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風雲記 0203被人玩了
    省黨校位於湖城西邊的岳麓山下,一個遠離市區喧囂的地方,從溪子湖邊騎自行車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好在常寧有劉月紅接送,睡到午後的他,醒來時已沒有了長途勞頓,和床上運動帶來的疲憊,瞅到身邊的劉月紅在輕笑,那身體還在散著熱量和誘惑,更像是在向他挑戰,便不顧一切的撲上去,實施再度的「懲罰」,直到他的「敵人」徹底的繳械投降。

    到達黨校的時候,報名正接近尾聲,劉月紅的車在離校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別過之後,常寧拎著包下了車,本來他是不想帶著行李包的,劉月紅那個臨時小窩,已經被他確定為未來三個月的「後方根據地」,他打算不在黨校的集體宿舍裡過夜,但後來還是聽從了劉月紅的勸說,不管咋樣,「表明文章」還是要做的。

    校門口的門衛室外,兩個「老夫子」坐在一張學生桌邊,沐浴著下午的陽光,檢閱著6續報取的人,常寧走過去,正要將介紹信遞上去,冷不防的後背被人拍了一掌。

    「陳雷,」「小常。」原來是仙門縣鹽場團委書記,和常寧一起出席過去年全國五四慶典的老熟人。

    兩個人嘻哈一陣,先報到領到出入證和房卡飯卡,都是一個地區的,恰好又分到了同一個宿舍,然後一起跟在別人的身後往宿舍樓走。

    常寧笑問道:「陳雷,我聽說這次來學習的,大部分都是付處級,最不濟也是正科,這京城一別半年,回去後肯定陞官了吧?」

    「唉,別提了,咱不是當官的料啊。」陳雷樸實的一笑,看著臉比去年白了不少,估計是離開海風勁吹的鹽場混到機關裡去了,「我說小常,去年在京城的時候,本來想抽時間好好向你請教的,沒想到你們青陽突礦難,你就匆匆的回去了。」

    常寧說道:「可不是,苦命人勞碌命,誰讓我還掛了個頭銜,縣安全生產辦公室主任的虛名,別提了,那就是個幹活挨罵的屁官啊。」

    黨校的宿舍,當然不是大學裡那種籠子式的八人宿舍,四人一間,沒有上下鋪,有電視電話和獨立的衛生間,每人一張寫字檯一個小立櫃,條件至少比地委招待所的還好。

    兩個先來的都是中年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見來了兩個年輕人,先是一楞,隨即禮貌的欠身點頭,那陳雷不過是剛滿三十,常寧更小,這年頭這樣的正科幹部可是稀罕物。

    一番自我介紹後,常寧才知道,那瘦高個是海州市南遊縣的付縣長茅雲鵬,胖子叫雷玉國,是個畬族同胞,海州市海景縣縣政府辦公室主任。

    坐下後,常寧主動分了一圈香煙,當幹部的男人,尤其是有點級別上點年紀的,幾乎沒有不吸煙的,香煙能很快成為男人之間融洽的溝通工具,茅雲鵬煙抽得凶,話不多,額上的皺紋比農民還多,雷玉國卻是身寬體胖,吸煙的動作也慢悠悠的,一張彌勒臉讓人看著就舒服。

    那雷玉國望著常寧笑道:「這回縣長助理們可尷尬嘍,悲催啊,呵呵,常寧,這個名字我好像聽說過的。」

    常寧也跟著笑,「讓領導們見笑了,呵呵,過眼煙雲而已,過去了,都過去了。」

    雷玉國拿根手指戳戳自己的鼻子,「兄弟,你寂寞前行的路上,其實並不孤單,在下也曾經是縣長助理喲。」

    陳雷略有拘謹的也分了一遍香煙,「兩位領導前輩,這三個月,要承蒙你們關照了。」

    雷玉國笑道:「小陳,別一口一個領導呀前輩的,來到這裡,住到一塊,最大的官也只是同學而已,再說了,我姓雷,你叫雷,咱倆有緣啊。」

    靠在床上的茅雲鵬也說道:「大家都是兄弟,以後就別見外了,小陳小常,放開點嘛。」

    雷玉國拿腳踢了茅雲鵬一下,臉笑得更燦爛了,「兩位兄弟,打起精神來吧,不就是三個月嘛,就當是來屏風山療養院走了一遭,呵呵,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就不客氣了,先帶個頭自曝家醜,你們再慢慢跟上。」

    原來,雷玉國倒霉在「數字」遊戲上,作為縣長助理兼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其中一項主要的工作,就是把下面各單位和各行各業的統計數字彙總後,匯報到縣長辦公會上,為了臉面的問題,那些難看的和落後的數字,總要或多或少的摻點水份,這事雷玉國干了好幾年了,駕輕就熟,作為縣長的貼心人,縣長稍作提示,他就照著辦了,可不成想,剛調來的縣委書記,和縣長是死對頭,正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呢,這不是撞到槍口上了麼,縣委書記沉得住氣,待那些數字變成了紅頭文件的內容報上去後,才唆使人往外捅,這下好了,縣長背了處分不提,雷玉國頂著弄虛作假的帽子,縣長助理沒了,縣府辦主任的頭銜雖然還在,卻被勒令在家反省,掛起來了。

    陳雷問道:「老雷,啥叫掛起來?」

    「呵呵,菜鳥了吧,掛起來就是待遇不變,你屁股下的椅子上照樣寫著你的名字,但是,坐在那裡號司令的,卻另有其人。」

    陳雷憨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啊,看來,我也被掛起來了。」

    雷玉國瞟了一眼茅雲鵬笑道:「咱這算個球,要跟人家茅大縣長比起來,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嘍。」

    說起來,茅雲鵬更慘,這過完年以後,頭一件大事就是一年一度的縣級兩會,原縣委書記離休,常務付縣長外調,正是人事調整的關鍵時刻,茅雲鵬想和另外一位付縣長爭上一爭,可原本支持他的老書記退了,新來的書記看中的是他的對手,茅雲鵬的處境就懸了,過了年人家更來了個絕招,找個理由給打到黨校來了,有力不上,下場可想而知。

    雷玉國幫著茅雲鵬曝完家醜,衝著常寧和陳雷笑道:「兩位兄弟,該你們了,我可有言在先,我黨的政策,向來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如有不實之言,一經查實,這二零三號房的一切內務,都歸你負責。」

    「嘿嘿,我從鹽場調到縣團委,領導說我是全國新長征突擊手,就讓我當了團縣委書記,可過了幾個月,來了個新領導,他的親戚也調到縣團委當了二把手,我看得出,他就是來頂我的,我也沒招啊,這不,還沒被撤職,就給擠到這裡來了。」

    雷玉國笑道:「掛了掛了,雷兄弟,你也被掛起來了。」說著轉向常寧,笑著問道,「小常兄弟,一看你的樣子,就是狡猾大大的,快點,給我們從實招來,是工作上的錯誤,還是把哪位領導的老婆給睡了?」

    常寧也笑著說:「兩位哥哥,我和你們不一樣,我那個縣長助理,本來就沒兼其他實職,就是個虛名而已,上面一刀切後,我就回家待了二十多天,昨天我還在家過年過得好好的,我們領導親自跑來,通知我來省黨校報到,我想閒著也是閒著,以前還從沒進過黨校,來學點理論充充電也蠻好,這麼著,我就來了。」

    雷玉國一怔,收起笑容問:「小常,你說的是真的?」

    常寧點點頭:「對。」

    那邊茅雲鵬忽地坐了起來,「等等,常寧?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去年的全國十佳青年之一,不會吧,你的境況比我們更慘呀,我們可還都有個名義上的職務,你可是啥都沒有了啊。」

    雷玉國一拍大腿叫起來,「小常兄弟,你被人玩了,唉,年輕人喲,被人賣了,還要幫著數錢,真是的。」

    常寧聽得莫名其妙,趕緊又分了一圈香煙,嘴裡說道:「兩位哥哥,你們快接著說。」

    茅雲鵬坐近一步說道:「小常,有一點你可能大意了,今明兩天,應該是全省各縣市兩會開幕的日子,每年的人代會是幹什麼的,說穿了就是解決人事問題,像我吧,當不了常務付縣長,可這付縣長的位置,他們好歹會給我留著,你呢,本來就沒什麼實職,又不乘機在縣裡活動一番,唉,等你回去,哪還有你的位置,你這處境,比我們三個都慘啊。」

    常寧苦笑道:「本來就沒我的位置,我還敢奢望個啥,來都來了,又不能隨便跑回去。」

    雷玉國問道:「小常,老茅只說了其中之一,我問你,你知道這期黨校學習培訓班的性質嗎?」

    常寧搖著頭,表示不知道。

    「唉,傻兄弟,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雷玉國歎息著,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下午報到的時候,向黨校的一位工作人員打聽了一下,這次培訓班,全省各地一共來了兩百餘人,除了少數幾個象雷兄弟一樣的正科,還有不少正處,大部分還是我們這些付處級,可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省委組組部給各地市委組織部的通知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參加這次培訓班的幹部,都是犯了錯誤的,你說你沒犯什麼錯誤,那就是被人玩了,是被騙到這裡來的。」

    茅雲鵬冷冷道:「見過以前那些專給落後分子搞的小灶麼,咱們這個也差不多,就是法制學習班。」

    常寧一下子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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