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那些事兒 第13章 群獸斗:城頭變換大王旗 (4)
    驅黎的目的是為了讓曹錕當上總統。但為了欺騙輿論,他們對議員進行了賄買活動。因人而異,每張票給五千到一萬元不等,收買了五百餘人。輿論界嘩然,大罵這些議員為「豬仔」議員,而這些議員則「笑罵由君,收款在我」。用這種卑劣的手段,10月10日曹錕終於當上了總統。

    最終曹錕用利誘的手段取得總統,和1913年袁世凱用威脅的手段,堪稱「異曲同工」。袁在選舉總統的一天,派出大批軍警並嗾使「公民團」包圍國會,非選出總統來,不許議員外出,曹也派出大批軍警對國會進行了「和平」包圍。之前投票選袁經過14小時,而這次投票也經過6小時。所不同的是,這次選舉備有午餐茶點,卻比選袁時忍饑挨餓的情形好得多。由於選舉進行得還算順利,吳景濂所佈置的夾底票匭和冒簽人數的一套把戲都沒有搬出來。以前袁世凱採取了先選後憲的辦法,這次曹錕卻採取了選憲同時並舉的辦法。

    曹錕未做總統時,當然是個威風凜凜的人物,而跨入新華宮不久,就開始嘗到了以前歷屆總統所嘗到的各種苦味,如兵不能裁,督不能廢,軍餉無法應付,財政無從整理等等。他不但不能統一全國,而且不能統一直系內部。他的號令莫說不能行之於奉、皖各系和西南軍閥所佔領的區域內,就是在直系範圍下的各省,也都有格格不入之勢。北洋派元老王士珍看了這些情況,曾經意味深長地歎息著說:「如果要害人,最好是請他當總統」。曹自己也向手下人大發牢騷:「你們一定要捧我上台,卻是叫我來活受罪!」

    有人統計,曹錕所用賄款共達1356萬餘元,其中補助各政黨黨費324.20萬元,特別票價141萬元,普通票價304.50萬元,憲法會議出席費57.20萬元,常會出席費20餘萬元,特別酬勞費32.40萬元,「冰敬」(夏季津貼),「炭敬」(冬季津貼)和夫馬費190餘萬元,招待所臨時費120餘萬元,秘密費70餘萬元。

    全國紛紛議論,在曹錕自己所頒布的「憲法」上,並無巡閱使這一官職,而在一天之內發表三四個巡閱使,顯然是一種違反憲法的行為。上將軍以前只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人,而在一天之內發表6個上將軍,於是上將軍也成為「關內侯、濫羊頭」了。

    曹錕這個中國政壇上著名的「閃客」以賄選手段當上了總統。第二次直奉戰爭爆發,直系失敗,曹錕被軟禁。馮玉祥軍將領不滿北洋政府臨時執政段祺瑞與奉系勾結,發動驅段兵變,將曹錕釋放,歷史上最為荒誕的一場賄選鬧劇就此結束。而曹錕自己為了過把總統癮,不惜大把花銀子賄賂選舉者,留下了「賄選總統」的惡名醜事。

    蓋棺未定論

    吳佩孚是一個蓋棺沒有定論的人物,有資料證明,吳佩孚雖然是個雙手沾滿中國共產黨人和中國人民鮮血的大軍閥,但在他的一生中,也還有些值得稱道的難能可貴之處。吳佩孚第一次出現在歷史舞台上,是1917年張勳復辟時。他和馮玉祥帶兵殺入紫禁城。各位看官,且莫小看了這一細節。在之後的歷史走向中,馮玉祥一直是吳佩孚的左右手。每次吳佩孚作戰,總是讓馮玉祥擔當他的側翼。吳也待馮象兄弟一樣,倚為心臟邊的長城。

    吳佩孚為人的信條是:「不貪財,不好色,不納妾,不嫖娼。」大量史實證明,吳佩孚是言行一致的。以女色為例,當時似他一樣的權貴人物,袁世凱也好,曹錕也好,張作霖也好,一個個都是三妻四妾。而吳佩孚,卻從始至終,只有一個結髮的老妻張佩蘭相伴,從不拈花惹草。據傳,有位叫露娜的德國女郎慕吳佩孚之名,不遠千里跑到中國來追求他,他卻以「老妻尚在」為由,斷然拒絕了這樁婚事。像這樣的人物,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能夠做到這些,應當說是難能可貴的。不過,也有傳說,吳佩孚也不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在北京寓居期間,就曾被一個日本女特務勾引得神魂顛倒。但不管怎麼說,吳佩孚一生中只有張佩蘭一個老婆,這卻是事實。

    吳佩孚第二次出現在歷史舞台上,是段祺瑞第二次南征時期。當時吳佩孚帶領陸軍第三師,勢如破竹,幾戰就把革命黨人譚延闓逐出了長沙城,一直打到了衡陽。可是當時北洋軍內部黨爭實在厲害。省督一職,反被皖系段祺瑞的親信張敬堯得到。

    吳佩孚在衡陽待了三年,老虎入閘,無所事事。這三年中,卻為他賺了極其良好的聲譽。他天天通電號召和平,又率先提出了四不主義。不做督軍,不住租界,不結交外國人,不舉外債。1920年,張敬堯在湖南刮地皮,刮得地深三尺。而皖系成立「安福會」,壟斷了幾乎所有內閣實缺,政府肥差。吳發起了狠,不聽老段調令,直接帶兵撤出湖南,一直走到了洛陽。吳孤身前往保定,和曹錕密商大計。

    曹錕沒有主見,招集各處直系將領,合兵一處,討伐皖系。這是對中央政府的一次考驗,當時的徐世昌想去調停,但此人並不把他放在眼裡。曹、段拂袖而去。

    按理說,皖系久居中央,控制中樞時日久了。吳佩孚只不過湖南回來一個小閥,兵械倦怠,那是不能和安福會比了。可實際,皖系卻吃了一個大虧。當時的皖系主力,全部由徐樹錚帶領,在外蒙平息了叛亂。聽說湖南兵變,急急忙忙地趕回來。千里奔波,再加上段祺瑞心存驕傲,頓時吃了大虧。

    第一次直皖戰爭,只打了四天。吳佩孚出盡了風頭。又是埋伏,又是齊射,又是飛射,又是燒糧。徐樹錚大敗,皖系從此退出歷史舞台。

    直皖戰爭,意義十分重大。吳佩孚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小官,自此踏入了上洛之路。

    吳佩孚七月入駐洛陽後佔了湖北,而且一口氣打下了湘北重鎮岳陽。四川方面,川軍一直攻破宜昌。吳不及休整,親自帶兵直赴戰場。但懋辛、藍文蔚聽著就怕了。打了幾仗,丟了就跑。於是吳佩孚完全控制三峽。鄂王一戰,吳佩孚定下了武力統一天下的雄心。

    他在第二次直奉大戰中失敗以後,在情況十分危急時,有人勸他躲進外國租界地暫避一時,或者是取得洋人支持出國,以求東山再起。但吳佩孚都堅決拒絕了。在他忍辱負重逃到四川奉節白帝城以後,日本人又派特使找到他,答應給他財力和武力的大力支持,幫助他報仇雪恥,恢復霸業。但是,吳佩孚卻不為所動,他對日本人的回答是:這是我們中國人自己的事,用不著外人插手。

    當時共產黨重要人物董必武的一番評價,足以代表共產黨人對吳佩孚的基本看法。董必武說:「吳佩孚雖然也是個軍閥,但他有兩點卻和其他軍閥截然不同。第一,他生平崇拜我國歷史上的偉大人物關、岳,他失敗時不出洋,不居租界……;第二,吳氏做官數十年,他統治過幾省地盤,帶領過幾十萬軍隊,他沒有私人積蓄,也沒有田產,有清廉名。」

    血灑執政府

    民國史上出現最多的兩個詞就是:戰事和慘案。

    而北洋時期中的慘案最為人們所熟知,並且經常提到的就是三·一八慘案。魯迅《紀念劉和珍君》一文就是對當時死難青年的沉痛哀悼與對凶殘當局的強烈抨擊。針對政府欲掩蓋事情真相的流言,魯迅一針見血的指出:墨寫的謊說,決掩蓋不住血寫的事實。血債必須同物償還。拖欠得愈久,就要付出更大的利息。在文章的末尾則乾脆署上「三月十八日,民國以來最黑暗的一天,寫」。

    三·一八慘案發生後,段祺瑞頓足長歎:「一世清名,毀於一旦!」並趕到現場,面對死者長跪不起,下令嚴懲兇手。之後,為表示對這場殺戮的懺悔,他宣佈終身食素,此後不吃葷腥,至死不改。  

    三·一八慘案究竟是誰下令開的槍,雖大多指認是段祺瑞,但沒有實證,還有其他說法,按傅斯年的說法是鹿鍾麟,有人指出是總理賈德耀,還有人說是當場指揮官傳令失誤。 

    不管怎麼樣,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典守者難辭其咎。始作俑者自然是段祺瑞。

    雖然段祺瑞在長跪不起,嚴懲兇手,但是,輿論並沒有因為他們這些做法而對他們稍有寬恕。

    三·一八慘案發生後,周作人、林語堂、朱自清等著名知識分子紛紛譴責段祺瑞政府;劉半農作詞、趙元任譜曲的哀歌唱遍京城,魯迅終止正常創作,就此慘案連續寫了《紀念劉和珍君》在內的七篇檄文。著名報刊《語絲》、《國民新報》、《世界日報》等,特別是邵飄萍主持的《京報》,大篇幅地連續地發表消息和評論,廣泛而深入地報導慘案真相。此時中國知識界和媒體異口同聲的要「喚醒各黨各派,一致起而討賊」。

    在慘案發生之前,段祺瑞在國民心目中印象頗佳,以不抽不喝不嫖不賭不貪不佔的「六不總理」名聞於世。更有逼迫清帝退位、反對袁世凱稱帝、反對張勳復辟的「三造共和」之功。

    慘案發生之時,是段政府處於「非常時期」。段政府既有內憂——頒布法令、人事任免均受到奉、馮兩派的掣肘的內憂,又有外患——大沽口炮擊事件。按邏輯分析,段祺瑞確實沒有沒有心力殺害和平情願的學生,但是慘案已然發生,段必須承擔一切後果。何況,在此之前殺害革命元勳張振武,廢除《臨時約法》等作為,根本是不把法制、共和、民主放在眼裡。雖有「三造共和」之功,卻無共和之意,究其根源,無非以共和來滿足自己的權力慾望而已。

    慘案發生後,北京各高校和大學校長、教授也紛紛譴責段祺瑞政府的暴行。時任北大校長的傅斯年在昆明見到對慘案負有直接責任的鹿鍾麟。傅斯年第一句話就是:「從前我們是朋友,可是現在我們是仇敵。學生就像我的孩子,你殺害了他們,我還能沉默嗎?」

    1926年3月3日,北京各界人士、各社會團體、各學校學生齊聚北京大學大操場,為亡靈們舉行萬人公祭大會。北大代校長蔣夢麟在會上沉痛地說:「我任校長,使人家子弟,社會國家之人材,同學之朋友,如此犧牲,而又無法避免與挽救,此心誠不知如何悲痛。」他說到這裡竟潸然涕下,引得「全場學生相向而泣,門外皆聞哭聲」。

    對於一個政府來說,一旦向徒手的青年學生與平民百姓開了槍,不僅踐踏了為政之德的最低底線,也越過了維護社會秩序的法治界限。正如周作人在《為三月十八日國務院殘殺事件忠告國民軍書》中所言:屠殺學生和平民的政府,「同情、信用與期望之損失是無可估量,也無法挽救的」。

    強大的民意壓力也啟動了半死的國會和司法機構。曾被譏為「花瓶」的國會破天荒地召集非常會議,通過了屠殺首犯「應聽候國民處分」的決議;京師地方檢察廳對慘案進行了調查取證並正式認定:「此次集會請願宗旨尚屬正當,又無不正侵害之行為,而衛隊官兵遽行槍斃死傷多人,實有觸犯刑律第311條之重大嫌疑。」迫使段祺瑞頒布「撫恤令」。

    儘管如此,也沒有最終保住民心盡失的軍閥政權。在屠殺發生後不到1個月,1926年4月,段祺瑞執政府就在遍佈全國上下的抗議聲中倒台——執政府的國務院總理辭職。而國民黨北伐之所以迅速成功,除了軍事上獲得蘇聯的大量支持之外,國民黨相對於軍閥政權在政治道義的優勢,也是其取勝的重要原因之一。可以說,段祺瑞軍閥政權的合法性資源,已經因「三一八慘案」而喪失殆盡。

    當年的北洋政府是軍閥政權,段祺瑞本人也是著名軍閥,其執政時期的政治混亂頗受詬病。然而,執政段祺瑞在知道政府衛隊打死徒手請願的學生之後,隨即趕到現場,面對死者長跪不起,之後又處罰了兇手,並從此終生食素,以示懺悔。

    魯迅先生又以極大的悲憤寫下了《紀念劉和珍君》、《可慘與可笑》等文章,稱頌中國女子「從容地轉輾於文明人所發明的槍彈的攢射中的時候,是怎樣的一個驚心動魄的偉大呵!」、「臨難竟能如此從容」、「在彈雨互相救助,雖殞身不恤」,稱劉和珍等烈士是「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的猛士,是「為中國而死的中國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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