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有點濛濛亮,在深窈微白的天空中散佈著幾顆不肯離去的星星。空氣裡瀰漫著雨後泥土的芬芳,草上也已掩蓋了露水,早起的雲雀在那半暗半明的雲空中高囀著歌喉。
這是夏季裡極為平常的清晨。
睡在沙發上的雷紋醒了。
哈欠……
雷紋很久沒有感到這麼累了,渾身的骨頭就像散了架一樣的疼,不過一番簡單的檢查後,身體竟然沒有任何異常,就連臂膀上的紅色龍形印記也消失了。
「真像是一個夢啊。」
她人呢?
緩過神來的雷紋注意到,自己的妻子秋雅並不在房間裡,看樣子早早就出去了。
這麼早?她會上哪去?
「薩斯娜。」坐到窗前的圓桌旁,雷紋喊道。
身穿女傭服的她推門走了進來,「少爺,您醒了嗎?」
紋點點頭,臉上帶著少有的倦容,「現在什麼時候了?」
「六點四十分,少爺,您有什麼事嗎?」
六點四十嗎?離眾議院會議還有三個多小時呢,時間還早。雷紋放鬆下來,「她人呢?」看著空無一人的軟床,雷紋漫不經心的問。
一聽雷紋少爺問起小姐的事,薩斯娜的表情頓時變的怪異起來,像是不願意說,又像是想說不敢說。
「不知道就算了。」雷紋笑了笑,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少爺!」
「嗯?」
見薩斯娜一副下定決心的表情,雷紋感到事情有些不對勁,至少絕對不是什麼小事。
「您可以勸勸小姐嗎?」
接過薩斯娜端來的香草奶茶,雷紋問:「發生什麼事了?」
「小姐最近總是和藍絲在一起。」說到這,薩斯娜又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你說的是奧托公爵的女兒藍絲?」
「就是她。」
「怎麼了?」
「做為下人,我是不該說這種話的,但我同樣也是秋雅的表妹,所以……」停頓了一下,薩斯娜說道:「少爺,最近北督的管轄內開了一家賭場,您知道嗎?」
賭場?一想到這個詞,雷紋和多數人能聯想到同一個場景:骯髒混亂的房間裡擠滿了人,空氣中帶著濃郁刺鼻的煙酒味,不時有人發出歡呼和失落的抱怨,當然,叫罵和打架也是常有的事。
「賭場?」
雷紋又細細的念叨了這兩個字,很快,他的腦海裡回想起了月前閃銀送來的一份情報,說是北督地域內新開了一家賭場,不過因為是娛樂性場所,所以自己當時並沒有太在意,可是這賭場和秋雅有什麼關係嗎?難道她會去那種地方?
雷紋搖了搖頭。秋雅很愛面子,檔次品位稍微差一點的地方她是不會去的,更別說是環境惡劣的賭場了。
「小姐這幾天,天天都在去呢。」
正準備喝奶茶的雷紋下意識的將端杯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去賭場?」
雷紋少爺有些驚訝,薩斯娜忙說道:「這個賭場和傳統的賭場不一樣的,它的客人全部都是上流的貴族,裡面的擺設和環境都非常的好,所以每天都會有很多人去。」
「貴族的嗜好。「雷紋略帶鄙夷的笑了笑,「她平時沒有事做,去賭上兩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藍絲小姐不是也去了嗎?」看薩斯娜的模樣,雷紋問:「還是她輸了很多?讓你擔心了?」
賭博在那個時代裡並非什麼骯髒不堪的事,反而是很稀鬆平常的娛樂,當然,為大貴族專門設計賭博的地方,這種事聽起來倒也新鮮,看來這個幕後的人很有些商業頭腦。
「恰恰相反少爺,秋雅小姐贏了很多。」
「很多?贏難道不好嗎?」
薩斯娜一臉的認真,「少爺,賭博的定義是輸多贏少,秋雅小姐這幾天一直在贏,而且賭注的份額也越來越大,我懷疑她……」
「中了別人設的局?」
薩斯娜忙點頭,「是的少爺。我的家鄉在公國布裡斯,當地有一種娛樂叫麻將,這是一種四個人的賭博方式,如果其中三個人串通起來設局的話,我們稱這種局為『仙人跳』。」
雷紋是第一次聽到這麼有意思的事,於是他托著腮,問:「仙人跳?怎麼個跳法?」
「仙人跳局其實很簡單,那就是讓被騙的人在開始時一直贏,第一天賭注很少,她雖然贏,但是卻贏的不多。第二天賭注增加了,第三天賭注還在增加,如此一來,被騙的人在贏了不少錢後會錯誤的認為自己的運氣超好,即便下大賭也一樣可以贏,結果……」
「輸了。」雷紋順著她的話說道。
「不止是輸,是一定輸的傾家蕩產!」
薩斯娜的話讓雷紋警覺了起來,他隱約感覺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不過他並不排除秋雅運氣超好的因素。
「我知道了,有空的話我會和她說起的。」雷紋抿了一口奶茶,「對了,我的幕僚走了嗎?」
「啊!」聽到少爺的詢問,薩斯娜捂著嘴巴叫了起來,像是犯了錯誤一樣,「對,對不起少爺,我……」
「怎麼了?」
「您的幕僚已經在門外等了一夜了,真的很抱歉,忘記告訴您了。」
「一夜了嗎?這個傢伙。」雷紋笑了起來,「叫他進來,對了,再拿四份早餐,我就在這用。」
「四份?好的,少爺。」
※※※
片刻後……
「小雷,擔心死我了。」琉璃用她那習慣性的擁抱從後面摟住了雷紋的脖子,模樣極為親暱。
「平安回來,真好。」冰魄也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如同茉莉般笑容。
比爾和塔爾瑞斯沒有說話,不過比爾在見到雷紋後卻長長的鬆了口氣,而塔爾瑞斯則始終是那副招牌似的、不討人喜歡的面孔。
「讓大家,擔心了。」
短暫的沉悶過後,臥房裡再一次歡樂融融,比爾也終於敗給了雷紋那陽光般的微笑,並向雷紋伸出了自己的手,「以後還要請你多照顧了。」比爾半開玩笑的說道。
「你啊~」
兩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一陣交談後,眾人大致瞭解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當然雷帝的落敗多少也讓比爾感到傷感,那麼強的一個人,現在恐怕已經死了吧。關於銀將雷紋送回來的事,大家也都沒有說起,雷紋心裡有數,自然也就沒問。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這是幕僚開口的第一句話,同樣也是對雷紋身心狀態的一番新評價。
雷紋笑了,「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確立自己在帝國內所處何種位置的計劃,一個能離開首都安心發展的計劃,一個能達成目標的計劃。」這一刻,雷紋嚴肅的看著幕僚,像是在尋求意見,同樣也像是在等待答案。
沉默……
「雖然少了三個契機,不過,這份計劃我已經完成了!」塔爾瑞斯從容不迫的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文件袋,在和雷紋進行了長達數分鐘的目光交鋒後,他終於鬆開了拿文件的手,「文件是死的,人是活的,希望的我的建議不會引起您的不悅。」
「我會認真研究的,對了,讓閃銀的人給我好好查查那家賭場的事。」
「我立刻去辦。」
※※※
宰相府前廳。
政務院裡忙了十多天的宰相西德在早上的時候匆忙趕了回來,並且還提著一個不小的金屬箱子,簡短和雷紋說了幾句話後,他又帶著管家和一名軍官模樣的人往書房走去。
那箱子裡裝的是這次軍購的錢吧。雷紋的直覺這麼告訴他,不過他也能大概估計出來,那箱子裡的帝國銀行本票不會超過兩千萬。
這些錢根本不夠和王國競爭軍備,他會怎麼解決呢?
「大人,馬車準備好了。」塔爾瑞斯走了過來。
「先去南督府,然後再去眾議院。」雷紋笑了笑,「和那幫貴族坐在一起,真讓人很不愉快。」就在準備拿幕僚遞過來的白色手套時,雷紋突然疼的皺起了眉頭。
「!?」
手?雷紋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手掌心起了一個蠻大的水皰,內部好像有膿狀的液體,更另雷紋費解的是,水皰最頂端處是一個黑色的小點,像是被什麼刺過所留下的傷痕。
「被蟲叮了?」
「大人,要不要找冰魄看一下,她對藥學有些研究。」塔爾瑞斯的頭疼腦熱都是冰魄治的,效果十分的明顯。(這個傢伙也會生病?)
「一點小事,不要緊的,一會就會消了吧。」
「……」
※※※
宰相府,書房。
那名魁梧的軍官筆直的站在書房外,而宰相西德和老管家已經進入了書房。
「老爺,真的沒問題嗎?」管家一臉的不放心。
說話間,西德將枴杖放在了一邊,隨後小心翼翼的從脖頸處掏出了兩枚金色的鑰匙,在移開書桌上的燈台後,兩個鑰匙孔出現在了光潔的桌面上。
將兩把鑰匙插進入孔洞內,他先是擰動了左面的鑰匙,隨後又擰動了右面的鑰匙,這時…………
靠牆的酒架突然發出了「咯吱」的響聲,很快,它自動先向一側移去,顯露出來的牆壁上出現了一個金屬的保險箱。
在按密碼的過程中,管家別過了頭去,這一刻完全是宰相一個人操作的。保險箱打開了,宰相將剛剛帶來的金屬箱子放了進去,隨後將保險箱的門關好。
當鑰匙抽出桌面的孔洞後,酒架也恢復到了原先的模樣。
「放在這裡至少比放在政務院裡讓人放心。」西德也是沒有辦法,畢竟這麼一大筆錢,萬一要是出了點事情,自己可擔待不起,所以他想放在自己的保險櫃裡。
「可是……」
「我會加強警衛工作的。」西德將其中一把鑰匙交到了管家的手裡,另一把則放在了一堆酒瓶的夾縫裡,「我相信你會用生命替我保管好它的。」
管家肯定的點點頭,「我會的老爺!」
長長的鬆了口氣,西德笑著說道:「好了,我該參加眾議院的會議了,希望今天不要出什麼大紕漏,拿我的官服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