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唐 第四卷 天命神器 第405章 驟起
    傍晚,來俊臣的家中。

    武則天一身便服,站在來俊臣的臥榻旁邊凝視了他幾眼,問一旁自己帶來的御醫:「你剛剛查驗過了,情況如何?」

    御醫答道:「回陛下。來大人傷得很重。當胸中了一刀,離心臟要害僅差分毫。肩頭受了重創,整條胳膊都差點被砍下來。除此之外還有幾處皮肉刀傷。由於失血過多傷得極重,來大人一時半會兒恐怕是醒不過來了。」

    武則天擰了一下眉頭:「朕命爾等,盡全力救治來俊臣。若有差池,唯爾試問!」

    「是!」御醫額角冷汗潺潺不敢怠慢,拱手應命。

    隔壁房裡,隱約傳來來俊臣的幾個妻妾的嚶泣聲。武則天聽得有點心煩,將與之同來的武三思喚到了屋外庭院中。

    「三思,你是如何得知消息的?」武則天開門見山就這麼問道。

    武三思倒也鎮定:「回陛下。侄臣與來俊臣的交情一向不錯。來俊臣是在河南縣的官道旁被人發現的,路人看到了他身上的官憑認出了他來,就將他帶上馬車徑直送到了神都的府第之中。來俊臣的家人便找到侄臣,向侄臣報告了此事。」

    武則天沉吟了片刻,又道:「方纔你又說,除了來俊臣,其他人都遇難了。你既然也只是聽聞來俊臣的家人報了訊,何以如此肯定的判斷其他人都死了?」

    武三思微然一怔,說道:「侄臣……是聽來俊臣的家人說的。據來俊臣的家人說,他回家之中甦醒了片刻,快語說了幾句當時的情況,讓他的家人盡快將此事報告給侄臣。於是侄臣……才得知了些許消息。」

    「何人報地訊,將他喚來。」

    「是……」

    片刻過後。來俊臣地管家被喚了來。跪在武則天面前。武則天摒退了其他人。親自問話。所得回答果然如武三思所說。並無出入。

    在來俊臣家逗留了片刻。武則天留下了一隊鐵甲衛士在此看守。就坐上了馬車回到了皇宮。

    御書房中。武則天面色鐵青。半晌沒有說話。武三思也沒敢怎麼多嘴。靜靜地站在一旁不敢吭氣兒。

    許久以後。武則天方才開口道:「三思。現在房中僅我君臣二人。朕問你。來俊臣被害一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武三思一愣。睜大眼睛仰頭看了皇帝一眼。驚道:「陛下。侄臣知道地。就這些了。全部告訴陛下了呀!剛才陛下也親自審問過了……事情。就是如此這般。侄臣還能知道多少呢?」

    「朕的意思,你很清楚。」武則天的眉頭擰起,眼睛異常犀利的居高臨下的看著武三思,「既然你要跟朕裝糊塗,那朕就把話挑得明白一點來俊臣被害一案,是不是你派人去幹地?」

    「啊?」武三思嚇得一彈。慌忙雙膝一軟拜倒下來,「陛、陛下!侄臣縱然是有包天的狗膽。也不敢幹這等藐視王法的惡事出來呀!侄臣負陛下信任負責審理劉冕一案,日夜都在翹首以待來俊臣從柳州回來。又、又怎麼會派人去害他呢?這、這……這,侄臣都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夠了。」武則天低喝了一聲,輕吁一口氣,「站起來。」

    武三思只好閉嘴,乖乖的站了起來。

    「既然不是你幹的,那很好。」武則天站起身來,微昂起頭沉聲道,「朕就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不管兇手是誰。他一定會很慘!」

    「是。陛下所言極是,這是必須的!」武三思義正辭嚴道。「敢在天子腳下弒殺朝廷命官、重要證人和御前禁衛,根本就是藐視皇權挑戰王法。此等惡徒若不嚴懲。我大周王朝顏面何存?」

    「好了,你且先退下!」武則天有點不耐煩的揮了一下手。武三思一愣,只好退出。

    「來人!」武三思剛走,武則天坐回龍椅高聲喝道。兩名御書房執事宦官走了進來:「陛下有何吩咐?」

    「你二人即刻分別持朕手命,星夜出城趕往西京。將狄仁傑與太平公主喚來神都。記著,不可張揚,低調隱秘行事。」武則天說完,又吩咐道,「再派人將御史台萬國俊與宰相黑齒常之喚來。同樣不可張揚。去吧!」

    「是!」兩名宦官急忙拱手而出,辦事去了。

    武則天面帶怒容的坐在龍椅上,放在桌上地一隻手漸自捏成了拳頭,咬牙切齒的喝道:「還要反了不成!」

    此刻,萬國俊正在牢房之中與劉冕對弈,一盤旗正下到了妙趣,二人不時呵呵的笑上幾聲。一名獄卒小心翼翼的走過來道:「萬大人,請你借一步說話。」

    萬國俊正愁眉不展的看著棋局,頭都沒回的擺手道:「沒看到本官正與晉國公對弈嗎?你這小子好不識趣,閃開!」

    「這……」小卒一愣,為難的杵在了那裡。

    劉冕看得真切,說道:「萬大人,正事要緊。若非有緊要事情人家也不會來叨擾,你還是去吧。棋局放在這裡,回來我們再繼續。」

    「那好。卑職就先失陪了。」萬國俊對劉冕施了一禮,方才出了牢房來。到了外面,只見皇帝的近侍宦官昂首等著他,心中就已明白原來是皇帝傳喚,這才不敢怠慢迎了過來。

    片刻後,萬國俊隨那宦官來到了萬象神宮。正欲入內參駕,卻聽得御書房內傳來皇帝地高聲喝斥:「黑齒常之,朕念你是三朝老臣識得大體,你竟然拒絕朕給你的差事?」

    萬國俊駭了一跳,慌亂停住。

    只聽裡面黑齒常之道:「陛下息怒……此事,老臣實在不敢應承。眾所周知,右衛是劉冕一手組建操練起來地,軍中七萬健兒對劉冕死心塌地。老臣離開軍中已久。右衛將士只識劉冕,不識老臣哪!老臣是怕此事長安右衛大營,力所不能及誤了陛下大事!」

    「黑齒常之,你好糊塗。」武則天厲聲道:「你說這些話,就不怕害了劉冕嗎?照你那話的意思是,右衛是他劉冕一個人的,外人水潑不進針插不入了?你別忘了,不管是哪支軍隊。統統是朝廷的王師、是朕地將士!劉冕不過是朕任命的一個大將軍。朕能任命他為大將軍,又何嘗不可任命他人?再說了,朕這也只是權宜之計。如今劉冕羈留在神都無暇顧及軍隊,朕派你去臨時統率右衛,有何不可?朕就不相信了,馬敬臣等人還敢造次不成?」

    「陛下,微臣並必此意。」黑齒常之苦口婆心道,「陛下請容老臣稟報:歷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一名好的將軍,能讓自己麾下的將士對他死心塌地,這是好事。到了戰場,這樣的軍隊將士用命所向披靡,這才是右衛大軍強大地原因所在。眾所周知,劉冕現在被拘押候審,可是陛下這時候派人去接領右衛,豈不是有趁人之危之嫌?如果劉冕一案已被敲定、他確實有罪。那還說得過去;可是現在案子還沒有破,劉冕是否有罪還難以定論。陛下就在此時派老臣去接領右衛。這可是有諸般大弊呀!」

    武則天彷彿也被說動了,問道:「有何弊端?」

    黑齒常之回道:「其一,右衛地將士們會認為陛下要卸掉劉冕兵權。現在劉冕一案未有定論,陛下此舉難以服眾,右衛將士定然不服;軍心不服,是為大忌!老臣雖然帶兵多年,卻也沒有把握壓制這樣的軍隊;其二,既然都卸了兵權,那更會有傳聞說陛下要剪除劉冕。案情未白。僅靠這種莫須有地猜測和罪名來打壓功臣。何以服眾?那些與劉冕同樣出生入死的將軍們會怎麼想?位列朝堂地臣工們,會如何想?還有那些街頭巷尾的百姓。會如何議論?陛下,人言可畏啊!其三。劉冕既然還沒有被定罪,那他就仍是郡主駙馬、突厥汗國公主駙馬。陛下如此草率卸他兵權,定然引發一系列的不良反應。這萬一挑起了突厥與大周的邊關戰火,豈不是得不償失?有此三弊,還請陛下慎之又慎!」

    武則天聽完,一時沒有說話。沉吟半晌後,道:「黑齒常之,朕知道你老而持重又有一顆赤膽忠心,這些話語都說得在理,朕字字句句聽在心裡,會仔細思量的。但你也聽朕一些言語:朕,沒有卸去劉冕兵權的意思。右衛大軍地重要性,你是知道的。朕只是擔心,右衛大軍群龍無首失去了精氣神。朕遍觀朝中,也唯有你黑齒常之能勝任臨時右衛大將軍一職。你放心,只待朕查明了劉冕一案的真相,就即刻召你回來,將兵權還給劉冕。劉冕是個人才,朕豈能不知?就事論事,朕現在的確只是擔心右衛大軍出問題。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嗎?」

    「這……還請陛下明示。」

    武則天道:「劉冕被拘,事涉命案。朕擔心右衛的將士們會不冷靜。誠然西京有狄仁傑與太平公主坐鎮,朕本不用擔心什麼。但朕另有要事要派他們去辦,因此只好委屈你去右衛臨時坐鎮了。劉冕從軍之時就曾在你麾下效力,馬敬臣等人也對你很是敬仰。相信,也只有你去臨時管一管右衛,才不會讓右衛的將士們有什麼情緒。朕的這些言語,你也不妨對右衛地將士們直言相告。相信他們也不會有什麼不滿了。」

    黑齒常之接道:「陛下,這話是這麼說,可是……老臣就怕一時流言蜚語四起,難以抵擋啊!現在劉冕一案已經成為兩京之間的敏感話題,老臣卻在這時候去坐鎮右衛,只怕更讓人生疑了。」

    「無甚擔憂。軍國大事,豈容外人議論?若只聽議論就廢了軍國大事,豈不成了兒戲?」武則天提高了一點聲調,說道,「黑齒常之,朕如此信任器重於你,你為何左右推諉?豈不令朕失望透頂?」

    黑齒常之猶豫了片刻,只得道:「既然陛下思慮周詳又心意已決,老臣只好勉為其難去西京走一趟了。但請陛下恕罪老臣臨走之時,尚有一事對陛下相求。」

    「你講。」

    黑齒常之道:「陛下要老臣去右衛坐鎮,這可以。但老臣只能管一管他們地平日的訓練和紀律,無法帶他們上陣殺敵出關禦寇;再者,這坐鎮的時間不能太長。時間越長,右衛的將士們越心疑,越容易騷動。到時候,就真的容易出問題了。」

    「好,朕答應你。朕將自己所持的右衛大軍的半邊虎頭兵符賜你,你即刻動身去西京吧!」

    「是,老臣告退!」

    黑齒常之走了半晌,萬國俊才敢入內求見。武則天也沒有跟他廢話,開門見山道:「萬國俊,朕給你下一道命令:從今日起,除了你和手持朕的特發諭令的人,其他人都不得去見劉冕。記住,是所有人!」

    「微臣領旨……」

    「退下。」

    辦完這些事情,武則天方才輕吁了一口氣。皺了許久地眉頭方才稍稍展了開來,只是眼神之中,仍然駐留著一絲地嚴厲和冷峻。

    夜幕降臨了,牢房裡開始變得有些陰冷。兩名獄卒抬來一個火盆放在牢門外,點燃了牆壁上的火把油燈,又一聲不吭地走了。

    劉冕枯坐了半晌感覺有些無聊,出聲對外面喚道:「喂,去叫萬國俊回來。這盤棋還沒有下完呢!」

    喊了數聲,無人應答。可是劉冕分明看到牢房外有獄卒走動。

    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絲疑惑:怎麼回事?這些日子以來萬國俊一直都很殷情、牢卒們也很巴結地,今天這是怎麼了?傍晚的時候萬國俊出去了一趟,好像一切就都改變了!

    劉冕又喚了幾聲,仍是無人答應。可他明明看到有晃動的人影映在牢門旁的牢窗上,證明的確有牢子就在門外巡視。

    劉冕是個精細人,此時他的心中泛起了一絲不好的感覺:看來,事情出了一些蹊蹺了……萬國俊方才出去,應該是有重要事情被皇帝或是武三思這些頂頭上司喚了去。到現在沒回來,看來是躲我,而且還交待了獄卒們不可與我說話言語……

    究竟發生什麼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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