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龍王是這座城市最高檔最豪華的海鮮城，在這裡消費的多是政府部門款待上級檢查人員、公司老闆請政府官員辦事、商家招待生意夥伴的地方。追求的就是這種高檔次的消費，似乎不把錢花到那個份上就對不起客人，自己的事情就不好辦。毛麗麗的寶馬車拉不下那麼多人，她竟把頭天吵架的那輛奔馳車叫來了，就讓畢志磊、丁東國、杜泓伯、夏侯博、王傑超坐在奔馳車上。那個司機見了丁東國、畢志磊他們，一句一個大哥地叫，比三孫子都孝順。畢志磊、丁東國他們都知道，人家是看在毛麗麗面子上才這麼叫的。
歐陽莉雪和石箐箐坐在毛麗麗的寶馬車裡，毛麗麗開車很老到了，加上車的性能極好，行駛起來，像在路面上滑行，沒有一絲聲響。
「這種車的性能還可以吧？進口車就是這樣，人坐在車上像在自家客廳一樣，行駛起來沒有感覺。開慣了進口車，開國產車就難受。」毛麗麗的心情爽極了。
夜幕開始降臨，城市的陰陽交替了，陽晝一絲一絲消匿，隨著陽晝的消匿，人們的視線也一點一點降低。人們感覺需要增加光明的時候，路燈亮了，馬路兩旁閃爍著兩溜乳白色的燈棒，一直朝著街道的盡頭延伸。在一些路燈下邊，站著出賣肉體的女孩子，化著很濃的妝灑著劣質香水，見到單身男人就上去搭訕，想做成一筆輸入輸出的生意。同樣是出賣肉體，像毛麗麗這樣被高官包養的就能開寶馬，出入高檔消費場所，受人尊敬，被人拍馬屁，被認為是上流社會的人。包養毛麗麗的這些官們，也不會被人們稱為嫖客，掃黃根本不會考慮他們。他們還會親自部署掃黃戰鬥，甚至親臨現場指揮。這些站在路燈下邊的女孩子，就被人鄙視為賣淫，甚至稱她們是賣×的，和這些女孩子做生意的被稱為嫖客，抓住了就拘留罰款上電視，想辦法讓他們丟人現眼。紅色寶馬車開到海鮮城門口，幾個保安和迎賓小姐趕忙跑過來。還有一個迎賓小姐朝裡面跑去，像是給什麼人報信。
毛麗麗對歐陽莉雪和石箐箐說：「到啦。」她下車後，一邊朝裡走一邊說：「幫我把車停好。」店面經理趕忙對一個跟班說：「去把毛小姐的車停好，小心一點。」又尾隨在毛麗麗屁股後頭，像只哈巴狗。
「小姐，訂包廂了嗎？」一個迎賓小姐給毛麗麗躬下身子，恭敬地問。
毛麗麗不高興地盯了店面經理一眼。
「真不會說話，毛小姐來啦，還用訂包廂？」店面經理把迎賓小姐訓斥了一句，問，「玫瑰苑包廂呢？」
「有客人訂啦！」
「客人來了沒有？」
「沒有！」
「把玫瑰苑包廂給毛小姐，給他們另外調一個包廂，你就說公安廳領導點名要這個包廂的。」店面經理又趕忙給毛麗麗做了個請的手勢，略後半步地跟在毛麗麗後邊，到了轉彎上樓的時候，又恰到好處地搶先一步，指引方向。毛麗麗微微仰著頭，目光直向前方，旁若無人地走著。歐陽莉雪、石箐箐還有畢志磊他們像一群跟班尾隨在她後邊。進了包廂，毛麗麗毫不客氣地朝首席位置走去，絲毫沒有謙讓的意思。店面經理又搶前一步，替她拉開凳子。
「你們符總在不在？」毛麗麗問話的時候，還是沒有用正眼看店面經理。
「我已經派人去叫啦，毛小姐來啦，他再忙也要過來。」店面經理把腰彎得恰到好處地給她解釋。
「你們坐呀，隨便坐。」毛麗麗再沒有搭理他，對還站著的歐陽莉雪、石箐箐、畢志磊他們說。
他們就圍著餐桌坐下，都沒有說話，看著毛麗麗擺譜。就連經常和毛麗麗開玩笑的王傑超，也有了自知之明，不敢和毛麗麗開半句玩笑。
「毛小姐,您的車鑰匙。」那個替毛麗麗停車的人哈著腰，雙手捧著車鑰匙。
「你先拿著，一會兒我們出去了，再把車開過來。」
那個工作人員面對著毛麗麗朝後退了幾步，才轉身出去。
「毛小姐，好多日子不見您來啦，是不是我這個海鮮城把您得罪啦！」包廂門開了，老闆進來就誠惶誠恐地問候毛麗麗。
「符老闆發大財囉，哪能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
「毛小姐，您可不要嚇我，本人心臟不好，經不起您嚇喲！」符老闆向毛麗麗問候完畢，又把臉轉向歐陽莉雪、石箐箐他們，十分職業地說，「歡迎各位光臨！」
毛麗麗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符老闆，你可不能亂打我這兩個姐姐的主意，她們可是名花有主。」
「我剛才還說你不要嚇我，你又嚇我啦。要是把我嚇個三長兩短，我老婆會找你麻煩的，我們可是恩愛夫妻。」符老闆也是半開玩笑半恭獲地說。
「得了，你老婆恩愛你有可能，你可不會恩愛你老婆。你那幾根花花腸子誰不知道，老實給本小姐交代，在外邊養了幾個，哪天讓我們認識認識。」
「我那幾個都上不了檯面，連毛小姐的一根頭髮絲都不如。毛小姐身邊要是有高品位的給我介紹一個，我付介紹費給毛小姐。」
「狗改不了吃屎，剛才還說恩愛夫妻，這陣又嫌養的二奶不漂亮，還想養更好的。」
「我多養一個，社會就少一個失業人員，就增加一份安定團結。用政府的話說是建立和諧社會，用白領人士的話說，叫財富再分配，共產主義大同。」
「行啦，不要再擺你們這些色鬼男人的理論啦。我們要抓緊時間吃飯，晚上還有事情哩。」
「今天這頓飯我請客，我先替各位點四道本海鮮城最名貴的菜，剩餘的各位隨意點。這四道菜就是非洲進口鮑魚，澳大利亞大龍蝦，南沙石斑魚，五指山鱘魚。這幾道菜不公開對外銷售，只給高級領導和跟海鮮城有關係的大老闆用。」
「不會是假冒偽劣吧？」
「你又嚇我啦，我就是假冒偽劣也不敢在您面前耍滑頭。何況，本人以誠信為本，取利有道。各位隨意點，多點著多吃點，我外頭還有應酬，各位隨意。」符老闆一邊賠著笑臉，一邊朝門口退去。
毛麗麗根本沒有看菜譜，一口氣點了十幾道海鮮，點得很熟練，隨之又問歐陽莉雪和石箐箐：「喝點什麼？」
「不喝什麼。」她們見毛麗麗點了人家那麼多值錢的菜，實在不好意思再點飲料。
「你們幾位男士喝什麼酒？」毛麗麗又把目光轉向畢志磊和丁東國他們。
「不喝酒啦。」他們也不好意思再點酒水。
「到這裡來了還講什麼客氣，不吃白不吃。給女士們每人一包妙客，先生們先上一瓶茅台，不夠了再上。」毛麗麗點的妙客是一種高級酸奶，在海鮮城出售價是三十五元一包。
這些東西上來以後，毛麗麗就給她們講解，鮑魚如何吃、龍蝦怎麼吃、鱘魚的骨頭怎麼脆……
歐陽莉雪、石箐箐、畢志磊他們就坐得端端正正，很認真地聽，如同一群小學生。
毛麗麗在這種氣氛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半小時後，符老闆又急急走進來，走到毛麗麗跟前，低聲說：「毛小姐，有件事情，到外邊給你說。」
「這裡坐的全是我的好朋友，就在這裡說，沒關係。」毛麗麗毫不在意地說。
「我弟剛才在這裡玩錢，叫公安給端啦，光錢都沒收了一百多萬，把人全抓走啦。」
「人抓走就抓走啦，關上十幾天就放啦，不就是個賭博嗎，又不是販槍販白面，怕什麼？」毛麗麗聽說是這事，心裡就踏實了許多，甚至還有了歡愉，自己又有一筆收入了，還能在畢志磊他們面前顯露自己的能量。又從提包裡取出煙盒，捏出一支又細又長的女士煙放在嘴唇上。符老闆趕忙掏出打火機，替毛麗麗點燃。
毛麗麗吸了一口，又吐出來，包廂裡溢出女士香煙的幽香。
「毛小姐，這事情在你手裡是小菜一碟，可在我們這些草民百姓眼裡，就是天大的事情啦。不瞞毛小姐說，這年頭靠做正經生意賺不了幾個錢……」說話的時候，符老闆一直哈著腰，看著毛麗麗的臉色。
毛麗麗乜斜著眼睛，似看非看地睇著他，過了五六分鐘才問：「誰抓的。」
符老闆趕忙說：「華新分局的陳志清。」
「什麼時候抓的？」
「剛才，不過半個小時。」
「我求陳志清一次，不知道他肯不肯給我這個面子。他要是給我面子了，算你的運氣好，要是不給我面子，你就另找高人！」毛麗麗從小拎包裡取出手機，又取出電話號碼本。
「毛小姐就是高人，在咱海南沒有毛小姐擺不平的事情，這事情全靠毛小姐了！」符老闆又給毛麗麗獻慇勤。
毛麗麗撥通了電話，聲音就有了嬌嗔：「陳隊長，是我呀，毛麗麗……昨晚上老趙還給我說華新分局的陳隊長很能幹……我騙你幹什麼？你又不給我漲工資……那當然啦，多栽花少栽刺，能給陳隊長幫上忙的時候肯定要幫喲！陳隊長，有件事情求你幫忙囉，我有個朋友的弟弟……姓符，剛才賭了點小錢被你抓啦……好，我讓符老闆去找你。他在江湖上的時間長啦，懂得規矩……好。」
毛麗麗收了線，對符老闆說：「你們現在就去領人，別的我就不說啦，你知道該怎麼辦。」
「這個不用毛小姐交代，我懂。毛小姐這份情，我符某人忘不了。」符老闆說著就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金卡，除了毛麗麗，給歐陽莉雪、石箐箐、畢志磊他們一人一張，說：「這些金卡面值是一千元，用這金卡在本海鮮城消費，頂一千元人民幣用。」又轉過臉對毛麗麗說：「毛小姐，你用不上這東西，隨時來都可以簽單，不管消費多少！」
歐陽莉雪更覺得毛麗麗跟瓊州海峽一樣，深不可測，不知道究竟有多大的能量，連公安抓的人她一個電話都能放出來。跟著她白吃了一頓高檔海鮮不說，還得了一千元的金卡，這些和自己讀研時上的政治課一點都不一樣。
兩個小時以後，他們走出了海鮮城。符老闆胳膊夾著一個黑皮包，跟在毛麗麗的屁股後邊，一個勁地說：「毛小姐，沒有吃好，實在抱歉，以後我進了稀罕東西就給毛小姐打電話，毛小姐一定賞臉呀！」
毛麗麗沒有搭理他的囉嗦，逕直朝外走去。
毛麗麗他們剛走出海鮮城，就有人把那輛紅色寶馬車開過來。司機見他們出來了，趕忙從駕駛室鑽出來，拉開車門讓毛麗麗鑽進車內。
符老闆跑到毛麗麗的車門跟前，把黑皮包從車窗裡塞進來，賠著笑臉說：「一點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