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裡的秘密 第50章 五十一級台階上的學校 (1)
    林勇弄不懂她腦袋裡到底哪根神經出了問題,偏要來這個鬼地方。

    這是一九八五年秋天一個下午的事情。林勇推著馱了麵粉的自行車,邊爬坡邊想。這是這條山路上的第一個坡,到學校還得爬八個坡。坡又陡又長。爬上坡頂時,林勇累得筋疲力盡。他無力地支好自行車,就一腚坐在路邊的一塊大青石上,呼哧呼哧喘氣。被汗水溻透的春秋衫沾身上濕膩膩的。他脫下外衣,擦了把汗。想想剩下的山路和那七個又陡又長的坡,小腿肚子直打哆嗦。要不是為了她,打死自己也不會來這個鬼地方活受罪。她叫王曉璇,是林勇的同鄉,也是林勇的師範同學。上學時,兩人確立了戀愛關係。師範畢業後,兩人同時分配回家鄉小鎮。讓林勇不能接受的是她主動要求到鎮裡這所最偏僻的學校教學。林勇勸阻她,她不聽,她說她要到最艱苦的地方鍛煉鍛煉。

    還說真金不怕火煉,是金子,到哪兒都能閃光發熱,不會被埋沒。她舉出師範學校從前畢業的一個女校友為例。那個校友畢業後,主動要求到沂蒙山區教學,後來成為全國教育系統勞動模範。她曾回師範做過經驗介紹。王曉璇就是受了她的影響,才有這種想法。當時聽完她的事跡報告後,王曉璇對林勇說,將來咱也到艱苦的地方去。當時他以為她只是隨口說說,可誰知她是當真的。她太單純了。為不失去她,他只得硬著頭皮跟她來這裡。這裡太苦了,常吃不上菜不說,光寂寞就夠人受的。林勇才來兩個月就草雞了,想這學期結束,調離這裡。王曉璇不同意,她說這裡的學生太可憐了,人們都不來這裡,學生們怎麼辦?她想趁年輕在這裡教幾年。還教幾年呢,林勇一天都不願在這裡呆了。得想個辦法叫她討厭這裡,離開這裡。林勇騎上自行車,邊跑邊想。

    跑完剩下的路,爬完剩下的坡,到達學校台階底下時,夕陽已落山。放了學的學校靜悄悄的。學校叫鳳凰台中學,在半山腰上,有五十一級台階通向裡面。剛來時,林勇細細端詳,總覺這所學校像一座廟,自己要像和尚一樣在這裡修煉了。這所學校加上林勇和王曉璇共有六個教師,教著初一初二初三三個年級,每人要教好幾門課,林勇當時就有一種想哭的感覺。林勇把自行車撩到一邊,邊擦汗,邊坐到路邊的石階上。歇了會兒,林勇仰頭望望五十一級台階,重重地喘了口粗氣。每次馱麵粉,都是林勇抗上去的。這次他不想抗了,要叫王曉璇抗,要叫她試試滋味,看她還願不願在這裡呆!

    林勇朝學校喊:「王曉璇!」

    沒有回聲。

    林勇又喊:「王曉璇!」

    王曉璇脆脆地應一聲,來到門口。她中等個,皮膚白淨,雙眼皮,大眼睛,說話辦事乾脆利落。見了林勇,她高興地問:「回來啦?」

    林勇拉著臉子,沒好氣地說:「回來也脫了一層皮!下來抗面!」

    王曉璇通通地下來,說:「你抗起來,我給你托著!」

    林勇瞪著眼說:「你抗,我給你托著!」

    王曉璇看看林勇,體貼地說:「好,我抗!」

    王曉璇學著以前林勇抗車的樣子,把膀子掖進自行車的空檔裡,剛剛抗起來就歪倒了。

    林勇抓住時機,教育她:「知滋味了吧?叫你離開這裡,不聽,在這裡活受罪!」說完,他抗起馱著麵粉的自行車,爬上台階。王曉璇不說話,跟在後面。進了學校,林勇放下自行車,放好麵粉,鼓著嘴不說話,呼呼喘粗氣。

    夜幕降臨,校園死一樣靜,蛐蛐聲、風刮落葉聲,讓人心驚膽寒。吃了晚飯,林勇坐在校門口左邊的石塊上,唉聲歎氣著。

    王曉璇靜靜地來到他身邊,柔聲說:「其實,我也願離開這裡,誰願在這裡遭罪呢?可要是人們都不願在這裡,這裡的學生誰來教?」

    林勇斜她一眼說:「死了蛤蜊照喝鮮湯,離了你,人家照樣上學!」

    王曉璇想了想,說:「你不想呆,你先走吧。」

    林勇又斜她一眼,說:「你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為了你,我才來這裡;你不走,我能走嗎?」

    王曉璇靠林勇肩膀上,撒嬌說:「為了我,就在這裡干幾年吧,起碼得教完這屆學生。」

    林勇氣得又鼓起了嘴,不說話。

    林勇生王曉璇的氣,好多天不搭理她。王曉璇呢,見林勇不搭理自己,也賭起氣來,不搭理他。吃飯時,兩人不再同使一個盤子一個碗,各用各的。晚上,林勇不再到她宿舍裡玩,獨自呆自己宿舍裡。這種局面,王曉璇受不了了,她屈服了。這天中午,吃了午飯,王曉璇主動邀請林勇出去散步。林勇拒絕了。他回到了宿舍。王曉璇生氣了,賭氣走了。林勇呆宿舍裡想午睡,卻難以入睡。他想這樣和王曉璇冷戰,不是辦法,萬一冷了她的心,和自己分手,自己追求了她多年,花費了心血,又跟她來這裡遭罪,那不成賠了夫人又折兵嗎?想到這裡,他躺不住了,去找王曉璇。

    林勇來到辦公室,王曉璇不在。他又去她宿舍,沒人。他出去問學生,有學生說王老師和朱老師在學校北面的小河邊。林勇心裡一沉,皺起眉來。朱老師叫朱向文,本地人,比林勇大一歲,師專畢業。聽說,朱向文前年畢業分配時,原分在鎮上中心中學。中心中學是好多教師夢寐以求的地方,進都進不去,他卻不去,主動要求來這裡。他說,這裡是他母校,他要回來報答母校的培養之恩。對他這種做法,林勇覺可笑,認為他也神經出了毛病。林勇想起來了,從王曉璇來這裡的時候起,朱向文就經常向她獻慇勤。他們剛來那天,別的老師都來幫他抗自行車,唯獨他去幫她提包。不行,不能讓她和他在一起,以免夜長夢多。想到這裡,林勇匆匆地向學校北面的小河走去。

    學校北面有一條小河,河水自西向東淙淙流淌。河中亂石林立。河邊長著河柳,樹根裸露,形態各異,千奇百怪。平時,林勇愛到這裡賞景,可現在他卻無心欣賞,直朝王曉璇和朱向文走去。

    王曉璇和朱向文每人坐一塊石頭。王曉璇邊說話,邊用手撩水。不知說什麼,兩人都大笑起來。見到此情此景,林勇妒火熊熊燒起來。他克制著。他板著臉,走到王曉璇面前,生硬地說:「校長找你!」說完,猛轉回身,向學校裡走去。

    聽說校長找,王曉璇跳下石頭,小跑著爬上台階,喘吁吁地來到辦公室,到校長面前問:「校長,您找我?」

    校長四十多歲,臉上溝壑縱橫。他抬起頭,疑惑地說:「我沒找你啊。」

    王曉璇氣沖沖地找林勇去了。她在林勇的宿舍裡找到林勇。見了他,她劈頭問:「校長沒找我,你為什麼說校長找我?」

    林勇定定地瞅了會兒王曉璇,說:「我不這樣說,你能回來嗎?」

    王曉璇問:「你為什麼撒謊?」

    林勇說:「我不願你和姓朱的在一起!」

    王曉璇生氣地說:「無聊!我和誰在一起,你管得著嗎?」說完,她氣咻咻地走了。

    林勇心裡如墜上一塊石頭,沉重起來。

    王曉璇一連幾天都態度冷淡,不搭理林勇,而且,還故意氣他,故意和朱向文弄成塊兒。她和朱向文一起研究問題,一起聊天。林勇氣得直翻白眼。他忍著怒火,暗想對策。

    一天,黃老師講了一個故事,啟發了他。黃老師說他昨天晚上往家走時,半路上聽到身後有老人咳嗽。他轉回身找人,可人影兒沒有。可一路走,卻總聽到老人咳嗽。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種叫皮子的動物。他說他膽子大,不怕;要膽子小,早嚇滾了。那皮子一直跟他走到家,才離去。黃老師說,皮子不傷人,光嚇唬人,會學老人咳嗽。黃老師又說,咱們這裡除了有皮子外,還有黃鼠狼、草狐狸,以前有狼,現在見不著了。聽完黃老師的故事,林勇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林勇開始了他的行動。天墨黑墨黑,地上的落葉被風刮得沙啦啦地響,時而有夜貓子淒厲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吃了晚飯,王曉璇到辦公室裡批改作業,林勇也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牆上的掛鐘敲八點時,林勇走到門口,驚痄地說:「風刮得真嚇人。」

    王曉璇翻著作業,說:「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林勇心裡冷笑:「到時候看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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