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通史 20
    其不可,六矣。放牛桃林之陰,以示不復輸積。今陛下能放牛不復輸積乎?其不可,七矣。且天下游士離其親戚,棄墳墓,去故舊,從陛下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今復六國,立韓、魏、燕、趙、齊、楚之後,天下游士各歸事其主,從其親戚,反其故舊墳墓,陛下與誰取天下乎?其不可,八矣誠用客之謀,陛下事去矣。」張良從古今形勢的變化上,指出立六國後之不可行。這裡,他著重指出的,是分封制度會削弱以至破壞漢家內部的反楚力量。但這是專指封六國後而言,張良並不一般地反對分封制度。在增強反楚力量的情況下,張良是主張利用分封制度作為團結內部的工具的。

    漢五年(公元前202年),劉邦與韓信、彭越約共擊項羽。至期,信、越之兵不至。楚擊漢軍,大破之。劉邦問計於張良。張良說「楚兵且破,信、越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與共分天下,今可立致也。即不能,事未可知也。君王能自陳以東傅海,盡與韓信,睢陽以北至穀城,以與彭越,使各自為戰,則楚易敗也。」劉邦派使者以張良所說告韓信、彭越。兩人答應出兵,並且都出了兵,以至結果有垓下之戰,終於擊破了楚軍。

    破楚之後,劉邦在雒陽南宮,望見諸將往往相與坐沙中語,劉邦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張良說,他們是想謀反。「陛下起布衣,以此屬天下。今陛下為天子,而所封皆蕭曹故人所親愛,而所誅者皆生平所仇怨。」因而,他們害怕自身難保,所以要謀反。劉邦採納張良的建議,置酒會群臣,封他平日所要殺的雍齒為什方侯,並催促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罷酒皆喜,說雍齒仍為侯,我們不會有什麼問題了。於是人心安定了,分封起了很好的效果。

    定京都和安太子劉邦想建都雒陽。劉敬勸都關中。劉邦的左右大臣都是東方人,力主都洛陽,劉邦猶豫不決。張良說雒陽四周雖有山河險阻,但僅有地數百里,容易四面受敵,並且土地貧瘠,不是用武之地。而關中地勢險要,四塞為關,「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張良的話使高祖打消了猶豫,他當日起駕,西都關中。

    劉邦欲廢太子劉盈,立戚夫人之子如意。大臣們極力諫爭,不被採納。

    張良深知,「此難以口舌爭」。他獻計呂後以劉盈的名義,厚禮請東園公、角里先生、綺裡季、夏黃公為客。這四個人都是劉邦所敬仰而多次遣人請他們都沒有請到的。呂後使人奉太子書,卑辭厚禮,竟然把他們請來了。高祖看見四個白鬍子長者侍太子游,當他得知是東園公等人時,驚奇地問「吾求公數歲,公辟逃我,今公何自從吾兒游乎?」四人說「陛下輕士善罵,臣等義不受辱,故恐而亡匿。竊聞太子為人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欲為太子死者。故臣等來耳。」四人走後,高祖對戚夫人說「我欲易之,彼四人輔之,羽翼已成,難動矣。」高祖醞釀已久的廢立念頭,從此打消了。張良謙抑自守《史記·項羽本紀》。

    漢六年(公元前20年)封功臣,張良未有戰鬥功,然以運籌帷幄,為劉邦所重,使自擇齊三萬戶,這是黃河下游肥沃之區。張良說「始臣起下邳,與上會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計,幸而時中,臣願封留足矣,不敢當三萬戶。」於是張良封為留侯。

    張良是一個軍事家,但不掌軍權。是一個政治家,但也不掌握國家的行政權力。他給人的印象,是一派謙抑自守的形象。晚年,他表示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游。學辟穀、導引、輕身之術。劉邦死,在呂後的強迫下,恢復了日常的飲食。呂後元年(公元前87年)卒,謚文成侯。

    司馬遷《留侯世家》說「所與上從容言天下事甚眾,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漢書·藝文志》說「漢興,張良、韓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刪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這些言論和撰次,可以說是基本豐富,都沒有能流傳下來。

    第三節陳平的計謀陳平的早年漢初的謀臣,張良以外,就要數陳平了。

    陳平,陽武(今河南原陽東南)戶牖鄉人。少時家貧,好讀書。家有田三十畝,兄伯種田,縱平遊學。可是,陳平的嫂嫂卻抱怨,說「有叔如此,不如無有。」伯聞大怒,休其妻。

    陳平已到成婚的年齡,但富者莫肯嫁,而貧者,陳平不娶。當地富戶張負的孫女五嫁,夫皆死,人不敢娶,而陳平卻欲娶以為妻。邑人有喪,張負在那裡見到陳平,很為他所吸引。喪罷,負隨平至其家,看到他家乃負郭窮巷,弊席為門,而門外多有長者車轍。張負回來後,提出把孫女嫁給陳平。其子張仲說「平貧不事事,一縣中盡笑其所為,獨奈何予女乎?」張負堅持自己的看法,認為陳平不會長期貧賤,還是把孫女嫁給陳平,陳平也從張家得到一些資助。

    陳平曾任裡社宰。因分肉公平,受到父老們的稱讚。陳平自負地說「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陳勝、吳廣起義後,其將周市略定魏地,立魏咎為魏王。陳平辭別兄伯,事魏王。魏王以陳平為太僕。陳平數說魏王,王不聽。又有人進讒言。陳平恐,不辭而別,不久,投奔項羽。漢王奪取三秦後,揮戈東進,殷王司馬卬反楚歸漢。項羽拜陳平為信武君,令其擊殷王。殷王降。項羽嘉獎陳平,賜金二十鎰,拜為都尉。不久,漢王擊殷王,司馬卬再次反楚歸漢。項羽怒,欲誅定殷將吏,陳平懼,他把封金和都尉印遣使送還項羽而去。陳平至脩武,經魏無知引進,見劉邦。劉邦設宴招待他,請他回捨休息。陳平說「臣為事來,所言不可以過今日。」劉邦與陳平語,很投機,乃拜他為都尉,並使之參乘,典護諸將。諸將不服,為之嘩然。但劉邦卻對陳平表示更多的信任。

    漢王二年(公元前205年),陳平隨劉邦攻佔彭城。項羽自齊回救,劉邦敗退滎陽。劉邦拜陳平為亞將,屬韓王信,駐軍於廣武。周勃、灌嬰等攻擊陳平居家時盜其嫂,後來事魏、事楚不忠,歸漢後又「受諸將金,金多者得善處,金少者得惡處」。他們說陳平是反覆亂臣。劉邦責備魏無知,為什麼推薦這樣的人。魏無知說大王所知者行也,臣所言者能也。今與項羽爭天下,有德而無能,則無益於勝負。臣進奇謀之士,只要其計對國家有用,盜嫂受金,又有何妨?劉邦又責備陳平。陳平說「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說,故去事項王。項王不能信人。其所任愛,非諸項即妻之昆弟。雖有奇士,不能用。平乃去楚。臣裸身來,不受金無以為資。誠臣計畫有可采者,願大王用之。使無可用者,金具在,請封輸官,得請骸骨。」劉邦向他表示了歉意,並厚加賞賜,拜為護軍中尉,盡護諸將。從此,諸將不敢再言陳平之短。

    滎陽突圍劉邦被項羽困於滎陽,請求項羽以滎陽為界,項羽不應。劉邦問陳平,本節所據材料,見於《史記·陳丞相世家》者,不再說明出處。

    「天下紛紛,何時定乎?」意思是說楚漢相爭何時了?陳平指出,劉項兩人各有短長,並提出在楚軍內部行反間之計。他說項王為人意忌信讒。其得力之臣,不過范增、鍾離昧、龍且、周殷等數人。如能出數萬金,離間楚君臣,然後舉兵攻之,破楚必矣。劉邦出黃金四萬斤與陳平,恣所為,不問其出入。於是陳平在楚軍中散佈說鍾離昧等功高,但是未能裂地封王。他們不滿,想與漢聯合,共滅項羽,分王其地。話傳到項羽那裡,他果然對鍾離昧等生了疑心。他遣使於漢。陳平乘機以太宰規格接待楚使,見楚使佯驚曰「吾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復持去,更以惡草具進楚使。楚使歸,言於項羽,項羽又增多了對范增的疑心。范增建議項羽,乘漢軍心不穩,急下滎陽。項羽不聽。范增知項羽懷疑於他,憤怒地說「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請骸骨歸。」歸來至彭城,疽發背而死。

    滎陽圍困急。陳平獻計,以婦女二千餘人被甲,夜出滎陽東門。楚以為劉邦逃,調兵追擊。漢將紀信扮作劉邦,乘天子輦,揚言城中食盡,漢王降。楚軍到城東觀看。陳平與劉邦率數十騎從西門出,入關收散兵,然後出宛葉間,調動項羽南去。

    計擒韓信漢四年(公元前203年)十月,韓信襲齊。十一月,盡有齊地。韓信遣使,求封齊假王。劉邦氣得大罵。陳平和張良踢其腳,漢王領悟,厚遇齊使,改變態度,佯裝罵韓信是因他不求真王。隨後,遣張良拜韓信為齊王。

    漢六年(公元前20年),有人告韓信謀反。劉邦問諸將怎麼辦?諸將皆言,應發兵征討。陳平問劉邦「陛下精兵孰與楚?」對曰「不能過。」又問「陛下將用兵有能過韓信者乎?」對曰「莫及也。」然後,陳平說「今兵不如楚精,而將不能及,而舉兵攻之,是趣之戰也。」他建議劉邦偽游雲夢,會諸侯於陳,智擒韓信。劉邦納其策。韓信郊迎。劉邦使武士縛之,載之後車。

    平城解圍漢七年(公元前200年),韓王信投降匈奴。劉邦親自率兵征討匈奴,至平城,被匈奴伏兵包圍,七日不得食,十分危險。陳平暗使匈奴,厚賜單于閼氏,並挑動閼氏的忌妒心。他說劉邦被單于包圍,甚緊急,劉邦已遣使迎美女,欲獻給單于以求和。閼氏怕單于得漢美女,自己失寵,便急勸單于解圍。加上還有別的臨時性原因,單于解平城之圍。劉邦南過曲逆,登城瞭望,見其甚大,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洛陽與是耳。」更前封陳平的戶牖侯為曲逆侯,盡食所戶,除前所食戶牖民戶。後陳平常以護軍中尉,從劉邦擊陳豨、英布等。史稱陳平凡六出奇計,六益封。又稱「奇計或頗秘,世莫能聞也。」

    陳平的委曲自得及其晚年的政治生涯漢十二年(公元前95年),燕王盧綰反。劉邦遣樊噲將兵討伐盧綰。

    已行,有人說樊噲的壞話,劉邦大怒,用陳平之計,召周勃於床前說「陳平亟馳傳載勃代噲將,平至軍中即斬噲頭。」陳平、周勃雖然受詔,可是樊噲功高,又是劉邦的連襟,所以,二人怕劉邦後悔,便決定逮捕樊噲,囚歸長安,讓劉邦自己處理。陳平至軍,逮捕樊噲,傳詣長安。未至,劉邦死。陳平怕呂後與呂嬃怒,乃急馳,擬先至長安,說明緣由。路遇使者,令其與灌嬰屯兵滎陽。陳平又馳歸長安,在靈前痛哭甚哀。呂後可憐他,勸他說「君勞,出休矣。」陳平仍畏讒惡,哀求宿衛宮中。呂後以陳平為郎中令,使其「傅教惠帝」。此後,呂嬃雖讒陳平,但已行不通。

    惠帝五年(公元前90年),相國曹參死。以安國侯王陵為右丞相,陳平為左丞相。惠帝死,呂後欲立諸呂為王,問王陵。他抬出劉邦生前的盟約,說「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非約也。」呂後大怒。問左丞相陳平,對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王昆弟諸呂,無所不可。」呂後十分高興。罷朝,王陵責備陳平背叛劉邦的盟約,陳平反駁說「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夫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呂後徙王陵為太傅,拜陳平為右丞相,審食其為左丞相,而審食其得幸於呂後,居宮中不治事。

    呂後死,陳平與太尉周勃合謀,誅諸呂,擁立文帝。文帝即位,陳平謝病。陳平對文帝說「高祖時,勃功不如臣平。及誅諸呂,臣功亦不如勃。願以右丞相讓勃。」文帝採納了他的建議,以周勃為右丞相,位次第一,徙陳平為左丞相,位次第二,賜金千斤,益封三千戶。一天,文帝問右丞相周勃全國一年決獄多少?周勃不知。問錢谷出入多少?又不知。周勃汗流浹背,羞愧不能對。問左丞相陳平。陳平說「有主者。」文帝問主者為誰?陳平說「陛下即問決獄,責廷尉;問錢谷,責治粟內史。」文帝生氣地說既然各有主者,君主何?陳平回答主臣。丞相的職務是佐天子治理萬物,鎮服四夷與諸侯,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其任。文帝聽後,高興地稱其善。下朝後,周勃責備陳平說「君獨不素教我對!」陳平笑曰「君居其位,不知其任邪?」周勃自知才能遠不如陳平,於是謝病免相,陳平成為唯一的丞相。

    文帝二年(公元前78年),陳平死,謚為獻侯。元光五年(公元前30年),曾孫陳何因略人妻棄市,國除。

    《史記·呂後本紀》。

    第六章韓信彭越英布第一節韓信早年的貧困韓信,彭越,英布,是佐劉邦爭天下的三員主要將領。

    韓信,淮陰(今江蘇淮陰市東南)人。年少時,家貧。父母早亡。母死,無錢埋葬,「然乃行營高敞地,令其旁可置萬家」。

    貧困的韓信,既不得推舉為吏,又無錢經商,只好流浪求食,經常遭到白眼。他常到下鄉南昌亭長家吃飯。時間長了,亭長妻深感厭惡,便提前吃飯,使韓信來了吃不到飯。

    韓信到城下釣魚,有一些老母在那裡漂絮。其中一位老母,見他常餓肚子,便把自己的飯分給他吃,一連數十日。韓信感激地說「吾必有以重報母。」老母憤怒地說「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淮陰屠戶少年,見韓信身材高大,好帶刀劍,卻到處乞食,便當眾侮辱他說「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褲下。」圍觀者起哄,等待韓信的選擇。他強忍著恥辱,「俛出褲下,蒲伏。一市人皆笑信,以為怯」。

    登壇拜將項梁率起義軍渡淮後,韓信杖劍往從之,居戲下。但是,一直無聲無名。項梁戰死後,項羽拜韓信為郎中。此後,他多次獻策,謀劃大計,然終不為項羽所用。他決定另謀出路,便投奔劉邦,劉邦拜他為連敖。不久,韓信犯罪,當斬,同行的十三人均已被處決。至韓信,他仰視監斬官滕公,說「上不欲就天下乎?何為斬壯士!滕公奇其言,壯其貌,釋而不斬。」滕公與韓信交談後,覺得韓信是個人才,建議劉邦重用。劉邦拜韓信為治粟都尉。韓信仍感到英雄無用武之地,偷偷地跑了。蕭何聽說韓信逃走,來不及請示,星夜把他追回。然後,極力向劉邦推薦,說「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雙欲爭天下,非信無所與計事者。」於是劉邦決定拜韓信為將。蕭何說,這樣仍留不住他。劉邦遂拜韓信為大將軍。

    登壇拜將時,劉邦說「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計策?」韓信反問說大王東向爭天下,對手是不是項王?劉邦答是。又問「大王自己感覺勇悍仁強,與項王誰強?」劉邦答不如項王。劉邦既已承認不如對手,韓信便提出從強者手中奪天下的計策。他分析說「項王暗惡叱吒,千人皆廢」,然而他不能任用賢將,所以是匹夫之勇。項王待人「恭敬慈愛」,說話和氣,然而有功當封爵者,「印斸祝乳y荒苡琛保拷惜劃p救酥ヲ晬楋窷_淙懷瓢蘊煜攏乳w停蛁|蒙保u址獠還雞炤埧S崩梗n儺詹磺贅劍拷措B漵邪醞踔↘知刉蔗陲|健埭漍p牳情F窒狟A齜治觶x嚙梮T觥捌淝懇茲酢鋇慕崧邸K儅薽瑗狤福跕`縋芊雌淶佬兄s_叭翁煜攣漵攏x嗡o恢錚懇蘊煜魯且胤夤Τ跡x嗡o環_懇砸灞珗\級媄r伔Cx嗡o簧Ⅲ俊笨鑾遙w}懈感衷購奕靻眉`6眚蛗鴾藤|}校投廜驩妧翇q韎A練ǎ最珨t擠ㄈ艤lw}邪儺戰雜翟卮笸酰氐|累詈i豕}小!敖翊笸蹙俁崨雞銝A屪k錄<挐S妒芳恰オ匆鹺盍寫尷^擼p灰灰蛔髯Ⅰ?br />

    可傳檄而定也。」韓信的一席話,使劉邦深感得韓信之晚。韓信對項羽的透徹分析,增強了劉邦爭奪天下的信心,遂聽信計,部署諸將所擊。

    漢元年(公元前20年)八月,劉邦東進,擊敗三秦,奪取了關中。漢二年(公元前205年)四月,劉邦乘項羽征田榮、田橫兄弟的機會,率諸侯兵五十六萬,攻佔彭城。項羽率三萬兵回救,大敗劉邦。漢兵死傷二十餘萬。劉邦率數十騎突圍,逃至滎陽。在劉邦大敗之際,韓信從關外收散歸之兵,使詣滎陽,從而阻止了項羽西進,緩解了劉邦的困境。

    破魏、代劉邦彭城敗後,塞王欣、翟王翳亡漢降楚。齊、趙亦反漢,與楚和。諸侯皆復與楚而背漢。魏王豹是其中之一。他佔據今山西南部,扼守臨晉關,西向可取關中,東向可使劉邦腹背受敵,對漢威脅極大。劉邦「方東憂楚,未及擊」,遣酈食其遊說魏豹2。豹不僅不歸順漢,反而陳兵黃河東岸的蒲阪,封鎖臨晉關渡口,截斷劉邦與關中的聯繫。在這關鍵時刻,韓信以武力擊降魏豹。他採用聲東擊西,避實就虛的戰術,把船隻集中在臨晉,擺出渡河的架勢,吸引魏豹的兵力。暗中調兵遣將,準備渡河用的木罌缶。一切具備,出其不意,從陽夏搶渡黃河,一舉成功。渡河後,直逼魏都安邑。魏豹聞訊,倉皇迎戰,戰敗被俘。接著,韓信擊破代兵,擒獲代相夏說。然後,韓信把收編的魏、代降卒以及自己的精兵,送到滎陽前線,增強正面的戰鬥力量,使劉邦恢復了元氣。

    破趙漢三年(公元前204年),韓信提出他的作戰方略「北舉燕、趙,東擊齊,南絕楚糧道,西與大王會於滎陽。」劉邦給了他三萬人,使與張耳率兵越過太行山,攻擊趙國。趙以二十萬大軍,扼守井陘口,準備與韓信決戰。趙謀士李左車認為,韓信涉西河,虜魏豹,擒夏說,乘勝遠鬥,鋒銳不可當。他想利用井陘的有利地形,制伏韓信。他獻策說「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行數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其後。願足下假臣奇兵三萬人,從間道絕其輜重,足下深溝高壘,堅營勿與戰。彼前不得鬥,退不得還,吾奇兵絕其後,使野無所掠,不至十日,而兩將之頭可致於戲下。」成安君陳余則認為,韓信以少數兵力遠征,士卒疲憊,不堪一擊。他傲氣十足,以「義兵不用詐謀奇計」,輕易地拒絕了李左車的建議。

    韓信遣人探知趙不用李左車之謀,即刻進兵,至井陘口三十里,停止前進。選輕騎二千人,各持一赤旗,埋伏在趙營側後。任務是待趙兵傾巢而出,進擊漢軍時,闖入趙營,拔掉趙旗,插上漢的赤旗。為了誘使趙軍出營決戰,韓信故意背水列陣,把將卒佈置在綿蔓水東岸的微水村,擺出易受攻擊的陣形。然後,他親自率軍出井陘口。趙軍見韓信軍至,出營阻擊。經過一陣急戰,韓信佯敗,丟旗棄鼓,向綿蔓水後退。背水列陣,向來為兵家之大忌。《史記·項羽本紀》。

    2《史記·魏豹列傳》。

    《漢書·韓信傳》。

    所以,趙王歇、成安君陳余誤認為韓信不懂軍法,見他後退,便下令追擊。趙軍傾巢出動,爭搶旗鼓,一味前進。韓信埋伏的二千人,乘機佔領趙營,拔掉趙旗,插上漢的赤旗。韓信與綿蔓水的將卒會合後,被置於死地的漢軍,拚死戰鬥,勇猛異常。趙軍見取勝無望,準備退回,但見營寨一片赤旗,頓時倉皇潰逃。韓信軍前後夾擊,追至泜水,全殲趙軍,俘趙王歇,斬成安君陳余。韓信慶功完畢,將領們問說「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陳,曰『破趙會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韓信答說「此在兵法,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謂『驅市人而戰之』。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予之生地,皆走,寧尚可得而用之乎!」敗趙後,韓信立即下令不准殺害李左車,並且高價懸賞,生得李左車者予千金。後李左車被捆來時,信乃解其縛,東向坐,西向對,向他請教攻燕伐齊的策略。李左車分析了韓信軍的長處與短處後,提出了和平取燕的良策。韓信稱讚說其策,發使使燕。燕從風而靡。不發一兵一卒,燕國歸降。

    在韓信節節勝利之時,劉邦卻被項羽困在成皋。他和滕公從北門逃出,渡黃河,到脩武。韓信再次把精兵交給他。劉邦由於「得韓信軍,則復振」。破齊韓信「收趙兵未發者」及劉邦挑選剩下的士卒,東進擊齊。乘齊守備懈怠,韓信一舉破齊歷下軍,奪取齊都臨菑。齊王田廣逃到高密,求楚救援。項羽遣龍且率軍救齊。人們勸龍且堅壁清野,令齊王發使招所亡城郭,逼使漢軍「無戰而降」。龍且自恃有大兵二十萬,齊將田間也將二十萬,所以傲慢地說「吾生平知韓信為人,易與耳。且夫救齊不戰而降之,吾何功?今戰而勝之,齊之半可得,何為止?」遂與韓信夾濰水對陣。韓信軍水西,龍且軍水東。韓信夜遣人以沙袋萬餘截斷水流。然後,引軍渡河,剛過一半,佯敗而還。龍且高興地說「固知信怯也。」遂追渡水。龍且軍剛渡近半,韓信使人撤去沙袋,大水驟至,把龍且軍分成兩半。渡過河的龍且軍,人數並不比韓信軍隊少,但是由於被分割,將士恐慌,韓信輕易地擊敗了渡河的楚軍,殺了龍且。未渡河的楚軍驚慌逃散。韓信乘勝追擊,至城陽,全殲楚軍,虜齊王田廣和守將田光。又敗齊相田橫於嬴下,殺齊將田既於膠東,遂定齊地。但是,齊田氏仍在抵抗。

    漢四年(公元前203年),韓信以齊偽詐多變,反覆之國,「南邊楚,不為假王以鎮之,其勢不定」。遣人申請作假齊王。劉邦拆書,大怒,罵道「吾困於此,旦暮望若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張良、陳平急踢他的腳,並咬耳說現在能阻止韓信為王嗎?不如善待之,使其守齊。不然,生變,後果不堪設想。劉邦醒悟,改口說「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就這樣,劉邦違心地遣張良拜韓信為真齊王。

    垓下決戰漢五年(公元前202年),韓信率兵赴垓下,參加楚漢最後的決戰。當時,項羽所剩兵力約十萬人。由於「楚戰士無不一以當十」,戰鬥力仍然很強。漢軍的陣勢排列是韓信將三十萬自當之,孔將軍居左,費將軍居右,是第一線。劉邦在後,是第二線。周勃、柴將軍在劉邦後,是第三線。戰鬥開始,韓信佯敗。項羽追擊,孔、費二將從兩側出擊,楚不利。韓信殺回馬槍,大敗楚軍。第二、第三線未動,楚軍便被打垮。項羽喪失了再戰的信心,被迫突圍,至烏江自刎,楚漢戰爭結束。

    楚漢戰爭一結束,劉邦立即「襲奪齊王軍」,徙他為楚王,都下邳。韓信到下邳,召漂母,饋贈千金,高賞賜食之恩。而於下鄉亭長,僅給百錢,對他說「公,小人也,為德不卒。」又召逼他鑽胯的少年,拜為中尉,並稱讚說「此壯士也。方辱我時,我寧不能殺之邪?殺之無名,故忍而就於此。」已為王的韓信,如此處理微賤時的恩恩怨怨,可以反映他的為人及喜好。

    冤死鐘室漢六年(公元前20年),有人告韓信謀反。劉邦用陳平之計,偽游雲夢,譎謀擒信。韓信恍然大悟地說「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烹!」劉邦說「人告公反。」把信押解到洛陽,降為淮陰侯。但是,並未讓韓信去淮陰,而是使他居留在長安。

    通過被捕,韓信進一步認識到,劉邦「畏惡其能,常稱病不朝從」。但仍很高傲,羞與絳、灌等列。一次,劉邦與韓信討論諸將帶兵的能力。「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信之所以為陛下禽也。』」劉邦本來就「畏惡其能」,韓信不顧階下囚的地位,毫不隱瞞自己的觀點,進一步觸動了劉邦的痛處。

    高帝十一年(公元前9年),劉邦去代地鎮壓陳豨的叛亂。韓信的舍人得罪韓信,韓信要殺他。其弟告變,說韓信與叛將陳豨合謀造反。呂後與蕭何詐稱劉邦已誅陳豨,誘韓信入宮祝賀。「信入,呂後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鐘室。信方斬,曰『吾悔不聽蒯通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劉邦回到長安,對韓信之死,「且喜且憐之」。並問韓信死時說了些什麼。呂後回答「信言恨不用蒯通計。」

    所謂蒯通之計,是韓信定齊後的事。這時,項羽遣武涉說韓信反漢,三分天下。韓信對劉邦授上將軍印,予數萬眾,言聽計從,感恩不盡,表示「雖死不易」,婉言回絕了武涉。齊人蒯通知道天下之事,「權在韓信」,便欲以奇策打動韓信,三分天下。蒯通從相面入手,對韓信說「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面」,指跟劉邦走;「背」,指背叛劉邦。蒯通接著說「當今兩主之命懸於足下,足下為漢則漢勝,與楚則楚勝。」「莫若兩利而俱存之,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勢莫敢先動。」「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歸乎?」幾天後,蒯通再次敦促韓信反漢。韓信堅定地回絕說《史記·項羽本紀》。

    「漢王遇我甚厚,載我以其車,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聞之,乘人之車者,載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豈可以鄉利倍義乎!」那時,韓信要搞垮劉邦,並不難。但是,他堅定地謝絕了蒯通的獻策。「悔不用蒯通之計」,足以說明韓信未曾反。至於說韓信與陳豨有謀,顯系誣陷。陳豨叛亂,是養客引起的。陳豨養客很多,門庭若市,周昌懷疑他圖謀不規,上報劉邦。劉邦遣人調查,事多牽連陳豨,陳豨恐懼,倉促起兵叛亂。「安得與淮陰有夙謀?」《史記評林》卷七二。

    第二節彭越巨野起義彭越,字仲,昌邑(今山東金鄉縣西北)人,常在巨野澤中打魚。

    陳勝起義後,各地紛紛響應。少年們鼓動彭越響應。彭越說「兩龍方鬥,且待之。」一年後,巨野澤間少年聚眾百餘人起義,請彭越為長。彭越不允。少年們強請。彭越勉強答應了,相約明日日出相會,遲到者斬。次日日出,遲到者十餘人,最晚的中午才到,彭越很生氣,對少年們說「我老啦,諸君強讓我為長,可又不聽我約束。這麼多人遲到,不能都殺掉,殺最後遲到者一人。」他命令校長執行。校長不以為然,笑著說「何至是?請後不敢。」彭越見校長不忍殺同夥,他親自拉過最後到者,斬首示眾。接著,設壇祭祀,宣佈軍紀。少年們皆大驚,畏懼彭越,莫敢仰視。彭越遂率少年們略地,收攏諸侯散卒,得千餘人。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劉邦奉楚懷王命,從碭出發,西攻關中。至昌邑,與彭越相遇,合兵攻昌邑,不勝。劉邦引兵西去。彭越將其眾,在巨野澤發展勢力,收編魏的散卒。秦亡,項羽封諸侯,自立為西楚霸王,還歸彭城。這時,彭越眾至萬餘人,無所歸屬。

    擾楚後方漢王元年(公元前20年),田榮起兵反楚,自立為齊王。田榮賜彭越將軍印,鼓勵他起兵反楚。在田榮鼓勵下,彭越攻佔濟陰。楚遣蕭公角征討彭越,彭越大敗蕭軍。

    漢二年(公元前205年),劉邦率諸侯兵五十六萬伐楚。至外黃,彭越將其眾三萬餘人歸漢。劉邦拜彭越為魏相國,令其略定梁地。不久,劉邦敗於彭城,率數十騎逃歸滎陽。彭越所佔城邑,復被項羽奪去,彭越率其眾暫居河上。

    漢三年(公元前204年),彭越為漢遊兵,擊楚軍,斷絕楚軍的糧道,並渡過睢水,大敗楚將項聲、薛公於下邳。項羽被迫放棄對劉邦的包圍,東擊彭越。劉邦乘機北走,復軍成皋。項羽已破彭越,聞劉邦回軍成皋,立即揮師西向,拔滎陽,殺周苛、樅公,俘韓王信,進而圍攻成皋。劉邦與滕公逃出成皋,渡河至脩武。得韓信軍,劉邦復振。遣盧綰、劉賈將二萬人、數百騎,深入楚地,助彭越,破楚軍於燕郭西,下睢陽、外黃等十七城。

    漢四年(公元前203年),項羽令曹咎等守成皋,再次將兵東擊彭越,收復了失陷的城邑。彭越戰敗,率將士北走谷城。劉邦乘項羽擊彭越,大敗曹咎,收復成皋。項羽又回軍擊劉邦。這時,彭越居梁地,為漢遊兵,往來苦楚兵,絕其糧運。調動項羽東征西戰,疲於奔命。加之韓信已攻佔齊,對楚構成包圍之勢。項羽恐,乃與漢王約分天下,割鴻溝而西者為漢,鴻溝而東者為楚。

    漢五年(公元前202年),彭越連下昌邑等二十餘城,得谷十餘萬斛,輸送給漢軍,以供軍食。楚漢既已停戰,項羽東撤。劉邦採納了張良、陳平的建議,破壞停戰協議,追項羽於陽夏,召彭越共擊項羽。彭越說「魏地2彭越事跡見於《史記·彭越列傳》者,不一一作注。

    初定,尚畏楚,未可擊。」劉邦至固陵,由於彭越、韓信軍不至,項羽再次大敗劉邦。劉邦入壁自守,採納張良的建議,遣使對彭越許願說打敗項羽後,睢陽以北至榖城歸其所有。彭越得到許諾後,率軍參加垓下會戰。項羽已死,劉邦封彭越為梁王,都定陶。

    冤屈慘死漢十年(公元前97年),陳豨反於代地,劉邦將兵擊陳豨,至邯鄲,征梁兵。彭越稱病不去,遣將將兵往。劉邦怒,遣人責備彭越。彭越恐懼,欲前往。其將扈輒曰「王始不往,見讓而往,往則為禽矣。不如遂發兵反。」彭越不聽,但也不敢自往。這時,彭越怒其太僕,欲殺之。太僕亡走漢,告彭越與扈輒欲反(劉邦遣使以隱蔽方式捕彭越,囚之洛陽)。有司請以反叛法治罪,劉邦赦其死罪,流放於蜀地青衣。彭越西至鄭,遇呂後從長安來,他對呂後哭訴無罪,請求回故邑昌邑。呂後滿口許諾,遂帶彭越至洛陽。呂後對劉邦說「彭王壯士,今徙之蜀,此自遺患,不如遂誅之。」呂後令其舍人,「告彭越復謀反」。廷尉奏請族彭越。於是夷彭越宗族,並把彭越的屍體剁成肉醬,分賜諸侯。

    第三節英布喜笑受刑英布,六(今安徽六安縣北)人。少時請人看相,卜問前程。相者對他說「當刑而王。」及壯,坐法黥。布欣然笑曰「人相我當刑而王,幾是乎?」遂改姓黥。英布受刑後,輸於驪山作陵。驪山刑徒數十萬人,英布遂與刑徒長豪傑交往,聚集力量。後率刑徒逃於江中為「群盜」。

    陳勝起義後,英布率數千人響應。番君以其女為英布妻。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章邯破周章軍,繼而「滅陳勝,破呂臣軍」,大有蕩平起義軍之勢。英布引兵北上,破秦左右校於清波,打擊了秦軍的囂張氣焰。項梁到淮南後,英布以兵歸項梁。項梁擊秦嘉、景駒,英布衝鋒陷陣,勇冠全軍。項梁立楚懷王,自號武信君,拜英布為當陽君。項梁戰死後,楚懷王徙都彭城,英布與諸將共保彭城。

    章邯破項梁後,以為楚兵不足憂,北上圍趙,趙求救於楚。楚懷王以宋義為上將,項羽為次將,范增為末將,英布、蒲將軍皆為將,北上救趙。及項羽殺宋義,楚懷王拜項羽為上將軍,諸將皆歸項羽統領。項羽遣英布率兩萬人,渡河擊秦軍。英布數敗秦軍後,項羽引兵渡河,遂大敗秦軍。章邯等降。項羽乘勝西進,欲取關中。至新安,令英布等夜坑殺秦降卒二十餘萬人。至函谷關,劉邦已據關守險,項羽遣英布等從間道破劉邦關下軍。楚兵常勝,功冠諸侯。諸侯兵皆服屬楚者,以英布常以少勝眾。項羽分封諸將,以英布為九江王,都六。漢元年(公元前20年)四月,諸侯罷戲下,各就國。項羽立楚懷王為義帝,徙都長沙,又密令英布等殺義帝。八月,英布遣將殺義帝於郴縣。

    叛楚歸漢漢二年(公元前205年),項羽將兵擊田榮,徵兵於英布,英布稱病不往,遣將率四千人隨行。項羽以此怨英布。劉邦乘項羽攻齊,率諸侯兵五十六萬人,攻彭城,英布又以稱病不救,坐視彭城陷落。因此,項羽更加怨恨英布,數遣使責備英布,召英布。英布愈恐懼,不敢見項羽。是時項羽北憂齊、趙,西患漢,處境孤立,欲以英布為援。所以,雖怨英布,但不敢動他。劉邦彭城敗後,至虞城,對左右從者說「如彼等者,無足與計天下事。」隨何說「不審陛下所謂。」劉邦說「孰能為我使淮南,令之發兵倍楚,留項王於齊數月,我之取天下可以百全。」隨何願出使淮南,率二十人前往。隨何見英布後,先問「竊怪大王與楚何親也?」英布說「寡人北鄉而臣事之。」隨何抓住英布的話,以質問的口氣說,項王征齊,「大王宜悉淮南之眾,身自將之,為楚軍前鋒。乃發四千人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又說,漢王攻彭城,項王在齊,「大王宜騷淮南之兵渡淮,日夜會戰彭城下。大王撫萬人之眾,無一人渡淮者,垂拱而觀其孰勝。夫托國於人者,固若是乎?」隨何接著針對英布對項羽的顧慮,說楚兵雖強,但天下負之以不義之名,而漢王得諸侯之助,故楚之不如漢,其勢是易見的。隨何又對英布說如能歸漢,漢王必裂地而封大王,至於淮南更為大王所有。英布答英布事跡見於《史記·黥布列傳》者,不一一作注。

    應了叛楚歸漢,但不敢馬上洩露。正巧楚使催英布發兵。隨何怕英布反悔,便對楚使說「九江王已歸漢,楚何以得發兵?」楚使聞言,驚起。隨何對英布說事已至此,必須殺楚使,無使其歸。英布已無退路,遂殺楚使,起兵反楚。

    項羽遣項聲、龍且等將兵擊英布,數月,打敗了英布。英布與隨何間道歸漢。英布至,劉邦無任何歡迎表示,邊洗腳邊召見英布。英布大怒,後悔歸漢,欲自殺。及至捨,「帳御、飲食、從官,如劉邦居,布又大喜過望」。於是英布遣使至九江收兵。使至,項伯已收九江兵,盡誅英布妻子。使者得英布故人、幸臣數千人歸漢。劉邦益英佈兵,使北至成皋。

    漢四年(公元前203年)七月,劉邦立英布為淮南王,共擊項羽。次年,英布遣將入九江,攻佔數縣。繼而英布與劉賈入九江,誘楚大司馬周殷叛楚,舉九江兵歸漢,共破項羽於垓下。項羽死後,劉邦封英布為淮南王,都六,據有九江、廬江、衡山、豫章諸郡。

    起兵叛漢漢十一年(公元前9年)春,殺韓信,復誅彭越,並將彭越的屍體剁成肉醬遍賜王侯。英布接到彭越屍體作的肉醬,大恐。他預感大禍將臨頭,暗令人聚兵邊郡,候伺動向。英布的幸姬有病,求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姬數去醫家,賁赫乃厚遺姬,並與姬飲於醫家,想借姬討好英布。姬果然對英布稱讚賁赫為長者。英布大怒說「汝安從知之?」姬講述了前後經過。英布不信,疑姬與賁赫私通。英布召賁赫,賁赫恐,稱病不去。英布愈怒,欲捕賁赫。賁赫亡走,至長安,言「布謀反有端,可先未發誅也。」劉邦問蕭何。蕭何說「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請系赫,使人微驗淮南王。」對賁赫逃走,英布就懷疑必告發淮南陰事。漢使既來,英布驗證了他的判斷,遂誅賁赫家族,發兵反漢。這反而證明了賁赫並非誣陷。劉邦赦賁赫,拜其為將軍。

    劉邦召諸將問對策,諸將皆說「發兵擊之,坑豎子耳。」但並未提出妙計。汝陰侯滕公召故楚令尹薛公,請教計策。薛公卻說「是故當反。」「往年殺彭越,前年殺韓信。此三人者,同功一體之人也。自疑禍及身,故反耳。」於是劉邦召薛公問策。薛公說英布反不足怪,其戰略可有上中下三計。東取吳,西取楚,並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這樣,山東非漢所有也。東取吳,西取楚,並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口。如此,勝敗難卜。東取吳,西取下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則漢可安枕而臥。薛公斷定英布將出下計。

    英布錯誤地估計形勢,以為劉邦已老,又厭兵,不會親征。他所怕的韓信、彭越已死,覺得漢無將可與他抗衡。他選擇了薛公所說的下計。他東擊殺荊王劉賈,盡得其兵。繼而渡淮擊破楚,西與劉邦相遇蘄西,會甀。劉邦與英布遙望相見,問英布為什麼反?英布說「欲為帝耳。」英布軍戰敗,渡淮,數戰再敗。英布率百餘人走江南。初,英布妻番君(長沙王)女,長沙王使人欺騙英布,稱欲與其共亡。英布聽信其言,亡走番陽,被殺於茲鄉。英布死後,劉邦立子長為淮南王,封賁赫為期思侯。劉邦雖擊殺了英布,但自己也為流矢所中。行道病,病甚,不久卒。

    《史記·高祖本紀》。

    第七章婁敬陸賈叔孫通第一節婁敬漢初,婁敬、陸賈以善論政,叔孫通以定禮儀,佐劉邦成帝業。

    建議都關中婁敬,齊人。漢五年(公元前202年),他戍邊於隴西。行至洛陽,正巧劉邦在這裡。婁敬見同鄉虞將軍說「臣願見上,言便事。」請求虞將軍引見。當時,婁敬推著小車,身披羊皮襖。虞將軍要給他更換服裝。婁敬說臣平時衣帛,衣帛見上,平時衣褐,衣褐見上,不敢更換衣服。

    婁敬見劉邦後,便問「陛下都洛陽,豈欲與周室比隆哉?」劉邦說敬以漢得天下與周不同,建議劉邦徙都關中。他說「堯封周祖後稷於邰,積德累善十餘世,深得百姓擁護。公劉避桀徙居豳,太公避狄徙居岐,百姓爭著隨他們走。及文王斷虞芮之爭,深得諸侯敬慕,賢人紛紛歸附。武王伐紂,諸侯會者八百,一舉滅殷。殷亡周興,是長期積德的結果。而陛下起於豐沛,席捲蜀漢,還定三秦,與項王戰滎陽,大戰七十,小戰四十,致使百姓肝腦塗地,父子暴骨郊野,不可勝數,哭聲未絕,傷者未起。陛下靠武力得天下,欲與周比隆,竊以為漢與周不同。」

    他說洛陽無險可守,「有德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至於關中,則物產豐富,「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眾可具也。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陛下入關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劉邦尋問群臣的意見。因為群臣都是東方人,都說洛陽便。張良駁斥了群臣的意見,同意婁敬的看法。劉邦當日便起駕,西都關中。婁敬以建議徙都關中有功,賜姓劉,拜為郎中,號為奉春君。

    獻和親、移民之議漢七年(公元前200年),匈奴圍攻韓王信,韓王信投降,引匈奴南逾句注,攻太原。劉邦怒,欲擊匈奴,遣使探聽匈奴的虛實。因匈奴匿其壯士肥馬,使者見到的都是老弱羸畜。使者十返,皆言可擊。劉邦遣劉敬再去偵察。劉敬報說「兩國相擊,此宜誇矜其所長。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奇兵以爭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擊也。」這時,漢兵已出發,劉邦聽說「不可擊」,大罵說「齊虜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軍。」下令把劉敬押解到廣武,等候處置。劉邦率兵至平城,被匈奴四十萬伏兵團團包圍,一連七天七夜,十分危險。用陳平之計,匈奴圍開一角,劉邦率士卒逃出重圍。至廣武,劉邦懊悔地對劉敬說「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劉邦封他二千戶,為關內侯,號建信侯。

    匈奴冒頓單于恃其兵強馬壯,不斷南下侵擾。劉邦無力征討,深感憂慮,問劉敬有何良策。劉敬獻策說冒頓既不可以武服,又不可以仁義說服,只有從長遠著眼,使其子孫為臣。辦法是和親,以長公主妻冒頓單于,並厚送珍寶。冒頓羨慕漢女、漢財物,必以公主為閼氏,而生子為單于。冒頓在,婁敬事跡見於《史記·劉敬列傳》者,不一一作注。

    固為子婿,死則外孫為單于。外孫豈敢與外祖抗禮?這樣,「兵可無戰以漸臣也」。劉邦說劉敬使匈奴,結和親之約。

    劉敬從匈奴回來後,以匈奴河南白羊、樓煩,距長安近者僅七百里,騎兵一日夜即至。關中地肥人少,北靠匈奴,東有六國強宗,「一日有變,陛下亦未得高枕而臥也」。劉敬建議說「臣願陛下徙齊諸田,楚昭、屈、景、燕、趙、韓、魏後,及豪傑名家居關中。無事,可以備胡;諸侯有變,亦足率以東伐。此強本弱末之術也。」劉邦稱「善」。乃使劉敬徙所言關中十餘萬口。

    第二節陸賈出使南越陸賈,楚人,漢初出使南越,獲得政治上的成功。

    秦漢之際,秦南海龍川令趙佗,乘中原戰亂,攻佔桂林、象郡等,自立為南越武王。楚漢戰爭結束後,劉邦又為中原戰爭所困擾,無力征伐趙佗。漢十一年(公元前9年),劉邦遣陸賈使南越,封趙佗為南越王。陸賈至南越,見趙佗頭梳南越人的髮式,箕倨而坐,他生氣地說足下是中國人,親戚和祖墳都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漢抗衡,禍將臨頭。他繼續說秦失政,諸侯豪傑蜂起,漢王最先入關滅秦。項羽背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屬,可謂最強。然而,漢王起巴蜀,率諸侯鞭笞天下,五年剪滅項羽,平定海年,此天助也。足下非但未助漢王誅暴逆,反而自立為王。漢朝將相對此很生氣,欲移兵誅足下。天子憐憫百姓遭受戰爭之苦,欲令百姓休息,故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非但不去郊迎,北面稱臣,反而欲以新造未集之越,稱強於此。如漢聞之,掘足下先人之塚,夷滅宗族,遣一偏將,率十萬之眾臨越,越人殺足下降漢,易如反掌。

    趙佗聽了陸賈的議論,突然站起來,承認由於久居蠻夷之中,有失禮儀。稍微冷靜後,他問陸賈,他與蕭何、曹參、韓信比,誰賢?陸賈答說王似賢。又問與皇帝比,誰賢?陸賈不客氣地說「帝起豐沛,誅暴秦,滅強楚,為天下興利除害,繼三皇五帝治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里,居天下之膏腴,人眾車輿,萬物殷富,政由一家,開天闢地未曾有過。足下眾不過數十萬,居蠻夷山海之間,如漢一郡,王何乃比於漢。」趙佗說「我沒有起於中原,故王此地,假如起於中原,為何就不如漢?」

    趙佗留陸賈數月,暢談歡飲。陸賈回來時,趙佗說「越中無足與語,至生來,令我日聞所不聞。」他賜給陸賈大批珍寶,價值二千金。陸賈拜趙佗為越王,令稱臣,奉漢約。至此,漢正式承認南越為封國,而南越則承認從屬於漢,漢與南越從對立變為一家。劉邦讚賞陸賈出使成功,拜其為太中大夫。

    著《新語》陸賈常以《詩》、《書》說劉邦,劉邦所得膩煩了,罵道「乃公居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陸賈說「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且湯武逆取而順守之,文武並用,長久之術也。」他列舉了吳王夫差、智伯及秦「極武而亡」的教訓,說假如秦得天下之後,行仁義,法先聖,陛下安得而有之?劉邦面有愧色說「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敗之國。」陸賈粗述歷史存亡之征,共十二篇。每奏一篇,劉邦未嘗不稱善,左右呼萬歲,號其書曰《新語》。這是一部受到漢人重視的政論書。班固頌揚劉邦創建帝業的規模弘遠,以陸賈造《新語》與蕭何次律令等事並列。今本《新語》,或疑其為後人依托,所說未必可信。

    陸賈事跡見於《史記·陸賈列傳》者,不一一注出。

    參看余嘉錫《四庫提要辯證》子部一,《新語》條。

    協調將相關係呂後初王諸呂,畏惡忠於劉氏大臣中能言善辯者。陸賈知道爭辯無益於事,乃告病免官家居。陸賈有五個兒子,他把使南越所得珍寶,賣成千金,分給每子二百金,令各自從事生產。陸賈則安車駟馬,攜歌舞琴師侍者十人,四處漫遊。他有寶劍值百金,隨身佩帶。與諸子約,路過誰家,誰供其人馬酒食,食物要好。每次住不過十日,每年不過兩三次。死到誰家,寶劍、車騎、侍從者就歸誰所有。

    後呂氏權益盛,欲危劉氏。右丞相陳平力不能爭,又恐禍及自身,日夜深思,一籌莫展。有一天,陸賈去其家,陳平正苦思冥想。陸賈已就坐,陳平尚未發覺。陸賈說「何念之深也?」陳平說「生揣我何念?」陸賈答「足下位為上相,食三萬戶侯,可謂極富貴,無慾矣。然有憂念,不過患諸呂、少主耳。」陳平說「然,為之奈何?」陸賈告訴他「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和調,則士務附。士務附,天下雖有變,即權不分。為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又說「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結。」陸賈為陳平謀劃有關呂氏數事。陳平用其計,以五百金為太尉周勃祝壽。太尉也厚報陳平。從此,兩人深相結交,共謀政事。陳平又以奴婢百人,車馬五十乘,錢五百萬,厚賜陸賈。陸賈以此遊說漢廷公卿間,名聲甚盛。

    呂後死後,呂祿以趙王為漢上將軍,呂產以呂王為漢相國。而「周勃為太尉,不得入軍門。陳平為丞相,不得任事。」劉氏危在旦夕。已成為密友的陳平與周勃共謀,奪取呂祿的兵權。曲周侯酈商子況「與呂祿善」。陳平與周勃使人劫持酈商,「令其子況紿呂祿。呂祿信之,故與出遊,而太尉勃乃得入據北軍」2,擊殺呂產,「悉捕諸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已誅諸呂,迎立代王劉恆,是為文帝。

    再使南越呂後時期,南越與漢的關係惡化,責任在漢。呂後聽有司之言,禁止鐵器、牛馬羊等輸往南越,遏制南越的發展。趙佗三次遣使,請求呂後解除禁令,毫無結果。於是趙佗於呂後五年(公元前83年),自稱南越武帝,發兵攻長沙國邊城,並以金錢收買,使閩越、西甌等歸屬於他。南越的勢力空前強大,「東西萬餘裡,乃乘黃屋左互■,稱制與中國侔」。文帝即位後,復拜陸賈為太中大夫,令其再次出使南越。陸賈至南越,責備趙佗自立為帝。趙佗恐,去帝號,自稱蠻夷大長老,從此,南越與漢長期和睦相處。

    《史記·絳侯周勃世家》。

    2《史記·酈商列傳》。

    第三節叔孫通歸漢叔孫通,又名何,薛(今山東滕縣東南)人,以文學見長。秦時,為待詔博士。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陳勝領導農民起義。官吏數奏,二世不愛聽,召博士儒生問「楚戍卒攻蘄入陳,於公如何?」博士三十餘人皆說「臣子反叛,罪死不赦。願陛下急發兵討閥。」叔孫通見二世有怒色,急忙上前說「諸生言皆非也。夫天下合為一家,毀郡縣城,鑠其兵,示天下不復用。且明主在其上,法令具於下,使人人奉職,四方輻輳,安敢有反者。此特群盜,鼠竊狗盜耳,何足置之齒牙間。郡守尉今捕論,何足憂。」二世高興地說「善」。二世盡問諸生,有的改說「盜」,但仍有人堅持說「反」的。二世令御史以「非所宜言」,治言「反」者之罪。言「盜」者皆罷歸。賜叔孫通帛二十匹,衣一襲,拜為博士。回捨後,諸生諷刺叔孫通說先生真會阿諛奉承!叔孫通說你們哪裡知道,我幾乎難逃虎口。接著,叔孫通逃回了老家。這時,薛已被楚佔領,叔孫通投歸項梁。項梁敗死後,從楚懷王。項羽殺楚懷王后,叔孫通留事項羽。漢二年(公元前205年),劉邦率諸侯攻佔彭城,叔孫通投降漢。

    儒生出身的叔孫通,一向穿儒服。但是,劉邦卻憎惡儒生,甚至在儒生帽子裡撒尿。叔孫通逢迎劉邦,立刻改變服裝,衣短衣,從楚制,投劉邦所好。叔孫通降漢時,儒生弟子從者百餘人,他概不推薦,專門推薦能征善戰的壯士。弟子們對此不滿,偷偷地說從先生數歲,又共同降漢,今不進臣等,專進「大猾」,這是為什麼呀?叔孫通知道後,對弟子們說「漢王方蒙矢石爭天下,諸生寧能斗乎?故先言斬將搴旗之士。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秦時叔孫通迎合二世,被拜為博士,而今劉邦也拜他為博士,號稷嗣君。

    制朝儀及諸儀法漢五年(公元前202年),劉邦即帝位,隨即廢除了秦的禮儀。但是,由於不講朝儀,群臣毫無約束,在大堂上飲酒爭功,甚至拔劍擊柱,混亂不堪。劉邦深感憂患,但又不知道如何辦。善於察顏觀色的叔孫通,對劉邦說「夫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征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叔孫通在魯邀約儒生。儒生們說「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諛以得親貴。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德百年而後可興也。吾不忍為公所為。公所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無汙我!」叔孫通譏笑他們說「若真鄙儒也,不知時變。」叔孫通制定出漢的朝儀,取得了劉邦的歡心。這時,叔孫通推薦弟子們作官,劉邦悉以為郎官。叔孫通又把劉邦賜給的五百斤黃金,統統分給弟子。弟子們對叔孫通的不滿頓時消失,高興地稱讚說「叔孫生誠聖人也,知當世之要務。」

    漢九年(公元前98年),拜叔孫通為太子太傅。漢十二年(公元前95年),劉邦欲廢太子劉盈,立趙王劉如意。叔孫通力保太子,舉史事為鑒。叔孫通事跡見於《史記·叔孫通列傳》者,不一一注出。

    他說晉廢太子,立奚齊,使國家動亂數十年,為天下笑;秦不早定太子,使趙高詐立胡亥,導致國家滅亡。他又以太子仁孝、呂後有功不可忘為理由,極力諫說「陛下必欲廢嫡而立少,臣願先伏誅,以頸血汙地。」劉邦見叔孫通諫爭堅決,改口說算啦,我是說著玩的。叔孫通抓住劉邦的話說「太子,天下本。本一搖,天下振動。奈何以天下為戲!」劉邦只好說「吾聽公言。」劉邦最終放棄易太子,固然與張良獻策請四傑有關,但是,叔孫通諫爭,同樣起了作用。

    惠帝即位後,徙叔孫通為太常,令其「定宗廟儀法。及稍定漢諸儀法,皆叔孫生為太常所論著也。」

    惠帝所居未央宮,與呂後所居長樂宮,距離較遠。惠帝每次朝長樂宮,要戒嚴,很不方便。他下詔於兩宮之間修復道。復道未成,叔孫通諫說「陛下何自築復道高寢,衣冠月出遊高廟?高廟,漢太祖,奈何令後世子孫乘宗廟道上行哉?」惠帝一聽犯禁,大驚說「急壞之。」叔孫通又說「人主無過舉。今已作,百姓皆知之。今壞此,則示有過舉。」在叔孫通的建議下,反而修了原廟。

    第八章冒頓單于第一節冒頓即位前的匈奴匈奴的族源在秦及西漢初期,匈奴是我國北方少數民族中的強大民族。冒頓是匈奴強盛時期傑出的領袖。相傳,匈奴是夏後氏的苗裔,其祖先曰淳維。據王國維《鬼方昆夷獿狁考》所考,匈奴「見於商周者曰鬼方,曰混夷,曰獯鬻。在宗周之季則曰獿狁。入春秋後則謂之戎,繼號白狄。戰國以降又稱之曰胡,曰匈奴」2。

    匈奴的習俗畜牧是匈奴的衣食之源,其習俗多由此而生。匈奴人食畜肉,衣其皮。

    牲畜離不開水草,匈奴常隨水草遷徙,無定處,無城郭,被稱為「行國」。其牲畜以牛羊馬為主,還有驢、騾等。

    匈奴,兒童能騎羊,便學射鳥、鼠小動物。稍大,射狐兔以為食。成年,皆為甲騎,平時射獵禽獸,遇急皆為士卒,參加征戰。其兵器,長則弓矢,短則刀鋋。儘管兵器簡單,但由於匈奴人善騎射,戰鬥力很強。打仗觀星月。「月盛壯則攻戰,月虧則退兵。」

    匈奴崇尚強健,賤老弱。生活上,壯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餘。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妻其妻。

    戰國時期匈奴與中原的交爭自周以來,匈奴常與中原發生矛盾,有時導致戰爭。戰國時期,「冠帶戰國七,而三國邊於匈奴」。由於匈奴不斷南擾,鄰於匈奴的燕、趙、秦三國奇異的歷程小說5200皆築長城以防範匈奴。趙武靈王一方面「胡服騎射」,擊破林胡、樓煩,另一方面,自代至高闕沿北邊築長城,置雲中、雁門、代郡,防範匈奴。燕將秦開破東胡,卻地千餘里後,自造陽至襄平築長城,「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郡以拒胡」。秦昭王敗義渠後,奪取「隴西、北地、上郡,築長城以拒胡」。三國為防範匈奴侵擾,都付出了巨大代價。

    頭曼單于時期的匈奴當秦始皇時期,頭曼單于在位,勢力甚為強大,迫使秦始皇修長城,起臨洮,至遼東,延袤萬餘裡,以防範匈奴南下侵擾。但由於「東胡強而月氏盛」,秦處南方,在三面受敵的形勢下,頭曼單于不得不率眾北徙。陳勝、吳廣起義後,頭曼單于乘中原多事,南下收復河南失地,再與中原對抗。匈奴的社會性質,在冒頓單于即位後,發生了變化,由部落聯盟進入奴隸制部落國家的社會階段。

    冒頓單于和匈奴事略見於《史記·匈奴列傳》及《漢書·匈奴傳》者,不另一一作注。2《觀堂集林·鬼方昆夷ǎ狁考》。

    《史記·趙世家》。

    第二節冒頓單于與匈奴的強盛冒頓殺父奪權冒頓是頭曼的兒子。當他已被定為繼承人的時候,頭曼單于寵愛的閼氏生少子。頭曼愛少子,欲廢冒頓,送冒頓於月氏為人質。此後,頭曼發兵攻月氏,欲激怒月氏而殺冒頓。月氏果然欲殺冒頓。在緊急關頭,冒頓盜其善馬,亡歸匈奴。頭曼見冒頓勇壯,覺得殺了可惜,遂改變主意,命他為萬騎將領。

    冒頓日夜練兵,教士卒射獵鳥獸。他以鳴鏑為號令,規定「鳴鏑所射,而不悉射者斬之。」以鳴鏑射自己的善馬。有些將士不敢發箭,冒頓便把他們統統斬殺。而後,冒頓又鳴鏑射其愛妃。將士仍有猶豫未射者,冒頓又把他們殺掉。不久,冒頓以鳴鏑射其父的善馬。將士皆隨鳴鏑發箭,至此,將士已養成習慣於絕對服從的軍紀。

    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冒頓率將士隨其父狩獵。突然,冒頓鳴鏑射其父頭曼單于。將士皆隨鳴鏑放箭,頭曼單于被亂箭射死。冒頓既殺頭曼單于,隨即盡殺其後母與弟以及大臣不服從者,自立為單于。

    冒頓統一各部東胡看到匈奴內部鬥爭,冒頓政權未穩,認為有機可乘,遣使匈奴,要求得到原頭曼單于的千里馬。冒頓尋問群臣的意見,群臣皆說「千里馬,匈奴寶馬也,勿與。」冒頓卻說「奈何與人鄰國而愛一馬乎?」他答應把千里馬送給東胡王。東胡王以為冒頓軟弱可欺,又提出要冒頓單于的閼氏。冒頓問群臣。群臣皆怒曰「東胡無道,乃求閼氏,請擊之。」冒頓說「奈何與人鄰國愛一女子乎?」又把閼氏送給東胡。東胡兩次得手後,日益驕橫,得寸進尺,竟然提出要獨佔東胡與匈奴之間的大片空地。冒頓又問群臣。群臣回答說「此棄地,予之亦可,勿予亦可。」冒頓勃然大怒,斥責說「地者,國之本也,奈何予之!」他把主張予的大臣統統殺掉。然後,冒頓出擊東胡。由於東胡毫無準備,冒頓大破東胡,擄掠畜產、人民,勝利而歸。冒頓乘勝,西擊走月氏,南並樓煩、白洋,收復被秦蒙恬奪占的河南故地。後又「北服混庾、屈射、丁零、鬲昆、薪犁」,「夷滅月氏」。「定樓蘭、烏孫、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國,皆以為匈奴。諸引弓之民並為一家。」冒頓單于第一次統一了大漠南北,建立起一個強大的奴隸制國家。

    當時,正值秦末漢初,中原多事,無暇北顧。冒頓幾乎沒遇到什麼阻力,控弦之士很快發展到「三十餘萬」人。而後,他不斷南下侵擾燕代地區。楚漢戰爭結束後,劉邦為了阻止匈奴的侵擾,徙韓王信於代,都馬邑。匈奴圍攻馬邑,韓王信降。匈奴因南逾句注,攻太原,兵至晉陽。

    軍政合一組織的建立冒頓以前,匈奴的官制不甚可考。冒頓時設有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等。自左右賢王至當戶,大者萬騎,小者數千,凡二十四長,立號曰萬騎。匈奴官制的特點是雙職,即都設左右。二十四長各有份地,其中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的地盤最大。左右骨都侯輔佐單于治理政事。二十四長,各自置千長、百長、什長、裨小王、相封、都尉、當戶、且渠等。

    匈奴以呼衍氏、蘭氏、須卜氏最貴。單于閼氏常從此三姓中選取。諸大臣皆世官。二十四長既是軍事首領,又是行政長官及生產的組織者。這是一套軍政合一的政治制度,它在我國北方遊牧民族中,以冒頓為首創。

    冒頓時期,匈奴的法律仍很簡略。「其法,拔刃尺者死,坐盜者沒入其家;有罪,小者軋,大者死。獄久者,不過十日。一國之囚不過數人。」單于每日早拜日出,晚拜月。族內聚會不多,只是正月會單于庭,祠;五月大會龍城,祭先人、天地、鬼神。秋天,馬肥,大會蹛林,課校人畜。戰爭方面,制訂了一些獎勵制度。斬首虜者,賜一卮酒。擄得財物,歸其所有。俘獲人口,以為奴婢。由於這些規定,戰爭中人人為利而戰,見敵追逐,如鳥飛集。不利,則瓦解雲散。無封樹喪服之禮。大首領死者,從死者往往多達數百千人。

    冒頓與漢之間的平城之戰漢業初定,匈奴在北邊的威脅已然存在。劉邦徙韓王信於代,可說是一種防範措施。韓王信投降匈奴後,匈奴的威脅更顯得嚴重。劉邦不斷遣人偵探匈奴的虛實。冒頓為了誘使漢兵進擊,把所有精兵隱藏起來,使漢人偵察看到的都是老弱殘兵。「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可擊。」劉邦仍不放心,又遣劉敬偵查。劉敬回報說「兩國相擊,此宜誇矜見所長。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奇兵以爭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擊也。」這時,大兵已經出發,劉邦聽不進劉敬的話,遂率三十二萬大軍,征伐匈奴。遇天下大雪,將士「墮指者十二三」。冒頓佯敗後退,「誘漢兵」。劉邦的先頭部隊行至平城,被冒頓的四十萬伏兵包圍,一連七日,內無糧餉,外不得援救。劉邦用陳平密計,遣使厚贈單于閼氏財物,還散佈流言說,漢欲送單于美女以求和。於是閼氏勸冒頓說「兩主不相困。今得漢地,而單于終非能居之也。且漢王亦有神,單于察之。」冒頓原與韓王信之將王黃、趙利約,二人之兵,逾期未至,冒頓懷疑有變。於是,納閼氏之言,解圍一角。劉邦這才率士卒逃出,與大軍會合。冒頓引兵還。

    平城之役,發生在漢七年,是漢匈關係史上的大事。它使劉邦看到匈奴不可以力取。於是他只好接受劉敬提出的和親政策,以「宗室女公主為單于閼氏,歲奉匈奴絮繒酒米食物各有數,約為昆弟」。

    劉邦死後,呂後以女主當政。冒頓對呂後很輕視,致書呂後,有呂後不能忍受的話,呂後見書大怒,欲發兵征討匈奴。季布提醒呂後,「高帝平城之敗,至今呻吟之聲未絕,傷痍者甫起」。呂後只得強忍怒火,婉言相拒,並贈冒頓車二乘,馬二駟。

    漢文帝繼位後,匈奴右賢王於文帝三年(公元前77年),率眾擾上郡。文帝遣丞相灌嬰率八萬五千騎擊右賢王,右賢王出塞。次年,冒頓致書文帝,把右賢王的侵擾說成是漢邊吏的挑釁,並威脅說「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則且詔吏民遠捨。」文帝召集群臣,研究對策。公卿皆說「匈奴新破月氏,不可擊。」於是文帝於六年(公元前74年),致書冒頓,申說「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于甚厚。倍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並贈送冒頓錦衣金飾繡緞等禮物。是年,冒頓死,子稽粥立,號老上單于。

    冒頓於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即位,至文帝六年(公元前74年)死,在位三十六年。他在位期間,匈奴從氏族聯盟進入奴隸制社會階段。他以武力統一匈奴各部,吞併周圍部落,建立起強大的奴隸制國家,雄居於我國北方,對我國北方的發展,有超出前代的歷史意義。

    第三節冒頓死後的匈奴冒頓建立的強大政權,在他身後,仍然困擾著漢政權。漢在文景時期,繼續劉邦、呂後的政策,與匈奴和親。文帝六年(公元前74年),漢以宗室女為老上單于閼氏。文帝遣中行說護送公主於匈奴。中行說不願去。文帝強令其去。中行說降匈奴,教單于左右疏記,以計課其人眾畜物,並日夜教單于候利害處,伺機攻漢。

    文帝十四年(公元前年),老上單于率十四萬騎,攻朝那、蕭關,殺北地都尉卬,進至與長安不遠的甘泉宮。文帝遣周捨、張武發騎十萬,車千乘,駐守長安旁,防範匈奴。又以盧卿為上郡將軍,魏漱為北地將軍,周灶為隴西將軍,張相如為大將軍,董赤為前將軍,發車騎擊匈奴,但均無所獲。老上單于一再南下侵擾,掠奪財物,殺傷人畜甚眾。漢患之,乃遣使遺單于書。單于遣使報謝。文帝於後元二年(公元前2年),再次遣使致單于書,稱「先帝制,長城以北引弓之國,受命單于;長城以內,冠帶之室,朕亦制之。」重申漢與匈奴的界限,要求單于遵守。匈奴老上單于卒,子軍臣單于即位後,於文帝后元六年(公元前58年),率六萬騎,侵擾上郡、雲中,「殺略甚眾」。文帝遣三將軍屯北地,又遣三將軍屯長安西細柳、渭北棘門、霸上,以備匈奴。景帝五年(公元前52年),漢以宗室女為軍臣單于閼氏。景帝時期,匈奴「時小入盜邊,無大寇」。

    武帝時,改變了對匈奴的消極防守為主動進攻,先後發動十多次征討。

    其中元狩二年(公元前2年)和元狩四年(公元前9年)兩次進攻,使匈奴受到嚴重打擊。匈奴遭受失敗後,仍想保留和親所得,「數遣使於漢,請求和親」。孤鹿姑單于在遭到武帝拒絕後,又擺出其先輩的態勢,威脅說「南有大漢,北有強胡。胡者,天之驕子也,不為小禮以自煩。今欲與漢闓大關,取漢女為妻,歲給遺我糵酒萬石,稷米五千斛,雜繒萬匹,它如故約,則邊不相盜矣。」言下之意,如不奉送,匈奴將攻漢邊境。孤鹿姑單于的威脅,對於已經強盛的漢,毫無價值。武帝繼續對匈奴用兵、「深入窮追二十餘年」,匈奴損失慘重。

    匈奴南下掠奪受阻後,矛頭轉向西方。烏孫深受其害,烏孫昆爾上書漢宣帝,表示願發全國一半精兵,人馬五萬匹,擊匈奴,請求漢出兵相助。本始二年(公元前72年),宣帝遣田廣明率四萬餘騎出西河,范明友率三萬餘騎出張掖,韓增率三萬餘騎出雲中,趙充國率三萬餘騎出酒泉,田順率三萬餘騎出五原,擊匈奴。常惠助烏孫昆爾,將其五萬餘騎,從西方出擊,與五將軍配合。匈奴聞漢大兵出動,率其老弱,驅畜產遠走。五將軍出塞二千餘里,所獲甚少,而烏孫兵則所獲甚多。他們攻至右谷蠡王庭,「獲單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汙、都尉、千長將以下三萬九千餘級」,又得馬牛羊等牲畜七十餘萬頭。「匈奴民眾死傷而去者,及畜產遠移死亡,不可勝數,於是匈奴遂衰耗。」

    第九章趙佗第一節開闢嶺南兩征嶺南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4年),平定嶺南,設置郡縣,嶺南正式與中原並為一體。趙佗是完成這一重任的關鍵人物之一。他是真定(今河北正定)人,秦任南海龍川令。

    據《淮南子·人間訓》,秦統一六國後,使尉屠睢發卒五十萬為五軍,征伐嶺南。秦軍三年不解甲弛弩。秦又以卒鑿渠而通糧道,以與越人戰。經過艱苦戰鬥,秦打敗了越人,殺了他們的領袖譯吁宋。越人並未屈服,他們轉入「叢薄中,與禽獸處,莫肯為秦虜,相置桀駿以為將,而夜攻秦人,大破之,殺尉屠睢,伏屍流血數十萬。秦乃發適戍以備之。」《淮南子》沒有提到趙佗。《史記·主父偃傳》記載這次戰役說「使尉佗、屠睢將樓船之士南攻百越,使監祿鑿渠運糧,深入越秦兵大敗。秦乃使尉佗將卒以戍越。」顯然,這次征戰是以屠睢和趙佗為統帥的。

    越人擊殺大將屠睢後,使秦有被趕出嶺南的危險。始皇再次發兵征嶺南。這是在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4年),他「發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梁地,為桂林、象郡、南海。」此後,任囂任南海尉,趙佗任龍川令。這兩個人當也是在這次戰爭中立了功的人。

    南越建國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農民大起義爆發了。南海尉任囂欲響應起義,但染病,危在旦夕。乃召趙佗,分析形勢,說「秦為無道,天下苦之。項羽、劉季、陳勝、吳廣等州郡各共興軍聚眾,虎爭天下。中國擾亂,未知所安。豪傑叛秦相立。南海僻遠,吾恐盜兵侵地至此。吾欲興兵絕新道自備,待諸侯變。會病甚。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書,行南海尉事。趙佗繼承任囂的遺願,負起南海尉的重任。任囂死,趙佗傳檄橫浦、陽山、湟溪關說「盜兵且至,急絕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為假守。

    秦亡,趙佗迅速「擊並桂林、象郡」。嶺南三郡並為一體。趙佗自稱南越武王。趙佗此舉,避免了嶺南地區重新出現百越的分裂狀態,避免了中原地區遭受的多年戰爭之苦。這對嶺南地區百姓的安危以及經濟發展,是有利的。

    隨著南越的建立,越族在中國歷史上再次顯示其重要性。春秋時期,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經營二十餘年,終於滅吳,報了會稽之恥。隨後北渡淮河,與諸侯會於徐州,致貢於周。周元王命勾踐為伯。後來,楚威王攻「殺越王無強,盡取故吳地」。「越以此散,諸族子爭立,或為王,或為君,濱於江趙佗事跡見於《史記·南越尉佗列傳》及《漢書·南粵王傳》者,不一一作注。《史記·秦始皇本紀》。

    南海上,服朝於楚。」越族衰落了。

    漢初,越族的地位再次上升。第一,出現了越族政權。趙佗自立為南越武王,他雖然不是越人,但早已越化。趙佗自己也不迴避這一點而自稱「蠻夷大長老」。南越的百姓以越人為主,其國名叫「南越」。所以,南越是越族政權。劉邦又立越君「無諸為閩越王,王閩中故地,都東冶」。惠帝立閩君「搖為東海王,都東甌,世俗號為東甌王」。這就形成了南越、閩越、東海三個越族政權。第二,不少人靠越族的力量受封拜爵。吳芮因率「百粵之兵,以佐諸侯」,封為長沙王。梅鋗因率越人滅秦有功,「封十萬戶,為列侯」。貰侯「以越戶將從破秦」。海陽侯「以越隊將以破秦」。絳陽侯「以越將從留起」。煮棗侯「以越連敖從豐起」。這可見,越人破秦有功,被封侯爵。這些人是不是越人,不得而知,但是,他們是靠越人爬上去的。而歸義越侯嚴和甲、越馳義侯遺之為越人,是無疑問的。

    越族各部通稱「百越」,生活在今東南沿海的浙江、福建、廣東等省和廣西壯族自治區,以及越南的北部。越的始祖,《史記》、《漢書》均追溯到夏帝少康,兩書都說夏帝少康封庶子於會稽。其詳不可考。

    第二節攜土歸漢接受封號漢十一年(公元前9年),劉邦遣陸賈使番禺,拜趙佗為南越王。趙佗接見陸賈時,用越人打扮,神態倨傲。陸賈斥責趙佗說「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禍且及身矣。」接著,陸賈大事宣揚劉邦得天人之助,滅秦夷楚的功績。然後,他進一步威脅說「天子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強於此。漢誠聞之,掘燒王先人塚,夷滅宗族,使一偏將將十萬眾臨城,則越殺王降漢,如反覆手耳。」陸賈的一席話,打擊了趙佗的傲慢。他坐不住了,起身謝罪,承認久居蠻夷,「殊失禮義」。然而,他畢竟是統一嶺南的人物,他又自負地問陸賈,他與蕭何、曹參、韓信相比,誰賢?陸賈含糊地回答,他似乎賢於三人。趙佗又問,他與劉邦比,誰賢?陸賈說「皇帝起豐沛,討暴秦,誅強楚,為天下興利除害,繼五帝三王之業,統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里」,越「譬若漢一郡」,「王何乃比於漢」!趙佗不服氣地笑著說「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居中國,何渠不若漢?」趙佗雖然對劉邦不盡服氣,但還是接受了漢的封號,對漢稱臣。

    漢對趙佗的和協政策,是對雙方都有利的。在陸賈出使南越這一年,劉邦一方面要對付韓王信部下王黃、趙利等人的騷擾,一方面忙於剷除異姓王。正月,殺淮陰侯韓信。三月,殺梁王彭越。七月,淮南王英布起兵。一年之內,劉邦兩次出馬鎮壓叛亂。在這種情況下,對漢來說,最好的辦法是承認趙佗的存在,通過加封實行鬆散的統治。趙佗既然「自保一方,兵力震於荒裔」,如拒絕接受封號,劉邦也無可奈何。但他還是接受了漢的封號。劉邦的正確決策,趙佗的明智選擇,不僅消除了漢與南越的對峙,而且開闢了一條從分裂到統一的和平途徑。

    稱帝與帝號的撤銷呂後時,採納有司的建議,禁止金鐵田器、馬牛羊輸越,「即予,予牡,毋予牝」,想通過禁運限制南越的經濟發展。趙佗遣內史潘、中尉高、御史平先後上書,請求呂後解除禁令。呂後非但不取消禁令,反而將三人扣留。因為劉邦曾把南越封給長沙國,趙佗誤認為禁運是長沙國的主意,想以此削弱南越,進而吞併南越。趙佗於呂後五年(公元前83年),自稱南越武帝,發兵攻長沙國邊邑。漢遣隆慮侯周灶將兵助長沙國征南越。因氣候潮濕,士卒大疫,漢兵不能逾五嶺。歲余,呂後死,漢遂罷兵。趙佗「以兵威邊,財物賂遺,閩越、西甌、駱役屬焉。東西萬餘裡。乃乘黃屋左■,稱制,與中國侔」,並且「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同師」。強大的南越,成為漢在南方的大患。

    出兵後,趙佗曾致書周灶,提出恢復關係的兩項條件「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文帝即位後,主動採取措施,遣人把趙佗家祖墳修葺一新,並置守邑,歲時祭祀。召趙佗的昆弟,安排官職,厚加賞賜。然後,以陸賈為特使,帶上文帝書信和禮品,出使南越。文帝賜趙佗書信的主要內容是,在承認「服嶺以南王自治之」的前提下,勸他取消帝號,分棄前患,通使如故。信中闡明戰則俱傷,和則兩利。趙佗雖然「定百越之地,東西南北數千萬里,帶甲百萬有餘」,然與漢廷抗爭,仍顯力不從心。再說,他的要求已得到滿足。趙佗表示,願意重修舊好,「長為藩臣,奉貢職」。並下令去帝制黃屋左■。他覆信文帝,解釋攻長沙國的緣由,承認錯誤,表示不敢背先人,「改號,不敢為帝矣」,自稱「蠻夷大長老夫臣佗」。同時,獻白璧一雙、翠鳥千隻、犀牛角十隻、紫貝五百、桂蠹一器、生翠四十雙、孔雀二雙等珍貴物品。

    歷文、景、武三朝,趙佗稱臣奉職,不斷「使人朝請」,維護與漢的和好關係。然趙佗在南越仍然稱帝,只對漢稱臣,稱王。文帝不費一兵一卒,使趙佗稱臣,使南疆安定,是漢代在民族地區的重大成功。當然,這也是趙佗對國家統一作出的重大貢獻。

    武帝建元四年(公元前37年),趙佗卒,孫胡繼位。是年距漢建國已七十年,皇甫謐稱「佗蓋百歲矣。」趙佗在秦始皇時期為南海龍川令,年齡當不會太小。在漢又生活了七十年,其子已先他去世。以此看,趙佗享年百餘歲的說法,是可信的。

    呂嘉的叛亂趙胡繼王位的第三年(公元前35年),閩粵王郢發兵攻南越。趙胡訴諸漢廷。武帝遣兩將軍征討閩粵。兵未逾嶺,閩粵王弟余善殺郢以降。漢罷兵。武帝使莊助諭意南越以漢擊閩粵之功。趙胡當即表示要報漢恩,令太子嬰齊隨莊助入宿衛,自己也準備稍後朝見武帝。莊助去後,南越大臣諫趙胡勿行。他們說「入見則不得復歸,亡國之勢也。」於是趙胡稱病,不去朝見武帝。十餘年後,趙胡卒,太子嬰齊繼王位。嬰齊在長安時娶邯鄲樛氏女,生子興。嬰齊立樛氏為王后,興為太子。這時,武帝又數次遣使諷諭嬰齊朝見天子,「用漢法,比內郡諸侯」。嬰齊和其父一樣,稱病不行。嬰齊卒,子興繼位。興母未為嬰齊妻時,曾與安國少季私通。元鼎四年(公元前3年),武帝再次遣安國少季使南越,辯士終軍、勇士魏臣隨行,諭王和王太后入朝,比內郡諸侯;並令路博德屯兵桂陽,等待消息。安國少季至南越,復與王太后私通。越人頗知之,於是多不服王太后。王太后欲依漢威,勸王及群臣內屬,上書「請比內郡諸侯,三歲一朝,除邊關」。武帝許其請,並賜丞相、內史、中尉、太傅印綬。「除其故黥、劓刑,用漢法,比內郡諸侯。」王與王太后準備北上朝見武帝。丞相呂嘉數諫,王不聽。呂嘉連相南越三王,宗族為長吏者七十餘人,其男娶王女,其女嫁王子,勢力大,耳目多,「得眾心愈於王」。呂嘉諫止無效,便欲叛亂,稱病不見漢使。漢使欲誅呂嘉,懾於其勢力,未敢輕動。王與王太后恐呂嘉發難,欲借招待漢使者謀誅呂嘉。乃置酒宴。王太后南向坐,王北向坐,呂嘉及大臣西向坐。呂嘉弟將兵居宮外。席間,王太后質問呂嘉說「南越內屬,國之利也,而相君若不便者,何也?」她以這席話激怒使者。漢使欲誅呂嘉,而猶豫不決。呂嘉見勢不妙,即出。王太后欲擊殺他,王勸阻,呂嘉遂出。於是,呂嘉決心進行叛亂。

    武帝以為,使者優柔寡斷,但又認為呂嘉叛亂不足為患,不想發兵。他想令莊參將二千人擒呂嘉。莊參說「以好往,數人足矣;以武往,二千人無足以為也。」韓千秋說「以小小之越,又有王和王太后相助,願帶二百勇士,斬呂嘉頭,以報天子。」於是武帝遣韓千秋與王太后弟樛樂將二千人,入南越地。呂嘉聞漢兵至,起兵叛亂,殺王和王太后,立王兄建德為王。傳令郡縣,煽動民族情緒,抗擊漢軍。韓千秋初入越,略有小勝。行至距番禺四十里,大敗身亡。元鼎五年(公元前2年),武帝遣路博德、楊僕等將樓船士,四路征伐南越。次年,楊僕攻陷尋陝、石門,得越船和積粟,進而挫敗越軍先鋒數萬。待路博德至,共圍建德、呂嘉於番禺。楊僕居城東南,路博德居城西北。天黑,楊僕攻擊越軍,縱火燒城,天明,城中皆降。呂嘉與建德逃入海中,乘船西去。路博德遣人追擊,獲呂嘉和建德,盡定南越。以其地為儋耳、珠崖、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九郡。南越自趙佗稱王,歷五世,近百年而亡。

    第十章漢文帝漢景帝漢文帝、漢景帝是西漢時政績比較好的兩個皇帝。舊史相襲,稱他們在位的時期為文景之治。

    第一節漢文帝大臣擁立漢文帝劉恆(公元前202—前57),漢高祖劉邦中子。高祖十一年(公元前9)春,破陳豨定代地,立劉恆為代王。

    高後八年(公元前80年),臨朝稱制的呂後去世。漢宗室、大臣與外戚呂氏間本來存在的矛盾頓時公開激化。呂祿、呂產害怕被誅,陰謀作亂。周勃、陳平等大臣與漢宗室劉章等合謀誅除諸呂,內外結合,一舉成功。大臣們認為代王劉恆乃「高帝中子,最長,仁孝寬厚。太后家薄氏謹良。且立長故順,以仁孝聞於天下便」。立劉恆為帝較為合適。於是派使者去召代王劉恆。劉恆一再推辭,探聽了消息之後才來到長安,受到大臣們的歡迎。他先居在代邸。大臣們去拜謁,送上天子之璽,尊他為皇帝。他謙遜地說,自己不足以當此重任。陳平等群臣堅決請求。他謙讓再三,然後才說「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為莫宜寡人,寡人不敢辭。」於是當夜入未央宮,登上帝位。寬厚的政治和恭儉的作風文帝即位後,封賞了誅呂有功的將相大臣,頒布了《振貸詔》、《養老詔》等詔令,以振救、撫養貧困年老的百姓。他因長期生活在代地,對下層社會多有體恤,因此他在位期間,基本上奉行了一條與民休息的政策。

    文帝二年(公元前55年)春正月,文帝下詔說「夫農,天下之本也,其開藉田,朕親率耕,以給宗廟粢盛。」文帝在此詔中明確了以農立國的思想,並舉行親耕儀式,表示為務農帶頭。同年九月,文帝又下詔說「農,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憂其然,故今茲親率群臣農以勸之。其賜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重申以農為本,反對棄本事末,還決定減免當年半數的田租。十三年(公元前7年)春二月,文帝再下詔書說「朕親率天下農耕以供粢盛,皇后親桑以奉祭服,其具禮儀。」

    此後,文帝又多次下詔書申勸務農之旨,批評官吏勸農不力,並詔令各地基層官吏設置「常員」,督促百姓務農力田,甚至可全免土地稅。後元元年(公元前3年),因連年欠收,又遇水旱疾疫之憂,文帝下詔求言。詔中所寫「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何在?無乃百姓之從事於未以害農者蕃,為酒醪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眾歟?」這反映了文帝在思考農民為何饑饉。他要求官吏想出「佐百姓」的辦法。

    文帝還下詔「務省徭費以便民」,並裁減了侍衛人馬,以減輕賦稅。據賈捐之說,文帝時「民賦四十,丁男三年而一事」。按漢初常賦百二十,歲一事,文帝時的賦役僅為三分之一。

    文帝勸民力農,減輕租稅和賦役,對漢初社會生產力的恢復和發展、漢初社會的穩定起了一定的促進作用。

    文帝很慎於用法。他在即位之初,曾對群臣說「法者,治之正也,所本篇材料見於《史記·孝文本紀》及《漢書·文帝紀》者,不另作注。《漢書·賈捐之傳》。

    以禁暴而率善人也。」就是說,用法當正,以禁暴導善。他不同意那種一人犯法、株連全家的做法,強調法用的正才能使民誠實,罪定的當才能使民服從。官統治民,本應導之為善,既不能導,又用法不正,定罪不當,這是反而害民為暴,怎能禁民為非?於是下詔除收帑相坐律令,就是廢除一人有罪株連全家的法令。但後來(文帝后六年)新垣平謀反,文帝「復行三族之誅」2,在那個時代是不可能根除苛濫之法的。

    文帝二年(公元前78年)五月,下詔廢除誹謗妖言之罪。詔中有「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之語,又說百姓說錯了話就以為「誹謗」,都不可取,今後不必處治。對於秦定的誹謗妖言之罪,不許臣民議政,偶語者棄市的做法,文帝一概除之。

    文帝三年濟北王劉興居叛亂時,下詔明確地規定,首惡者定重罪;主動歸順者鼓勵,官可復原職;隨從謀反而不堅決者不問。這是一條區別對待的法令。平亂後,文帝「赦濟北諸吏民與王反者」,說明政策是兌現的。

    文帝十三年五月,齊太倉令淳於公有罪當刑,逮系至長安。淳於公無子,少女緹縈隨至長安,上書提出要求「願沒為官奴婢,以贖父刑罪,使得自新。」文帝受了感動,隨即下令廢除肉刑。他說,現在有三種肉刑(黥、劓、刖),而奸不止,這是上未盡訓導之過;而用了肉刑,造成終身殘廢,這不是為民父母之意。丞相張蒼、御史大夫馮敬等又擬定處治罪人之法。事實上仍有受刑致殘致死者。故史稱文帝「外有輕刑之名,內實殺人」。但不管如何,文帝對原來的肉刑有所減輕是無疑的。

    曾有這樣三個有關文帝與法故事文帝有次經過中渭橋,有個人從橋下走出來,驚了皇帝的坐騎,因而被捕。廷尉張釋之審查,知其並非故意驚駕,只處以罰金。文帝生氣,以為罰得太輕。張釋之認為,「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不能因人而異,如果隨便更改,「天下用法皆為輕重,民安所措其手足」。文帝稱是。有人偷了高祖廟坐前的玉環,廷尉張釋之定了棄市罪。文帝以為輕了,說要族誅。張釋之說,偷玉環就株連全家族,如果偷更多更大的怎麼處治?文帝只好同意。雲中郡守魏尚治軍有方,守土有功,只因小過就被罷官削爵。馮唐對文帝說,「陛下法太明,賞太輕,罰太重」,用人有問題。文帝聽了,立即赦了魏尚,復其官職2。

    文帝還十分重視有識之士,聽取和採納他們有利朝廷的建議。思想家賈誼提出農業生產是立國的根本,只有把糧食積貯得多了,才能攻能守。政治家晁錯提出重農輕商的主張,提出使農民附著於土地的觀點,文帝都採取了措施加以實行。

    西漢建立後,王國勢力的強大,成為統治集團內部的重大問題。文帝本以代王入朝為帝,自然不會忽視這個問題。他聽取了賈誼的建議,在原來的封地上增加封君的數目,以分散其實力,使朝廷跟他們的關係可以像身之使臂,臂之使指。文帝於六年以謀反罪廢了淮南王劉長,又於十六年立劉長三子都為諸侯王,以原淮南王之地「三分之」。表面上以示對宗室的憐憫,實際上以大化小,一分為三,便於控制。悼惠王死後,文帝也採取了同樣的做2《漢書·刑法志》。

    《漢書·刑法志》。

    2此段情節與引文,見《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

    《漢書·淮南王傳》。

    法,將齊地分給悼惠王的六個兒子。這一建議的採用,在一定程度上打擊了諸侯王的分封勢力,加強了中央集權的統治。

    文帝不僅在政治上寬厚,在生活上也素有恭儉的作風。他從代地即位以來,二十三年中「宮室苑囿狗馬服御無所增益,有不便,輒弛以利民」。他曾經想作一露台,召工匠計之,置百金,便放棄了這個念頭,說「百金中民十家之產,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台為!」他常衣綈衣,還令他的夫人穿衣不得拖地,幃帳不得文繡,以示淳樸。他又主張薄葬,「治霸陵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不治墳,欲為省,勿煩民」。他的這種儉樸的作風,一直為史家所稱頌。

    與匈奴的和與戰匈奴在西漢初年力量很強。自劉邦平城被圍、採用婁敬的和親政策以來,主要是用聯姻並贈送大量禮物的辦法來維繫漢同匈奴的關係。但匈奴總不能信守盟約。文帝即位之初,與匈奴復修和親之好,以加強漢皇朝政權的穩固。文帝三年(公元前77年)五月,匈奴右賢王破壞和親之約,驅騎入塞,佔據「河南」地。文帝下詔指出匈奴的侵擾行為違背和親之約,派遣丞相灌嬰帶八萬人馬反擊,趕跑了匈奴騎兵。接著,文帝又加強長安的駐軍,以保衛京師。第二年,匈奴冒頓單于來書要求復和親之好。漢朝考慮到匈奴勢力正盛,乃許和親。文帝六年(公元前74年),給冒頓單于一書,讚許其願意和親的態度,但要求他守信而不可負約。

    不久,冒頓去世,其子稽粥立,號稱老上單于。文帝以宗室女為公主,送與匈奴為單于閼氏,派宦者中行說為使送去。再次和親。中行說投降了匈奴,得到單于親信,為其出謀劃策。

    文帝十四年(公元前年)冬,匈奴單于領十四萬騎入朝那蕭關,殺了北地都尉孫卬,虜掠民眾畜產。文帝乃派三位將軍帶兵分駐於隴西、北地、上郡,又派中尉周捨為衛將軍、郎中令張武為車騎將軍,帶騎兵十萬人,駐於長安近旁以防匈奴。文帝親自慰勞軍隊,視察演習,申明軍令,賞賜將士。他本想親自帶兵出征,因被勸阻而止。於是以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統兵征伐,擊退了匈奴。

    於是,漢匈復言和親之事。文帝后元二年(公元前2年)六月,文帝下詔,表示歡迎。他在詔書中說「間者累年,匈奴並暴邊境,多殺吏民夫久結難連兵,中外之國將何以自寧?今單于反古之道,計社稷之安,便萬民之利,新與朕俱棄細過,偕之大道,結兄弟之義,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親以定,始於今年。」此詔表達了文帝厭惡戰爭、希望漢匈兩族和好的熱情與努力。這次和親是要「結兄弟之義」,是一次兩族友好的和約。

    但此後五年,文帝后元六年(公元前58年)冬,匈奴數萬騎入上郡與雲中郡侵擾。文帝立即以令免為車騎將軍帶兵駐于飛狐,蘇意為將軍帶兵駐於句注,將軍張武帶兵駐於北地,緣邊亦各堅守以備匈奴。又以周亞夫為將軍帶兵駐於細柳,劉禮為將軍帶兵駐於霸上,徐厲為將軍帶兵駐於棘門,防備匈奴。過了幾個月,匈奴退去,文帝才撤退以上駐軍。

    由於文帝對匈奴採取了亦戰亦和的態度,爭得了邊境上相對的安寧。文參考《漢書·匈奴傳》上。

    帝進而採納了晁錯的建議,移民於北方邊塞,使其屯田務農,加強了邊備的防守力量。

    後元七年(公元前57年)六月,文帝死於未央宮,遺詔薄葬。

    第二節漢景帝寬厚政策的繼續漢景帝劉啟(前88—前4),漢文帝之中子,公元前57年即皇帝位。景帝即位時,已不是文帝登位時的形勢。經過文帝時期的休養生息,漢初經濟有所發展,社會日趨安定。因此,景帝即位後,繼續奉行了「與民休息」政策。

    景帝元年(公元前5年)春正月,下詔說「間者歲比不登,民多乏食,夭絕天年,朕甚痛之。郡國或磽狹,無所農桑系畜;或地饒廣,薦草莽,水泉利,而不得徙。其議民欲徙廣大地者聽之。」准許百姓從貧瘠地區遷往土地肥沃地區,以利發展農業。景帝二年(公元前55年),又下詔「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稅一也。」將以往十五稅一的田租,又減輕了一半。他還多次下詔申明以農為立國之本,強調重本抑末。他在詔文中說「雕文刻鏤,傷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紅者也。農事傷則饑之本也,女紅害則寒之原也。」同時要求郡縣官吏認真執行,對失職者加以嚴懲。「吏發民若取庸采黃金珠玉者,坐臧為盜,二千石聽者,與同罪。」

    由於景帝重本抑末,減輕賦稅,「民遂樂業」2,農業生產有所增進。

    此外,在對待匈奴的關係上,景帝也採取了爭取和親、積極防禦的措施,故當時匈奴只是「時時小入盜邊,無大寇」3。景帝還把來降的匈奴封為列侯,漢匈兩族「通關市」,足見這一時期的邊境關係是比較友好和安定的。

    景帝在刑法上也很慎重。在他在位期間,下詔減免了一些刑法,制定了懲處官吏犯罪的辦法,並有「欲令治獄者務先寬」之說。所有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社會矛盾,對社會秩序的安定起了促進作用。

    「削藩策」的推行景帝時,諸侯王的封地和權力仍然是威脅皇朝的力量,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他們的經濟力量也在不斷增長。文帝時雖然採納了賈誼眾建諸侯的主張,但並未真正推行。景帝即位後,採納了晁錯提出的「削藩」建議,逐步削奪諸侯王國的一部分土地,收歸朝廷直接統轄。他削奪了趙王國、楚王國、膠西王國的封地,還準備削奪吳王國的封地。諸侯王不甘心其權勢被削弱,於是在景帝三年春,爆發了吳、楚、趙、膠東、膠西、濟南、淄川等七國聯合反對朝廷的叛亂。

    吳王劉濞早已蓄謀奪取朝廷大權。他盤據吳王國,利用當時優越的經濟條件,冶銅鑄錢,煮海水為鹽,又減免賦稅收買人心,並引誘各處來的逃犯及流民為其服役,因而經濟和軍事上有一定實力。當景帝採取削奪王國土地時,劉濞立即誘逼和勾結其他諸侯王舉兵作亂,吳楚聯軍直指中原。晁錯勸導景帝對叛亂者堅決鎮壓。景帝起初聽信袁盎之言,殺了晁錯,以求平息事端,實際上是上了劉濞等人「清君側」陰謀的當。當他發覺吳楚七國並未因本節材料主要依據《史記·孝景本紀》及《漢書·景帝紀》,凡引此兩紀文字者,不另作注。《漢書·食貨志》上。

    2《漢書·食貨志》上。

    3《漢書·匈奴傳》上。

    誅晁錯而罷軍,立即採取積極的對策,派遣代理太尉周亞夫、大將軍竇嬰率大軍去迎擊。由於人心向背、軍事實力及戰略戰術諸方面的因素都是漢軍見長,故在三個月內漢軍便平定了吳楚七國之亂。

    經過這個事件,景帝不僅繼續推行「眾建諸侯」政策,而且還把諸侯王國的行政權和官吏任免權收歸朝廷,並裁減其官吏,降黜其官吏的秩位,他於中元三年(公元前47年)下詔「罷諸侯御史大夫官」,又於中元五年(公元前45年)「更名諸侯丞相為相」,都是為了抑損諸侯王之權,使其低於朝廷。這樣,就在實際上取消了諸侯王國的獨立性,使其幾乎等同於朝廷直接統轄的郡縣。

    景帝通過一些削弱諸侯王勢力的辦法,打擊了分封勢力,加強了君主專制。

    後元三年(公元前4年)景帝死。終年四十八歲。

    第十一章賈誼晁錯劉安西漢早期,先秦諸子學風仍有流傳。賈誼亦儒亦法,晁錯是法家,劉安雜收諸家。

    第一節賈誼青年政論家及其早死賈誼(前200—前8),洛陽(今河南洛陽東)人。時稱賈生。西漢著名的政論家。

    賈誼十八歲時,以能誦讀《詩》、《書》,善寫文章,在郡中頗受稱譽。河南守吳公因治郡和平數為「天下第一」,又是同邑李斯的學生,為文帝所瞭解,被徵召入朝任為廷尉。吳公向文帝推薦賈誼「年少,頗通諸子百家之書」。於是賈誼被文帝召以為博士。

    這時朝廷官員多為年長者,因自漢朝建立二十多年來一些功臣宿將多據要職,一般老官吏也未退休。賈誼入朝時年僅二十出頭,在朝廷官員中最為年少。他年輕敢為,思想敏銳。每詔令議下,諸老先生未能言,他都為之對答,還盡如人意。諸生於是公認他才能出眾。文帝為之高興,破格提拔他,一年中升至太中大夫。

    賈誼以為漢朝代秦已二十多年,天下安定,應當適時改進一些陳規舊法。他說「漢承秦之敗俗,廢禮義,捐廉恥,今其甚者殺父兄,盜者取廟器,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會為故,至於風俗流溢,恬而不怪,以為是適然耳漢興至今二十餘年,宜定制度,興禮樂,然後諸侯軌道,百姓素樸,獄訟衰息。」同時草擬了色尚黃,數用五,改官名,更法令及列侯就國等一些具體方案,呈奏於文帝。文帝因初即位,權位不穩固,自以為不宜過早改制,但對賈誼頗為賞識,考慮將他提到公卿的位置上。絳侯周勃、穎陰侯灌嬰、東陽侯張相如、御史大夫馮敬等將相大臣都對賈誼之議非常反感,乃詆毀賈誼說「洛陽之人年少初學,專欲擅權,紛亂諸事。」這些人多是漢初功臣,盤據要職,安於現狀,害怕改制損害了他們的權益,故公開反對賈誼改制之議,自然也反對重用他為公卿。文帝遷就功臣宿將,只好稍稍疏遠賈誼,將他外放為長沙王太傅。

    長沙國在遙遠的南方,距離京師數千里。賈誼辭別京師前往長沙,因是被排擠出京,又聞長沙炎熱潮濕,擔心身體不能適應,心情非常不好。在渡湘水時,寫了《吊屈原賦》以悼念偉大的屈原,並「因以自喻」。其辭有雲烏呼哀哉兮,逢時不祥!鸞鳳伏竄兮,鴟鵠翱翔。闒茸尊顯兮,讒諛得志;賢聖逆曳兮,方正倒植鳳凰翔於千仞兮,覽德煇而下之;見細德之險徵兮,遙增擊而去之。賈誼把自己的遭遇與屈原命運連繫起來,認為同遭庸人的排擠與迫害,只好遠走高飛;並要發揚屈原精神,堅決與庸人對立與鬥爭。

    賈誼做長沙王太傅的第三年(文帝六年,公元前74年)四月,有天下午,一隻鴞飛入他的房間,立在座位旁邊。鴞,又稱貓頭鷹,楚地人稱其為「鵩」,傳說是「不祥鳥」。賈誼外放,本來感觸良多,便藉機寫《鵩鳥賦》,以抒情懷。其辭有雲萬物變化,固無休息。斡流而遷,或推而還。形氣轉續,變化而嬗。■穆無間,胡可勝言!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憂喜聚門,吉凶同域本節材料主要依據於《史記·賈生列傳》和《漢書·賈誼傳》,凡引此兩傳文字不另加注。《漢書·禮樂志》。

    此據《漢書·賈誼傳》所載;《史記·賈生列傳》所載,個別文字稍有不同。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淵之靜,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保,養空而浮。德人無累,知命不憂。細故蒂芥,何足以疑!2賈誼接受了老莊思想,據禍福相倚之說,認為人生如浮舟,準備對吉凶生死坦然處之,所以不計較細小變故,也不放棄自己的見解,表示出他對生活與政治仍然具有一定的信心。

    又過了一年多,賈誼被文帝徵召入京朝見。入見時,文帝正坐在未央殿前宣室裡受祭神的余肉。文帝因感於鬼神之事,就向賈誼問鬼神之本。賈誼具體他講了為什麼有祭鬼神的緣故。一直談到半夜,文帝在席上逐漸向前移動坐位,細心地聽賈誼之言。快結束時,還說「吾久不見賈生,自以為過之,今不及也。」不久,任命賈誼為梁懷王太傅。梁懷王劉勝(又名楫),是文帝的小兒子,受寵愛,而好書,所以命賈誼輔導之。同時,文帝在政治上還徵求賈誼的意見,「數問以得失」。

    過了幾年,梁王劉勝從馬上墜下而死,賈誼作為梁王師傅自感有失輔導之責,經常傷感,過了一年多,也去世了。他死於文帝十二年(公元前8年),終年僅三十三歲。原有集,已散佚,今人輯有《賈誼集》,其中包括《新書》五十六篇、疏七篇、賦五篇及其他文章。

    《過秦》賈誼在其短暫的政治生活中,非常關心國家大事。他察覺當時社會存在嚴重矛盾,政治有著不少過失,反覆思考國家長治久安之計,或著書立說,或上書建議,發表一些具有重要意義的政論,最著名的是《過秦》與《治安策》。

    賈誼寫《過秦》的主要論旨,是如何安民的問題。他說「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這是他總結歷史經驗教訓,結合現實政治,發表政治見解的表白。他在漢初統治者劉邦、著名學者陸賈等人總結秦漢之際歷史經驗的影響下,也很注意總結秦亡漢興的歷史經驗,大約二十二歲那年就寫了著名的《過秦》,認真地總結了秦朝興亡的歷史經驗和教訓,為漢初的政治改革提供了歷史根據。

    此論首先肯定秦的統一結束分裂戰亂的局面,得到廣大人民的擁護。他指出,早在秦孝公時代,商鞅協助孝公,「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備,外連衡而斗諸侯」。孝公之後,惠王、武王、昭襄王等都繼承了孝公事業,才能「吞二周而亡諸侯」,實現統一,「威振四海」,使得「天下之士斐然鄉(向)風」,老百姓「莫不虛心而仰上」。這是評論秦的統一之功,也是肯定漢初的統一大業。在當時諸侯勢強,存在著分裂割據危機之時,此論是具有現實意義的。

    此論又指出,秦始皇吞併六國之後,加強了統一措施,還繼續強化軍事力量,使秦的統一呈現出空前的盛況,甚至秦始皇去世後,「餘威振於殊俗」,影響還是不小。這個總結,也符合秦始皇於武力統一後,為鞏固統一而在思想上和政治上實行有力措施的實際情況。

    此論的重點是總結秦朝二世而亡的經驗。曾說好端端的一個統一皇朝,到了秦二世即位,不幾年就被陳涉起義和諸侯叛變衝垮了。論秦朝,此時的2此據《漢書·賈誼傳》所載;《史記·賈生列傳》所載,個別文字稍有不同。權勢不減當年,威力自然不小。論陳涉,無論是出身地位,還是武力智謀,都比不上以前的六國諸侯。但為什麼陳涉作難,秦朝就垮台了呢?賈誼指出「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意思是,秦統一前後的形勢不同,統一之前處於攻勢,那是可以憑借武力的;統一之後已處於守勢,就應該施行仁義,而秦朝卻「暴虐」不施仁義,所以滅亡。

    應該指出,秦吞併六國之後,社會上存在著兩類矛盾一類是新舊勢力的矛盾,或者說是秦朝統治者與被征服的六國貴族及保守勢力之間的矛盾;一類是地主階級與農民及廣大人民的矛盾,這是當時的基本矛盾。秦朝的暴力,施之於舊勢力是完全必要的,不可否定;用之於廣大人民是必然的,但要批判。賈誼所論,沒有區分兩類矛盾,籠統地批判和否定秦朝「暴虐」,未免失之片面性。但他一再提出,秦始皇本來就「不親士民」,秦二世不僅不能「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反而嚴刑重賦,苛剝百姓,子嬰又不「安土息民」,以至於「百姓怨望而海內畔(叛)矣」。這就指出了秦朝統治者在激化了的矛盾之中垮台的原因。同時還指出秦朝統治者拒諫飾非,使得「忠臣不敢諫,智士不敢謀」。這些議論都是正確的。他所說的「牧民之道,務在安之」,是總結秦朝二世而亡得出來的關鍵性的經驗教訓。這也是他立足於漢初「載其清淨,民以寧一」的現實,而為「與民休息」政策提供的有力的歷史論據。

    《治安策》賈誼向文帝所上的《陳政事疏》,又稱《治安策》,是在揭露現實矛盾的前提下,而提出治國安民的方案,故此論比之《過秦》,政論性更突出,論旨更具體。他首先批判當時有種「已治已安」的論調,指出「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燃,因謂之安,方今之勢,何以異此!本末舛逆,首尾衡決,國制搶攘,非甚有紀,胡可謂治!」他以為當時未治未安,存在嚴重危機。於是,談了下列幾點首先指出,諸侯王國勢大而使國家不安,必須「眾建諸侯而少其力」。

    漢初實行郡國制度,既有直屬於漢皇朝的郡縣,又有相對獨立的諸侯王國。諸侯王國與漢皇朝有一定的離心力,時而久之,分裂割據與統一集權的矛盾從緩和趨於激化,由隱蔽走向公開。賈誼覺察到,漢皇朝初期平定了異姓王叛亂之後,剛分封不久的同姓諸侯王「襲是跡而動,既有征矣」。先是淮南厲王劉長陰謀奪取帝位,接著是濟北王劉興居起來造反,繼之又有人告發吳王劉濞正在謀叛。他強調「天下之勢方病大尰」,「失今不治,必為痼疾」,務必抓緊時機,治之於未亂之時。

    賈誼以為,要解決分封制帶來的矛盾,只有加強朝廷權力,「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使諸侯王聽命於漢皇朝;對於那些反叛者,堅決予以法治。他第一次提出了「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的主張,就是將諸侯王國以大化小,因為「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無邪心」。此論對於以後晁錯的「削藩策」和主父偃的「推恩法」有很大的啟發作用,為文景之世的「削藩」和武帝之世的推恩分封諸王子弟提供了理論依據。故史稱「然諸侯原本以大,末流濫以致溢,小者淫荒越法,大者睽孤橫逆,以害身喪國。故文帝采賈生之議分齊、趙,景帝用晁錯之計削吳、楚。武帝施主父之冊,下推恩之令,使諸侯王得分戶邑以封子弟,不行黜陟,而藩國自析。自此以來,齊分為七,趙分為六,梁分為五,淮南分為三。皇子始立者,大國不過十餘城。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無南北邊矣。景遭七國之難,抑損諸侯,減黜其官。武有衡山、淮南之謀,作左官之律,設附益之法,諸侯惟得衣食稅租,不與政事。」此說是符合史實的。

    其次指出,匈奴侵擾而使漢朝不安,必須對匈奴嚴加控制。西漢之世,匈奴是漢朝之勁敵,常侵擾漢的邊境,掠奪人口與財物,為漢朝面臨的一個大難題。漢皇朝初期,與匈奴戰爭,負擔和損失太重;與匈奴和親,又必須付出很多財物,而且難以阻止其不再來侵擾。賈誼從大漢族主義出發,認為當時漢朝與匈奴的關係是頭足顛倒,漢朝患了半身不遂的痱疾。他認為,這種病應該治,也可以治,因為漢大於匈奴。他向文帝要求承擔制馭匈奴的任務。後來沒有兌現。

    還指出,豪富奢侈而隱伏危機,必須「移風易俗」,以「定經制」。西漢之世,豪富通過巧取豪奪,取得大量財富,他們一方面使用成群奴婢,過著侈靡生活,消耗了大量的勞動成果,影響當時的農業生產;一方面上與王侯公卿等權貴分庭抗禮,儼然獨立姿態,形成一種幾乎不為政權左右的經濟勢力。這對封建經濟與封建政權存在不利因素,但當時統治階級中的凡夫俗子並沒有認識到這一點。他指出當時買賣奴婢,豪富奢侈的嚴重事實,說豪富者在物質享用上幾乎超過帝王之家,在經濟上越出等級制之軌。又說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無饑,不可得也。饑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無為奸邪,不可得也。國已屈矣,盜賊直須時耳。這指出了有豪富必有貧民,貪富之間深刻的矛盾,必然隨之產生激烈的對抗和鬥爭。

    同時,賈誼指出秦漢風俗敗壞今世以侈靡相競,而上無制度,棄禮誼,捐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

    這指出了自秦以來上下都淫侈貪利,不顧禮義廉恥。而公卿大臣忙於行政事務,安於現狀,無視風俗敗壞,不知大體。賈誼以為,必須針對世風,而「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向道」,就是要使逐利轉向為義。解決豪富侈靡與風俗敗壞之法,是宣傳重義而輕利,是用封建主義強行抑制。其法較為消極,故在當時收效甚微。稍後,武帝鹽鐵專利,官府經商,上下侈靡,效果也不好。

    此論還談到,重法輕禮而禮義道消,必須重禮,以禮義教太子,以禮義待君子,才能使政權興而不亡。

    除《過秦》、《治安策》外,賈誼還有一些重要的政論文章,如《論積貯疏》論重農抑商,「驅民而歸之農」;《諫鑄錢疏》論國家控制銅,「收銅勿令布」,等等。

    在《論積貯疏》中,賈誼曾指出當時百姓棄農經商和經濟不佳的實情與困境,說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眾,是天下之大殘也;淫侈之俗,日月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財產何得不蹶!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歲惡不入,請賣爵書·諸侯王表·序》。

    這與《治安策》所揭現狀是一致的。但《治安策》未提出針對性的經濟對策;而《論積貯疏》則提出了「積貯」與「驅民而歸之農」的方針。這在當時,可謂有的放矢,英明之見。一個國家,如果是以農立國,如漢朝那樣,就得以農為本,就得抓糧食的生產與積儲;否則,就會出亂子。這是由史實所證明了的。

    在《諫鑄錢疏》中,賈誼曾指出當時百姓有的棄農而採銅,私鑄銅錢,影響了農業生產,也攪亂了幣制。他認為,聽之任之,不行,嚴令禁止,也不是好辦法;他建議「上收銅勿為布」,就是國家對銅加以控制而不散放。此論之後,漢皇朝禁民鑄錢,官府掌握制錢大權,實際上是賈誼思想在政策上的兌現。

    賈誼年輕有為,關心國家大事。其思想有兩點很可貴一是正視社會矛盾而提出改革意見,無因循之陋,有勃勃生氣;二是尊重歷史,承認陳涉起義在秦漢之際所起的歷史作用,並有「自古至於今,與民為仇者,有遲有速,而民必勝之」的名言。像他這樣的青年人,在我國歷史上並不多見。

    《新書·大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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