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 卷二遊歷天下逞豪強 第二十章 勝算幾何
    此刻正是子時,九峰山三五里外的楊樹林裡,兵營帳篷成片分佈,整齊有序,帳外燃著幾堆篝火,巡夜的士兵正三五成隊,握緊手中的長槍,在帳篷周圍來回在巡視,雙眼警惕地搜索著每一個角落。

    營地的中心地帶,有一頂比其他略大一些的帳篷,質地內設卻也差不太多,帳內燈火未滅,有一名素衣男子正伏在青木案幾之上,藉著那油燈的光亮,在攤開的羊皮捲上細細勾勒,忽而凝神不動,沉思片刻之後,又自提筆,再添上幾處。

    帳簾一掀,一名濃眉大眼,全身盔甲的青年將領走進帳來,喚道:「將軍,夜深了,你該歇息了!」

    冷君毅聽得是副將向建的聲音,並不抬頭,問道:「兄弟們都睡了嗎?目前有何情緒沒有?」

    向建走近身來,在他對面一屁股坐了下來,也不隱瞞,直接說道:「有些睡了,還有些沒睡著,正在發牢騷,說這次剿匪來得匆忙,也來得窩囊,給塊硬骨頭,卻也不配副好牙口!」

    冷君毅停下筆來,瞪他一眼:「都胡說什麼!匪兵一千人,朝廷也給了一千兵,一對一了,還在計較什麼,難道我們這正規軍隊,在戰場上跟那高大強悍的夷人韃子拚命都不怕,還怕了幾個佔山為王的匪賊不成!」

    向建哼了一聲,恨恨說道:「說是一千精兵,但真正到手的,除了我們自己從秦門關帶回來的幽雲十八騎之外,其餘儘是些老弱病殘……」

    「向副將!」冷君毅打斷他,站了起來,疾步走到帳簾處,掀簾朝外面看了看,見賬外並無人跡,這才大步回來,沉聲說道:「這事你我心裡有數就行,切莫讓軍中兄弟聽到,自毀信心!」這次領兵之事確實蹊蹺,皇上在大殿之上親口宣佈,由他帶精兵一千,前往鎮壓北方匪患,下來也是親手將調兵之虎符交給他,並與傅泰所持的虎符一道,在京城駐軍之中調撥軍隊,不想卻是一幫早已閒置不用的老弱病殘,幾乎連戰場都沒上過!未能細想,他已領兵北上——那大殿之上,皇上被汝陽王慫恿,就只給了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如果陰風寨還繼續存在,所有人等便依軍法處置,所以一領了兵,就整隊發力狂奔,哪裡還有時間去爭辯這軍隊良莠與否的問題。

    向建自知失言,低低應了一聲,垂頭去看那案几上的圖樣:「咦,將軍所繪的可是九峰山的地圖?實在太好了!」真是佩服啊,將軍也是第一次來這裡,前後不到三日時間,繪出的地圖上山峰河流皆有標注,也是頗為詳盡了。說起這地圖,他也是一肚子氣,到九峰山之前,在北錦當地駐軍參將那裡,說到之前曾經數次剿匪,竟然連一張九峰山陰風寨匪營的地圖都拿不出來,無奈之下,將軍只好親自目測繪製,看著將軍白天部署戰役計劃之餘還要四處查探地形,晚上更是熬更守夜辛苦作圖,他真是氣得直罵娘!

    冷君毅聞言搖了搖頭,指著那羊皮圖樣說道:「這九峰山地勢確實複雜,沒有十天半個月時間,根本沒法繪出一張稍微能看的圖來,但時不我待,眼看限期快到了,還哪裡有空閒來作圖,只能將就用下,不管怎樣,最多兩日後,我們必須強攻上山了!「

    「媽的,都怪那些老……那些老兵,牽牽絆絆,在路上耽誤了時日,要不依我們以往的腳力,早該提前個七八日便到了這九峰山了!」向建忍不住埋怨道,都說用兵貴在神速,他們在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現在連迴旋的餘地都沒有,強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冷君毅輕歎一聲,忽地想起一事,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子時了,將軍。」向建一邊湊過去看那地圖,一邊隨口說道。

    子時?已經這麼晚了?他皺起眉頭,自語道:「不知今夜他還會不會來了?」

    向建聽得含含糊糊,見他一臉期待的神情,不禁問道:「將軍在等誰麼?」

    冷君毅總算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欣然說道:「我今日在北錦城裡新結識的一個朋友,我邀他過來一起商議下剿匪的事情,他倒是答應了,就不知是何時能到?」想著那少年衰弱的身子,蒼白的臉色,他心裡有些擔憂,這一夜,可能是沒法來了吧!

    向建看著他時而欣喜,時而憂心的神情,心裡大為詫異,將軍等的朋友是何方神聖啊,竟讓將軍如此牽掛,自己跟隨將軍多年,這樣的神情,從來都沒過的。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突然聽到賬外有人報道:「啟稟將軍,營外有人自稱是將軍的朋友,複姓慕容……」

    話還未說完,已被冷君毅急急打斷:「人在哪裡?帶他進來!」想著沒對,又改口道:「算了,我這就去接他!」說著,邁著大步走出帳去。

    向建心中稱奇,也跟在他身後,步出帳外。

    兩人沒有走出幾步,只見迎面走來三名男子,前面兩人並肩而行,月光照在面上,一個俊朗出塵,一個清美脫俗,直把向建看得呆住,若非事先知道是將軍的朋友,自己便真要懷疑是從那月宮之中走出來的仙人一般。

    「慕容公子,你終於來了!君毅已經等候多時了!」冷君毅爽朗大笑,雙手伸出。

    「冷將軍!」慕容襄應了一聲,微微側身避了過去,繼而抱拳行禮,瞅見他未著戰袍盔甲,而是隨意穿了一身素衣,面容清爽,身姿挺拔,與白天威武莊嚴的模樣相比,又是一種特有的秀逸,真真是賞心悅目的男子!

    冷君毅本是去握她的手,不斷被她避過,心想初初相識,慕容公子神仙般的人物,自然是矜持些,不若自己這樣的粗人,也不在意,再轉身風御庭,有些疑惑:「這位是……」

    「我是子非的朋友,姓風。」風御庭淡淡說道。

    又來了,慕容襄嗅出風御庭話中的一絲不友好,想是他心裡又生出自卑來了,於是替他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風御庭,清平山莊的二公子!」

    「曖日公子?」冷君毅吃了一驚,今日自己不知是什麼運氣,把當今兩位絕世佳公子都遇到了!

    一陣寒暄客氣之後,隨後又分別介紹了向建與阮慎言,眾人這才前後走進帳去。

    待得大家在案幾前坐定,冷君毅見慕容襄盯著案上自己所繪的羊皮圖卷不住楂,不由得慚愧說道:「這個圖,確實繪製得太過草率了!」

    慕容襄方才見那墨跡甚新,尚在懷疑,現在聽他一說,確定此圖是出自他之手,再一細看那圖中格局,心中也很是佩服,想著自己身為女子,果真是方位感差了許多,在這兩名男子面前,單是這繪圖一事,便的確要甘拜下風。

    「將軍此圖尚缺些時日考證,我手裡倒是有一現成的九峰山詳圖,今日便借花獻佛,送給將軍了!」說著,她從袖中取出風御庭所繪的地圖,呈了過去。

    冷君毅有些詫異,將圖卷接過,急急在案上攤開,手指一一掠過那標識詳盡的山脈走向、山谷要道、河流流向等等,邊看邊點頭,待得瀏覽一遍過後,抬起頭來,與一旁的向建資的了一個欣慰的眼色,朝慕容襄抱拳說道:「慕容公子,這地圖對我們十分重要,君毅在些謝過了!」

    慕容襄指著風御庭說道:「這個圖是御庭畫的,不用謝我,謝他去!」

    風御庭只微微笑著,並不說話。

    冷君毅歎道:「有兩位在此,君毅真是底氣足了很多,已經等不及要跟兩位徹夜長談了!」

    慕容襄道:「呵呵,實在不敢當啊!冷將軍,路上我已經把你跟我說過的情況給御庭大致說了,你先說說你的想法吧,我們洗耳恭聽。」

    冷君毅沉吟一陣,將之前與向建談論的情況,從貿然調兵,到良莠不齊,從期限倉促,到途中受阻,從赫連身死,到糧草短缺,如此種種,一一向慕容襄等人道出。

    「冷將軍,據你所說,那赫連將士身中三十幾刀?」慕容襄皺眉問道:「我在想,一個普通的過路商人,若是劫財遭到反抗,一兩刀命中要害就行了,為何如此凶殘?還要確下頭顱掛與寨門示眾?這是怎樣的一種恨意?襄實在有些不解!」

    冷君毅有絲不解道:「慕容公子的意思是……」

    風御庭把話接了過去:「子非的意思,是以為這幫匪賊是根本沒把赫連將士將士當作普通商人。」

    「不錯,你說先前北錦駐軍曾經數次剿匪,都是一敗塗地,我偏偏就不相信,烏合之眾,平日裡欺壓掠奪平民百姓也就是了,怎麼可能敵得過朝廷的軍隊!」慕容襄冷顏說道:「我在想,那陰老三憑什麼與朝廷軍隊抗衡,憑什麼處處佔盡先機,難道是有內應?有人暗中得了好處,難他事先提供情報?」前世這樣的影片看得多了,那警匪一家的情節,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

    冷君毅搖了搖頭,神情嚴肅,大聲說道:「慕容公子此言差矣,我信得過底下的兄弟,他們絕不會做那與匪賊勾結之事!」

    慕容襄瞪他一眼:「我也沒說就是你手下之人啊,不過是猜測而已,如此一來,要防備的事項則更多,一旦失敗,好給自己留條後路!」

    向建見兩人意見相左,好言勸道:「慕容公子,將軍已決定兩日後強行進攻上那陰風寨,有了風公子的地圖,我們的把握便又增大了幾成!」

    慕容襄直直望著冷君毅,問道:「強行進攻那易守難攻之地,不知將軍的勝算卻有幾成?」

    冷君毅想了想,答道:「我帶幽雲十八騎作為前鋒營挺進,其餘人等殿後,這勝算的把握,應該在四五成左右!」

    「四五成?」慕容襄冷笑道:「只四五成的勝算,便去強行進攻,冷將軍,你把手下士兵的性命當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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