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轍 第19章 走出藍水河 (8)
    石榴昏迷了半天野孩昏迷了一天一夜。石榴搬起他的頭枕在腿上用河水為他洗淨傷口又用一些草的汁水敷好,愣愣地出神。那時她看到藍水河波浪翻滾很多魚往岸上跳然後就干死在河邊的草地上。後來就從藍水河下游走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把野孩領走了。石榴沒敢攔阻只是膽怯地說他是我男人。那女人和氣地笑了說我知道你是他媳婦可你這麼著不行你護不住他的不能讓他死在藍水河邊。石榴說你要把他帶到哪裡去呀,那女人說他要去他應該去的地方然後就扶他一瘸一拐地走了。石榴呆呆地坐在河邊看他走遠了又回頭看看一群羊忽然哭起來哭得像小貓叫喚。

    那天晚上野孩沒有回來而且再也沒有回來。那女人第一次為他打開自己臥室的門讓他躺在床上為他脫光衣裳用一種血紅的藥水重新為他洗淨傷口就說你睡吧明天一早你就離開藍水河去縣城上學我給你寫封信帶上他們會收下你的。野孩很平靜地點點頭他知道該走了而且也明白了當初羅爺說的話,羅爺說她會教給你怎麼走出藍水河那時還不明白現在明白了他當然要走出藍水河是自己要走出藍水河。

    那天夜晚野孩醒過來突然發現那女人就躺在自己身邊,脫得赤條條一絲不掛。燈光下她正淚水盈盈地俯身看著自己,兩個高聳的****貼在他的腮邊軟柔柔地發出一股好聞的清香。野孩就哭了使勁鑽進她的懷裡說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那女人摟住他淚水一滴滴掉在他脖子裡說你不要感謝我,我們應該互相感謝這一二年你使我的生活非常有意義不再覺得孤單和絕望我真捨不得你走你不知道我多麼需要你可我不能留下你你要到文明社會去你會干出一番大事業來的。野孩好像聽懂了什麼而且覺得有一種欲火在燃燒他突然再也不能自持從她的擁抱中掙脫出來跪在床上像一頭雄豹看著她。他用那種突然覺醒的男性的目光第一次注視一個女性的胴體。她渾身哆嗦了一下好像受不住他灼人的目光她知道他想干什麼了而且更知道自己想干什麼。她已經很久沒做過女人了她多麼渴望再做一次女人特別在這個健壯的少年面前。

    她顫抖著捉住他的手腕引導著他的慌亂而急迫的手在自己的雙乳上滑過依次又滑向腹部滑過肚臍滑向那一片神秘的幽谷她感到野孩的手在用力可她突然像被電擊一樣跳下床去捂住臉哭了接著又拼命撕扯自己的頭發她的長長的頭發被她縷縷扯下來然後像是清醒了許多又沖上來抱住野孩的頭嗚咽唔唔野孩你已經不是野孩你已經叫一海了對嗎我也不是野人更不是女妖我知道你想當然我也想比你還想可是不行我不能破壞你的童貞我把你從你媳婦那裡領來不是要干這個的我已經可以做你的媽媽了我今天這麼一絲不掛只是想讓你領略女性胴體的全部奧妙那是再平常不過也再神秘不過的了你得到它就會覺得極為平常你得不到才會覺得那是神秘而聖潔的你會發瘋地去追求它起碼會成為你生活的一份原動力這並沒有什麼丑惡的男人追求一個女人和女人追求一個男人是自然中最自然的事至少不比那些追求虛名和權勢的人更下作問題是我已經老了再也無權得到你而且良知也不允許我拖住你的腿,我被人從文明推向野蠻已經備嘗辛酸和孤獨現在已經沒有人能阻擋你走向文明社會了你要毫不留戀地走出藍水河去干一番事業人不能像牲口一樣地活著至於女人你不用擔心你會遇上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的別貪戀我你懂嗎唔唔我的野孩……野孩在她迷亂的低語中癡癡地聽著似懂非懂就低下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是他人生旅途中的第一聲歎息唔唔野孩你懂得歎息了那女人忽然在他額上親吻了一下激動得流出淚來你多麼聰明多麼了不起一聲歎息就是一個濃縮的人生呀。野孩看著被她扯下來的那一縷縷黑而長的秀發像受傷的水蛇樣在地上蜷曲翻滾他的淚就流出來了。他知道此刻她比自己更難受而眼前的痛苦的忍耐也許只是她所有痛苦中的一個小痛苦他從來沒有問過她的身世和來歷但他早已感覺到她是一個正在經歷巨大災難的女人只是不願向災難低頭罷了。或許正因為這樣她才拼命在他身上重新造出一個自己來向文明社會進擊。她向他說過你不用害怕你即將看到的那個文明社會,文明社會的野蠻和野蠻社會的文明是一樣的你已經歷過了,而文明社會的文明卻遠比野蠻社會的野蠻輝煌得多。那時野孩完全不懂她這些玄妙的讖語樣的話,現在仍然不懂但他相信那是她痛切的人生體驗也暗含著她未能實現的苦苦追求和辛酸。似乎在她身上正有一團巨大的陰影籠罩著使她不堪忍受卻無能為力只覺到一種濕漉漉的沉悶和壓抑就像大的那條極富彈性的棍子抽在身上你只能承受著而不能擺脫它。於是野孩憤怒了這嬌媚而頑強的女人的苦難自己與生俱來的困惑和屈辱還有村子裡那種古老的騷動和不安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他一定要去世上走一遭就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沖天豪氣他不覺得這很幼稚可笑一個少年的宏願有時會讓整個世界顫栗歷史上這樣的例子還少嗎。

    後半夜野孩和那女人擁抱著重新躺在床上但這次是野孩把那女人攬在懷裡用他寬闊堅實的男性的胸膛溫暖著她涼水樣的身子,他撫摸著她光滑的膚肌和秀發那時她像一只怕冷的小鳥使勁拱進他的懷裡嚶嚶地哭了,他第一次感到這女人原來心裡也很脆弱就升起一種崇高的情感和無比強大的感覺。

    那時他們誰也不知道石榴在庵棚外整整站了一夜她的雙腳都麻木了。

    第二天一大早野孩就離開了庵棚。那女人早為他准備了一副鋪蓋和幾件內衣連同一封信捆成一卷。她叫他去縣城找一個叫秋楓的人,野孩問他秋楓是誰那女人忽然憤怒地說你別問他和你沒關系也和我沒關系他是個軟骨頭別向他說起我的事我不想見他可是你必須去見他懂嗎。野孩當然還是不懂但他聽出來了她和那個叫秋楓的人一定又有什麼說不清的瓜葛就沒有再問他知道問也沒用。

    野孩走了當他頭頂行李卷泅過藍水河再回轉身子向她告別時那女人不見了只有庵棚靜靜地臥在那裡好像已經靜臥了幾千年從來就沒人住過。倉皇之間野孩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他忙把視線移去就見石榴正沿對岸的河坡的上游飛奔而來,她頭發散亂地飄拂著,一邊大聲喊叫,一邊張開雙手像要抓住他的樣子腳下磕磕絆絆突然栽倒在草地上。野孩愣了一下,也只是愣了一下,轉身大踏步走了。這時下起雨來,腳下都是濕草,前頭一片迷蒙。這時,他知道他的心已硬如鐵石。

    你不用怕,即將看到的那個文明社會,你不用怕,不用怕,不用怕……

    徐一海愛上梅老師了!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可真敢愛,你去愛嫦娥算了。

    那天晚上他像一頭受傷的獸飛離文廟大殿沖出黑咕隆咚的小院,我馬上意識到什麼也隨後跟出可怎麼也追不上他,轉眼間徐一海不知跑哪去了。我慌慌忙忙跑回宿捨,宿捨的門還鎖著顯然沒有回來。我又趕緊去葛嬸那裡,女兒國的門緊閉著我猛地推開,葛嬸的小屋亮著燈我忙喊徐一海在這裡嗎就使勁推門但沒有推開屋裡燈卻倏然熄滅了就聽到裡頭一陣忙亂和一個男人沉悶的咳嗽,好像是門警司老師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他在這裡干什麼。這時葛嬸拉開門縫探出一個蓬亂的頭驚慌地說出啥事啦卻沒有讓我進去的意思。

    借著月光我看到葛嬸胡亂披一件男人的褂子好像裸著身子門縫裡擠出半個****就趕緊說沒啥事轉身跑走了。今夜真是撞上鬼了校長和老師在那邊接吻擁抱門警和葛嬸在這裡睡覺全亂套了。我心裡慌得厲害加上徐一海失蹤真像丟了魂似的,我慌慌張張跑遍了校園幾個蓮花池幾片小樹林都找了也沒他的蹤影我急得要哭了。不知為什麼我今晚的淚水特別多心裡又傷感又淒涼。校園裡突然發生的也許只是剛發現的這些事使我的腦子成了一片空白。我在校園裡盲目地轉悠到處都是靜悄悄的可我知道這靜寂是假的,在這靜寂中許多你無法猜想的事情卻正在進行。那一晚,我突然覺得校園陌生了,世界陌生了。我所熟悉的純淨的校園,單色的世界,一下子離我遠去了。我覺得我在一個晚上成熟了,我為猝然到來的成熟,惶恐不安。

    後來我筋疲力盡地轉回宿捨卻意外地發現徐一海已經回來正直直地站在屋當門面對著黑洞洞的校園。不知怎麼我心一酸像是在兵荒馬亂中又看到失散多年的兄弟就哽咽說徐一海你到哪去啦讓我找得好苦。誰知徐一海完全不理會我此刻的心境正凶狠地瞪住我咬牙切齒,我嚇得連退幾步他可從來沒這樣對待過我也沒這樣對待過任何人我忙說徐一海你怎麼啦?他也不吭氣兩眼閃著野獸樣的光一步步逼過來伸手抓住我像抓小雞一樣凶神惡煞地說:“丁山,你小子記住,我今晚說的話——終有一天,我要娶梅老師!”我駭然掙脫說:“徐一海,你瘋了,梅老師是我們的老師,你是學生,怎麼能說這種混話?”徐一海突然暴怒起來,一拳把我打倒,摔在門後的水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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