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多鐘，林勇和王曉璇各自回到宿舍。宿舍在校園南邊，用教室改造而成。進了大門，裡面並排兩個房間，林勇住外面，王曉璇住裡面。林勇想和王曉璇住一個房間，說兩人都確立了戀愛關係，還在乎什麼。王曉璇不同意，她說沒結婚，不能住一塊兒。所以，兩人的關係至今只停留在接吻階段，沒有別的故事。十點多鐘，王曉璇房間熄了燈，林勇也熄滅燈。十一點多鐘，林勇痄著膽子，輕輕地推開自己房間門，悄悄地踅到王曉璇房間門邊，貼著門聽，裡面靜悄悄的。林勇踅回身，悄悄地打開外面的門，來到外面王曉璇房間窗下。
林勇要學皮子叫，嚇唬王曉璇，逼她離開這裡。
林勇捏著鼻子，粗著嗓子，學老人咳嗽。咳一聲，聽一聽王曉璇的動靜。他連咳三聲，停住，怕嚇壞她，沒有再咳。他輕輕地離開，回到房間。
第二天早晨，林勇問王曉璇：「昨天半宿，你聽沒聽到老人咳嗽？」
王曉璇說：「我睡著了，沒聽見。」
林勇心裡喪氣，卻裝模作樣地說：「我估計是皮子，嚇得我一宿光做惡夢。」
林勇決心採取第二次行動，繼續嚇唬王曉璇。
又是一個黑咕隆冬的夜，還是十一點多鐘，林勇又悄悄地摸到王曉璇窗下。林勇剛咳嗽完第二聲，王曉璇突然打開窗戶，狠狠摔出一顆石頭，差點兒打著林勇。林勇做夢都沒想到王曉璇會這麼膽大，會這麼做，嚇得他大氣不敢出了。只聽王曉璇說：「再敢嚇唬人，我打死你！」說完，關上窗戶。林勇等了半天，才偷偷摸回宿舍。
第二天早晨，王曉璇對林勇說：「昨天晚上，皮子又來咳嗽，被我打跑了。」
林勇心裡有鬼，躲閃著王曉璇的目光，含含混混地說：「是嗎？我睡著了，沒聽見。」說完，他扭頭走了。
一天，朱向文的女朋友來學校找朱向文。姑娘細眉大眼，楊柳細腰，說話柔聲細氣。她在鎮中心中學教學。見到她，王曉璇向林勇閃閃眼。林勇讀出她的意思，叫他以後別再疑心她和朱向文。
那天是星期三，下午放學後，王曉璇叫林勇陪她去家訪。她要到劉紅家。劉紅是她班的學生，好幾天沒來上學，也沒請假，不知什麼緣故。
林勇有點猶豫。陪她去，還是不陪她去？陪她去吧，雖然朱向文有女朋友，消除了他的疑心，可他對王曉璇不離開這裡，仍然生氣。不陪她去吧，黑燈瞎火的，一個姑娘家，走這樣的山路，怕萬一遭遇不測，後悔都來不迭。
王曉璇見林勇不痛快，火了，說：「你不去拉倒，我自己去！」說完，走了。
林勇一怔，不再猶豫，攆上王曉璇。
劉紅家住牛角溝，是個小自然村，隔學校五里。初冬季節，天已冷。天上有輪半月，撒著冷光。林勇和王曉璇一前一後地走。路是山路，崎嶇不平。走了一會兒，林勇說腳脖兒疼，停下，坐石頭上，按著腳脖兒說：「熊路，真不是人走的！」
王曉璇也坐石頭上，說：「學生上學天天走這樣的路，多難，多不容易！」
林勇放下腳，說：「咱們容易嗎？」
王曉璇說：「比學生，咱們條件好多了。」
林勇說：「我真想不通，你憑著好地方不去，怎就偏來這裡呢？」
王曉璇站起來，說：「咱們不談這個好不好？」
林勇無奈地說：「我就知道你不愛聽。」
王曉璇前面走了，林勇跟後面。
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他們到達牛角溝。牛角溝共有二十幾戶人家，羊糞蛋似地稀稀拉拉地分佈在山溝裡。在村頭，碰到一個中年婦女。王曉璇向她打聽劉紅家。那婦女向前一指說：大杏樹後面那家就是。他們謝過婦女，來到大杏樹下，找到劉紅家。劉紅家沒人，鐵將軍把門。等了一會兒，剛才那中年婦女恰巧又從眼前走，又詢問她。中年婦女打量他們，問：「你們是劉紅的老師吧？」
王曉璇點點頭，說：「我們來家訪。」
中年婦女說：「你們不用看了，劉紅已經出嫁了。」
王曉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劉紅才十五歲，還是個學生，怎會出嫁呢？不等王曉璇疑問，中年婦女說：「你們不信吧？哎，都因為窮，誰叫俺們住這麼個窮地方呢。劉紅的哥哥要娶媳婦，拿不出彩禮，人家要和他吹。為拿彩禮，她娘把她嫁給山外一個光棍漢了，今天被人領走了。」
王曉璇聽完，鼻子一酸，想哭。
回學校的路上，林勇說：「太愚昧了，怎能犧牲女兒的幸福，換取兒子的婚姻呢？」
王曉璇說：「看看這些可憐的孩子吧，咱們就更不應離開這裡，更應好好教育他們，讓他們擺脫愚昧。」
林勇說：「你又唱高調了。我草雞了，我一天都不願在這裡呆了。」
王曉璇生氣地說：「你不願呆，你走！」
林勇也生氣了，一路上，沒和王曉璇說話。
大約是冬至的前一天吧，朱向文的女朋友又來了。那天上午，朱向文要了林勇的宿舍鑰匙，兩人進去了。住了半天，朱向文的女朋友流著淚走了。朱向文沒去送她，耷拉著頭進了辦公室。林勇本想和他開句玩笑，可見表情不對，忍住了。後來林勇知道了真相。朱向文女朋友要朱向文離開這裡，到鎮中心中學。朱向文不聽，兩人分手了。朱向文和女朋友的分手，使林勇有了無形的壓力，他隱隱感到要發生點什麼。所以，他想調離王曉璇的念頭更強烈了。
一天，林勇又到鎮上的糧店領麵粉。到了鎮上，他沒去糧店，先到教育組去了。
教育組是鎮教育主管部門，在鎮政府四樓。林勇找到教育組張組長。張組長五十多歲，戴眼鏡，見了林勇，開玩笑似地問：「下山啦？」
林勇點點頭，說：「張組長，我要向您反映問題。」
張組長說：「說吧。」
林勇說：「請您調離王曉璇。」
張組長問：「為什麼？」
林勇說：「王曉璇是女同志，不適合在那裡工作。」
張組長又問：「為什麼？」
林勇說：「那裡艱苦，王曉璇晚上害怕，嚇得睡不好覺。」
張組長說：「她是主動要求去的。」
林勇說：「她是一時衝動，不知滋味；現在知了滋味，開始後悔。可她又不好意思說，叫我替她說。」
張組長沉思一會兒說：「等研究研究再說吧。」
有一天，校長到教育組開會回來，單獨找了王曉璇。王曉璇離開校長，氣呼呼地找到林勇，劈頭蓋臉問：「你為什麼到張組長那裡說我想調離這裡？」
林勇說：「別上火，我這樣做，不全是為你好嗎？」
王曉璇突然來個高八度，喊：「林勇，我告訴你，從今往後，不許你管我的事。你要走，你走；我走不走，你管不著！」
王曉璇不理林勇了。
林勇看得出王曉璇常常接近朱向文。
林勇要把朱向文當出氣筒。一天，林勇叫出朱向文，警告朱向文不許接近王曉璇。王曉璇知道後，更反感林勇了，乾脆不和林勇說話了。
林勇受不了了。王曉璇變心了，她要拋棄自己了。林勇懊惱透了。他想想自己為了她受得苦，一股無名火燒起來。不，不能失去她！不能叫朱向文白佔便宜！她是他的人，他後悔以前只和她擁抱接吻，沒有實質內容。他要採取行動，把她變成他的人，不怕她變心。
林勇開始行動了。
晚上，林勇趁王曉璇沒關門之機，進入她的宿舍。
王曉璇態度冷淡，不搭理他。
林勇說：「你不能這麼待我。」
王曉璇說：「你是自作自受。」
林勇說：「我不是為你好嗎？」
王曉璇說：「為我好？說得好聽。你是為你自己好！」
林勇說：「我看出來，你有了外心，才不願離開這裡；朱向文比我好，是吧？」
王曉璇說：「你胡說八道！」
林勇呼地站起來，撲向王曉璇，說：「你是我的，誰也爭不去！」
林勇扯王曉璇的衣服。
王曉璇掙扎，喊：「林勇，你不要這樣！」
林勇不聽，扯王曉璇的褲子。
王曉璇找個空子，打了林勇一耳光。
林勇放開手，摸著臉，怪怪地瞅著王曉璇。
王曉璇漲紅著臉，厲聲說：「你無恥！你下流！你是個沒有志氣的人！」她說完，狠狠地把林勇推到門外，砰地一聲關死門。
林勇仍摸著臉，嘴裡喃喃著：「我真的無恥、下流、沒有志氣嗎？」
門外，風刮落葉沙啦啦地響了起來……
暑假過後，林勇調離這所學校。王曉璇呢，繼續留在這裡，兩年後，她和朱向文結了婚，將家安在學校裡。後來，林勇常常後悔失去王曉璇，他不怨她，而怨自己，不該貪圖安逸，吃不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