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黃昏,夕陽西沉,空餘恨。漁火燃起,宿鳥哀啼,悲涼訴不盡。看碎波蜜語,思纏綿情人,難理愁緒。欲一躍,溶與湖,卻恐冥冥之中,仍獨處。前思後慮,河岸——,仍舊徘徊那個身影……
哪個又在「斯人獨憔悴」地無病呻吟?
冷峻轉首回顧。有風無物。
情字怎麼惹得這麼多人為此黯然愁悵?
古人有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而為情能否稱「強」呢?
發自肺腑?未免這肺腑也太柔情了吧。
他苦苦一笑,自己喜歡聽悲傷老情歌,是否也可算多情?這首詩詞,自己怎麼會有種同病相憐的感應?我亦可算是多情人?
愛在黃昏下漫步調情,愛在夕陽中多愁善感。
夕陽、黃昏總是那樣淒美。
是否僅為尋找一份詩意。
他不想承認自己是多情人,因為他瞧不起多情人。
可他難道不算多情?
矛盾。
他沿著湖邊走著,很散漫地走著,說不出心中是悲是喜,落葉很有詩意,白雲也有畫意,夕陽更是煽情。
感覺這東西很奇怪,你要想生活怎樣,調整你的心態就可得到。境由心造。
人的一生,就是由心態去配的。
萬事不離其宗,這個宗可能就是心態嗎?。
他走到一片樹林裡,那樹木雖然不密,但卻很廣,在深秋下顯得頗有些淒清。
逝去熱烈的夏季,迎來秋的淒清。歲月如此飄搖著,想揉揉惺忪朦朧的眼睛,卻來不及,從來沒有掌聲鮮花,唯留暗淡與孤寂,在風撲面敲擊的剎那,終有些清醒。才知道,一年的光景,又這樣走得不留痕跡,歎息。
樹啊樹,你總是我愁緒的原地
落葉便知秋。
使人不禁總想對歲月歎息。
唉!——
歲月飄飄悠悠地飄搖著,無聲又似有聲,無形卻似有形。
它彷彿很悠閒地就這樣飄搖著。
人騎著歲月,也隨它飄飄悠悠地飄搖著,似乎也無所顧忌。
雖然有人偶爾意識到是否該駐足思慮,但他身子騎在歲月上飄搖著,於是他的思緒總不能靜止,總有些在飄搖著。飄搖久了的人就會入夢,可能永不願醒。想駐足的人,也僅「想」而已。
歲月與人都飄搖得似乎無暇思慮。
踩著細軟的沙子,他不知自己是否昏沉。於是他在一條青石上坐下,望著那緩緩流動的湖水出神。湖面如此地仿若止水,多麼地溫柔乖馴,而湖心深處卻湍急、翻旋,掀石滾礫。它很矛盾,但給人的總是平靜。就如有些人孤獨時出奇地平靜,繁華時卻總那麼憤怒。
他無論怎樣矛盾總渴望安寧。但這種安寧又被打破——
一個彷彿晴天霹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在他渾身哆嗦體若篩糠時,隨著似乎強忍著的吃吃「笑聲,一雙柔若干骨的暖手摀住了他的雙眼……
「猜猜我是誰。」語調很是陰陽怪氣。
「從這個乾癟的手和陰陽怪氣的聲音判斷,一定是騎著掃帚的老巫婆。」冷峻恨恨地說:「只有她才最喜歡嚇唬人。」
「哼,這樣難聽,不跟你玩了。」
冷峻聞聲忙聚氣在右肩。果然一拳打在他的右肩上,緊接著是「哎唷」地怪叫,想必那玉潔的貝齒,一定呲著,紅潤的嘴必然裂著。
「嘿嘿,想打我。」冷峻得意一笑。
但接著又聽「咚咚」兩響,那聲音來自後腦勺。
「哼,壞死啦。」語音很是嬌憨。
冷峻扭過頭苦著臉說:「李思綺,你還講不講道理呀!明明是你打我的,我可沒還手啊,你怎麼又補倆響頭?」
思綺恨恨地說:「誰讓你使壞算計我。」
冷峻挺委屈,說:「這是哪門的歪理?這中間我反抗過嗎?」
「哼,」思綺抬頭望天,不屑一顧。
「真是倒霉,嚇個半死,反而沒理了。」冷峻嘀咕著站起來。
「你再說?再說我把你推到河裡去。」說著她還真的伸出手來。
冷峻連忙跳上岸,賠笑道:「不說了,再也不說了。」
「那我還是不是乾癟的手,陰陽怪氣的老巫婆?」她瞪眼問。
冷峻忙說:「怎會呢,你真乃天仙下凡,嫦娥臨世呢!」
「瞧你油腔滑調的,真噁心。」她笑著說。
「這叫自我保護。」冷峻糾正道:「在你面前只有這樣才能免打。」
「識趣就好。」思綺頗是得意。
這時冷峻覺察到了溫婕,此刻她在不遠處正朝這邊招手,走了過來。
冷峻問:「你們怎麼今天有興致跑到這裡了?」
「怎麼不歡迎麼?這是你的地盤麼?我們來必須向你匯報麼?」溫婕微笑著說。
「哪裡哪裡,班長親臨,有失遠迎,如有冒犯之處請多包涵。」他拱手說
溫婕說:「想不到你有時也油腔滑調的。」
冷峻忙解釋:「全是拜……」他說著食指已彎向思綺。
思綺兩眼一瞪,他忙又收住話頭說:「跟孫悟空學的。」
思綺忍不住大笑。
冷峻盯著她說:「有件事我想不通。」
「什麼事?」她一怔。
「古人形容女孩子銀鈴般的笑聲都用『格格』,怎麼某些人卻笑得像撞破鍾似的?」說完他已撒腿就跑。
「你給我站住。」思綺已經狂追了出去:「我饒不了你。」
溫婕見他們追逐著瘋鬧個沒完便叫道:「噯,別鬧了,等一會兒就天黑了,快過來吧。」
他們倆這才放開,跑了過來。
冷峻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問:「你們是來畫畫的麼?」他看見溫婕背著兩個畫架。
她點頭稱是。
「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這塊風水寶地的?」冷峻說,「我經常來這兒玩,怎麼以前從沒見過你們?」
溫婕說:「我們也是信心隨欲地走來的,見這兒景色不錯過來瞧瞧,不想在這兒遇見了你。」
「哎,對了,你剛才坐在那兒發什麼呆呢?」思綺仍喘息著說。
「我在陶醉大自然,欣賞山水的詩情畫意?」冷峻眨著眼說。
「呸。」思綺看不順眼,「就你還詩情畫意,懂得什麼叫詩嗎?有本事三步之內給我作首市詩,那種打油詩或者有韻句也算……」
冷峻擺手說:「我一步不要就能來首符合標準的詩。」
「就會吹牛!」思綺不服。
「二傻,坐在這不動比走三步哪個時間長?」冷峻笑道
「好哇,你又耍我。」她又要揚拳而捶之。
冷峻趕緊叫:「慢,我的詩就要出來了別打跑了。」
思綺收手,半信半疑地望著他。
只見冷峻躍起身來,豎其手指在沙灘上寫道:
微波移輕舟,纖雲散清露。
秋風戲枯葉,夕陽憑凝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