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自在行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龍蛇混雜
    第六十六章龍蛇混雜

    走出川南賭坊,元越澤於侯文卿才覺太陽早已西下,一輪圓月正掛中天。

    二人幾乎都沒有說話,只是邊走邊欣賞成都的風土人情。

    時近中秋,城南商業區的大街上,入目皆是數之不盡的花燈,有些掛在店舖居所的宅門外,有些則拿在行人的手上,小孩聯群結隊的提燈嬉鬧,款式應有盡有,奇巧多姿,輝煌炫目。

    女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羌族少女的華衣麗服更充滿異地風情,嬌笑玩樂聲此起彼伏,溢滿店舖林立的城門大道。在擠得水洩不通的街道上,鞭炮聲響不絕,處處青煙瀰漫,充滿節日的氣氛。許多羌族少女手牽手,嬌笑著在二人身旁走過,見到元越澤粗獷的儀容和軒偉的身材,均秀目亮,秋波頻送。

    元越澤只是報以淡淡的微笑,隨後抬頭望往被煙火奪去少許光采的明月,心中湧起對家中嬌妻們的強烈思念。

    侯文卿亦心有感觸,如不是遇到宋師道,她的人生很可能不會有如此大的轉變,鼎沸熾熱的佳節氣氛中,她心中湧起親切的感覺。整個人彷彿給捲進這洋溢對生命熱戀燈影燭光的城市去,隨肩摩踵接的人潮緩緩移動。層樓復閣,立於兩旁,無不張燈結綵,大開中門,任人賞樂。更有大戶人家請來樂師優伶,表演助興,歡欣靡曼,有種窮朝極夕,顛迷昏醉的不真實感覺。

    二人一路走向城西。

    成都的街道左曲右折,令人眼花繚亂,出了名的混亂,除了從皇城各門通羅城十門的主要街道是東西向、南北向外,其他地區的街道多斜行曲折,錯綜複雜,因勢而成。元越澤樹年前來遊歷成都時卻被那色胚所打擾,最終一家人只在成都呆了一晚,實際上他對成都還是很陌生的。好在侯文卿似是對道路極為熟悉,在她的帶領下,二人來到一處荒廢了的民房瓦頂,於屋脊處坐下。

    城西乃是少城,與城南連成一片,是為商業區,開店列鋪,商業繁盛,設有鹽鐵官收鹽鐵稅,市官管理市場,主收商業稅。好在此刻人們都將熱情投入到節日的喜慶中去,所以再仔細檢查一番,覺談話不會被人偷聽後,元越澤才放下心來。

    接著,元越澤將分別後近半月路上所生的事情,以及今天跟蹤尤鳥倦二人,最終跟丟的消息全部說給侯文卿聽。

    侯文卿聽後,沉默半晌道:「我與師道昨日剛到這裡,成都城內現下暗潮湧動,關中的李唐有齊王李元吉和平陽公主李秀寧於數日前到達成都。他們此行目的想必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得到的。再家上你說的尤鳥倦,丁九重也在這個時間來到成都,目的雖不清楚,想來也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元越澤點了點頭:「下次碰到尤鳥倦他二人時,我必殺掉他們。至於李唐,無非就是招攬巴蜀歸降罷了,但李世民雖在朝中受太子黨打壓,可此時他攜大勝西秦的餘威,怎麼說都該派他來這裡,哪裡輪得到李元吉?」

    侯文卿顯然對這些政治上的東西不太瞭解,只有答道:「這些我就不清楚了。兩年前我離開師門下山後,調查清香家與霍家的關係後,就開始著力佈置許多消息據點在巴陵與成都,這些消息自然是他們打探到的。」

    元越澤暗忖怪不得她對成都這麼熟悉。

    侯文卿見元越澤沒開口,以為他在擔心,便安慰道:「師道那邊如果不出意外,他將很快就將宋伯父的信送往獨尊堡,你放心吧,李唐不回輕易得到巴蜀的。」

    元越澤搖頭道:「這些事情還不到我來擔心,嫂子剛剛為何阻止我大贏霍青橋或者幹掉他?」

    侯文卿微微一笑道:「殺他並不難,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正著力調查他們內部的消息,比如他們的錢財都藏在哪裡,他們買賣人口的機密帳本又在何處。我要先將他們他們的黑心錢全部收回,再讓他們的罪行最終為天下人所知道,使香家,霍家遺臭萬年。而且,我最近得到消息,香家與霍家背後似乎有著一個很強的勢力在支持著,你該記得我們臨走出賭坊時,霍青橋那惡毒的眼神吧,他該是自信有把握報復我們。」

    元越澤垂頭不語。

    在他的勸說下,祝玉妍早在三年前就於香家徹底劃清界限。從前因為祝玉妍一心使魔門君臨天下,為了達到目的,就必須借助香家的才力與物力,而香家也可以借助陰癸派的庇護,在江湖上混得很開。但這種利益結合解散後,還會有哪個有勢力的人去幫助香家?

    他想不出來。

    想不出來就不想,這是元越澤的個人原則。

    他對霍青橋會報復他一事沒有半分擔憂,甚至還盼望著背後支撐霍家的人來找他麻煩,也好讓他看看對方是何方神聖。

    仰天望上那一輪皎潔的圓月,元越澤渭然道:「我突然想起三百多年後的一位詞人所作的詞。」

    侯文卿道:「我聽師道也說過一些,你想到的也說來聽聽嘛。」

    元越澤瞇起雙眼,緩緩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各有所思的沉默許久,侯文卿率先起身道:「這個詞人真是才華橫溢,好了,我要回太城那所民房了,晚些時候師道應該會到你住的客棧找你。」

    為掩人耳目,他們都要分開居住。

    元越澤點了點頭,侯文卿離去。

    半晌後,元越澤亦起身走向自己訂了房間的客棧。

    一路上人聲鼎沸,熱鬧異常,轉進一條交錯的大街,情況更是熱鬧,在鑼鼓暄天之下,有人在車馬道上舞著燈龍賀節,行人道上擠滿圍觀的人,氣氛熱烈。中秋之前的氣氛就已經如此,那麼明晚的情景恐怕會比現在熱鬧數倍。

    來到一家麵食店門前,只見此店大開中門,在台上擺滿糕餅,店夥計正在忙著招待遊逛燈會的群眾。此時燈會正值精采熱鬧之時,大群穿上民族服飾的彝族男女約有百多人,齊集街上表演歌舞助興,暄天的鼓音歌樂。

    元越澤來到店舖前,扔出一釘銀子到夥計手上,順手拿起一個月餅,大嚼一囗,覺入口酥脆鬆軟,甜鹹可囗,火腿香味突出,油而不膩,堪稱極品,於是點頭讚道:「不用找了。嗯,味道還不錯。」

    店夥計見這麼一大錠銀子到了自己手上,忙不迭地賠笑道:「這是雲腿月餅,非常道地,客官您請隨便享用。」

    元越澤點了點頭道:「怎麼還沒到中秋,就已經這麼熱鬧了?」

    夥計忙得差不多了,便來搭口道:「客官該不是成都人吧,雖然明日方是中秋,但此次燈會是由獨尊堡、川幫和巴盟三方聯合主辦,會持續三天呢!」

    元越澤笑了一下,暗道這三大勢力表面是與眾同樂,其實卻是要對外間顯示他們的團結吧!

    轉身望向對街的一座雄偉寺觀,看得有些入迷。

    「啊!」

    一聲熟悉的輕呼聲,由元越澤背後傳來。

    元越澤身形微顫,回頭望去。

    ※※※※※

    獨尊堡位於成都北郊萬歲池南岸,坐南朝北,仿似一座規模縮小的皇城。全堡以石磚砌成,予人固若金湯的氣象。

    宋師道站在橫跨護堡河吊橋的一端,仰天望月。

    一個時辰前,他告別真言大師,走出大石寺。雖未真的練過岳山遺捲上的『換日大法』,但他卻有脫胎換骨的感覺。甚至元越澤告訴他的半部『日月麗天大法』,他也可以憑自己的智慧,補充出下半部,當然,這下半部並不一定會與燕飛所用的相同,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宋師道的下半部卻是最適合他自己的。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當他辭別真言大師,步出大石寺門的一刻,他已身兼佛、道兩家至高無上的心法,奠定他日後在中原除寇仲、徐子陵外再無人可以比擬的大宗師地位。

    至於元越澤一家則因他們非人非神的變態身體,暫時不被劃在『正常人』的行列裡。

    宋師道此行學武的最大目的已經達成,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親自把宋缺的信,交到解暉手中。他剛剛也路上也聽到有人說李唐齊王與平陽公主到來一事,所以沒有趕回去與侯文卿見面,而是第一時間來見解暉。

    「二公子大駕光臨,實是我獨尊堡的榮幸,請這邊走,堡主有請。」

    一把柔和的聲音,將宋師道從沉思中拉回現實。

    來者是個衣服華麗的錦衣大漢,年紀四十許間,恭謹有禮。

    宋師道拱手回禮,微笑道:「先生如何稱呼?」

    大漢恭敬道:「小人是管家方益民,二公子折煞小人了,叫我益民就可以。」

    宋師道一向以溫文儒雅著稱,最近一年來更是在江湖上闖出名堂,對其俠肝義膽推崇者不在少數,方益民今日一見宋師道,心中不由得暗讚一聲。

    客氣一句後,宋師道跟隨方益民通過吊橋,進入敞開的堡門。

    入門處是一座石砌照壁,繞過照壁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書『忠信禮義』四個大字,接通一條筆直的石鋪通路,兩旁植有蒼松翠柏,房舍藏在林木之間,景色幽深。

    方益民微笑道:「我們堡主半個時辰前才知二公子光臨成都,已經著人去請二公子了,沒想到二公子會親自過來。」

    宋師道客氣道:「解伯父與先父一向關係友好,師道來到這裡,怎回不親自拜訪他老人家。」心中卻在慶幸,幸好是偷偷摸進大石寺的,否則必定早被解暉的眼線給現。而他話語中只提宋缺,不提宋閥,正好給人一種他不再於宋閥有關係的印象,與他叛出宋家的身份極為符合。

    方益民領他經過一道橫跨自西北逶迤流來的清溪上的石橋,見前方位與獨尊堡正中的建築組群樓閣崢嶸,斗拱飛擔,畫棟雕樑。尤其是主堂石階下各蹲一座威武生動高達一丈的巨型石獅,更給主堂抹上濃厚的神秘和威嚴。

    方益民停在門前,施禮道:「公子請進,小人告退。」就那麼躬身退返石橋去,消沒在遠處。

    宋師道剛要邁步,裡面傳來一個雄渾的聲音:「賢侄請進。」

    拾級而上,來到門前,剛要伸手推開時,門被人從裡面拉開。

    映入宋師道眼簾的,是解文龍悶成苦瓜的一張臉,眼中卻閃爍著與其臉色絕不相稱的歡喜。

    宋師道剛要施禮,解文龍忙扶起他,拍了兩下他的肩膀,沒說一句話,就那麼去了。

    宋師道有些莫名其妙的步入大廳。

    佈置得極為考究的廳堂主坐上,端坐著一個雄偉如山的漢子,他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道神態,皮膚黝黑,表情冷漠,額高鼻挺,與呈方形的臉龐合成硬朗的輪廓線條,予人堅毅卓絕,主觀固執的感覺,威嚴攝人。

    此人就是威震巴蜀的獨尊堡主解暉。

    見到宋師道的到來,解暉露出一個難得一見的笑臉,起身相迎。

    宋師道深施一禮後,才坐入座上。

    解暉上下打量宋師道幾眼,眼中先是閃過一絲失望,後又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道:「賢侄近年來名聲越來越大,數年未見就有如此大的長進,他的成就必定過宋賢弟。」

    他口中的『宋賢弟』自然就是『天刀』宋缺。

    聞聽旁人提起宋缺,宋師道神色一黯,伸出去拿茶杯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解暉有些尷尬地笑了一笑:「是老夫說錯話了,賢侄勿怪。」隨即目光掠過他的手掌,眼中驚訝之色一閃即逝,驚奇道:「沒想到賢侄小小年紀,修為已入天人之境,真是難得,唉!」

    宋師道望向自己的手,只見他一向修-長白-皙的手,像脫胎換骨般變得晶瑩通透,明潤似玉,正揮散著某種乎塵俗的光澤。輕輕要了搖頭道:「解伯父謬讚了,師道今日前來,只為一事。」說完,從懷中取出宋缺的信,雙手呈了上去。

    解暉一愕,隨手接過信,看過信封上的字跡,眼神開始複雜起來。

    半晌後,長歎一口氣道:「賢侄以為宋賢弟會在信中寫些什麼?」

    宋師道答道:「小侄怎敢看先父所寫的信件,他當日在於傅大師比武前,就將這封信交給我,可恨我當時還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事後才現那時先父就已經抱著必死的信念了。」他越說表情越黯淡,聲音越來越沙啞。

    解暉柔聲安慰道:「老夫知賢侄一向以仁義孝順聞名,但宋賢弟乃成仙去了,你也不要悲傷了。」

    宋師道點了點頭,恢復平靜後,解暉盯著桌面上的信封道:「賢侄以為如今天下大勢的走向如何?」

    宋師道望向解暉,愕然道:「伯父該知我無心這種事情的。」

    解暉道:「老夫當然知道,但賢侄出身名望大家,老夫自然也想問問你的看法。」

    宋師道謹慎道:「自古爭天下,圍繞的都是黃河附近的大城及關中,眼下看來,能獲得最後勝利的無非就是三個人,李唐的李世民,洛陽的元越澤,大夏的竇建德。其他幾方勢力怎麼鬧也最多只是佔地一方的霸主而已。」

    他直呼元越澤的名字,就是表明二人立場迥異,矛盾早就不可調和。

    解暉沒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只是讚賞地道:「賢侄所說的也是老夫所想的。」

    宋師道又道:「小侄還是不明白伯父為何有此一問。」

    解暉望向窗外,淡然地答非所問道:「賢侄可知最近江南形勢的變化?」

    宋師道搖了搖頭。

    解暉道:「前日我們才得到緊急情報,李子通用反間計離間杜伏威與沈綸,又暗地裡借得蕭銑五萬人馬,在杜伏威與沈綸兩敗俱傷後,大破杜伏威於大江之上。」

    宋師道心道這個消息我還真沒聽說,不過雙龍不是早把李子通幹掉了嗎?怎麼江都還可能沒淪陷,反倒是杜伏威與沈綸大敗而歸。但他並沒接口,只是靜靜地聽著。

    解暉繼續道:「如果老夫所猜不錯的話,宋賢弟這封信中必然涉及到天下爭霸戰到關鍵時刻,巴蜀的選擇。」

    解暉的話沒有說完,意思卻很明顯:宋缺一向是支持漢室光大的,而這封信裡很可能就是宋缺給解暉的『通牒』,用以警告他在選擇支持哪方勢力前,先考慮一下利益得失。而眼下李唐已派高層入蜀,顯然是為了爭取巴蜀的支持而來,作為巴蜀三大勢力之的獨尊堡的抉擇就成了重中之重。解暉當然想支持李唐,李世民大敗西秦後,如果再得到巴蜀的支持,那麼李唐就將成為戰國末期南擁富饒物產及軍糧,北據涵谷天險的強秦,其實力將倍增,得天下的機會自然變得更大。但宋缺絕不回支持具有胡人血統的李家入主中原,所以他信中很可能會讓解暉考慮支持其他霸主,比如現在的元越澤,或者竇建德。而這其中,自然是支持元越澤為上上之選。

    既然宋缺早已破空而去,他的信為何還對解暉造成如此大的壓力?

    元越澤與宋師道曾不把宋缺這封信看得多重要,就是因為宋缺不在了。但解暉卻不同,正因為他是親眼見證過,親身體會過宋缺的厲害手段,數十年來,在心理上對其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感。宋缺既然提前可以留信給解暉,自然也可以提前囑咐接任的宋智一些相關事宜。比如一旦巴蜀選擇支持李唐,那麼宋閥就在生意場上不在與巴蜀合作,這不但是對解暉的打擊,更會使解暉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須知宋閥乃是海鹽販運專業戶,一旦終止生意,巴蜀自然會缺鹽。百姓一旦知曉是因為解暉選擇支持李唐才會這樣,自然恨死解暉,他的英明將盡毀。

    而且解暉求的也不過只是跟隨個好皇帝享受好日子而已,所以他才有了如今的躑躅。

    宋師道開口道:「伯父其實不該有什麼顧及吧,如果我是伯父,那必定選擇支援李唐,這是誰都清楚的。」

    解暉愕然道:「賢侄怎麼不勸服老夫支持元越澤,照我看,此子並不比李世民差上多少。」

    宋師道不屑道:「一個心機惡毒,只為私慾,冷漠無情,貪戀女色的人,有什麼值得我去欣賞的?」

    解暉失笑道:「原來我一直以為賢侄與元越澤只是鬧鬧小彆扭,沒想到你們之間的分歧如此大!」

    看著解暉老奸巨滑的笑容,宋師道恍然大悟:剛剛解暉都是在作戲,他說來說去,只是為了證實宋師道與元越澤的真正關係。同時心中鬆了一口氣,暗村自己真的太會演戲了,剛剛咬牙切齒的樣子,任誰都會以為自己是痛恨元越澤濫情的。

    解暉繼續失望了歎了口氣道:「賢侄可知玉華在何處嗎?」

    宋師道裝傻道:「伯父此言怎講,大姐嫁入解家數年了吧。師道亦想等一下去見一見她呢。」

    解暉仔細地看了宋師道半晌,雙眼中猛然凶光大盛,冷聲道:「玉華不見幾個月了,有可靠消息稱,她現在就在洛陽,還委身於元越澤。」

    宋師道渾身劇震,失聲道:「什麼!?」

    ※※※※※

    站在元越澤身後的,赫然是玉手掩口,一臉驚訝,呆呆望著他的李秀寧。

    縱使在這所有女孩都扮得像花蝴蝶般爭妍鬥麗的晚上,但她如花似玉的俏臉玉容與優雅曼妙的身形,仍使她像鶴立雞群般獨特出眾。

    她輕減了幾許,眉宇間隱隱帶著一絲幽怨,身著高貴的鵝黃色中點綴幾處白花的圓領長袍,雪嫩至近乎蒼白的肌-膚將她爭得大大的美目瞳孔襯托地如夜空中深邃明亮的星星一般,整個人似比數月前更為動人。

    熟識中,帶著一絲元越澤也說不清的陌生。

    倏忽間,四周的嬉鬧笑語,似在迅斂去,附近雖是千百計充衢溢巷的趁節遊人,但兩人卻感到天地間除他們外,再無第三者。雖然他們被以百計的人和駛過的馬車分隔在近三丈的遠處,但在他們二人來說,並沒有任何隔閡。

    那是一種難以描述的感受。

    他身後跟隨著一個丫鬟與四個身形彪悍的帶刀侍衛。他們都是一臉不知所措地凝望從未失態過的李秀寧。

    元越澤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但依舊硬著頭皮對李秀寧淡淡一笑,繼續扭頭欣賞遠處的寺觀。

    片刻後,李秀寧回過神兒來,垂下螓,按著額頭對身邊的丫鬟說了幾句話,一行人匆匆轉身走掉了。

    ※※※※※

    宋師道走出獨尊堡,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無暇欣賞成都美麗的夜景與熱鬧的燈會,一邊思索,一邊向他與侯文卿約定的地點奔去。

    解暉是從李元吉處得知宋玉華在洛陽一事,為了獲取他的信任,宋師道自然不敢『玩火』去試探詢問為什麼解暉這麼相信李元吉,只是覺得其中定有隱情。解暉能把這麼隱秘的事說給宋師道,無非就是因為他看到宋師道對元越澤的痛恨與不屑,另一方面,也可以將這件事當成不支持元越澤,改支持李唐的一大理由。再往深了想,解暉很可能還在算計宋師道,想以如今名頭大盛的宋師道去對付元越澤,畢竟兒媳婦被別人給騙去了,這對獨尊堡來說,不啻於一個天大的恥辱。解暉正可以利用宋師道表現出來的,痛恨元越澤的多情這一點來大作文章。

    宋師道慶幸數年前與元越澤作的那場戲,否則絕沒今日的遭遇。那樣的話,巴蜀一定回選擇支持李唐了,這對中原的統一來說,並非好事,百姓很可能還要多受幾年苦。

    宋師道心中更是失笑解文龍原來也是個作戲高手。在聽到解暉說出宋玉華之事時,想起剛剛進大廳時遇到解文龍,宋師道一度懷疑是解文龍出賣了宋玉華,後來聽解暉細說才覺不是。宋師道更是明白了為何解暉會在看到他時連續歎氣,幾次露出失望的神色,皆因解暉內心裡在拿宋師道於解文龍對比,相比之下,望子成龍的解暉當然會對自己的兒子失望。但為了延續解家香火,只有兩方各退一步,容許解文龍娶憐兒,卻只能為妾,因為宋玉華失蹤這件事,整個獨尊堡內,也只有他們父子二人才知道。宋師道亦搞清楚了為什麼在門口時,解文龍臉色愁苦,眼帶歡喜。

    正想得入神時,宋師道心生警兆,頓住身形,沒入黑夜中的民房後。只見一個身材高大,一身勁服,背負皮囊的人在上方流星般掠過。

    那人出的死亡氣息極其陰森可怕,收斂毛孔的宋師道可以察覺到他修為的高,從他背後的皮囊,宋師道認出了此人就是殺害大石寺僧人的紫膚男子。於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那人在橫街窄巷左穿右插,不片刻越牆來到一所普遍的民居,在牆頭處迅繞牆疾走,最後更躍上屋頂,巡視數遍後,才身形一閃進入屋內。

    宋師道尾隨而至,換了是別人,縱使武功比得上他,怕亦不能像他般大半憑感覺追蹤,令高明的對手也茫然不知露出行藏。他更驚訝於對手的謹慎,如果剛剛他過於冒進,一定難逃過他的耳目。若與其爭鬥起來,宋師道贏面恐怕不會太大。

    暗自慶幸一句後,宋師道看準時機,毫不猶豫地貼牆翻進宅子的後院,移往屋後,功聚雙耳。

    從屋內似有還無的氣息判斷,宋師道心中大驚,屋裡至少有五個人,每一個皆是高手。宋師道通過靈敏的靈覺,更是隱約感覺到其中兩個修為絕對在他之上。

    只聽屋內傳出一個聲音道:「安胖子那裡已經無問題,我剛剛已與他談過,我們可以借助他們在明面上為我們辦事,齊王與師叔祖的擔憂可以放下了。」

    宋師道心想說話的人一定就是剛剛進屋,身背皮囊的人。他驚訝於李元吉竟然在屋內,還與這種邪人勾結。更驚訝於那個『師叔祖』到底是何方神聖?至於他口中的『安胖子』定然就是魔門兩道六派中『天蓮宗』的蓮主,邪道八大高手之一的『胖賈』安隆了。那麼剛剛進屋的人到底是什麼人?連安隆那樣狡猾的人都回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疑惑太多,宋師道沒法多想,只有繼續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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