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行動 第37章 倒計時開始 (7)
    情況匯報到隨隊而來的縣委常委老譚那兒。老譚隨即過來同方某說話。

    「對不起,是我錯了。」姓方的在老譚面前顯得很誠懇地承認了自己的不對。

    「能認識到就好。」老譚高興地拍拍方某的肩膀。

    大家再沒把此事放在心上。這一晚風平浪靜。

    第二天,高要市領導出面為對接成功擺了幾桌宴席。在熱烈的掌聲中,代表巫山縣政府的老譚上台致答謝詞。這時躲在後台的方某躡手躡腳地走到老譚的背後,目光異常兇惡地想要動手……在這緊急關頭,幹警李明一個箭步衝過去為台上的老譚解了圍。方某則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拉進了一間包廂。宴會照常進行,包廂內的方某也滿意地吃起了獨席。

    下午,移民代表返回廣州火車站,準備乘車回三峽。

    「李明,請你務必盯住方某,防止意外發生。」羅春陽暗暗命令李明。

    「是,保證完成任務!」李明接受任務後,暗中緊隨在方某身邊。

    移民代表們排著長隊,開始進入火車站。這時,隊伍中的方某趁車站內人多擁擠的當口,突然拔腿就往車站廣場外的大街飛跑。

    「他跑啦!」有人喊了起來。李明轉過身,立即飛快地追上去,將方某拉回了隊伍。

    「看來問題嚴重,必須採取特別措施。」李明氣喘吁吁地向領導匯報。

    經過一番研究,老譚等決定對方某進行特殊護衛。第一個方案由兩名民警乘飛機護送方某先到宜昌再回巫山,但在與機場聯繫中被拒絕。於是只得採取第二個方案,組成由縣委常委老譚為組長的7人護送小組,依然通過陸地車輛全程護送方某安全回家。

    火車上,一路平安。方某還不時與老譚說說笑笑,遞煙敬茶。火車至湖南嶽陽時改為「小麵包」專車護送。方某表現得依然平靜,車過輪渡吃麵時,還非要自己出錢請護送他的老譚李明他們。

    車過江陵,快到湖北荊州,一路緊張的李明見方某正在跟別人有說有笑,開始感到格外睏倦,不斷打起哈欠,隨即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不好!李明的身上全是血了!」突然,坐在前排的老李喊了起來。他是無意間轉過頭觀察情況時發現險情的。

    「啊——我看你再叫啊——」這時,只見方某躍起身子,揮舞起手中的彈簧刀,瘋狂地向老李刺去,鮮血立即從老李的左肩膀湧出……

    「快下車報警!」老李一邊忍著劇烈疼痛,一邊大聲喊醒其他同志,然後與方某展開搏鬥。這時,從昏迷中驚醒的李明使出全身力氣,順勢將方某手中的刀踢掉。老譚和老李等人立即將方某擒住。

    「快下車,叫『110』搶救老李和李明他們!」老譚一邊與一位幹警擒住方某,一邊指揮另外的同志下車報警,攔住過往的車子。

    公路上,過往的汽車見李明他們幾個人血流滿身,立即停車前來搭救。在送往醫院的路上,李明由於流血過多,一直昏迷不醒。當醫生檢查他的傷口時,不無驚訝地說道:是條撿回來的命啊!

    老李的肩膀則留下了一個永久的大傷疤。

    後經查證:方某患有間歇性精神病。也就是說,他是個時好時瘋的精神病患者。

    當羅春陽得知自己的戰友險些在突發事件中丟了性命時,火速趕往醫院探望。看到昏迷中的戰友渾身上下滲著鮮血,從不在敵人和困難面前流淚的他,不由得伏在病榻前失聲痛哭起來。

    「沒事,所長。只要移民安全就沒事。」這是李明醒來後對羅所長說的第一句話。

    女人的特殊魅力

    倒計時:9月1日

    責任人:副鎮長李美桂

    任務:人走清庫,不留遺憾

    到古鎮之前,我就知道李美桂這人,她是三峽庫區聞名的一位女移民幹部,代表著數以萬計的移民女將形象。

    在見到本人後,我暗暗有些失望,因為在我想像中這樣一位出名的女移民幹部,應當是性格特別柔情,而她倒像個假小子。有人早先給我介紹說李美桂非常會做移民的思想工作,鎮裡一些連鎮長書記都做不通工作的「釘子戶」,只要到了李美桂手裡就能乖乖就範,愉快搬遷。

    「我生來像男孩,性格特別。」她笑著告訴我。

    「嗓門也是天生的?」

    「不不,那是干移民幹出來的。」李美桂恢復了女性的一絲羞澀,畢竟她才30歲剛出頭。

    「聽說你以前是鎮裡的計生幹部,怎麼樣?都說計劃生育是天下第一難,與移民相比,哪個更難?」我一直想就上面的問題尋找到一個答案。

    干了十多年計生工作後又轉到移民工作的李美桂應該最有判別權。她毫不猶豫地這樣回答我:「比起移民工作來,計生工作簡直不在話下。」

    「真的?」我瞪大眼,笑裡帶著疑問。

    李美桂馬上明白,用這樣的話回答:「計生工作確實也很難,但那是有非常清楚的政策界限,幾十年的宣傳和工作做下來,全國人民都明白應該怎麼做才對,而且它也有比較簡單的技術措施,比如避孕、結紮等。但移民工作就完全不一樣了,你是要動員人們把過去一切的生活環境、一切的生活方式和一切的生活基礎全部改變,甚至深連著根的祖墳都要給人家搬掉,這絕對不是簡單的錢和補償所能解決與彌補得了的。如果換了我們自己,說不準比移民更加想不通,工作更加難做。但再難也必須做,三峽建設的時間放在那兒,我們每個移民幹部的任務放在那兒……」

    是的,我們的女移民幹部李美桂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鎮黨委從計生工作的崗位調到了破解「世界級難題」的崗位上,這一調幾乎要了她的命。

    都說女人淚多。其實在移民工作過程中,男人的淚水並不比女人少。奇怪的是,女移民幹部李美桂說她自己幾乎沒流過淚。

    動員移民,需要細緻入微的思想工作,需要像小溪流水般的耐心說服。無數剛性的男幹部不得不在移民面前收斂往日的粗嗓門而表現得溫文爾雅,他們知道要動員一戶移民搬家走人,靠喊幾嗓子、發幾次脾氣,效果絕對適得其反。男幹部因此改變了自己。

    把李美桂調來充實移民工作的力量,鎮領導想的是發揮女人柔性的優勢,以便啃掉那些硬骨頭。

    李美桂就是這樣被派到了移民工作一線的。

    然而,李美桂發現,那些移民們的所想所思,遠不是女人簡單的柔情所能打動得了的。女人的柔情同樣失效。

    第一年,分給李美桂的移民任務是92戶,計362人。

    第一天走進那個村子,李美桂不曾想到的是幾百個村民中竟然沒有一人肯跟她搭話的。「哥,他們幹啥子恨我嘛?」晚上回鎮的途中,一肚子委屈的她順路跑到哥哥家想尋找答案。

    「還不是因為知道你要動員他們到廣東去唄!」哥哥說。

    「廣東不是挺好的嘛,他們還不願意呀?」李美桂不解。

    「你們幹部說好,那是光在嘴上說的事,人家能那麼容易相信了?」

    李美桂敲敲腦袋:「哥,照你這麼說,要讓移民相信,就得我們幹部把工作做得實實在在才行嘍?」

    「這還用說嘛!」

    李美桂一邊幫哥哥做飯,一邊尋思著方法。當她抬頭看自己的親哥哥時,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哥,你家反正早晚也要搬遷的,乾脆這回你先報名到廣東去,我再把這事跟我做動員工作的那個光明村村民一說,看他們還有啥說的。你說怎麼樣?」

    「不怎麼樣!」哥哥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彭」的一聲將切菜刀往灶上一扔,扭頭就進了裡屋。

    「哥,我跟你商量嘛!」李美桂要跟進去,卻被「匡」的一下關在門外。

    哥哥氣得三天沒理她,李美桂卻像找到了一把開展工作的鑰匙,一次又一次地跑來跟哥哥磨。那嘴也比過去甜了許多,手腳自然更勤快……

    「哥,你不能看著我當妹妹的丟人嘛!移民任務那麼重,今年的外遷時間又沒幾天了,你不幫我還有誰幫嘛!求你了啊,好哥哥親哥哥!」李美桂整天像小時候似的跟在哥哥的屁股後面就是不離步。

    「這是求的事嗎?搬遷!一搬就要搬到廣東,知道嗎?你!」哥哥火不打一處來。

    「我懂,這才求你哥哥幫我的嘛!」妹妹也不示弱,照舊軟磨硬泡。

    「你把我氣死!」哥哥一跺腳,說,「好了,算我上輩子欠你的債。」

    「哥,你同意啦?」李美桂興奮得高喊起來,「我哥萬歲!萬萬歲!」

    「得了,能不被你氣死就不錯了。」哥哥不由得苦笑起來。

    第二天,李美桂昂首闊步,意氣風發地來到光明村,面對全體村民們,她說道:「大家還有什麼要說的?廣東確實地方不錯,比咱三峽不知好多少。不信,我哥哥就是個例證。」

    村民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對付眼前這位小個頭的「女移民幹部」。

    沒轍,大家默默地回到各自的家。有人開始思想活動起來,有人則把大門一關,背起包裹,從此不知去向。

    李美桂沒想到人家對付她還有這一招,急得嗓子直冒火。聽說有一戶上縣城巫山親戚家去了。「馬上就走,到巫山!」她租來一輛私人摩托車,跨上後座就出發。

    彎彎山道,一路上見不到一絲燈亮。5個小時的顛簸,才趕到縣城。深更半夜,怎麼能隨便敲人家的房門?又饑又餓的李美桂只得畏縮身子在一個水泥管子裡等到天明……

    「你來幹啥?再不走看我打死你!」人找到了,可人家怒髮衝冠地抓起一根鐵棍衝她要打。

    李美桂自己都不曾想到為什麼格外鎮靜:「你打死我可以,但得先請你為我準備好一口大棺材,還有兩口小棺材——我兩個孩子的爹前年已經死了,你打死我了她們也會活不成的……」

    那村民一聽這話,頓時軟了,就差沒掉下眼淚。

    「我跟你回去辦搬遷手續。」那人垂下頭,丟下鐵棍,甕聲甕氣地說。

    「別以為你是個女人我就不敢打你!老子看你下回再敢踏進我家門,走著瞧!」又一位不通情理的村民怒氣沖沖地對李美桂說。

    「只要你不辦搬遷手續,我就天天會來找你的!」李美桂毫不畏懼地回敬道。

    又一次上門。

    又一次關門。

    上門者一臉平靜的微笑。

    關門者一臉激動的憤怒。

    「勸你別動手!」

    「我打你咋的了?」

    頃刻間,男人的拳頭從空中落下。李美桂一閃身,但還是沒有躲過,重重的拳頭落在她肩膀。

    「哎喲…」

    「不好,打人啦——」

    「誰打人啦?」

    「移民幹部唄!他們不打人誰打人嘛!」

    哎,你瞎說!李美桂痛得牙齒「咯咯」直響。

    鎮黨委書記知道了,看著自己累得又黑又瘦的女部下被打的慘狀,不由得怒髮衝冠:「太不像話!命令派出所幹警把那打人的傢伙給我銬起來,拘留他十天半月!」

    李美桂趕緊阻攔:「別別,書記,千萬別抓人!」

    「為啥?」

    「就因為他們是移民。還是我們去做工作更好些,您說呢?」

    書記不再堅持,同情地對李美桂說:「太委屈你了。」

    「沒事。只要能把移民工作做好,就是再打我兩拳也認了。」

    書記扭過頭,擦著眼眶裡掉下的淚。

    第二天,李美桂忍著肩膀的傷痛,再次敲開那戶人家的門。出乎意料的是,這回迎候她的卻是一張張笑臉:「我們全都同意辦搬遷手續了!」

    吃驚的倒是李美桂。

    「美桂,對不起,我混,不該……」那天動手的戶主很不好意思,不過隨即他還是頗有幾分得意地說:「我將功贖罪,把村上的十幾位村民也都動員好了,我們明天跟你一起到鎮政府辦搬遷手續去。」

    這話使李美桂的臉上綻開了花:「早知道這樣,我還想多挨幾拳呢!」

    一句幽默話,把村民們全都逗樂了。

    都說戰爭讓女人走開,但戰爭裡有女人更會打得贏。移民工作不能沒有女人,女人使難題更容易得到化解。

    這一年,分配給李美桂的92戶共計362人的移民外遷指標全部完成,一個不落。年終時她被人大代表們全票推薦為副鎮長。有了官職頭銜的李美桂,工作起來更是風風火火,乾脆利索,因而漸漸有了「撒切爾」之稱。

    你瞧她那股勁:有個移民為了躲避幹部找他談話,白天開著摩托車往外跑,深更半夜再悄悄溜回家。李美桂抱起一床被子,往那家的客堂裡一鋪,說:你什麼時候回家我就什麼時候等著。後來人家真的不回家了,東躲西藏,玩起「游擊戰」。李美桂也有招,她到周圍各鄉村甚至在巫山縣城裡,找了幾十位朋友親戚和小時候的老同學啥的,將他們全都發動起來,充當她的「線人」,布下「情報網」。一聽說此人蹤影,她便立即前往。最後認輸的還是那位自稱「誰也找不到我,誰也別想讓我走」的移民,他第一個登上了遠去遷入地的輪船。

    「美桂,原定隨移民到廣東的同志有幾位累倒了,人手不夠,所以臨時決定讓你隨隊出發。現在是10點半,12點鐘你到碼頭上船。」手機裡,鎮黨委書記這樣說。

    「好的,12點前我準時到碼頭!」李美桂說。

    12點整,碼頭上的輪船汽笛拉響時,風塵僕僕的李美桂出現了,她帶給大家的還是那特有的爽朗笑聲。

    「美桂,這是今年最後一批外遷任務,全鎮的幹部基本上都用上了,可清庫工作還得抓緊。所以決定由你帶人執行,爭取一個月內完成。你原先負責那個村的移民工作我們另找人代替一下怎麼樣?」鎮黨委書記又下達命令。

    「不用了,書記,換一個人也不容易,我對那裡的情況已經比較熟悉了,還是我去更好些。你放心,清庫和移民任務我都盡力完成好!」李美桂說。

    「美桂,實在太辛苦你了。千萬注意身體啊!還有家裡的兩個寶貝女兒。」

    「要得。」

    到過三峽庫區的人都知道,在那兒有兩項工作是難度最大的,一是動員移民搬遷,二就是清庫。前者不用解釋,後者是指移民搬遷走後,凡175米水淹線之下留存的所有建築物、樹木和有害的污染物,要全部清理出庫,這就叫清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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