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孤獨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赴約
    黃昏的風很少有大的時候,但它的滲透力卻是最大的,黃昏的風使人無盡的感觸與遐想……

    在他雙臂揮動時,落魄與蒼涼從他的袖中甩出。

    「冷峻,我覺得你現在有點深不可測呢。」思綺突然開口道。

    「剛認識我的時候呢?」冷峻頭也不回地問。

    「還行。」

    「後來呢?」

    「不過如此。」

    「再後來呢?」

    「就是現在這種感覺。」

    冷峻轉過頭說:「有句話說得好,我們每個人在別人眼中都是個怪物,你知道這句話的含意,也就明白了許多道理。」

    思綺終於沉默。

    終於到達目的地——市北花市最南邊的一幢湖濱別墅。

    出現在大家眼前的是一群中國古典風格的園林建築,灰瓦紅牆,飛簷雕窗……

    穿過牌坊似的門樓,來到正中的庭院。首先問道陣陣花香,花圃的花,仍在蓬勃著,給黃昏的風也灑了香氣。整個庭院沒有水泥鋪的路面,它的徑陌都是曲折迴繞,全使用大而平整的石頭鋪成,石頭的縫隙都被青草鋪滿。

    庭院不算太大,卻有亭台樓謝,假山洩沼之列。池詔與外邊湖水相連,清澈見底,可清晰看到衰敗荷葦下漫遊的魚群。樓房倚池而建,有的分佈於樹林,草坪之中。特別是那片竹林中的小樓,它以四棵粗樹幹為柱,以四條長春滕蟠繞成形,以四樹樁為凳。水磨板上還放置著一大盆意境深遠的山水盆景。

    草坪修剪得很整齊,裡面還有許多珍貴秀美的樹木組成圖案形,更妙的是徑陌兩旁宮燈式的石燈中,飄出的陣陣古典樂,飄渺嫻靜,虛無空靈,給人以超凡脫俗的享受。

    冷峻有些飄飄然了,陶醉在園林與音樂中。

    走進小樓,思綺的疲憊頓消,她脫掉外套,遞給身邊的女傭,只著一件長袖T恤,輕鬆的V領活潑大方,再配上幾串小飾物更顯得美麗玲瓏。

    思綺向冷峻介紹說:「這第一層屋是我爸的會客室,第二層才是我家的起居室,我爸媽一定在上面,我去叫他們。」說罷便沿著鋪著地毯的樓梯拾級而上,找她的爸媽去了。

    冷峻坐了下來,掃了一眼室內,說:「還是有錢好啊。」

    溫婕也坐了下來,卻不說話。

    「你是這裡的常客?」冷峻問。

    溫婕點點頭說:「我經常過來和思綺玩,我爸和李叔叔也是好朋友。」

    「聽說你爸就是咱們的市領導是吧?」冷峻說:

    溫婕抿了下嘴唇說:「對。」

    冷峻忽然坐直身子說:「你知道李思綺是什麼時候來未各城的?」

    溫婕詫異地說:「你怎麼知道思綺也是搬遷到這裡的。」

    冷峻一笑說:「沒什麼,因為還沒聽說咱們未名城有姓李的如此闊綽,推測而已。這李叔叔很低調啊。」

    溫婕說:「思綺去年就搬到這裡了,他爸媽卻是剛來不到三個月。」

    冷峻哦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樓梯口傳來了腳步聲,隨即又出現了一個中年人,只見他四十出頭,劍眉環眼,高鼻薄唇,一頭烏髮,梳得一絲不苟,滿臉平靜,儘是祥和之態,尤其一雙眼睛,更顯出睿智神采,舉手投足很是儒雅,風度翩翩,可見君子謙謙。

    溫婕忙起來身叫道:「李叔叔,安好。」

    思綺的父親李振宇微笑著說:「好,都好。」

    李思綺一把抓過冷峻說:「爸,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同學,冷峻。」

    李振宇仔細打量了一下冷峻,笑道:「我聽思綺說她有個同學和我長得很相似,今日所見確實如此,真讓人感到高興啊。」

    冷峻也笑道:「想不到李叔果然如思綺說得那樣氣宇不凡,能見如此清雅名士與己相似,也算是件幸事。」

    李振宇不由多瞅了他兩眼。

    「李叔叔,吳阿姨呢?她今天不在家麼?」溫婕說。

    思綺搶過話說:「我媽還在上面作畫,等一會就下來,我再去看看。」

    李振宇一拂手說:「你們隨便坐。小婕,你爸爸最近還好嗎?」

    溫婕沉吟說:「還可以吧,最近好像很忙,還老是抽煙,每天愁眉苦臉,心事重重的,問他也不說。」

    李振宇笑道:「這幾天城裡發生那麼多令人頭痛的事,也難怪他費心了。」

    溫婕歎了口氣說:「是啊,未名城越來越不亂了。」

    李振宇瞅了一眼坐在一旁老盯著桌上盆景的冷峻說:「冷峻,在想什麼吶,你對盆景也有研究嗎?」

    冷峻搖搖頭說:「不敢不敢,只是喜歡,研究一說愧不敢當,附庸風雅,倒說得上點。」

    李振宇一笑說:「那你看出了我這盆景有什不妥之處嗎?」

    溫婕用腿碰了下冷峻,怕他出言不遜,再惹是非。

    然而冷峻卻渾然不覺,他一翹二郎腿,擺了個輕鬆的姿勢,便侃侃而談起來。

    「其實我對盆景藝術的瞭解完全是皮毛中的皮毛,只是我爸也唉伺弄些花花草草,經常幫他幹活多少也知道一點。你這盆景的製作和設計我沒什麼話說。只是它所擺的地方我覺得有些不妥。」

    「大家都知道盆景是一種綜合藝術,是外師造化,中得心語,創出富有詩情畫意的景觀,讓人同時得到自然美與藝術美的享受,因此盆景具有立體畫,無字詩,微型園的雅稱。」

    「盆景的設計注意意境的創造,它縮龍成寸,咫尺千里,力求把有限的面積化為無限的空間,它崇尚意境而又妙造意境,讓人神遊其間,這點它和園林的設計是同出一轍的,它必須與它的環境相互映襯,相得益彰,才能給人一種綜合美的享受。

    「而李叔的這盆有著凌霄絕壁意絕的盆景,所處的卻是有著歐洲豪華傢俬,新潮裝備,色澤明快艷麗,現代氣息濃厚的會客廳,嘿嘿,李叔你不覺得彆扭嗎?

    李振宇一直靜靜地聽著他的像背書一樣的解說,臉上依然那麼平靜。他在冷峻講完後輕輕地拍拍手說:「好,說得很好。」

    這時那個女傭過來了,「李嫂,把桌上這個盆景換成盆栽牡丹。」

    「那這盆景呢?」女傭問。

    「扔了。」李振宇淡淡地說。

    「花這麼多錢買了盆盆景,就這麼扔了?多可惜。」女傭說。

    「既然不當,留它何用?」李振宇說。

    溫婕緊鎖眉頭說:「李叔叔,還是把它放在思綺的書房裡吧,扔了多可惜。」

    女傭望著李振宇。

    李振宇沉吟了一會作說:「那就這樣吧。」

    女傭便退去了。

    冷峻冷冷一笑說:「李叔,這樣未免有些小家子氣了吧。」

    溫婕扯了下他的衣角叫道:「冷峻。」

    李振宇點了點頭說:「從來沒有人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你是第一人。」

    冷峻仍然從容地說:「世上任何事都沒有絕對的,何況我的語氣我認為還是蠻誠懇真摯的嘛,我只不過說出心中想說的而已,這裡,還望李叔不要誤會。」

    李振宇大笑,說:「好,很好,年輕人,你果然如思綺所說的不同一般,不過做長輩的還是勸你一句,凡是謙虛點對自己沒有壞處。」

    冷峻一笑說:「李叔過得不是很好嗎?」

    李振宇又是一陣笑聲。

    「你們聊什麼呢?這麼開心。」思綺的媽媽吳倩雲笑吟吟地走過來說:「老遠就聽到你們笑聲了。」

    溫婕苦笑。

    冷峻也哭笑不得。

    如果這也表示開心的話,那麼貓和老鼠也可以稱兄道弟了。

    吳倩雲身著一襲杏黃旗袍,挽著高聳髮髻,臉上難見歲月風霜痕跡,身姿依是那麼婀娜丰韻,她似乎也沒瞧出客廳中笑聲下所掩飾的不快,奼然一笑說:「綺綺,這就是你常提到的那位與你爸爸長相十分相似的同學嗎?」

    冷峻忙站起身,躬身施禮叫道:「阿婕好,登門討擾,打優你了。」

    吳倩雲嫣然一笑說:「綺綺,你不是說你這個同學很張揚嗎?我看他不是挺斯文的嘛,不但眉清目秀,還彬彬有禮的是個好孩子。」

    思綺立刻像喝了蜜似的說:「你別被他一時外表迷惑了,他呀剛轉到我們校的第一天就惹了許多禍,他就是憑你剛才見到的那種斯文相博得我們老師好感,放他一馬的。」

    冷峻聳聳肩,無可奈何地說:「我是這種人嗎?你不要當這麼多人面損我好吧?」

    「那他幹嗎要在你媽面前裝出這副樣子呢?」李振宇調笑說。

    思綺甜甜一笑說:「他心裡自然清楚。」

    李振宇付之一笑。

    溫婕垂首佯笑。

    而冷峻只有苦笑。

    吳倩雲說:「我看你們就光顧著說話,你叫冷峻是吧,請隨便坐。」

    冷峻在溫婕旁邊坐下,低聲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做作?」

    溫婕問:「什麼意思?」

    「你看,我在思綺他父親面前就是暢所欲言,而在她母親前面卻文質彬彬,是不是讓你看不順眼?」冷峻說。

    「我有什麼看不慣的,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溫婕說。

    「那你怎麼不高興似的,好像我的做法讓你失望似的。」冷峻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反正在做母親的面前就是會收斂一些。」

    溫婕微笑說:「怎麼,你還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

    「我,我管他們怎麼說。」冷峻不在乎地說,卻總覺得不自然。

    有時不做賊,也會心虛的,他這樣安慰自己。

    溫婕不言語,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有笑意的波光。

    思綺在冷峻身旁坐下,低聲說:「你們又在嘀咕什麼吶,如果有什麼難言之隱,儘管說好了,我會替你保密的。」那神情給人難以信任的錯覺。

    冷峻垂著腦袋低聲說:「溫婕說他餓了,問什麼時候開飯。」

    話剛說完,溫婕和思綺的拳頭都一齊落在他的肩上,左各各一記粉拳。

    於是,便開飯了。

    餐桌上,吳倩雲問:「小婕,現在還在堅持畫畫嗎?」

    「嗯,我每天堅持畫一個小時。」溫婕答道。

    「對,要有恆心,這樣才能有所成就。」吳倩雲讚道。

    「那你每天都在畫,怎麼不見有多大成效呢?」李振宇調笑。

    吳倩雲瞪了丈夫一眼說:「我是自娛自樂。」

    大家都是一笑。

    「媽,我支持你,相信你終有一天畫展受到大讚,一定要讓爸心服口服。」思綺拍拍母親的肩膀。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李振宇瞅了冷峻一眼說:「只要不把家裡搞得亂七八糟,自以為清雅,客人來了還以為附庸風雅的是我呢?」

    吳倩雲這才發現茶几上擺著的那盆景被盆栽牡丹代替了,便說:「現代中融入點清雅,不是挺有情趣的嘛。」

    冷峻這才明白,不妥的是誰。

    「呶,這是魚眼,據老人們說魚眼是魚身上最美味的。你吃一下。」思綺煞有介事地邊給冷峻送菜邊說。

    冷峻暗暗叫苦,明明是最難吃的卻說是最好吃的!

    於是他又順手將魚眼送給溫婕,也煞有介事地說:「思綺說了這是最好吃的,還是你吃吧。」

    溫婕面露難色,卻又不好意思推辭,只好皺著眉頭將它放在小蝶裡。

    冷峻一直盯著她,笑迷迷地說:「吃吧,很好吃的,嘗一下。」

    溫婕只好將它塞進嘴裡。

    「我就說了,思綺說好吃,就好吃。」冷峻說。

    溫婕皺著眉說:「那你怎麼不吃?」

    李思綺心中甚氣,好心卻被當成驢肝肺,她想到了報復而且做了。

    冷峻立刻像嘴裡同時塞進了兩個大饅頭,隨著眼睛瞪大的同時,身子也似坐在火箭似的竄起老高。

    眾人的眼珠子差點瞪飛——除了思綺。

    冷峻給了大家一憨笑,說:「眾人勿驚,我的呼機震動了,回個電話。」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竄到電話機旁。

    「喂,哪個?」冷峻問。

    「我,你剛收不久的師父。」對面回應。

    「嘿,別那麼小氣嘛,別有隱情。」

    「你小子泡妞泡昏了頭,連自己的約定都忘了。」

    「我好,我這就速回……」

    轉過身,冷峻又拋了個憨厚的笑說:「大家用好,溫婕你先在這兒慢慢品味,叔叔阿婕慢用,我有急事先走了。」說完已在門口消失。

    留下,四個咀嚼著不同口味小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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