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裡的秘密 第31章 鐵籠子裡的別墅 (3)
    我喊朱其溫:「好吃飯啦,還干吶?」朱其溫停下焊槍,看表說:「離晌歪還早,肚子還沒提抗議呢。」我說:「快十二點半了,還早?」朱其溫又看表說:「十二點半了?我的表剛十一點半吶。」這時,劉連財從別墅裡出來了,對我說:「你是鍋腰上山,就知吃飯!」我對朱其溫說:「你的表不准,是十二點半,不是十一點半。」朱其溫說:「我剛和劉老闆對過表,他說十一點半。」劉連財看表,做著表情說:「哎呀,我怎麼看的呢,我看走眼了。」我開著玩笑對劉連財說:「你可莫做周扒皮,做半夜雞叫的事啊。」劉連財說:「莫瞎說。」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家裡打掃衛生,朱其溫氣沖沖地來了,憤憤地對我說:「不幹了,讓他先給定金,再干!」我停下掃帚,吃驚地問:「怎麼啦?」朱其溫說:「不是人,就不是人。」我問:「出什麼事啦?」朱其溫說:「我想明白了,那天明明是我的表准,他卻偏說我的不准,他是故意延長時間讓我多幹活啊。」我說:「他想讓你早完工,好保護他的別墅。」朱其溫說:「既然這樣,叫他先給我定金,再給他幹!」

    剛說完,劉連財匆匆來了,在院子裡嚷嚷說:「什麼親戚,小心眼,我能不給他錢嗎?」劉連財見到朱其溫說:「我知道你來這裡了,給,先付你一半定金。」說完,掏出一摞錢,甩到炕上。天吶,那都是些什麼錢,有兩個一角、三個五角、五個一元的鋼蹦,有一角的、兩角的、五角的、一元的、五元的、拾元的、五十元的、一百元的紙幣,簡直是人民幣的大家族。那些小額的紙幣全都皺巴巴的,像剛從糞坑裡鑽出的老鼠,髒兮兮的。那些鋼蹦落到炕上,像出籠的小鳥,做著各種動作,有扭麻花的,有轉圈的,有上下波動的,逃難似地爭相往炕旮旯裡逃,不時地發出噹啷聲、嘀嘀聲和沙沙聲。有一張百元紙幣,像不屑與那些髒兮兮的小額紙幣為伍似地,像蝴蝶一樣飛起來後,又一頭扎入炕旮旯裡。

    我瞄著劉連財,厭煩地問:「你要開銀行?」劉連財說:「怎麼,嫌棄?難道這不是錢?不要拉倒!」朱其溫將脖子一梗說:「我就不要!」說完,做出要走的樣子。劉連財像意識到什麼似地,連忙攔住朱其溫,口氣軟下來,說:「別走。不好意思,我將家裡的角角落落搜遍,才搜出這些錢。」朱其溫停下,口氣也軟下來,說:「這樣說還行。我又不是要飯的,用不著你施捨!」

    我剛要彎腰撿拾炕旮旯裡的錢,朱其溫阻止我說:「讓他拾!」劉連財說:「好好,我拾。」說完,彎下腰,將地上的鋼蹦和百元紙幣拾起來,又把炕上的鈔票劃拉起來,整理好,遞給朱其溫。朱其溫昂著頭,抄著手,不接。我怕把氣氛弄尷尬,接過錢,又一一數完,遞給朱其溫說:「兩千塊。」朱其溫接過錢,鼻子裡「嗤」一聲,走了。劉連財小聲對我說:「真拿捏!」這話被剛走出去的朱其溫聽到了,他返回來,質問劉連財:「你說什麼?」說完,把錢啪地甩地上。劉連財彎腰揀起錢,邊往朱其溫口袋裡掖,邊說:「我放屁,我說我自己!」朱其溫「哼」一聲,走了。劉連財朝我撇撇嘴,也走了。

    過了兩天,朱其溫又來到我家,又說不給劉連財干了,讓劉連財再給他一千塊錢。

    我問:「又怎麼啦」朱其溫說:「我感覺滋味不對,免得出瞎力。」我催問:「到底怎麼啦?」朱其溫說了半截話,不說了:「他那個女人——」我追問:「他那個女人怎麼了?」朱其溫紅了臉說:「還是不說為好。」我說:「說說吧,又沒有外人。」朱其溫說:「今晌午,我在外面幹活,她出來一口一個大哥地喊我,喊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她讓我進屋喝水。我放下手裡的家什,進了屋裡。她娘條腿的,她出來時穿著灰羽絨服,我進屋時,她竟換了件通紅通紅的小棉襖,還把嘴唇抹得通紅通紅的,身上散發著刺鼻的香味,說話嗲聲嗲氣,真拿腦子。她給我倒水的時候,故意將胸脯往我身上蹭,還一個勁兒地向我拋媚眼,要不是我具有地下黨員坐懷不亂的定力,還真會被她拉下水。」我問:「當時劉連財沒在眼前嗎?」朱其溫說:「他到另一個房間裡去了,我認為他是故意的,他肯定透過門縫監視著。」妻子分析說:「現在還不會真正勾引你,只是考驗你,看你吃不吃這口,如果你吃,將來幹完活後,就讓你中美人計,訛你!」我開玩笑說:「你何不將計就計呢?」朱其溫說:「我可不吃啞巴虧,我幹了多少活,叫他給多少錢;要不然,將來黃泥掉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這時,劉連財來了,進門就嚷嚷:「可拿捏死人了!」

    朱其溫說:「我是被你逼的!」劉連財掏出一千塊錢給朱其溫說:「給,還能不給你嗎?」朱其溫接過錢,瞄瞄劉連財,開始數錢。數完後,又一張一張對著陽光瞄,瞄完最後一張時,把那張錢甩炕上,問:「胡弄誰?」劉連財問:「怎麼?」朱其溫問:「你不明白嗎?」劉連財對著陽光瞄,嘴裡喃喃著說:「我不是有意要給你,是不小心和其它錢混到了一起。我兜裡沒錢了,跟我回家,再給你!」

    朱其溫不聽,非要劉連財回家拿不可,不拿就不去幹活,劉連財沒法,只好回家拿錢去了。劉連財剛走,我就問:「你怎麼知道他要給你假錢?」朱其溫說:「前天,他說過不知是誰給了他張假錢,我猜他一定會給我。」

    有一天上午,妻子從外面回來,對我說:「你去看看劉連財家,難看死了!」

    我往劉連財家走,遠遠望見劉連財正踱著步,歪著頭,端量著鐵籠子。端量完,把右手從鐵棍的縫隙裡伸進去,把住鐵棍,往外捹,鐵籠子安然不動。又從地上揀起一塊石頭,挽了個花子,往鐵籠子裡甩,石頭被鐵籠子阻住了,反彈回來。他轉回頭,看見我,得意地說:「目的達到了,看兔崽子們還怎麼襲擊別墅!」

    鐵籠子快封頂了。套著大鐵籠子的別墅像個怪獸,難看死了。望著大鐵籠子,我直搖頭,劉連財呀,劉連財,你這是何苦呢?

    傍晚,我正在家裡劈柴時,朱其溫憤憤地來了,氣沖沖地對我說:「二哥,你給我介紹的,你去給我要錢吧。」我問:「怎麼啦?」朱其溫說:「你去問劉連財吧!」扔下這句話,就走出去,騎上摩托車,挨殺的豬似地訇叫著跑走了。

    妻子恨恨地說:「我說狗改不了吃屎吧?」

    我放下斧子,收好柴,扑打扑打身上的柴屑,來到劉連財家。見了劉連財,沒等我開口,他就逼問我:「你那個什麼熊親戚,會幹活嗎?」我問:「怎麼?」

    劉連財指著一根鐵棍連接處說:「你看吧。這是人幹得嗎?」我問:「這能是毛病嗎?」劉連財說:「怎麼不是毛病?時間長了,就會扯裂。」我盯著劉連財說:「我看你是又犯老毛病了!」劉連財嚷嚷道:「我犯什麼老毛病?你知道嗎?他還調戲我媳婦!」

    劉連財又要故伎重演了。我眼裡噴著怒火,射著他,厲聲說:「你的把戲誰不知道啊,欺騙外地民工行,我的親戚可不是外地民工,不要摘帽子尿尿,算錯帳!」劉連財決絕地說:「我不管是誰,和我玩王二麻子?沒門!」我問:「當真不給他錢?」劉連財無賴地說:「給錢?給個屁!我還要向他討錢呢,賠償我的損失!」我問:「難道你連我的面子也不給嗎?」劉連財說:「給你面子?哼,說不定你倆穿一條褲子胡弄我呢。」我動了粗口,我指著劉連財的鼻子破口大罵:「劉連財,你不得好死!」劉連財嘿嘿笑了,說:「罵吧,有了鐵籠子保護,我現在誰都不怕了!」

    回到家裡,我像一條拉破車的老牛似地,呼呼喘著粗氣。妻子沒有埋怨我,只說:「知滋味了吧?」我說:「不行,他不給錢,我和他沒完!」

    小年那天,黑影下來時,天飄起雪花。放完鞭炮,吃了餃子,我坐到炕上,一支連一支地吸煙。吸到第三支時,劉連財敲開我家的門來了。我厭惡地對他說:「送錢嗎?不是送錢的話,滾出去!」劉連財說:「你到我家去看吧!」我憤憤地說:「不去看,別髒了我的眼珠子!」劉連財扯我,說:「不去看不行!」

    沒辦法,我只好跟他去了。

    到了劉連財套著鐵籠子的別墅前時,他指著鐵籠子裡的別墅上的窗戶說:「你看吧,肯定是你那位親戚干的!」

    窗戶上破了好幾個洞,玻璃呲牙咧嘴,像狗牙。

    我故意問:「安了鐵籠子,怎麼會這樣呢?」劉連財說:「防不勝防,誰知道他們會用禮花彈襲擊呢!肯定是你那位親戚干的!」我問:「你看見了嗎?」劉連財說:「瞎子說書,還用看嗎?想想就知道了!」我說:「你得罪的人太多了,誰知道是誰幹的呢?沒抓起人家的手脖子,千萬別胡說。」

    除夕夜那天,劉連財的別墅又遭到了襲擊。有人將紅紅的像血似的紅漆噴到了他的別墅上,還在大門口擺了兩個花圈,上寫「劉連財永垂不朽」,大過年的,顯得很恐怖。這回劉連財啞巴了,沒找我。大年初一時,他家門窗緊閉,像死絕了人似地,無聲無息。

    讓我感到意外的事,鬧完元宵的第二天,劉連財竟來到我家,給朱其溫送工錢來了。他沒向外甩錢,而是將錢裝在一個牛皮紙信封裡。他將信封遞給我,說:「年前,錢不湊手,現在有錢了!」

    我瞅瞅劉連財,意味深長地笑笑。我接過信封,掏出錢。那全是些新嶄嶄、格錚錚的百元大鈔,還帶著油墨的芳香。我一張一張地數。數完,又對著陽光瞄。

    劉連財說:「放心好啦,不會有假錢。」

    有一天,我從劉連財家門前經過時,發現套在別墅上的大鐵籠子不見了,被他拆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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