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八九四年九月七日。
安州。
「大人,禁衛軍直屬騎兵標標統姜子鳴奉命覲見!」
帳篷外一聲響亮的報告聲音,圍著地圖桌的徐一凡和楚萬里姜子鳴他們都抬起了頭,對望一眼,都是笑笑。這姜子鳴來得還是真快!
說真的,按照這個時候兒的通訊條件,在發出命令召回他的時候,誰也不知道這位姜子鳴在哪兒,朝鮮北部的哪一個角落都有可能。徐一凡這直屬的五六百騎兵,零零散散的,在北朝鮮分佈得到處都是。一頭要管住南允容這樣的朝鮮傀儡,還要在那麼多戰場做警戒偵察,還要負擔幾處戰場的通訊聯絡。徐一凡急救安州,身邊不過才帶著三十多騎兵。
沒想到下達了召回命令不過兩天,姜子鳴就回來了!
守在帳篷外面的溥仰將門簾子一掀,陽光混合著外面的空氣就湧了進來。就看見一個全副武裝的軍官一邊摘軍帽夾在腋下,一邊大步走了進來。正是原來馬上麒麟的智囊,前淮軍的小軍官姜子鳴。
從甲午戰事之前,姜子鳴就已經離開平壤,在外面奔波了。帶著騎兵一邊鎮撫收編的傀儡軍,一邊還要騷擾當時北上的北洋軍。中日戰事爆發之後,他的這支武力,是在朝鮮更大範圍內動員民力支援徐一凡進行戰事的保證。
戰局進行到如此地步,一年多時間內被徐一凡,葉志超,日本人走馬燈一般的挾持作為傀儡的朝鮮王室,至少在北部已經多少喪失了一些號召力。打著故大將軍南允植旗號起事,號稱要清君側的南允容這些前大院君派系的人物,在朝鮮北部建立的徐系傀儡政權,在除了大同江流域徐一凡重兵鎮撫的本部之外。已經建立起了粗略的政權,也號稱要追隨上國禁衛軍,武力抵抗日本對朝鮮地侵略。隨著徐一凡兩場大勝打下來,觀望風色,在漢城已經喪失了地位的朝鮮官吏紛紛來奔,更接受了大批因為漢城幾次動亂而大批逃往的流民,居然粗有威信。
第三師團再覆滅之後,漢城日軍惶惶不可終日,不知道徐一凡會不會南下清掃他們。除了大院君派系的官僚,還有更多的志在恢復王室威信的漢城政權的朝鮮官吏。也開始來奔了。設在鹹鏡南道鹹興府的南允容這個雜湊起來的政權,居然在徐一凡強大兵力的庇護下,一副要中興朝鮮王國,迎回李王地氣象。
地方局勢演變如此,姜子鳴作為徐一凡的代表,確保這些傀儡政權不走樣的執行徐一凡的意旨,要他們籌集物資,抽調民夫,全力配合作戰,還要監視南面的日軍動向。可見他有多辛苦了。
看著他的模樣兒。人整個瘦了一圈兒下來,鬍子深深的,呢料軍服。處處磨損,武裝帶斷了,打個結再連起來,上好的德國小牛皮馬靴前面都張開了口——就知道禁衛軍步兵在苦戰,他們這些騎兵也沒閒著!而且他這個前馬賊頭子的智囊,這麼複雜為難的事情,都辦得這麼好!
不過人雖然憔悴了,眸子卻還是閃閃有神,幾乎要放得出光來,往日在杜麒麟麾下。風塵困頓地鬱鬱神色,早就一掃而空。見到徐一凡他們站在那裡,啪的一聲,就立正平胸行禮。
徐一凡瞧瞧他,問候的話就說不出口了。這傢伙明顯一副勞苦得樂在其中地樣子,還真是對吃苦有癮。當下就笑罵道:「姜師爺,回來得這麼快?也不知道去沖個澡,身上味道,能***把我熏個跟頭!」
姜子鳴本來就不是他的嫡系。歸屬以來又久在外面奔波。進來正在愁報告之後第一句該怎麼和徐一凡寒暄呢——馬賊大當家的,分出去的親信弟兄出去拉桿子。時日隔久了還生分呢。徐一凡笑罵他一句,當即他也放鬆下來笑道:「大人,當慣桿子的人,一年也見不得洗一次澡哇!身上一層油垢,冬天還防寒呢!」
徐一凡壞笑道:「我就不信,南允容那蔫兒壞的傢伙,不給你找倆朝鮮娘們兒伺候,得閒也不刷刷你這身垢!」
他這頭說,姜子鳴只是笑。楚萬里捅捅李雲縱,低聲笑道:「我瞧著,大人也想老婆了。憋那麼久,怪不得當初帶頭要拼刺刀呢,陰陽不調,沒處發洩哇!」
李雲縱只是哭笑不得的看了這個似乎永遠也嚴肅不起來的好友一眼。
徐一凡沒聽見楚萬里低聲說他的壞話,開了姜子鳴兩句玩笑,一下子就將久別再會地生疏感給抹沒有了。
「南允容這老小子怎麼樣?」
這句話一問出,就知道要談正事兒了,姜子鳴立即雙腿併攏立正:「回大人的話,一開始南允容他們未嘗沒有只是懾服我軍力量,暫時依托,再觀望風色的打算。我軍勝績一場接一場傳來,朝鮮上下,誰不知我禁衛軍現在才是決定朝鮮——至少是北朝鮮命運的唯一力量?藉著我禁衛軍大勢,他們不僅可以立腳北部,說不定還能爭雄漢城。南允容——他已經自稱鎮北大將軍了,現在正不知道如何獻慇勤呢,一邊不斷的搜集糧草朝平壤運,民夫支應,也是要多少給多少,甚至還加三成!這次職奉召前來,南大將軍還托卑職轉稟大人,不知道大人需不需要兵員補充?南大將軍說朝鮮人忍饑耐勞,服從性高,願意追隨大人和侵略朝鮮地倭寇血戰到底…………南大將軍還轉托卑職帶來了一批禮物,說是給大人兩位小星,他的那兩個侄女的伴妝,請大人賞收。」
徐一凡這時才想起他還有兩個朝鮮雙胞蘿莉的小妾呢!想到這對雙胞,就想起了她們服侍的李璇,又想起了洛施地長腿和杜鵑地豐胸,兩隻眼睛不自覺的就下彎了起來…………他媽地,老子也素得太久了吧!醒掌天下權還沒影子,醉臥美人膝現在也空缺著呢。
還好這點情緒他收斂得飛快,當下笑笑:「他的東西我不稀罕,除了糧食。其他東西他想湊一點兒,不知道多辛苦呢。咱們朝鮮地皮刮得可不善!…………你地騎兵,收攏得如何了?」
姜子鳴一下繃緊了精神。徐大人要佈置戰鬥任務?回到安州左近兵力集結的地方,禁衛軍一副人強馬壯的樣子,看著規模就大了不少,還吞下了盛軍,戰勝之後,再度擴編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這個騎兵標還是五六百人,戰中還有損耗。當軍人的,誰不想編製擴大。官位朝上升?可是沒過硬的戰績,如何能力爭上游?徐一凡召回他的命令傳到,還要他盡快收攏分散的騎兵單位,他飛也似的就趕過來了,路上累倒兩匹馬,當真是不眠不休。就是想求得一戰!
「回大人的話,卑職沿途趕來,騎兵標戴君營一直配屬禁衛軍第一鎮,分佈東西線,集結較為容易。陳彬營跟隨卑職。分佈朝鮮各處警戒,奉命之後,即飛騎傳信。一邊集結,一邊趕路,現已收攏禁衛軍直屬騎兵二百餘,剩下百餘,兩日內可到…………大人所叮囑之召集一部原朝鮮花馬隊人員,得南允容大將軍配合之下,亦隨隊前來二百餘人……」
徐一凡笑著打斷了他地話:「嗯,戴君營我已經替你收攏了,還有兩百七八十號弟兄,你又帶來五六百。也是八九百人的規模了…………搗搗亂,應該夠了吧?」
最後一句他是回頭問楚萬里和李雲縱的。楚萬里笑道:「反正就是一個前哨,等於預先張開的騎兵偵察警戒幕,老薑他們對東北又熟悉,槍快馬急。我覺著是夠啦。」
「要派我們回東北?」姜子鳴喜出望外。交給他其他的任務辦好辦砸不敢說,東北這一帶,可是太熟悉的地方,地方關係多,道路熟悉。這戰功。真的是要搶定了!
徐一凡朝姜子鳴招招手:「來看地圖!」
地圖上面,密密麻麻的已經標滿了記號。盤踞遼南特別是旅順金州一帶,巨大的日軍青色符號分外的醒目。
得知朝鮮勝績之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地,一份份軍機主稿的電諭流水也似的發過來。再由平壤快馬轉到安州,中心思想就一個,徐一凡禁衛軍速速回援,在遼南一帶,痛剿日軍!以光緒名義發地電諭也不在少數,褒獎的話說了一套又一套,御賜的物件按人頭賞的集中在一起,裝半船都夠了,李雲縱,楚萬里等出力員弁,已經保升到了頭品頂戴,提督記名簡放。徐一凡賞兵部尚書銜,世職已經加到了一等子爵,李鴻章也不過是一等伯爵!還許了除長子襲爵之外,再加兩個兒子的雲騎尉世職——兵部侍郎這種二品大員就已經有外放巡撫的資格,兵部尚書一等子爵,放一個總督也足足夠了,沒實職在手上,總歸有點虛。光緒也掏出一點實在的,徐一凡可以讓他的禁衛軍營務處辦出歷年建軍開兵的實支,朝廷可以予以報銷!
帝黨為了籠絡徐一凡這根救命稻草,壓倒帝黨風頭的人物,地確是耗盡心血了——雖然徐一凡非常懷疑,光緒能報銷幾兩銀子給他——算了,反正也不是衝著這個病歪歪的皇上打鬼子的。
除了這些要求立即回師的電諭之外,遼南的戰報也隨之一份份地傳來,然後被楚萬里領導的總參作戰參謀們仔細的標注在地圖上。遼南日軍,已經分兵數路,大舉掃蕩遼東最富庶繁華的所在,兵力重心直指復州,通過復州大道直撲牛莊,擺出一副打通遼西走廊的樣子。
九月二日,復州前線地清軍依克唐阿部、徐邦道部、趙懷業部幾十個新舊雜錯地營在日軍的一次攻勢下就已經大潰。
九月三日,日軍迫近復州,白髮老將宋慶部先頭數營總算趕到了復州城,在宋慶督戰之下,總算勉強擊退了日軍先頭部隊地進攻。但是復州左近,村坊鎮裡,全部被日軍掃蕩席捲。日軍征清第二軍主力從旅順源源而至,擺開了攻城大炮。
九月五日。日軍發起總攻擊,復州萬餘清軍失利,大隊退往蓋平。而蓋平那裡已經有一支第二軍分出的小支隊,在日本艦隊掩護下駁運上陸,本來還有點秩序撤退的清軍在蓋平前一下崩潰,依克唐阿,趙懷業,徐邦道,宋慶等在部下保護下死戰得脫,再退牛莊(現營口)和田莊台一帶。收拾餘燼,準備再戰。
過了牛莊和田莊台一帶,出黑山,就已經踏上遼西走廊,而錦州就將在日軍的兵鋒之下!
地圖之上,日軍青色箭頭張牙舞爪一般,攻擊速度極為瘋狂。在楚萬里他們總參判斷,唯一能延緩日軍的前進速度的,就是他們的補給能力了。日軍第二軍攜帶地火炮眾多,所以攻擊據點的能力相當強大。但補充這些彈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從接到的最新消息來看,日軍已經停頓在蓋平一帶,征發糧草。等待補給彈藥。就算如此,瞧瞧地圖,從安州趕往遼西走廊要多遠,而日軍離遼西走廊幾乎就在咫尺之間了!誰也不知道,宋慶,依克唐阿他們,能不能撐到徐一凡趕至!
在徐一凡的記憶裡,在他那個時空的甲午,好像日軍在東北打到了牛莊田莊台,在山東拿下了威海。全殲了北洋水師之後。兩翼都受到威脅的煌煌大清,就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只好求和。
唉,時間緊,任務重阿…………誰讓自己非先得當這個徐武穆…………
仔細的看了一會兒地圖之後。姜子鳴抬頭,眼中精光四射:「大人,是不是要派我們騎兵先期歸國,一路大張聲勢,聯絡地方。對日軍側翼形成威脅。牽制他們對遼西的攻勢?」
聰明!
徐一凡在心裡大讚了一聲,不愧是積年的老馬賊。這虛張聲勢,騷擾襲擊地本事足足的。
「安州到遼南,足足一千五百餘里距離,你確保能及時趕到,對日軍形成威脅其側翼態勢?」
徐一凡死死的盯著姜子鳴,目光嚴肅,剛才的隨和,甚至還能和部下開兩句男人間黃腔的好脾氣,完全不見了蹤影。
姜子鳴淡淡回答:「回大人的話,如果只是虛張聲勢,標下有辦法。如果是冬天大雪封路,或者春季翻漿,那是怎麼也來不及了。現在夏天路硬,還有努力的餘地。」
徐一凡看了姜子鳴良久,而姜子鳴就在他逼人的目光下一動也不動,神色堅定。
徐一凡頭也不回的下令:「給國內去電,轉告遼南前線作戰諸軍,我徐一凡,就要到了!讓他們堅持住!子鳴啊子鳴,你可不要讓我白說大話!」
姜子鳴身子一動,又穩穩站住,只是默然行禮。徐一凡捶了捶他的肩膀:「下去準備,你們明日就大隊先遣出發,一應前敵事宜,我給你便宜行事地權力。再給第一鎮全軍,第二鎮一部修整兩天,我接著就誓師歸國!」
姜子鳴大聲領命,要走不走的當兒,突然回頭:「大人,我們走了,南允容他們誰來鎮撫?」
徐一凡擺擺手:「我已經在整頓中朝抗倭聯軍第一軍了,他們接替你的任務,今兒你還要和袁大人交接一下,南允容那裡地備細,你和他全部交代了…………」
「中朝抗倭聯軍第一軍?袁大人?」
徐一凡看他一眼,耐心和他解釋。歷史兜兜轉轉,徐一凡在準備轉移注意力,準備回國經營的時候,總算又把朝鮮鎮撫的權力,還給了當初在朝鮮帶著慶軍當了幾年呼風喚雨人物的袁世凱,這次比上次的權還要重,徐一凡走後,袁世凱就是半個朝鮮的太上皇!
酬功如此,也儘夠了。一個半路投靠的人,徐一凡就放手畀以方面。盛軍整編之餘剩下的那兩三千人,徐一凡也沒給他們禁衛軍第三鎮的番號,而是鼓搗出一個中朝抗倭聯軍出來,袁世凱將代替姜子鳴,鎮撫北朝鮮大部。那兩三千前盛軍,將和南允容的雜湊武裝混編。加上大同江一帶留守地第二鎮一部,既可以遮護自己的地盤,也可以用這個聯軍名號,加大對南允容這個傀儡政權的管束鎮撫能力。兩三千盛軍,加上老於朝事的袁世凱,肯定比姜子鳴有力得多。
別人都沒覺得徐一凡這個安排有什麼,袁世凱還感激涕零狀的來謝委,一副忠誠勤奮地樣子。現在雖然是徐一凡委的黑官黑差遣,戰事平定之後,按照徐一凡的功績,他便宜行事委的這些手下,朝廷必然有個對應的交代。一軍總統,負擔方面,戰後前程不可限量。
可是就徐一凡自己心裡明白,下意識裡,他就對這忠誠勤奮地袁老哥,有點忌憚……
公元一八九四年九月八日,禁衛軍直屬騎兵標及配屬朝鮮花馬隊共八百餘騎,攜百餘面上有徐一凡到四個大字兒地大旗,作為禁衛軍旋師國內的先鋒,先遣出發。這些騎兵,全部調換了新式地毛瑟馬槍,還給了姜子鳴幾千兩金子,十幾萬白銀作為經費,不夠之處,徐一凡已經承諾,只要姜子鳴開白條出去,他一概報銷。
八百騎兵,怒馬如龍,踏過鴨綠江,返回國內!
今天字數少了一點,大家湊合吧,實在狀態一般。明兒平安夜,奧斯卡也不出門兒了,依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