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來的時候 正文 第九章
    (九)

    12月24日,平安夜,我們三個人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之後,去中山音樂堂去聽了一場新年音樂會。當晚的氣氛非常和諧,冉冉和卡卡一人挽著我的一只手臂,成為所有人的焦點。他們兩個人有說有笑,似乎戰爭已經平息,雖然我知道這只是短暫的和平,我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因為在這一刻,我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二天早晨,醒來之後,感覺房間裡的空氣有些異樣,不見了卡卡。冉冉也是剛從房間裡走出來,邊走還邊揉著眼睛。

    “你見到了卡卡嗎?”我問冉冉。

    “我也是剛起來,她不在房間嗎?”卡卡不在她的房間,屋子裡的東西很整齊的擺放著,寫字台的台燈下,壓了一封信,信上的墨漬已經干了,顯然她早已經寫好了這封信。

    翔:

    我走了。

    三個人的愛情就像一個巨大的難題,永遠都沒有答案,三個月是這樣,三年三十年還是這樣。

    同樣的手機鈴聲,同樣的NOKIA8250,甚至是同樣的掌紋,我們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相愛的人。

    但是上天為我們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在注定我們相愛的同時,也注定了我們分離的命運。

    既然你已經有了冉冉,又何必再遇上我?

    記得我曾經說過的那個故事嗎?每個人有不同的路,在一起走過的只是很小的部分。而我們卻無力改變,這就是命運。

    其實,從我們的相遇就注定了要分離的結局。

    昆明歷史上的第一場大雪,造就了我們的愛情。

    無論雪多麼的美麗,太陽一出,全部化做水,化做蒸汽,消失無蹤。

    踏雪終歸無痕!

    雙子座的你,多情而浪漫。你渴望激情的同時,也渴望一份安定的生活。我可以給你激情,卻給不了你安定幸福的生活,冉冉才是最適合你的。

    原諒我,打亂了你們的生活,其實,我根本沒有懷孕。

    我只是想用這樣的借口,來進入你們的生活。

    冉冉的寬容是我沒有想到的,女人天性自私,她之所以接受我,因為她很愛很愛你。

    在共同相處的這段時間裡,我也看到了你對冉冉的愛,我知道,我不可能把你們拆開。

    即使把你們拆開,你也不會幸福。

    冉冉對你的愛,讓我感到慚愧!於是,我選擇了離開,用我的離開來成全你們的幸福。

    當時明月在

    曾照彩雲歸!

    卡卡

    卡卡走了,以她的退出成就我的幸福。我們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冉冉對我更加溫柔體貼了,她說她現在要比以前更好的對我,因為只有那樣才對的起卡卡的退出。還記得卡卡那個關於愛情與咖啡的比喻,卻依然不懂更深的意思,只是逐漸減少糖的用量,讓自己適應那中咖啡的苦味。每次喝咖啡都會想起卡卡,對著落地玻璃窗,品嘗著咖啡的苦味,看著窗外忙忙碌碌的人群,想著和卡卡的所有點滴。愛上一個人,只需要幾秒鍾,但忘記一個人,卻需要一輩子。

    日歷轉眼翻到了2003年,所有的過去都在時間的長河中被漸漸遺忘。3月份的時候,電視新聞裡,首次出現了一個名詞“非典”。當時只是報道在廣東地區,發現個別病例,並沒有人把它當做一會事。我依然經常的出差,從北京到廣東的飛來飛去。誰也沒有想到,一個月後,“非典”這個白色的惡魔便降臨了北京,威脅著幾百萬人的生命。北京,這座有著幾千年悠久歷史的古城,面臨了一場真正的災難。

    4月的北京,春guang明媚,空氣中卻飄蕩著恐慌和不安。街道冷冷清清,很少的行人快步走過,帶著厚重的口罩。白色救護車呼嘯著從大街上奔馳著而過,路上的小車紛紛讓道,行人駐足,口罩後面的眼睛是那麼的慌張,驚異。平時救護車也是這樣的呼嘯奔跑,可是現在一切都有些不一樣了,每一次鳴笛都足以割斷人們緊繃的神經。

    每天,電視裡都會報道不斷上升的病例。而謠言更是漫天飛,看電梯的老大媽帶著三層口罩,小心翼翼地告訴我,據可靠消息,北京的非典人數已經達到了三萬人,要我沒有事情不要隨便出去。冉冉天生就是一個戀家的人,平時我總是勸她別像一只小貓一樣總是窩在家裡,要經常出去接觸人群,呼吸大自然的新鮮空氣。因為非典,冉冉有了留在家裡的很好理由。那段時間,她瘋狂的迷戀上了網絡游戲《奇跡》,整晚整晚的不睡覺,每次都是我強迫把她抱回床上。即使到了床上,她還是興奮的睡不著,給我講她已經120級了,打到了一樣多麼值錢的超級裝備,劍醉紅顏大哥是多麼的行俠仗義把她從一堆鐵甲怪中救出,還送了她200W的金幣。

    冉冉玩游戲,我不反對,可我卻擔心她的眼睛和身體。後來我從網絡上給她下載了一個《奇跡》的外掛,安裝之後可以自動練級。剛裝上的時候冉冉高興地親了我一大口,連聲說我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公。可是玩了一天後她便徹底的放棄《奇跡》這個游戲了。

    “怎麼不玩了?是不是外掛不好用?”我問冉冉。

    “不是,是外掛太好用了。”

    “那你為什麼不玩了?過幾天我再給你下載其它的外掛,還有可以刷錢的外掛呢。”我抱著冉冉,撫mo著她柔順的長發。

    “你壞!都是你。”冉冉伸出粉拳敲打我的胸口。

    “怎麼了?”我納悶了,玩的好好的怎麼不玩了呢。

    “用了外掛一點游戲的樂趣都沒有了。而且我一想到他們都在使用外掛,那還有什麼游戲規則。一點都不公平,不好玩。”冉冉翹著小嘴,神態可愛極了。

    “好了,寶寶。總玩游戲對身體不好。你如果無聊的話,我陪你玩了。”

    “你還不如泡泡堂好玩呢。”冉冉起身回到電腦前,繼續玩她的泡泡堂。玩了一會,好象想起了什麼事情,又光著腳跑了回來,坐在我的腿上,神情嚴肅的問著我。

    “你是真心愛我嗎?”

    “當然是真心愛了。”

    “你對我的愛有多深呢?”

    我神秘地一笑:“有一毛錢那麼多。

    “什麼,你對我的愛就這麼廉價呀。”冉冉生氣地說。

    “你還不滿足呀。一毛錢就是‘十分‘呀。”我得意地說。

    “那如果我得了非典,你會離開我嗎?”

    “我會陪著你一起得非典,再一起好起來。”

    4月25日,我所在的寫字樓因為出現了一位發熱症狀的病人,整棟樓都被隔離起來了。不准外出,也不准人進入,寫字樓就像一個很大的監牢。恐慌在樓裡迅速的蔓延開來,我也開始有些害怕,害怕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冉冉,害怕冉冉因此而和我分手。隔離的7天裡,冉冉每天都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一些外面的事情。5天很快的就過去了,第六天的時候,我打電話告訴冉冉,讓她准備好晚餐和香檳,第二天就要接除隔離了,我就可以見到冉冉了。

    當天晚上,我突然發起了高燒,緊接著咳嗽不止,呼吸變得困難,神智變的模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值班的護士穿著防護服,戴著面具。她告訴我,經過檢查,確認我得了非典型肺炎,已經昏迷2天了,現在正被隔離治療。

    那一刻,我萬念俱灰。我還年輕,我的事業剛剛起步,我和冉冉十一就要結婚了,為什麼命運偏偏這樣的捉弄我。突如起來的打擊讓我精神失常,掙扎著拔掉了身上所有的管子,吵鬧著要出院,要去找冉冉。監護護士叫來了主治醫師,為我打了一針麻醉,我沉沉的睡去了。

    睡夢中,見到了冉冉。她問我還記得當初的諾言嗎?即使得了非典,也要堅強地好起來,因為我不能死,還有一個深愛我的冉冉在等著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的情緒已經穩定了,積極主動的配合醫生的治療。醫生告訴我,非典其實並不像外面傳說的那麼可怕,治愈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在我住院的時間裡,冉冉的短信就從沒有間斷。晚上睡覺前的最後一個短信是她的,早晨醒來的第一件事情也是看她給我發的短信。冉冉說要讓我在每一刻都感覺到她的愛,都感覺到她的存在。她還經常發一些有關非典的小段子給我。

    “你知道嗎?原來三國時候的曹操,早就預料到非典了。話說在官渡之戰中,曹操曾被典韋所救,當時他說了一句話:非典,吾命休矣!”

    “今天我們請客戶去外面吃飯,他非要點大閘蟹!我勸他說:現在還不是吃的時候!他不干,一邊翻菜譜一遍剔牙縫兒,還沖我嚷嚷:我就沒吃過那個!你不讓我點,我非點!結果冒出仨戴白口罩兒的把他抓走了!”

    冉冉的短信,讓我捧腹大笑,我再把它們轉發給其它的病友、醫生、護士,笑聲連成一片。後來,我們被送到了北京市郊的小湯山病區,據說這是世界建築醫療史上的一個奇跡,十幾天的時間建造出了一座大規模高水平的傳染病醫院。

    “冉冉,知道嗎?小湯山的條件很棒!中國人民真是太偉大了。”

    “是啊。所以你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要對醫生有信心,你一定可以好起來的,我們一定可以戰勝非典的。”

    到小湯山的第二天,我病情加重,被轉入了深切治療室。深切治療是個極痛苦的過程,必須要靠頑強的意志力堅持。很多次都昏迷了過去,又醒來,因為在我的心裡,有冉冉在支持著我。對冉冉深深的愛,轉化成為戰勝非魔的力量。最初的兩天裡,病情反反復復,有一次病情實在嚴重,醫生拿來遺書要我寫。當時因為呼吸困難已經說不出話來,我用插滿管子的手,在寫遺書的紙上,顫抖著寫下:

    我不能死,也不會死!冉冉,等我。

    一個星期之後,我病情好轉,醫生告訴我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候,可以離開深切治療室了。我高興地發短信告訴冉冉這個消息,冉冉說她要去教堂守夜,以報答上天對我的恩賜。

    病情好轉後,已經可以在病房裡做些活動了。我在錢包裡發現了當初卡卡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打開來看,是一包花的種子,還有一張字條:

    翔:

    當你看到這包種子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你的身邊。

    但對你的祝福,卻是今生都無法改變。

    記得你說過:要去尋找一種有六個花瓣的胭脂蘭,你說那種胭脂蘭可以讓相愛的人生生世世不分離。

    在玉龍雪山上,一位傣族的老花農告訴過我,那種胭脂蘭他也只是聽說過,卻沒有見過。

    他給我這一包種子,說:用愛播下種子,用愛和希望去灌溉養護,就會結出幸福的果實。

    現在,我把花籽給你,希望你可以種出六個花瓣的胭脂蘭。

    因為,我希望你幸福!

    看到那淡紅色的小小花籽,眼睛變的濕潤。深愛我的卡卡現在不知道在哪個城市。如今,我只有最快的好起來,才可以對得起卡卡對我的一片深愛。

    托病房的護士帶了一個小花盆,撒下了這象征著愛與幸福的種子。我精心的呵護著它,因為它代表著一個願望,一個關於愛與夢想的願望。種子很快的發芽了,我對它照料的更細心了。胭脂蘭的每一丁點成長都讓我欣喜萬分,我都會在第一時間發短信告訴冉冉,讓她分享我的快樂。

    6月的一天晚上,胭脂蘭開花了。“1,2,3,4,5,6”我激動地數著花瓣,不多不少,是6六個花瓣的胭脂蘭,我終於種出了六個花瓣的胭脂蘭。那小小的、細嫩的花瓣,每個都是不同的顏色,在傍晚的陽光中,是幸福的蝴蝶,翩翩起舞。

    傳說,六個花瓣的胭脂蘭可以給人帶來一生的幸福。果然,晚飯過後,我的主治醫師告訴我,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我打電話告訴冉冉明天要出院的消息,在電話裡冉冉高興的跳了起來。我們已經有近兩個月沒有見面了,明天就可以見到冉冉了。電話裡,我沒有告訴她我已經種出了六個花瓣的胭脂蘭,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窗外,已經盤踞了很多天的陰雲開始消散,露出絢麗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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