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裡的秘密 第20章 喊魂 (2)
    回到辦公室,田富林一連抽了兩支煙,心剛剛平靜下來,田二和彩香吵吵嚷嚷地來了。彩香說:「讓村長說吧,這地是我的,還是你的?」田二說:「是我的,過去我一直沒耕種,就撂那裡了,你憑什麼說是你的?」彩香說:「你胡說,那地就是我的。」田富林聽明白了,兩人是為爭地吵起來的。田富林問:「你們早先為什麼不爭,現在爭?」彩香說:「早先沒有用,現在不是有用嘛,能撈錢嗎?我的就是我的!」田二說:「你的,你叫它答應就是你的!」田富林說:「田二,我說你個大老爺們,和老娘們一般見識幹什麼?」田二說:「哼,我就知道你不會向著我,誰不知道你倆那個呢。」彩香伸手去撕田二的嘴說:「我給你撕撕嘴,再叫你胡唚!」田二去擋彩香,竟一把抓了彩香的胸,暄軟暄軟的。彩香打掉田二的手說:「臭流氓!」田二涎笑說:「你讓我給你堵堵老鼠窟窿,我就把地讓給你!」彩香說:「你去堵你娘的老鼠窟窿吧!」田二說:「不讓堵,地就是我的!」田富林揮手在田二後背上砍了一把掌。田二摸著後背,大叫:「村長打人了!村長打人了!」邊叫邊跑了。

    下午,田富林一進家門,老婆就把一隻碗甩地上,碗「啪」地一聲碎了。田富林瞪眼吼:「你神經了嗎?」老婆說:「你還回家幹什麼?你去給彩香堵老鼠窟窿啊!」當年,田富林給彩香堵老鼠窟窿的事也傳到老婆的耳朵裡,老婆和他打和他鬧,最後回了娘家。田富林咬住牙,死不承認和彩香的事,老婆沒法,只好從娘家回來了。田富林說:「你又聽誰胡咧咧來?」彩香說:「田二。」田富林問:「你當真相信田二狗嘴裡能吐出象牙嗎?」老婆說:「無風不起浪。」田富林突然猛地抱住老婆。他從老婆身上爬起來後,問:「你還相信別人的話嗎」老婆哭了,說:「你總這樣對待我,我能相信別人的話嗎?」

    第三天,鎮土管所老宋帶一幫人來了。老宋說他們要為打隧道放線量地。田富林沒提人們栽樹的事。前天晚上,回到家裡,他和老婆打了一仗,老婆罵他瞎管閒事,說他再管的話,會把人得罪光,再選舉的話,沒人選他當村長。他想想,不吱聲了。

    田富林領著老宋他們來到打隧道那裡。有人拿儀器測量,有人釘木樁,有人拿白灰撒線。丈量土地和清點青苗時,地主都跟著。開始,沒人說什麼,可後來,有人就和老宋他們抬起槓來,有的說自己的地量少了,要求重量;有的說,自己的樹少數了,要求重數。開始,老宋一言不發,後來,老宋火了,他拔出一棵剛栽的樹說:「吵什麼,你們耍的鬼把戲,以為我們看不出嗎?我不願吱聲,睜隻眼閉只眼就算了,誰知你們得寸進尺,斤斤計較,別怪我們不好,剛栽的樹,一律不算數!」人們傻眼了,就笑臉向老宋賠不是,央告老宋高抬貴手,別和他們一般見識。老宋鐵了心,就是不鬆口。

    田富成過來央告田富林去求情,田富林瞪瞪眼,說:「你們拉屎,讓我給你們擦腚?別臭我了!」田富成又激將他說:「還有你家的樹呢,你家的樹也不管了嗎?」田富林說:「不管,這本就是不該得的,我要說情的話,萬一老宋回去向鎮長匯報,鎮長還不定怎麼批我呢?我這點兒覺悟還是有的。」田富成碰了一鼻子灰,不吱聲了。人們開始互相抱怨起來,抱怨那些斤斤計較的人,好好的經被他們念歪了。抱怨完那些人後,又抱怨田富成,說他不該亂出主意,胡弄他們干買回樹,也沒撈著補償,干花冤枉錢!田富成火了,說:「誰叫你們跟屁蟲似地跟著我呢,又不是我叫你們幹的!要不是你們,光我自己的話,就給算數了!」人們喪氣了,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自認倒霉地走了。

    施工隊來了,在福溝南邊的山根下安營紮寨。施工隊帶來了挖掘機推土機鏟車大型卡車等施工機械。福溝沸騰了。福溝第一次呼啦啦湧進這麼多人,熱鬧死了。福溝人圍著施工隊看這看那,也問這問那。施工隊的人來自五湖四海,說話南腔北調五花八門,這也讓福溝人長了見識,哎呀,中國的口音真多呀。他們細細地品味著,有的口音好聽,就像麥子面那麼細膩;有的口音不好聽,比地瓜面還粗,比福溝的土還土。

    對施工隊的到來,福溝人是熱烈歡迎的。雖然他們剛栽的樹沒被認可,但他們仍高興,因為栽樹本就是摟草打兔子可有可無的事。佔他們的地和青苗都補償了,一張張嶄新的、唰唰響的票子進了腰包,這是多麼爽氣的事啊。為歡迎施工隊,他們張貼了標語。標語都是田富林寫的。字雖不是太好,但他自我感覺良好。有的標語上寫著:「熱烈歡迎施工隊進駐福溝!」有的寫著:「要想富,打隧道!」還有一副寫著:「打通隧道奔小康!」

    在施工隊到來的第二天,施工隊的張隊長在鎮土管所王所長的陪同下來拜訪田富林。張隊長提出請求,施工隊要喝福溝塘壩裡的水。塘壩裡的水雖已不多,但田富林還是答應了。田富林說:「你們來為我們做好事,村民不喝,也先供給你們。」這樣,田富林將供給村民的自來水關死了,水嘩嘩地流向施工隊駐地。村民又將擱置多年的水桶拾掇出來,開始擔著水桶到井裡挑水。福溝沉寂了多年的水桶吱扭聲又響了起來。

    田富林也開始挑水吃了。多年不挑,乍挑,確實受不了,肩膀被擔杖壓得火燎燎地疼,腰也直不起來了。為了打隧道,為了將來的好日子,苦就苦點吧。

    一天傍晚,田富林挑了兩擔水倒入水甕後,剛放下水桶,老婆從外面回來,腆著臉說:「你出去聽聽,人們怎麼嚼咕你!」田富林皺著眉頭問:「嚼咕什麼?老婆說:「人家說你把水賣給了施工隊,錢都叫你吃私了。」田富林像被點燃的炮仗,一下子炸了:「安,誰說的?聽誰說的?」這時,圈裡那頭跳圈的豬「嗷嗷」叫喚起來。田富林找了木棍來到豬圈,狠狠地抽著豬喊:「叫你叫!叫你叫!」豬疼得嗷嗷地跑一邊去了。田富林問:「誰說的?」老婆說:「田二在大街上宣揚。我走過去時,他夾了嘴,人們都像瞅怪物般地瞅我。」田富林罵:「王八蛋!給鼻子上眼,瘋了他不成,他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啦!」他一揮手,走出去。

    田富林來到田二家。田二的家像個豬窩,髒死了。屋裡又陰又黑,掛著好多老媽媽網(蜘蛛網)。田富林進來時,不小心,被一個老媽媽網罩住了。他厭惡地抹掉它,罵:「懶熊!」田二正仰躺炕上,頭枕窗台,恣悠悠地看那台十二英吋的黑白電視。他見了田富林問:「村長,來我家,要給我說媳婦嗎?」田富林說:「熊樣,誰稀跟你?」田二說:『你怎能這麼說呢?你不是說我要交桃花運了嗎?」田富林說:「你要交狗屎運了!王八蛋!」田二說:「唉,你當村長怎能罵人呢?當年我還投過你一票呢。你怎能不講良心呢。」田富林揮手說:「我不光罵你,還要揍你呢!」田二下意識地捂捂頭。田富林說:「你說我把水賣給了施工隊,還說把錢都叫我吃私了吧?」田二說:「我聽別人說的。」田富林說:「聽誰說的?」田二說:「我不說。」田富林說:「不說就是你說的。」田二說:「是田富成老婆說的。」

    田富林的強驢脾氣上來了,他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要為自己討個清白。他氣訇訇地到了田富成家,門上掛著鐵匠軍。田富林又來到田富成的養雞場裡。

    所謂養雞場,就是山。田富成把雞撒養在山上,雞們滿山遍野覓食。田富林走近田富成看雞的小屋時,秀娥正在連聲吹哨子,一隻隻雞都向雞捨跑來。田富林暗罵田富成有本事,把雞訓練得像小學生一樣聽話呢。秀娥看見田富林,停止吹哨說:「黃鼠狼還沒咬死雞。」田富林罵:「你以為我又來吃他老人家咬死的雞?嘿,告訴你吧,再想找我吃那種雞,沒門兒。我是來算帳的。」秀娥聽他說得嚴厲,問:「怎麼了?」田富林問:『你說我把水賣給了施工隊,還說把錢叫我吃私了?」秀娥鴨子似地呱呱地叫著說:「我沒說,誰說我說的?」田富林說:「田二。」秀娥說:「這個陰溝裡爬出來的雜種,往我頭上扣屎盆子啊,我找他去!」秀娥前面氣槓槓地走,田富林悶悶地後面跟著。來到田二家,見了田二,秀娥就罵:「田二,叫你屬個×嘴瞎咧咧,我問你,我說過施工隊給田富林錢的話嗎?」田二說:「你中午在井台上說過。」秀娥罵:「你這個挨千刀的,我是這麼說的嗎?我說施工隊使咱們的水,得向他們要錢。我可沒說田富林吃私的話。」秀娥說著說著就怒火中燒了,突然伸手向田二臉上抓去。田二臉上立時爬上了幾條小蚯蚓。田富林喝唬秀娥說:「好了,不管說什麼,我不在乎,反正干屎抹不到人身上。」秀娥不甘心,又要去抓田二,田二跑了。田富林喊田二:「別跑,站住!」田二不聽,受驚的兔子似地往家裡跑。田富林後面攆,到了田二家裡才攆上。田富林揪住田二左耳說:「你以為跑了就沒事了嗎?你抹到我身上的屎還沒給我擦淨呢。去給我闢謠,給我恢復名譽。」田富林揪著田二耳朵走出田二家。田二問:「讓我怎麼辦?」田富林揪揪田二耳朵說:「給我闢謠!」田二問:「怎麼辟啊?」田富林說:「我叫你怎麼說,你就怎麼說。」田富林說:「聽著,跟我說。」田二說:「我聽著。」田富林說:「父老爺們聽著,說村長收施工隊的水錢,是我造謠,是沒有的事兒。」田富林揪揪田二耳朵說:「說!」田二說:「父老爺們聽著,村長收施工隊的水錢,是沒有的事,大家不要相信。」田富林揪揪田二耳朵說:「大聲喊。」田二哎喲著說:「輕點兒,揪疼了我!」田富林使著勁兒說:「快說!」田二喊:「村長沒有收施工隊的水錢,是我胡說八道,大家不要相信啊。」

    晚飯後,田富林走出家門,在街上溜躂著,當他發現沒有眼睛盯著自己時,就踅進彩香家。大力不在家,今下午彩香告訴過他,說大力到他姐家幫著蓋屋去了,今晚她給他留門。田富林走進彩香家時,彩香側歪在炕上,見了田富林輕聲唉喲起來。田富林問:「哎喲什麼?」彩香說:「叫你逼的,斷了自來水,挑水累的。大力不在家,你又不幫我。」田富林說:「我幫你,別人又要說我給你堵老鼠窟窿了。」彩香說:「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上來,給我揉揉。」

    ……從彩香家出來,田富林回味著彩香的好,正在恣洋洋時,突然飛來一塊石頭,他本能地一側頭,躲開了,他的心跳起來,不好,有人打黑石頭!田二,一定是他幹的,這個王八蛋!報復我呢!好漢不吃眼前虧,他跑回家裡。

    田二正在家裡看電視時,傳來彭彭的巨響聲,大地抖起來,房梁嘎巴響了一聲,不好,地震!他本能地竄出去,剛到天井,屋裡傳來「嘎巴」一聲脆響。這時,街上傳來吵嚷聲。有人說,這幹嘛,叫不叫我們活啦!從人們的話裡,田二弄清不是地震,是施工隊放炮!他心有餘悸地走進屋裡。屋子斷了一根檁條,呲牙咧嘴地耷拉著。田二瞧著瞧著,突然,二踢腳鞭炮樣蹦起來,罵:「操你娘,施工隊,我和你們沒完!」他往外衝,碰到田富成,田富成拉住他說:「咱找村長,是他燒香引鬼來家的!」

    田富林正在辦公室裡吸煙喝茶,隱隱約約聽見外面有吵嚷聲,他放下杯子,走出去,望見大街上聚著一群人,有人還挽袖子劃掌地舞劃著。這時,他望見有人伸手朝他這裡指,其他人也都齊刷刷地把臉轉向他,看陣勢像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捲進是非中,返身回到辦公室。可那群人竟嚷嚷著來了。他們除了嚷嚷外,還踹門。門「匡」的一聲,甩到兩邊的牆上,牆又把門彈回來,發出「匡匡」聲。他心裡一哆嗦,接著來了火,吼:「誰?」田二進來了,田富成、彩香、秀娥等後面跟進來,田富林朝田二瞪眼:「是誰踹門?」沒人回答。田富成說:「村長,咱們燒香引鬼來家了。」秀娥呱呱叫著說:「俺家的雞,嚇得下不出蛋了。」田富成撥拉她說:「去去,到一邊去,大事不說,淨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秀娥剜田富成一眼說:「這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雞不下蛋,我們賣什麼?」田富成罵:「夾死你的×嘴,淨瞎咧咧。你怎麼不說咱家的房子被震裂啦,這才是大事呢。」田富成剛說完,彩香抹著眼淚說:「俺剛裝修的房子,被震壞了,天花板都要掉下來。」田二也說:「我的房子斷了檁條。」沒等田二說完,其餘的人也七嘴八舌嚷開了。田富林明白了,他們的房子被打隧道放炮震了。見田富林木木的表情,彩香說:「不信是吧?以為我們騙你是吧?走,到我家看看去。」彩香這麼一說,其餘的人附和說:「對,你去看看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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