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魂 第61章 小昭寺
    亙古不變的日出日落純一的形式,造就了四季更替的豐富和五行運轉的玄奧。這種純一的形式不僅僅是種形式,也是一種莊重的儀式。

    拉薩之美,除了布達拉宮、哲蚌寺、色拉寺、大昭寺之外,更多地體現在不經意之間闖入的那些小街道——藏式民居聚集的地方。街道上永遠有那麼多的人,隨處可見一家家賣酥油的店,曲徑通幽的石板路、古老的門洞、穿洞而過的手搖轉經輪、慈眉善目的藏族老奶奶……

    而小昭寺以古樸而平實的模樣出現在小街道上,似乎應該也是意料之中的。小昭寺始建於公元7世紀中葉的641年(藏歷鐵牛年),是文成公主奠基建成的。小昭寺現有建築面積4000平方米,寺內主供釋迦牟尼八歲等身像以及諸多珍貴文物。小昭寺位於拉薩北京東路北面一條小街上,坐西朝東,由庭院、神殿、門樓、釋迦牟尼佛像、屋面金頂和內外轉經迴廊組成,佔地面積約4000平方米。小昭寺全名為「甲達熱木齊祖拉康」,意為「漢虎神變寺」。小昭寺是漢語稱謂;小,是與大昭寺相對而言;昭,藏語為「覺臥」的音譯,是「佛」的意思。小昭寺主樓三層,底層分門廳、經堂、佛殿三部分,周圍是轉經廊道,廊壁上遍繪無量壽佛像;頂層是漢式黃色琉璃瓦,金光閃閃、凌空摩天,佇立其上,可以觀看到拉薩各個方位,蔚為壯觀。

    實際上,小昭寺沒有想像中的金輝輝煌,但其香火已經延綿逾千年。

    相傳當年文成公主入藏時帶了一尊釋迦牟尼十二歲等身赤金像,行經現在的小昭寺時,木車陷入沙地。公主通過歷算,決定把釋迦牟尼像安放於此處供奉,遂建小昭寺。小昭寺由文成公主主持修建,與大昭寺同時開工、同時竣工、同時開光,大門朝東,以寄托公主對家鄉父老鄉親的思念。

    小昭寺主殿原來主供文成公主從長安帶來的釋迦牟尼等身像,大昭寺主供尼泊爾赤尊公主從加德滿都帶來的釋迦牟尼等身像。後來,松贊干布逝世後,遵照文成公主的旨意,兩座佛像換了位,把尼泊爾赤尊公主帶來的釋迦牟尼八歲等身佛像供奉於小昭寺。

    著名的拉薩上密院也設在小昭寺中,它是藏傳佛教格魯派僧人研讀佛經頗有成績的喇嘛進一步深造、修習密乘的地方。上密院堪布同時兼任小昭寺住持。

    在這裡,人們會感覺歷史彷彿被定格,時光卻剎那間滄海桑田般逝去。

    龜裂的雕花盤龍門柱支撐著風雨飄搖陳年的老寺,古老的塵封的味道裡浸滿酥油、桑柏和藏香。轉經的人流川流不息,圍繞著經堂、釋迦牟尼像四周狹窄的通道,默誦著經文,順時針向前走。他們專心致志,沒有交談,沒有喧嘩,尾隨著前邊的人向前走。走到釋迦牟尼塑像兩側,那裡專門設有膜拜的小窗口,信眾可以在釋迦牟尼塑像的膝蓋上叩頭膜拜,奉上哈達。這一切,都是在經堂裡傳出的誦經聲中完成的。

    望著慈眉善目的釋迦牟尼塑像,我祈願能成為那案頭一盞小小的酥油燈。在單純而悠長的日子裡慢慢去體味生命的本質和佛法的曼妙!

    小昭寺老人背影

    火,乃是因生息在極為苦寒的青藏高原上,在那裡,火不但可以帶來光明,驅散猛獸,可供熟食……更重要的是沒有火就無法生存。正因為如此,藏傳佛教密宗舉行的火供儀式是神聖和盛大的。

    亙古不變的日出日落純一的形式,造就了四季更替的豐富和五行運轉的玄奧。這種純一的形式不僅僅是種形式,也是一種莊重的儀式。是儀式就有章法、就有過程、就有約定俗成的模式。儀式是對萬物的一個非常虔誠的禮節。遠古的宗教活動的聖典或春祈秋報的祭祀等等,無論其如何發展,它也同樣是種儀式。儀式是形式的血肉之軀,形式是儀式的丹爐。所以,儀式是滾動於形式之中的一枚金冊,即使不變化,也照樣驚人。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自有它自己的藝術土壤,這種土壤培育了其藝術的內容與形式。

    火供儀式——喇嘛們彼此密切地配合著,誦經的誦經,添火的添火,進行著一項只有密宗信徒才得以瞭解其真正含義的極其神秘的儀式。

    7月29日18點45分。

    本來要去布達拉宮補拍幾張照片,到了布達拉宮廣場上一看,情況不如我料想的那樣。因為太陽太大,廣場上根本站不住人,就連布達拉宮前磕長頭的信徒也寥寥無幾。在樹陰下等了很久,陽光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我悻悻地沿著北京東路朝回走。去大昭寺吧,我這樣想。可當我走到青年路口的時候,腳步卻沒聽我的指揮,居然橫穿馬路朝一條小街道上走去。

    當我已經走進這條街30米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沒按計劃執行。轉念一想,逛逛拉薩的小街道不見得是浪費時間嘛!

    於是我就順其自然朝小街深處走去。當我抬頭看小昭寺的大門時,才意識到自己這一次又走對路了!我發現小昭寺大門裡人頭攢動、熱鬧異常,我知道這一定是在舉行某種儀式!我三步兩步奔了過去,擠進人群一瞧,原來小昭寺正在舉行火供儀式,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場景啊!

    火供儀式是在小昭寺大殿前的廣場舉行的,為今天的儀式,廣場上搭起了巨大的帳篷。法師壇上坐的是從日喀則扎什倫布寺請來的八十多歲的德高望重的大喇嘛。大喇嘛身穿僧服,端坐祭壇之上,面對熊熊燃燒的火堆,氣定神閒,嘴裡唸唸有詞,為生者和死者超度。

    靠多年修煉而獲得氣定神閒,一門多麼了不起的藝術!

    壇下就座的有40多位喇嘛,他們身穿著和唐玄奘一樣的袈裟,頭戴冠一樣的僧帽,隨著大喇嘛的引導,高一聲低一聲地朗誦著經文。誦經之聲穿透帳篷,飄飛在朗朗晴空。

    今天是藏歷六月初四,是佛祖釋迦牟尼出生的日子。在藏傳佛教的教義裡,釋迦牟尼有三個生日,即出生日、成佛日和涅日。據身旁的一位喇嘛講,只有在藏傳佛教重大的日子裡,修煉密宗的寺廟才會舉行火供儀式。

    火供一開始,無論僧俗人等,臉上均顯現出寧靜而亢奮的紅暈,顯得光彩照人。短短幾分鐘內,誦經聲、鑼鼓敲鈸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就像被電流擊中了一樣——有一道無形的電波在僧眾和俗眾和法師之間流動。「為生者和亡者超度」,所麼寬厚仁慈的釋迦牟尼呀!喇嘛為前來超度的僧俗書寫名字,然後為之唸經,之後,把書寫名字的紅紙條連同上好的苧麻、錦緞、酥油、大米和青稞投入到法師腳下的火堆裡——供養我佛,並祭奠生與死的靈魂。

    剎那間,有一種奇妙的氣氛把我的心靈震動,讓我覺得這火供的儀式既像為死者舉行的葬禮,又像是為生者舉行的超度。火焰一旦燃燒起來,經文一旦朗誦起來,生者與死者的靈魂便得到一次質的昇華。怨恨化為烏有,嫉妒化為了烏有,它們被高高在上的我佛包容、接納,羽化成一個個閃閃發光的晶體,光彩炫目,令我等心馳神往。火是太陽的神韻,它瘋狂地舞動著橘紅色,如此近切烤熾著我,太陽的種子從面頰中遍佈我的全身。柴一點點不見了,酥油一點點不見了,火供的一切祭物和被超度的名字不見了,火升騰著,也不見了。只是一個過程,一個意味深長的象徵。燃燒是一次質變、一次昇華、一次頓悟。想想,人生需要這麼一個過程,而人們很少真正地燃燒,大多數時間是不死不活地冒煙。

    據說第二天早上還要進行火供儀式。

    第二天我起了個絕早,趕到小昭寺,到那兒一看,沒有舉行。

    在大殿前的廣場上,碰見了支起相機準備拍晨光穿透煨桑煙霧的楊景雲和陳平。他們也是誤聽了別人的信息,一大早起來準備來拍火供儀式的。

    火供沒拍著,別著急。小昭寺大殿裡正在進行早上的誦經儀式,拍拍早經儀式也是了不得的事呀!我們便和主管寺內秩序的喇嘛協商了一下,徵得了他的同意,我們便扛著長槍短炮進了大殿。

    主持早經的是小昭寺大喇嘛洛桑曲裡。只見他端坐主位,凝神靜氣,一臉的肅穆,引導著眾喇嘛誦讀《金剛經》。誦經的合聲迴盪在大殿的上空,像是分了聲部的大合唱,由領唱、伴唱、配唱、拖腔、拖重低音腔、花腔……繞樑迴盪、震顫人心。

    從小昭寺出來,我覺得一個具象的我走在人群裡,準備去八角街尋找晚餐,而另一個抽像的我迷醉在火焰和誦經的感召下,渴望著被燃燒,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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