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默生隨筆:用心聆聽世界 第36章 歌德:十九世紀的代言人 (1)
    學者時代的巨人

    歌德非常反對那些無法描述的胡言亂語。他認為所有能夠思考的東面都是可以寫出來的,而且他還記述那些神聖的幽靈,或是嘗試著去進行敘述。沒有什麼東西是如此寬廣、如此微妙、如此親切的,並且可以走過來指揮他的筆——於是他就自己寫了出來。在他的眼睛裡,一個人是敘述者,而宇宙萬物則是提供了被敘述的可能性。在交談中,在災難中,都可以發現一些新鮮的材料。就像我們的德國詩人曾經說過的那樣:「一些神靈給了我描繪我所遭受的苦難的力量。」他從憤怒和痛苦中受益,通過理性的舉動,他得到了進行理智交談的力量。煩惱和無法抑制的激情,使他揚起了出征的風帆。就像馬丁·路德所寫的那樣:「當我生氣的時候,我反而能夠好好地進行祈禱,好好地傳經布道。」

    他的失敗是成功的前奏。一種新的思想,或者是一場感情上的危機告訴他,迄今為止他所知道的和寫作的都是適於傳授給公眾的消息——不是事實,而只是一些傳聞。後來會怎麼樣呢?他會扔掉手中的筆嗎?不,他又一次開始用全新的觀點來描寫事物了,而這種新的觀點在他的前方會熠熠發光。如果運用一些手段和方法,或許他還能夠挽回一些真實的語言。一切可以被思考的都是能夠說出來的,儘管它們仍然是有些粗魯、結結巴巴的。如果他們仍然不能夠超越它,那麼它就會一直等下去,直到最後。它形成了近乎完美的意志,然後就可以被明確、有力地表達出來。

    這種努力模仿式的表達,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見到的,尤其對大自然來說更是意義重大。但它也僅僅是一種速記的技術而已,其實還有更高級的表達方式。而且大自然也會有許多更為奇偉壯觀的饋贈,給那些要達到更高層次的人。學者或者作家階層,他們能夠看到大多數事物之間的聯繫,他們受到了鞭策和激勵,要用新的順序來展示事實,於是就給那些事物的既定秩序安上了一個軸,使這些事情的順序發生變化。這是一個他們永遠都不可能視而不見的結果,而且在事物原創性地鑄造中是早有預備的。

    他沒有順從的外表,但卻是一個構成整體所必不可少的部分。不祥的預感、衝動,都能夠使他高興起來。他自己擁有某種熱情,而且要去介入對重要真相的感知,從而把精神的陽光灑進每個人的心中。人類思維的每一種思想,在它出現的時候總是會宣稱他們自身是至高無上的——不管它是某種程度上的心血來潮、異想天開,還是真正地有力量。

    從另一方面來看,如果有某種可以激勵他、刺激他的東西,那麼對於他的成長將是大有裨益的。在任何的時候,社會對此都會有相同的需要。也就是說,需要有一個具有充分表達能力的心智,需要一個健全的、神態正常的人來把每一種狂熱放在正確的位置上。

    學者是時代的巨人。但是他一定還希望和其他人一起,巍然屹立於同時代的人們當中。可是,在膚淺的人們心中,常常會對學者或知識階層進行一些嘲弄。這種嘲弄並不是十分重要的,除非學者們對此是很在意的。在這樣的國度中,談話的主題、公眾的意見左右著人們日常的生活。

    我認為拿破侖是19世紀世俗生活和目標的代表,而19世紀的另一個代表就是詩人歌德。他是一個完全適應了這個世紀的人。他呼吸著它的空氣,享受著它的果實,這在此前的任何一個時間都是無法實現的。而且,通過他的巨大影響,帶走對弱者的責備。如果不是他,那麼在這一時期的文學作品中就會出現缺憾。在一種主流文化開始傳播的時候,在掃去所有個人的尖銳言辭的時候,在缺乏英雄主義的個性,而追求社交上的舒適和合作的風氣開始潛滋暗長的時候,他粉墨登場了。

    這裡沒有詩人,只有很多詩人般的作家;沒有發現新大陸的哥倫布,只有成百上千的戰艦艦長,他們帶著望遠鏡、氣壓計和補給品;沒有雄辯的狄摩西尼,沒有查塔姆第一伯爵威廉·比特,只有相當數量的彬彬有禮而又口齒伶俐的辯論者;沒有先知先覺的預言家或者聖人,只有許多的神學院;沒有博聞多識的學者,只有似乎可以通曉一切的社會組織。廉價的出版物、閱覽室、書店,不知道有多少。從來就沒有如此多的雜七雜八的事情。這個世界將自身無限地擴展,就像美國的商業貿易。我們想像著希臘人或者羅馬人的生活——他們生活在中世紀,過的是一種簡單的、容易被人理解的生活。但是,現代人的生活卻充滿了一大堆的東西,讓人感到心煩意亂。

    睿智的哲學家

    歌德是一個多樣性的哲學家。他目光機警、銳利,並且善於、樂於處理這些萬花筒般的雜亂無章的事情。他通過自身的多才多藝,能夠輕而易舉地處理好這些事情。他具有男子漢大丈夫的思想,不會對世俗中各種各樣的外表感到手足無措。除了這些虛假的外表之外,生活也被塗上了一層厚厚的東西,他能夠以其非凡的敏銳去穿透它們,毫不費力。他可以從大自然中得到力量,有了這些力量,他就會與自然情投意合,配合默契。而且,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僅僅是住在一個不起眼的小鎮上,生活在一個封閉的小環境裡,在德國人還沒有在世界事務中居於領先的地位,能夠以一種大都市的自豪使自己的臣民們走向繁榮的時候。當這個時代還在為產生一個英國的、羅馬的或雅典的天才而歡呼的時候,他卻在沉思默想,沒有任何的褊狹和局限。他不是竊居高位的欠債人,而是一個生來就帶有一種自由自在地、隨心所欲地駕馭一切能力的天才。

    《海倫娜》,或是《浮士德》的第二部分,都是用詩的形式來表現文學背景的哲學巨著。這些作品使他發現自己是精通歷史學、神學、哲學、自然科學和德國文學的。用一種百科全書般的形式,來表現作者淵博的學識,而且能夠進行國際性的交流和往來。他並且對印度、伊特魯裡亞和所有龐雜的藝術、地質學、化學、天文學都進行了深入透徹地研究。因為數量實在是太多了,這些王國中的每一個人都被假定有某種虛幻的、詩人般的性格。一個人在看著國王的時候是必定會帶有某種敬畏感的。但是,如果某個人碰巧有機會參加一個由國王召開的會議,那麼他的目光就會顯得有些過於隨便地盯住每個人的細節。這並不是荒誕不經、不可思議的天方夜譚,而是經過審慎周密的思考才表現出來的形式,詩人為此而透露和傾訴了自己觀察了長達八十年之久的結果。這種回憶般的,有著重要意義的智慧使這篇史詩顯得更加真實,不愧是當時文學界的一朵奇葩。它奠定了歌德在歷史上的地位,他是一個擁有足以自豪的桂冠的詩人。他用一個英雄所具有的力量和優雅彈奏著他的豎琴。

    這部書的奇特和異常之處,就在於它具有超乎尋常的才思和智慧。在超常智力的熔冶下,過去和現在、宗教和政治以及思維方式等等,都融入了他的主題和思想觀念中,就像是神話徜徉在他的頭腦中!有一個古希臘人曾經說過,亞歷山大走到宇宙形成之前的、模糊一團的混沌景象和巨大深淵裡去了,歌德也走得一樣遠。甚至他會冒著危險,比亞歷山大走得還要更遠一些,但是只有他能夠讓自己安全地返回。

    歌德用最簡單平實和最低調的語氣來進行寫作,省略了一大批他要寫作的東西,而且曾經用一個詞來概括一件事情。他曾經對古代的和現代的精神和藝術的區別作出了解釋。他也曾經對藝術的定義作出一些闡釋,分析它的範圍以及某些規則。他也曾經說過自然是最美好的,但從整體上來說,眼睛要比望遠鏡和顯微鏡好得多。他對自然界的許多方面都作出了指導性的貢獻。這一切都是通過他的思想對統一性和簡單性進行罕見的轉化來完成的。他無論寫什麼主題都會刻畫得入木三分。他看到的每一個毛孔,對萬有引力的理解也都是接近於真理的。他會意識到你所說的話,他非常憎恨被別人戲弄,而且非常痛恨被要求重複說起一些老情人的逸事。他也常常反問自己,作為這些事情的標準和裁判,我為什麼要讓它們相信呢?而他對宗教、對情感、對婚姻、對處世方式,對詩歌、對紙幣、對信仰、對不詳的徵兆、對運氣,或者是其他的東西所發表過的言論,卻是不會再被忘記的了。

    在所有的場合下,魔王總是扮演著一種重要的角色。歌德在沒有完成一件事情的情況下是不會發表任何評論的。還是那個同樣的標準:「我從未聽說過我還沒有犯過的罪行。」他應該是真實的;他應該是現代的;他應該是歐洲人;他的穿著應該像個紳士,接受這些處世方法,漫步在大街上,學會了在維也納和海德爾堡生活的種種技巧。因此,他剝去了身上的神學外套,不在書本和畫圖中進行尋找,而是在他自己的思想中,在冷酷、自私自利和人們的不信任中,或者在離群獨居、人類思想上空的黑暗中,去尋找——而且,他發現通過增加補充和帶走的每件事物,而得到某種現實和恐怖的肖像。

    天才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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