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102章  (1)
    第64章(1)

    深夜,寂靜無人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一隊高舉火把的人馬,護送著兩乘轎子一前一後進了寶玨等人下榻的客棧,直奔她們住的院落而來。

    當先的轎子裡,陶妙彤一掀簾子出來,並不進門,而是低頭垂手走到後一乘轎子前:「五殿下,到了。」

    侍立在轎邊上的嘉莜掀開簾子,另一邊的慶熙則趕緊雙手相攙,把月含羞從轎子裡迎了出來。

    夜寒露重,身體嬌弱的月含羞此刻從頭到腳被裹了個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清澈純淨的眼眸,當真是連走路都邁不開步子了。

    兩個侍從輕車熟路,在轎夫順桿之後,把月含羞抱出轎桿之外,直接搭了人椅把他抬到了寶玨所住的門廊下。

    陶妙彤道:「五殿下稍待,微臣去通知寶玨公主出來迎接五殿下。」

    月含羞微不可辨地點頭,陶妙彤便逕自沿著迴廊去見寶玨。

    此刻的寶玨當然不可能睡得著覺,一個人坐在跳躍搖曳的燭光下,想著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有更大的把握把紫玉「偷」出來。

    花容離開以後,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那個叢生府到底在哪裡?!如果連地點都不清楚,後面的計劃還怎麼實施?!另一個關鍵問題是——紫玉會被關在哪裡?總不能一間一間地去找吧?那不是把所有的人都要驚動了嗎?!看來,明天還是要從陶大人那裡好好地套套話,別的不說,最起碼得把叢生府所在的地址給弄清楚!

    才這麼想著,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隨後,就聽見一個蒼老的女聲:「陶某求見寶玨公主,橘紅小哥兒,麻煩代為通稟一聲。」正是陶妙彤。

    寶玨一喜,忙匆匆起身去開門,陶妙彤見是她親自出來,倒是一愣:「殿下這麼晚,還沒睡麼?」

    「哎——本宮如今哪裡睡得著啊!」寶玨歎氣,「陶大人來得正好,本宮身邊缺了個使喚慣了的紫玉,總是覺得不順心,橘紅那小子礙手礙腳的,被本宮打發了去睡覺了,本宮一個人正寂寞著呢,陶大人來了正好,你我秉燭夜談如何?」

    陶妙彤笑得一臉神秘:「殿下抬舉下官了,下官卻沒這本事,不過,下官卻請來了一位貴人,與殿下倒是很談得攏的哦!」

    寶玨本想藉機留下陶妙彤套她的話,現在聽她的意思,似乎深夜訪客不止她一個!這倒奇了!她心中暗暗納悶:深更半夜的,有誰會來找我聊天?我在月國可並沒有什麼熟人啊!

    陶妙彤見她一臉疑惑,笑道:「殿下,你還是隨下官一起去迎接這位貴人吧!」

    寶玨聽她這麼一說,便猜到來人必定是個有來頭的,身份只在陶妙彤之上,而不可能在她之下——否則,如何能委屈她堂堂宰相,親自來打前站?以陶妙彤的官位品級來說,已經是登峰造極了,再不可能有比她還高的官員……那麼,就是皇室中人了……只是不知道是安國公主,還是鎮國公主,還是定國公主,她們來找自己又是為了什麼……

    吩咐被聲音驚醒而出來看個究竟橘紅好生準備,她尾隨著陶妙彤出了門,只片刻功夫,便把月含羞接了回來。橘紅奉上茶水,悄悄地退了出去,站在門外伺候。

    屋裡生了火盆,又有熱茶,兩個青年侍從把厚重的外衣卸下,一身月白色襖袍的月含羞便站在了寶玨面前,含笑不語。

    「五殿下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貴幹?」寶玨略拱拱手,心中不覺納悶。

    月含羞輕輕一笑:「二公主因何去拜見我母皇,我便因何來見二公主。」

    寶玨一愣。

    「深更半夜,瓜田李下總得避嫌,我拉了陶大人一起過來,向二公主討杯茶喝,二公主可介意麼?」月含羞笑著岔開話題——有些事,挑明了不好,還是彼此心照不宣為妙。至於為什麼一定要拉陶妙彤做陪,固然有他說的原因,但更主要的他卻沒說,反正一會兒她就知道了,他也不必說得那麼詳細。

    「五殿下說哪裡話,所謂鮮花贈美人,寶劍送英雄,好茶葉也總得懂茶的人,才能品出其中的滋味。五殿下精於茶道,本宮那些寶貝到了五殿下眼裡可都成了草根葉末了!」一邊敷衍地說著官面上的客套話,寶玨叫來橘紅,「可別藏著掖著了,貴客臨門豈能用這等尋常之物來充數,還不把本宮最喜歡的茶葉拿出來?」

    橘紅答應著,取了茶葉出來,把原來泡著的全都換了下去,重新沏了上來。

    此時,寶玨已招待兩人分賓主落座。那茶放在桌上,卻誰都沒動一下——本來就是拿來說話做題目的,又不是真要喝,聞著茶的香氣也就可以了。

    「公主來我國也有些日子了,聽陶大人說也曾買了些禮物要帶回家送人。我這兒倒也有件禮物,想送給公主,是我跟母皇好不容易求來的,如今轉送給公主,還望公主不要嫌棄才好。」月含羞話裡有話地說道。

    深更半夜突然想到來給我送禮物?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寶玨正要推脫,旁邊的陶妙彤已經出聲幫腔了:「這是五殿下的一片心意,公主可不要推辭哦!下官保證,一定會讓公主滿意的!」刻意加重「一定」兩個字的發音,又朝寶玨擠擠眼,寶玨被她弄了個莫名其妙,一時間也不好出口回絕。

    月含羞朝兩個侍從使了眼色,兩個青年出去後不久,又扛了個長條形的物件進來。

    月含羞站起來,走到扛著東西的嘉莜和慶熙前面,指著他們肩上的厚厚包裹的黑羊毛毯子道:「就是這個了……聽說公主先前曾跟母皇提過,說是中意的很,母皇開始還沒把握能弄到,直到把事都辦周全了,才差我把這禮物給殿下送來……晚是晚了些,不過也省得鬧得滿城風雨了不是?」

    陶妙彤在旁大敲邊鼓:「公主,五殿下可是在陛下跟前說了不少好話,陛下才下了決心頗費了些工夫弄來的,所以說,這份禮物如今能送到公主手裡,五殿下可是出了不少的的力呦!否則,陛下可未必有這個心思搭理呢!」

    月含羞笑著看了看她,又轉眸看向寶玨:「天寒地凍的,這禮物雖然未必貴重,但到底是公主心愛之物,隨便放在地上,萬一著涼了可就不好了,不如公主指個方向,尋個乾淨地方讓他躺著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要是還猜不出來是什麼,寶玨可就真成了個傻瓜了。

    想到紫玉已經被送了回來,她又喜又急,最最擔心的,是紫玉是不是已經受到了傷害,所以,幾步上前,就要掀開黑羊毛毯子的一角想瞧個大概,被陶妙彤眼明手快地攔了下來。

    「公主殿下,雖然喜歡這個禮,卻也不必急於一時吧!」陶妙彤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橫豎都已經送出手了,陛下又不會再問你要回去,你說是不是呀?」

    月含羞在一旁笑著打圓場:「公主莫要心急,這禮物還是原封未動的,沒有壞了一絲一分呢!」

    寶玨定了定神,也發現自己太過猴急,以至失了禮數,忙賠禮道:「是我失禮了,望殿下、陶大人多包涵。」說著朝兩人拱了拱手,又對月含羞說,「五殿下,請把東西搬入偏屋下人們住的地方,裡面的家奴自會安排。」

    月含羞一揮手,嘉莜、慶熙便扛著東西朝寶玨所指的房間進去,再出來時,已是兩手空空。

    月含羞見事情辦妥,也不想多打擾,畢竟勞累了這許多時間,平時這個時辰他早就已經上床安歇了,今日卻弄得這麼晚……掩不住的倦色,他輕巧地打了個哈欠,繼續最後一篇「文章」:「深夜討饒,礙了公主的休息,是我的不是,我這裡給公主賠罪了,」說著,向她一躬到底。

    寶玨知他其實是為這次風波給自己賠禮,所謂打擾休息不過是個托詞,心中暗道:這事何你有什麼干係?你又何必出來替她們賠禮?人又不是你搶的?你能說動女皇出面替我要人,我已經感激不盡了……若真要我自己動手,成功的把握畢竟不是很高,哪裡比得上現在這樣又不傷和氣又把人要回來的?簡直就是完美地解決了呢!……真多虧了你啊!

    一邊想,寶玨一邊雙手相攙:「五殿下何必如此多禮?應該是我要多謝五殿下。殿下的恩德,我銘記在心,日後殿下若有差遣,為公我不敢做主,為私我只要力所能及,必效犬馬之力。」

    月含羞深深地看著她的眼:「公主方纔的話,我記下了,公主自己也不要忘了哦!」

    寶玨鄭重點頭:「我既然答應了你,一定會遵守諾言。」

    聽了她的話,月含羞笑了,雖然此刻的他只是一個久病纏身的羸弱青年,不見得如何美麗,可是這笑容竟隱隱有著絕代的風華。

    「我要回去了,」他柔聲說著,「公主你要多注意休息,莫要太勞累了。」旁邊嘉莜、慶熙忙著將方纔卸下的華裘斗篷,一樣樣替他穿回去。

    寶玨在一旁看著他們:「多謝五殿下關心,我會注意的。」見那兩個青年只忙著整理外衣,卻沒有關注防風的帽子,而月含羞似乎已經要出門的樣子,便上前幾步拉起他斗篷上的帽子替他攏在頭上,「殿下自己也要當心,身子才好,可別又著了風寒讓人擔心。」

    她說的是女皇,但這話在此時此刻說起,卻難免不會讓人有所誤解,尤其是在她親自替月含羞整理衣衫的當口。

    月含羞紅著臉,低頭不敢看寶玨,只覺臉上又熱又燙,心卻「通通」地跳得厲害。

    陶妙彤一雙老眼瞪得幾乎要掉出來,惟恐錯過了精彩的片段,回去不能向女皇盡述,心裡對女皇的先見之明頗為感慨,對於月含羞順利「俘虜」寶公主也有著幾分得意。

    「我送你。」替月含羞收拾停當,寶玨很自然地說——對方是皇子,自然不能讓小廝代她相送,何況自己才欠了他這麼大個人情,送一下總是應該的。

    月含羞抬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也不答應,也不拒絕。他對寶玨畢竟存有好感,偏偏寶玨又這麼溫情脈脈的樣子撩撥著他的心弦,對於一個從不曾涉足情場的人來說,這樣的體恤關懷最是誘惑了。

    等了一會兒,「那……那就……有勞公主了……」月含羞囁嚅著道謝,嘴角掩飾不住地溢出一絲微笑。

    「殿下,請。」寶玨略略躬身,請月含羞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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