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英烈 章節目錄 第一百零五章 暗中結黨(八)
    雖說前幾天還一再強調要循序漸進、要踏踏實實的一步一步來、要等把劉二興這條線經營穩定了再去發展下一個。結果,去「涼園」開了一次會,十四爺就立即改了主意,催著眾人馬上行動,同時對另兩個潛在候選目標人物進行說服拉攏,多少顯得這位爺有些朝令夕改、缺乏耐xing。但對於具體實施的范小二和范小六來說,這樣的安排卻是他們二人求之不得的——范小五良鄉之行回來後受到的讚揚與獎賞二人都是看在眼裡的,誰不想立馬把主子交待的事情辦好,也像小五那樣既得了「面子」又得了「裡子」。因此,對於范吾成更改命令,范小二和范小六不但不覺得為難,反而心氣兒極高。得令後不到一個時辰,兩個人便已經離了范府,直奔自己的目標人物而去。

    儘管范小二要去見的人就在北平城內,遠比范小六要去的良鄉城——雖然同樣是去良鄉城,范小六和之前范小五見的卻並不是同一個人——近得多,但一心想要好好表現,以便在十四爺面前立功、露臉的他卻並沒有絲毫懈怠,而是與范小六同時出發。

    不過,距離雖近,可由於目標人物平時都是在「飛龍軍」位於北平城內的倉庫區辦公,以范小二的身份,除非有軍事部發的特別通行證,不然漫說是進去找人,只怕他連倉庫區五十步範圍都接近不了——這也是范小二如此著急出發的原因之一。

    好在,范小二雖進不了倉庫區,他要拜訪的目標人物卻也不是一直在倉庫區裡待著不出來。得益於工作場所就在北平城內,且其擔任的只是後勤方面的職務,無需像野戰部隊那樣常駐軍營,除了戰時必須堅守崗位、不得擅離外,其他時間倒是可以在工作結束後下班回家。因此,范小二便採取了迂迴的方式,沒有直接去接近那處自己不可能接近得了的倉庫區,而是估摸著目標人物即將收工回家的當口,等在目標人物返家必經之路上的一處小茶肆裡,靜候對方的出現。

    酉時末,正當已經在小茶肆裡坐了一個多時辰、卻連一壺茶都沒有喝完、一小碟瓜子都沒有磕完、已然令茶肆的茶博士「另眼」相看的范小二望眼yu穿,甚至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臨時有什麼事情,不走這條回家常走的路線,或者被人拉去喝酒時,目標人物常坐的馬車終於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那是一輛這個時代款式的普通兩輪馬車,無論是拉車的馬匹、趕車的車把式,還是馬車轎廂的規格,都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樣子。原本在人來人往、車輛密集、四輪馬車大行其道的北平城,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眼前的這輛馬車卻是引得路旁的行人頻頻側目,回頭率堪比嫵媚動人的大美女。而這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馬車之所以會引起如此的注意,完全是因為在這chūn末yīn歷三月底四月初、在人們紛紛脫掉厚重冬裝換上裌衣甚至單衣、馬車車廂紛紛摘掉或棉、或氈、或皮毛的冬季圍擋和車簾,換上輕薄的布質或者綢質單層圍擋和車簾時,這輛馬車的車廂依然圍著厚厚的毛氈圍檔、掛著密不透風的毛氈車簾,將整個車廂遮蓋得嚴嚴實實,實在顯得有些與眾不同、特立獨行。要知道,北平城現在雖還沒有入夏,可白天最高氣溫已然升到十來度二十度,一般人若是坐在如此厚實、嚴密的車廂裡,就算不中暑,也會被熱得受不了,早就跳出車來透氣、涼快了。

    其他人見到這輛馬車或許會感到奇怪、不解,在小茶肆內苦等的范小二卻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為他的主子以及他自己與車內乘客相交近三年時間,對對方的情況很清楚,明白對方這樣作為的原因——車內乘客身體很不好,既虛且弱。漫說是現在chūn末的天氣,就算到了盛夏時節,他坐的馬車車廂雖然會摘掉厚厚的毛氈圍擋換成相對輕薄的材料、卻依然會門窗緊閉,絕不會有掀起車簾和車窗行駛的情況。堂堂七尺漢子,出行時卻需要像個未嫁的大戶人家千金一般,將車子擋個嚴嚴實實,以免受風。

    此外,范小二還知道,車內乘客的身體並非生來便如此羸弱。恰恰相反,對方以前的身體條件相當好,不但身強體壯,而且還練就了一身的武藝,並最終憑借自己的實力成為了「飛龍軍」的一名軍官、一名很受長官賞識的軍官。假以時ri,其必定會平步青雲、飛黃騰達。只可惜,此人時運不濟。就在其前途一片光明的時候,卻因為一時糊塗,為了給自己那犯了大錯、即將砍頭、但被自己視為至親手足的堂弟出面求情,被盛怒之下的錢遠山一腳給踢成了重傷。不但從此失去了長官的賞識與信任、失去了陞遷加銜的機會,而且還因為那一腳落下病根,身體狀態每況愈下,不得不離開戰鬥部隊,轉調到後勤輜重部門擔任文職。

    不錯,坐在那輛正緩緩駛來的馬車中的乘客正是高貴——原「飛龍軍」二團三營營長、現北平軍節度府「飛龍軍」都指揮使司、後勤輜重署、被服營指揮使(軍事部後勤司ri常輜重處被服管理科科長、少校軍銜)。

    眼見高貴所坐的馬車距離自己所在的小茶肆越來越近,范小二匆忙跟茶博士結了茶錢,出了小茶肆,佯裝只顧低頭趕路、沒注意到對面馬車的樣子,直直的往高貴的馬車上撞了過去。

    戌時初,在離范小二喝茶的茶肆不遠處的一座雖規模不大、卻勝在安靜雅致的小酒樓的一間雅室裡,范小二與高貴相對而坐。二人一面推杯換盞,一面小聲的說著話。

    如果說之前范小五拉攏劉二興時用的是誘之以利的策略,那麼此時在酒樓雅間當中,范小二說服身份、地位、收入、福利遠在劉二興之上的高貴所用的策略便是動之以情了。

    酒桌之上,范小二一邊淺斟慢酌,一邊不著痕跡的將話題漸漸引到了高貴當初為了給自己堂弟求情而被錢遠山踢成重傷的事情上。結果,不出范小二所料,一提及此事,原本還一副沉穩平靜、古井不波表情的高貴登時就變得激動非常。原本臘黃的臉上顯現出一種異樣的紅se,原本略顯虛弱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而粗重起來,就連拿著酒杯的手都開始發抖。

    眼見高貴情緒異常,范小二一邊假意規勸,一邊卻開始敲起了鑼邊兒,繼續刺激對方的神經。結果可想而知,這樣的規勸不但不能為高貴「降溫」,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怒氣。再加上因為身體原因不常飲酒的他這次與老朋友「偶遇」,一時興起便多喝了兩杯,且坐在自己對面的是多年至交好友,對自己的情況和心思早就知曉,倒不虞對方會出去亂說。

    因此,氣憤難平的高貴將手中的酒杯狠狠的往地上一摔,罵道:「想我那堂弟高恍當初雖然一時糊塗隨著向博通、向博明他們兄弟二人反叛,但那只是受了向氏兄弟的脅迫不得已而為之。待到平叛大軍一到、向博通拔刀自殺後,我那堂弟便立即棄械投降,沒有再做任何的抵抗。

    俗話說『首惡必辦、脅從不問』,這也是歷朝歷代平叛時所採取的通行政策。帶頭發動叛亂的向氏兄弟既然已死,其他被脅從的叛亂者雖不至全部釋放,至少也該給大家留一條活路、留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可諸位頭領卻是不問青紅皂白,當兵的一律重責並投入苦役營服刑,當官的更是一律處以極刑,根本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最為可恨的是,某家去向那錢遠山求情,不過是想盡一盡與堂弟之間的兄弟情,希望能以自己在『飛龍軍』裡立的功勞來為堂弟贖罪,只求能換回高恍一條xing命,罰他去苦役營中服刑,哪怕十年二十年也是毫無怨言。而且,就算他錢遠山不答應也沒什麼,某家已然為堂弟盡了力,也不怕堂弟埋怨。哪知道,這廝不僅當著那麼多侍衛的面將某家這個營長罵了一頓,而且還一腳將某家踢成了重傷。若不是仗著某家身子骨比較結實、軍中的郎中醫術比較高明,只怕這一腳便要了某家的命了。饒是如此,某家依然落下了病根,不但長年累月需要尋醫問藥,而且還因為身體虛弱,不得不離開『飛龍軍』的戰鬥部隊,轉職到後勤輜重營,當這麼個存軍裝、發被褥,沒有什麼前途的破被服營指揮使。

    不錯,某家不遵軍令,偷偷跑去為高恍求情確實有錯在先。可某家當時身為『飛龍軍』營長,犯了錯誤、有了過失,也該依照軍法予以處罰,他錢遠山有什麼理由將某家踢成重傷。他說某家違抗軍令、公私不分,他本人何嘗不是違反了『飛龍軍』條令,對某家執行私刑。

    奈何某家位卑言輕,既搬不倒錢遠山那廝,也救不了某的堂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人頭落地,自己卻是無計可施。及至後來,某家又因為傷重難愈,被從作戰部隊調職到了輜重部隊管被服,連想私下裡打他錢遠山黑槍的機會都沒有了。再加上高恍無子、只有一女,某家如今已是我高家唯一的傳人,為了將我高家的香火傳下去,實不敢再行那以身犯險的事情。到頭來也只能是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窩窩囊囊的當這個被服營副指揮使。至於堂弟和某自己的深仇大恨,只怕這輩子也無望去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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