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者的智慧 第7章 一段走遠的故事,卻承載著昨天的憂傷 (4)
    步兵第七師鄯善鐵礦正是犯了以上的商家大忌。為了扭轉當時的被動局面,轉變傳統的習慣性片面追求高速度的增長方式,由單純數量擴張型即粗放型經濟增長方式轉變為質量效益型即集約型增長方式,已成為了步兵第七師鄯善鐵礦的當務之急。

    1993年7月1日,受命於危難之中的童陽走馬上任,挑起了步兵第七師鄯善鐵礦改革發展的重擔。

    經過幾年的「潮張潮落」,眼下的步兵第七師鄯善鐵礦已經顯得十分疲憊且蒼白無力了,可以說是一盤散沙。上任之初,百廢待興。童陽知道,目前擺在自己面前的,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劫後復興」的概念,而是需要一個深刻反思的過程。但童陽堅信,憑步兵第七師鄯善鐵礦現在的規模,只要堅持深化改革,以加強國有企業基礎地位為重點,努力調動幹部職工愛礦如家的生產積極性來實現目標,鐵礦最終一定會走出沼澤,迎來曙光。因為他始終認為,只有惰性的制度,沒有惰性的職工。

    絕不能把一個頹廢的鐵礦帶進21世紀。抱著這樣堅定的信念,童陽首先開始控制側重於鋪新攤子、上新項目、追求數量擴張,最終造成投資規模膨脹、投資結構不合理、投資效益低下,經濟增長嚴重依賴投資支撐的問題;與此同時,繼續擴大了優勢企業的發展規模並對一些滯銷、虧損的廠子堅決予以關停。這一切都被他寫進了企業的發展大綱之中。

    就在他雄心勃勃地來到鐵礦工地之前,時任副礦長就已經放話:「童陽是個毬?他來了能幹什麼?到時候還不是我說了算。別說搞經營他不是對手,就是喝酒,我也能把他喝死。」

    他的話音剛剛落地沒幾天,童陽就帶著四個戰士來到了礦點。見到副礦長,他只是簡單地打了一個招呼,就逕自來到礦山入口,說:「把提升架搖上來,我要下井。」童陽的語音很平淡,但卻鏗鏘有力。

    「下井?現在?開玩笑吧!」副礦長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著童陽一身戎裝,英姿勃發,雙手戴著雪白的手套,疑惑地問。

    「開玩笑?誰開玩笑?」童陽抬起頭,反問道。

    副礦長這時候才感覺是真的。他立刻安排童陽下井。在井下,童陽與正在採礦的十幾位礦工親切握手:「同志們辛苦了。我代表七師黨委來看望大家。從今天起,我就是鐵礦這個大家庭的一員了。對於鐵礦經營,我還是個新兵,懇求各位師傅多批評、多指導,希望大家支持我的工作。如果我的工作中有這樣或那樣的不足,請大夥一定及時指出來,以便我在今後的日子裡加以改正。大家都是一家人,無論將來是談工作還是生活學習,都不要拘束,拘束就顯得生分了。大家看這樣好不好?我剛來,很想和大家認識一下。今天下班以後,我讓食堂備了一些酒菜,大家熟悉熟悉。」童陽一番推心置腹的話,頓時,讓礦工們的心裡熱絡起來。

    其實,早在童陽來到礦點前,他就已經瞭解到一些很詳實的情況:礦上職工的生活待遇極差,礦工們多是外地雇來的農民工,說話稍有不慎,就會被罵得狗血淋頭,甚至遭到體罰。

    「太不像話了!民工也是爹娘老子生的,也是肉身凡胎,應該享受最起碼的尊嚴和人權。如果長期以往,哪裡還會有人上來幹活?」對此,童陽憤憤不平。

    當天夜晚,童陽在辦公室外的露天場坪上,擺了三桌酒席,和大家一醉方休。酒至酣處,童陽要求每個礦工給副礦長敬一碗酒。副礦長連喝幾碗後有點不勝酒力了,他瞪著迷離地眼睛,語無倫次地說:「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喝下去,就要吐……吐了……不能再……再喝了……」

    「不喝了?不喝了怎麼行?你不是說童陽是個毬嗎?就是喝酒也能把我喝死嗎?現在說不行了,晚了!我還沒有盡興呢!怎麼能說不喝就不喝了的道理。滿上,給副礦長滿上。今天咱們是不醉不散。」在童陽的堅持下,副礦長又喝了幾杯,最後,整個身體從凳子上滑落到地上,不省人事了。這時候,童陽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說:「從今天開始,無論是誰,只要剋扣職工工資,把民工不當人,隨意謾罵的,當以軍法論處;拒不執行礦上規章制度的,軍令如山,軍法無情。」

    童陽說著,端起碗,恭恭敬敬給大伙敬了一碗酒:「大家是鐵礦的衣食父母,今後我一定和你們同舟共濟。鐵礦的發展就仰仗大伙了。」說完,他一仰脖子,把一碗滿滿的酒喝了下去。

    童陽先後從縣財政局貸款,用於解決企業拖欠職工工資的燃眉之急。經過6個月「短兵相接」的苦戰,職工們過激的情緒逐漸被穩定下來,企業開始步入了負重爬坡的軌道。

    步兵第七師鄯善鐵礦曾經是鄯善縣的利稅大戶。鐵礦成立以來,緊緊圍繞本地優勢礦產資源的開發,形成了以鐵礦選冶為龍頭,以黃金、鐵礦、石材、石粉、菱鎂礦等系列礦產品的開發、加工、銷售為一條龍的綜合性礦業企業。

    童陽上任以來,拉開了鄯善鐵礦二次創業的帷幕。礦上通過引進技術、人才及與地質隊等單位聯營的方式,使鐵礦生產迅速形成規模,並取得了顯著效益,為鐵礦的發展壯大積累了資金。但童陽清楚地意識到鐵礦的開採雖然利潤可觀,可卻屬於不可再生資源,儲量有限。因此如何才能讓有限的鐵礦資源為企業發展、為縣域經濟發展做出更大的貢獻,進而帶動相關經濟的騰飛,成了擺在他面前的重大課題。

    他認為,從企業自身長遠發展的角度看,發展非鐵礦產業是必由之路,必須利用鐵礦生產效益的較好時機,開拓其它產業,為鐵礦資源枯竭後的企業轉產、生存做好準備。

    從縣域經濟發展角度看,鄯善縣是礦產資源大縣,煤、鐵、鹽、銅等金屬和非金屬礦產資源非常豐富,實施優勢資源轉換戰略是縣域經濟發展的方向。其中鐵礦資源的開發是資源轉換戰略的重要步驟,它在鄯善縣資源轉換型經濟起步階段充當著資金積累的重要角色。也就是說,鐵礦資源的開發必須帶動其它礦產資源的滾動開發。正是基於這種認識,童陽一開始就把自身企業發展定位在依托本地各類優勢礦產資源的開發上,以充當縣域優勢資源轉換戰略的主力軍。在發展非金屬產業上,童陽也力求立足於鄯善縣豐富礦產資源的開發,以效益為中心,以市場為導向,發揮原有鐵礦企業採掘設備、技術、人才的優勢,圍繞相關礦產資源,走多元化礦產開發的路子;通過集中財力、物力、人力,發揮企業各方面的優勢,抓重點礦產開發,抓重點項目建設,力爭非金屬產業項目建一個,成一個,個個見效益,使企業發展一年一小步,三年一大步,不斷發展壯大。為此,童陽又專門組建起十七支礦山開採隊,四處尋找礦脈。致使礦山職工最多時,人數達到了上千人。

    鄯善縣地處新疆吐魯番盆地邊緣的火焰山下,鐵礦資源異常豐富,富鐵礦儲量近3億噸,是新疆八一鋼鐵公司的重要原料基地。1994年,童陽運籌帷幄,投入巨額資金,成立了鐵礦公司,開始著手大規模的礦石開採;同時又投入資金購置東風柴油掛車,組成運輸車隊,形成了開採、運輸、銷售一條龍經營。為了加強管理,提高效益,他又投資建立了流動機械采剝隊,並相應成立了配套的機械維修保養廠……以後幾年,童陽所在的鐵礦共向八一鋼鐵公司銷售礦石几十萬噸,占鄯善縣全縣鐵礦石年產量的前十強之一,發展成為八鋼最重要的原料供應企業之一。與此同時,他又圍繞縣域豐富的鐵礦資源開始了鐵礦石深加工的研究課題。

    通過幾年的努力,雖然使鐵礦在經營規模上上了一個新台階,但是由於沒有擺脫盲目追求速度的粗放型經濟增長方式,最終導致了經濟效益的滑坡,使投資率過高,帶來了鐵礦經濟發展的大起大落。

    受全國鋼鐵市場價格的影響,剛剛起步不久的鐵礦煉鐵廠和鑄造廠運行不久即告停產;同時公司與自治區黃金研究所在1994年10月聯營投資60萬元興建的小型冰銅廠,也因市場疲軟被迫下馬。

    企業該向何處去?一時間成為了童陽和全體員工人人心憂如焚的問題。

    通過一段時間對企業現有情況的重新定位之後,童陽深深悟出了這樣一個道理:步兵第七師鄯善鐵礦作為一個企業,資金力量非常有限,若將有限的資金投入到一個巨大的市場,猶如將一小瓶顏料倒進海洋,不會產生什麼效應。

    近年來,聯合營銷盛行於世界中小企業之間。通過合作,企業可獲得對方的競爭優勢,共享稀缺的資源,建立新的競爭優勢,自然能使所花的每一筆營銷費用都產生比單獨作戰更大的生產力,也能降低單位生產力的耗費,從而削平規模經營的壁壘。

    寸有所長,尺有所短。事實上,任何企業都有各自的優勢和劣勢,只是不同的企業優勢有大有小,劣勢有多有少而已。能揚長者,機緣則不斷。抱著這樣一個健康積極的心態,童陽開始著手鐵礦的全盤改革計劃。他首先通過全體承包集團的努力,通過各種渠道籌集了一部分現款,解決了拖欠的職工工資和礦上所欠的水費、電費;緊接著,又大刀闊斧地對一些虧損和半停產狀態的廠礦予以關停;同時,通過縣財政貸款用於重點扶持鐵礦項目的發展。

    在風險面前,成功往往屬於生活的強者。說不清在經歷了多少個風風雨雨的拚搏和奮鬥後,希望的曙光終於在步兵第七師鄯善鐵礦不屈不撓的奮鬥之後向他們露出了笑臉。

    已是陽春三月,春天的腳步在曠古的荒原上仍姍姍來遲。童陽乘車在寂寞的戈壁上前行,奔向距鄯善縣城200多公里遠的步兵第七師鄯善鐵礦。

    車從縣城出發時,他並未感到寒冷。車駛出郊外,在丘陵和山野上沿山路盤旋而上,風裹著細塵沙石從有雪的山嶺刮來,敲擊著車玻璃光啷作響。

    步兵第七師鄯善鐵礦就坐落在這片渺無人煙的曠野上。在這片依然能感受陰冷的初春裡,童陽看到了礦區人用激情烈焰營造著的一個樸素的精神家園。在幾百米深的礦井下,礦工們在陰暗潮濕中用鐵鏟、風槍與鎯頭挖掘著礦石,用血汗和燃燒的青春為代價,給社會創造著財富。

    這些礦工整日置身礦井,對外面的變化一無所知。他們的凝神中只有地下漏水淒涼的嘀噠聲和鐵鏟與礦石碰撞的叮噹聲,在那裡他們感受到的是一種壓抑和窒息。

    有人說,這些礦工們能夠在如此寂寞的環境中生存下來,是為了錢。其實生活在這裡的無論是礦工,還是幹部,他們的靈魂深處都曾經同逃避和出走的念頭搏鬥過。在現今社會裡,誰不願意生活在霓虹燈映照的都市裡?誰不願意在輕鬆、優雅的環境裡追逐歲月的輝煌?但礦區的人們在經歷了激烈的思想鬥爭後,依然堅守了下來。他們在井下並不是為了錢而活著,他們本身並不喜歡錢,他們只是想通過錢來傳達一種親情。他們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兒女,有的還背負著生命沉重的十字架……在這裡,親情超越了金錢本身,親情就彷彿一股烈焰,來自人們的心底,挾裹著血汗和泥土混合的味道,衝破了黑暗和陰霾,使世俗的偏見在烈焰中灰飛煙滅。

    這些性格豁達的礦工們,帶著倔強的微笑,坦然面對著一切艱難,面對著大自然的挑戰。他們始終以戰士的姿態,以最親近的方式擁抱著大地,守護著大地,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下堅守著人生的理想和信念。這是生命的極致,這是偉大的生命史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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