雙手合十,仰面道:「只希望上天能可憐可憐本宮,本宮命有缺陷,此生沒有享受天倫的權利,而皇上對後.宮向來無愛,本宮自知得不到聖寵,卻也不想孤老終生。」
隨即放下手,輕輕歎息一聲,道:「洛妃,本宮對不住你,可是本宮也沒有辦法。你已經得到皇上的獨愛,就算割捨了愛子,也不至於伶仃悲慘。皇上對你的至愛,足以讓你死而無憾。而本宮什麼都沒有,本宮只能靠手段來爭取了。」
一間清冷的暗室,胤祀獨自守著堂中孤零零的煉丹爐發呆。
暗門轟隆一聲被打開,一襲飄逸的道袍隨著隧道的小風擺動,無為漸漸走近,將碗筷放在胤祀身邊。正要默默地離開,卻被胤祀一把抓住。
無為身子一顫,看著胳膊上這隻大手,還有胤祀那若有所思的模樣,一時間有種怪異的感覺,讓她想趕緊離開,但又無法拒絕這隻手。
胤祀收回沉思的眼神,起身笑道:「道姑,我在這裡面待了有一個月了吧。」
無為把手抽回來,端莊的挺直身子,道:「剛好一個月,怎麼,覺得枯燥了,嚮往外面的世界了嗎?」
「時間過得真快啊。」胤祀笑起來,「這段日子守著道經,整日參悟,我倒覺得並不枯燥,反而心底明朗許多。但是我想了想,我今生的追求是晴川,我又怎麼能因為怕死,而在這裡苟且度過一生呢?我應該出去尋找我想要的東西,縱然死了也值得,總比整日在這裡當個活死人好得多。」
「外面有許多人蓄意謀害你,他們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你找到。你一旦出去,等於羊入虎口,必死無疑。」無為仍想做最後一次勸說。
不料胤祀拒絕了她的好意,認真的道:「如果不能得到所愛,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道觀裡的雲遊道士都沒有放棄幫你探尋消息,你又何必心急?」
「不,道姑,不用勞煩雲遊道士了,我覺得這樣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胤祀一向明朗的臉龐突然變得嚴峻起來,「正是這一個月的靜思,讓我感覺出一些蹊蹺的地方。皇上為何要殺我?後來的那一批人又是誰派來的。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我突然在想,這些事情會不會和晴川有一定聯繫。所以我決定,我不再躲避,我要出去面對,我要去京城。」
「你能確定你可以活著進京嗎?」
「他們要殺我,我可以逃;他們要找我,我可以躲。」胤祀望著那張與晴川幾分相似的臉,爽朗的笑著,他一時間多麼希望眼前的人就是晴川,「如果老天垂憐,或許能留我一條命到京城;如果緣分未盡,或許就能找到晴川。」
無為凝視了他片刻,才道:「我不管你,去留隨意。只是你要小心,如果有危險,可以隨時回來躲避。」
胤祀的笑依然明朗,目含感激,道:「謝謝你,道姑。也多謝你這一年時間對我的照顧,胤祀沒齒難忘。點滴之恩,銘記在心。」
無為轉過身子,「不必謝我,我只是覺得你是個好人,所以才幫你。」一話說完,便快步離開。
暗門沒有關閉,胤祀環顧了一下這間小屋,最後看了眼這裡的陳設,才加快步伐走出暗室。
出了道觀以後,走了很長一段路程,因為口渴疲憊,便在一條溪水邊駐足。望著清澈見底的水流,他忍不住捧起一把奉到嘴邊。
歇息了片刻工夫,忽的聽聞一陣急湍步伐逼近。轉頭之際,卻見湧來一群手持兵刃的黑衣人,看樣子恨不得將自己劈成兩半。胤祀自知不妙,起身欲逃,哪知來者都是高手,自己雖然有些功夫,但面對這麼多高手想要逃走也是難事。
正落於下風,忽的又從一側湧來一批人。隱約聽到他們在喊:「別讓皇上的人得逞,跟他們拼了,這次一定要搶到廉親王。」
一時間這兩批人斗在了一起,兵器相交,死傷慘不忍睹。
胤祀看得一頭霧水,心道:這些人不都是衝著我來的嗎?怎麼又打到一起了呢?
看著他們相互殘殺,胤祀認為此時正是逃逸的機會,便撒腿向後跑去。
爭鬥中的有人看到胤祀的逃離,大喊:「快抓住廉親王,這次不准失敗!」
喊出這個命令的自然是熹妃娘娘的手下小李子,他們一方面要對付皇上派出的這些高手,避免廉親王受傷,另一方面還要毫髮無傷的活捉廉親王,帶給主子。雖然他們對於胤祀是友善的,但胤祀並不知情,面對他們的追逐,胤祀也用盡渾身解數來對付他們。
小李子想毫髮無傷的抓住胤祀本是難事,因為抓人必須強硬,強硬就難免有損傷,所以他們行動時糾結不已,身手也變得笨拙起來。同時,此時又面對皇上派出的殺手,因此整個任務難上加難,不禁又讓廉親王逃了去。望著大好時機就這樣任之溜逝,望塵莫及,心中直是懊惱。
不過今日發現了廉親王的行蹤,說明以後還可以再碰面,只希望下次發現廉親王時,別再倒霉的跟皇上的人照面了。
此次經歷以後,胤祀變得更加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經過數日遮遮掩掩的趕路,終於到了京城。謹慎的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著身邊的人,走在路上,隱約感覺到一群殺氣騰騰的人,便慌忙躲在一邊藏匿起來,如此小心,也算逃過好多次。
京城的街上,一個女人看到胤祀的身影,眼神放出異芒,帶著遲疑的神色緩緩靠近。
此人正是熹妃身邊的陳嬤嬤,說來也巧,她今天剛好受主子的命令,出宮置辦一些生活所需。此時看到不遠處那個身影,有些像廉親王,便詫異的走過去。
胤祀看到一個女人慢慢靠近,同時用奇異的目光打量著自己,警覺的他想要轉身離開。
不料被陳嬤嬤抓住了衣袖,道:「這位先生,你是要找人嗎?」
聽這口氣,並非像熟知自己身份的殺手,況且她只是一個弱勢女人,因此胤祀轉過身,道:「是的,我想你也不認識,所以也不必多問了。」
陳嬤嬤笑道:「我們家主子或許能幫上你的忙,我想她應該知道你要找的人。」
胤祀本來漫不經心的情緒一時緊張起來,打量了她一會,肅然道:「你們主子是誰?」
「我們主子是誰不打緊,重要的是你要找的那個人。」陳嬤嬤笑著看他,又壓低聲音道出了一句:「晴川。」
雖然「晴川」二字聲音很小,但在胤祀耳中,比起前面那堆廢話重之又重,眼中一時險些要噴出火來,激動地抓起陳嬤嬤的肩膀,道:「快,快帶我去。」
「哎。」陳嬤嬤一時被他抓的肩頭有些痛,厭煩的擺擺肩膀,「你別這麼激動啊。」隨後瞥他一眼,「跟我走吧。」
胤祀自然如影隨形的跟上去。
陳嬤嬤把他安置在了一個宅子裡,胤祀環顧著這個空無一人的宅子,道:「你家主子在何處?」
陳嬤嬤站在門口,道:「這裡很安全,你先在這裡棲身,等我家主子來見你。你放心好了,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反而是幫你的。要想見到晴川,就在這裡乖乖的等著,每天的飯食自會有人來送,你要做的就是寸步不離的在這裡等。」
「那你家主子究竟什麼時候才來?」胤祀也怔怔的站著,此時的心情令他坐立難安。
陳嬤嬤道:「我也不知道,我家主子要得空才能過來。」
「你們不急我急啊。」胤祀恨不得這就要跟著她去見晴川。
陳嬤嬤一時語快,脫口道:「我們家主子比你還急!」說完這話又慌忙掩嘴。
胤祀不解的望著她,道:「什麼?」
陳嬤嬤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沒什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還是在這安分守已吧,不然非但見不到晴川,反而丟了小命。」
丟下這句話,她再也不想逗留,轉身就走,同時心中暗道:太好了,廉親王找到了,娘娘一定很高興,這就回去稟報娘娘,等她跟皇上找了借口出宮。
永壽宮,熹妃聽了陳嬤嬤回稟的消息,喜上眉梢,道:「我就知道那些奴才不辦事,不過被你找到了,真是天助本宮。本宮的大勢將要到來,水到渠成。」
忽的又緊張道:「陳嬤嬤,能確保廉親王的安危嗎?」
陳嬤嬤應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經安排妥當。」
熹妃點了頭,道:「出宮也不是件容易事,本宮要用什麼樣的借口呢?」又忖了片刻,道:「有了,過幾日便是清明節,本宮在皇上眼中印象良好,或許能獲得出宮的機會。」
隨即又溫藹的道了句:「大阿哥今天看上去似乎特別高興,可愛的小臉蛋胖乎乎的。」
「是啊娘娘。」陳嬤嬤說這話時雖然也心有歡喜,但接著又歎了口氣,「娘娘這麼喜歡大阿哥,可是洛妃似乎並不待見娘娘。今天下午洛妃得了空去御花園遊玩,大阿哥由奶娘照看,這才讓娘娘喜愛個夠。」
熹妃笑得很平和,喝了一口茶,又愜意的放下杯盞,道:「很快,本宮就用不著洛妃待見了,她恐怕都沒這個機會了。」
御花園裡,晴川已經遊逛了整整一下午,都不覺得疲倦,倒是累壞了旁邊的金嬤嬤。
「娘娘,您都轉了一下午了,眼看著天都黑了。娘娘還是去御膳房吃些晚飯,回宮休息吧。您剛生完皇子,應該多加休息。」
「什麼剛生完孩子啊,都一個多月了。」晴川轉身道著,又伸伸懶腰,大肆呼吸著新鮮空氣,「女人坐月子可真是累,我算體會到了。不過我終於輕鬆自由了,我釋放了,所以當然要好好出來透透風,在啟祥宮裡快把我悶壞了。不過……」她摸摸肚子,「被你說的,本宮倒是有些餓了,我們去吃飯啊。」
跟主子一起折騰的金嬤嬤,最後終於拖著沉重的身子回宮,此時估計已經深夜了,但看主子依然是神清氣爽,金嬤嬤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進屋推門的一剎那,晴川呆在原地。一陣花香撲鼻而來,屋裡鋪滿了花瓣,桌上,地上,床上。彷彿一片火紅的海洋,那種令人奔放的激情,像一股火焰燃燒在體內。
「喜歡嗎?」淡淡平和的聲音傳來,令人聽了踏實舒心。隨後從羅賬後走出來一個身影,負手而立,淡淡笑容,溫雅謙和,但那一身龍袍又不失莊嚴。
晴川與金嬤嬤紛紛作禮:「皇上吉祥。」
胤禛上前俯身,「愛妃不必多禮。」隨即又令旁人退下,屋門關閉,只剩下兩人,置身在淡淡花香中。
胤禛牽起晴川的手,輕輕踩踏在花瓣上,無聲無息,縈繞週身的香氣令人沉醉。忽的,胤禛從背後緊緊抱住晴川,令她猝不及防。
就這樣抱著,他輕輕摩挲著她的耳鬢,沉醉到忘乎所以,「暉兒已經誕下一個多月了。」
晴川甜甜一笑,道:「是啊,時間過得真快。不,應該說,跟皇上在一起的時間過得飛快,好想讓它停一停腳步,就在此刻凝固。」
胤禛在她頸間輕吻一口,從後面伸過腦袋去看她,嘴巴幾乎要貼在她的臉上,「朕還有別的意思。」
「啊?原來不是說這個,那是……」晴川兩眼來回一轉,靈光一現,「啊,我知道了,皇上這麼著急立皇后啊,還有幾天哎……」
不過看著四爺依然直勾勾的望著自己,還有四爺臉上諱莫如深的笑,晴川不知所以然的道:「難道我又猜錯了……」
臉龐間近在咫尺的相觸,她已經感覺到四爺的喘息,便道:「別急別急,再讓我好好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