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風雲 第18章
    6月的夏日已開始炎熱,我們在起跑線上被曬得像樹上捲曲的樹葉,我和胡錚臉上都掛著痛苦表情,等待著哨聲的來臨。

    "麻雀,一會兒你丫帶著點我啊"胡錚痛苦地沖麻雀微笑。

    "沒問題,開跑你就跟著我,保你及格。"麻雀大度地回答,彷彿真成了大腦袋同學的救世主。

    我也穩心定神,準備咬緊胡錚不撒嘴。跑過長跑的朋友都知道,長跑中的跟跑最為重要,跑步過程中要是跟錯了人,必將會影響跑步的結果,跑得快的跟了跑得慢的會影響速度的發揮,跑得慢的跟了跑得快的會提前消耗體力。而我和胡錚實力體力相仿,所以每次的5000米考試我都跟緊胡錚,然後在跟他跑完大部分路程之後再衝刺超過他,那樣我基本就可以及格了。但如果胡錚跑的不好,那我也就懸了,正所謂"一損俱損、一榮我榮"。

    "嘟"隨著******的一聲哨響,我們一排人各擺姿勢奔將出去,包括麻雀的展翅低飛、愛因斯坦的手舞足蹈、我和胡錚的痛苦以及那大俠的被稱為"野狗撲食"的經典動作。那大俠的動作分解起來如下:******喊預備的時候瞪大雙眼身體前傾、******發令之前"後腿"撓地、在響起哨聲後便猛的撲出,用"野狗撲食"形容確實惟妙惟肖了。

    "麻雀,你丫飛慢點!你怎麼說話不算數啊!"胡錚剛開跑就已被麻雀落下了一大截。

    "大腦袋,你丫慢點,別跟著那孫子"胡錚選錯跟跑對象也間接影響到了我的發揮。

    "別廢話,要不你在前邊跑!"胡錚回嘴說。

    就在我們兩個難兄難弟相互埋怨之時,5000米的路程已經度過1/12了,警校的操場全長為400米,也就是說我們要跑完12圈半。每逢考5000米時我會盡量讓自己不去想已跑完的圈數,以減輕心裡的壓力,最怕的就是******在跑道旁激情澎湃地衝我揮手說:"加油!還剩8圈了!"媽呀一聽這話我腿立即就軟了。

    隨著路程的延長和圈數的增加,我和胡錚的對話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我們那沉重而急促的喘息聲。10個人的方陣漸漸散亂開來,次序卻愈加明顯。第一方陣當然是秦天和麻雀等身材苗條的體育健將,第二方陣彙集了那大俠、愛因斯坦等中庸之輩,最後一個方陣往往就是我和胡錚。排行靠後倒無所謂,畢竟我和大腦袋還算一個方陣,但秦天、麻雀這倆孫子加入我們的方陣就讓人顏面盡失了,加入我們方陣的原因當然不是他們放慢速度等我們,而是已經超過了我們一圈。士可忍孰不可忍,大腦袋胡錚也不是好欺負的,為了榮譽為了面子,我們倆快馬加鞭超過了秦天、麻雀,立即由10人方陣的最後一個方陣躍居為第一方陣。所以有時倒數和正數也是可以轉化的。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汗水浸透了我們的衣服,嗓子裡的血腥味和逐漸模糊的視線似乎在警示著我們即將到來的身體極限。

    就在我跑到第8圈的時候,已經基本忘了自己的尊姓大名,而******一次次好心的鼓勵卻不斷加重著我的心理負擔,雖然只剩下最後的4圈半,但路程依舊顯得遙遙無期,一時間我竟脫離了最後方陣真正成為了最後一名。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一股如泉水般清醇的力量卻挽救了我。

    "林楠加油啊"小蔓在跑道旁衝我呼喊,她揮舞著雙手,短髮在陽光裡微微飄擺,十分好看。

    這看似平常的言語立即產生了奇效,跑道上的我立即由長臂猿的姿勢恢復成標準的長跑姿勢,步伐開始加快,表情也由痛苦轉變為執著和堅毅,那樣子似乎是一輛廢舊的老伏爾加轎車加滿了97號的汽油。我像烈火戰車一樣跑過了小蔓的身旁,而小蔓也在我身後為我鼓掌叫好,繼續給我這輛老爺車加油。不久我便超過了胡錚,正式霸佔了倒數第二的位置,我心想:這個位置誰都別跟我搶,我佔定了!

    經過漫長的痛苦、疲疲沓沓和在小蔓面前的堅毅執著、精神百倍,5000米的煉獄終於跑到了終點。雖然******一再招呼我們不要馬上停下休息,要繼續慢跑以減輕對身體的壓力,但我和胡錚還是與往常一樣"撲通"躺在了地上。我大口地喘著氣,看著眼前旋轉的藍天白雲,用最後一點力氣長歎道:"我們活過來了"

    1997年對我們的祖國來說,是不平凡的一年,離開祖國母親懷抱百年的香港終於回歸祖國的懷抱。每一個炎黃子孫都心情激盪地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100年的滄桑與悲傷,終於能在這一天洗去。而這個日子對於我們更有著另一層的意義,因為我們這些年輕的警校學員終於第一次有機會履行警察的使命了。為了加強香港回歸夜的北京警力,我們警察學校的所有學員接到了一個光榮的任務:在天安門廣場執勤。消息一出立即引起了地震般的轟動,警校頓時沸騰了,207宿舍當然也不例外。

    "大腦袋,你說咱們到廣場執勤是不是每人得配一把槍啊?"愛因斯坦問。

    "配槍?給你配個滋水槍。"胡錚說,"咱們槍械課還沒學呢,執勤能給你配槍,臭美吧你。"

    "啊,也是那如果碰見緊急情況了怎麼辦啊?比如碰見犯罪分子了。"愛因斯坦認真地說。

    "這個"這個問題倒讓胡錚也為了難,他撓了撓大腦袋:"那就得肉搏了吧,反正我覺得不可能給我們槍。"

    "沒事,到時候咱們和學校申請申請,每人配一把警匕首,危急時刻沒準也用的著,呵呵"麻雀一邊調侃一邊撅帽子。

    "你以為自己是小李飛刀呢?還警匕首"那大俠放下手中的武俠小說鄙夷地說,"告訴你們吧,咱們這次到廣場執勤頂多是維護維護現場秩序,市局這次讓咱們上勤的目的也不是去偵查辦案,只是為了增加治安力量。所以什麼警匕首啊,配槍啊,趁早別想了。"

    "那多沒意思啊對了,你怎麼知道這些的啊?"我問大俠。

    "廢話,我能不知道嗎?我爸、我媽、我叔叔、我舅舅回歸夜都上勤,這點小事我再不知道,白生在警察世家了"大俠不屑一顧地回答。

    "是,是,您是內部人士,我哪能不信大俠啊。"我連忙賠上笑臉。

    "你在那兒幹嘛呢?這帽子招你惹你了?"秦天看著麻雀說。

    "這你就不懂了吧"麻雀一邊回答一邊繼續用力地撅自己的警帽,"這是94級師兄教我的,叫警帽改裝。"

    "警帽改裝?改成什麼?再怎麼改也是警帽啊?"秦天不解地問。

    "嗨老冒,等我改造完了你再看看,絕了!"麻雀出言不遜地說。平時要照著這話,秦天早飛過來施展擒敵拳了,但麻雀的舉動確實引人好奇,所以秦天也就先壓住了火氣。

    "看!好了!"麻雀最後又用力殘害了警帽一下,抬手把警帽戴在了頭上,大家一看那頂警帽果然有型了許多,可見警帽改裝效果明顯。

    "麻雀,教教我怎麼弄的?"平時話不多的希特勒張克竟也好奇地問道。大家迅速恢復了孩子的天真,圍攏在麻雀身邊。

    "這個嘛教你們容易,但得付出代價"麻雀又開始擺架子。"來,希特勒同志,給爺捏捏腿。還有你,大腦袋,給爺捶捶背"他說著就開始吆三喝四。

    大家這個氣啊,這小子每次都是這樣,只要一對他溫柔他一准蹬鼻子上臉。

    "哎,聽見沒有啊?雙木林,給爺去208偷杯水去"麻雀繼續發號施令。但他似乎忘了我們那向來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大腦袋胡錚第一個撲過去之後,眾好漢陸續開始施展拳腳。

    "殺人了"207又響起了"動人"的慘叫。

    被折磨後的麻雀老實了許多。在我們的威逼下他乖乖地教給了我們撅帽子的技巧,雖然他還口口聲聲地說被我們"****"了。

    "不錯了,這要是在德國,早拉出去斃了。"張克說。

    撅帽子其實並不難,就是把俗稱大殼帽的警帽先從兩邊往中間撅,等撅到一定幅度了再從前後向中間撅,如此反覆,直到把警帽撅得跟電視裡香港警察的警帽形狀一樣為止。技術掌握了,大家便紛紛開始操作,為了讓自己更帥一點,每個警帽都慘遭同志們的蹂躪,隨著動作幅度的增大和力量的加強,大家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了。隨著"卡、卡"的幾聲響,大腦袋胡錚、愛因斯坦的警帽都受了重傷。

    "這可怎麼辦啊?"胡錚皺著眉頭擺弄著自己那變形的警帽,他從帽子裡面取出已被折斷的帽圈,有些不知所措。愛因斯坦也十分沮喪,沒想到本來想給它做個美容不料卻毀了容。此時麻雀卻捂著肚子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讓你們****我啊,這下遭報應了吧。"

    大家面面相覷,終於明白了麻雀在傳授技巧時做了手腳。既然剛才是武力解決,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以胡錚為首的義憤群眾再一次將麻雀按倒在床,經過再次將其"****",逼他承認了"犯罪事實"。麻雀隱瞞了警帽改裝技巧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撅帽子前應先用溫水把易折的塑料帽圈焐軟,俗話說"基礎不牢,地動山搖",我們那可憐的警帽就這樣被自己無知的主人殘害了。補救的方法倒是還有,但效果卻不盡人意,胡錚和艾維維雖然用膠條接好了帽子裡的帽圈,但警帽的形狀卻變得奇怪起來。胡錚同志本來腦袋就大,再戴上這頂前彎後翹四周塌陷的警帽,直接導致其在此後的一次集合中不幸被6班的同志們冠以了一個新的稱呼:"濟公"。

    為了搞好香港回歸夜的執勤,學校對我們進行了全方位的集中訓練,內容主要包括執勤任務的相關法規學習和軍姿隊列訓練。法規學習倒是不難,而軍姿隊列訓練就不一樣了,雖然距入學軍訓還不過一年時間,但那些訓練成果也確實被我們荒廢得差不多了,可是為了這次光榮的使命,我們在訓練中都格外地認真刻苦。我們穿著整齊的制服站立在火熱的陽光下,晶瑩的汗水從我們臉上滑落,雖然站姿和表情都與軍訓一樣,但我們的制服上卻已戴上了莊嚴的肩章和臂章,頭頂已鑲上了閃亮的警徽,我們已不再是往日師兄們戲稱的民團鄉勇,而是真正的新一代人民警察。

    李主任更是把這次任務上升到了愛國的高度,李主任背著手反覆地教導我們"天安門廣場無小事,回歸夜更無小事"的道理,蕭幹事也說了一大堆諸如"警察是首都形象"的話。雖然當時的執勤任務現在看起來還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執勤,但當時我們確實認為這任務已經近乎於歷史使命了。我們這些還未走出校門的警校學員竟在一夜之間與首都形象緊密聯繫在了一起。

    經過長達一周的軍姿隊列訓練,我們於1997年6月30日14時許準時踏上了開往天安門廣場的客車。十餘輛大客車載著警校千餘名學生行駛在北京街頭,這是我們第一次集體著裝踏出校門。我們一個個警容嚴整,臉上充滿著嚴肅、堅毅以及緊張,似乎客車並不是開往廣場,而是開往實現我們自身價值的戰場。警校距離廣場並不是很遠,1個小時的路程盡顯我們的風光,大客車前有學校的警車開道,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我們為之驕傲而自豪,那種感覺至今難忘。

    路上的愉悅隨著天安門廣場的臨近迅速升級。鮮艷的彩旗、數以萬計的人群、高聳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和寬廣無邊的廣場映入了我們的眼簾,雖然此前我們曾無數次地來過這個偉大的廣場,但穿著制服站在廣場還是第一次。天安門廣場在這個喜慶的日子裡更加熱鬧非凡,歷史博物館門前的倒計時牌跳動著香港回歸前的最後幾個數字,廣場人山人海,激動的人們等待著即將來臨的偉大時刻。我們下車前再次檢查了彼此的警容,之後在李主任、蕭幹事的帶領下,雄赳赳氣昂昂地向廣場邁開了腳步。"跑步走!"隨著蕭幹事的一聲口令,我們96級1隊的全體學員整齊劃一地邁開了腳步,廣場上頓時迴盪起了"咚咚咚咚"相同節奏的踏地聲,"警察"這個詞語在此時變得更加鮮明具體了。

    到達指定位置後,我們便以班為單位開始了執勤任務。說是執勤,其實遠沒有我們想像的複雜艱巨,我們每隔10米站一個人,執勤期間不允許亂走亂動,只有各班班長巡視時可以走動,說白了就是讓我們在天安門廣場拔軍姿。我們一個個挺胸抬頭,"兩挺一瞪"做得絲毫不差,擁擠的人群在我們的身邊穿行往來,孩子在我們四周嬉戲喧嘩,而我們卻宛如雕塑一般牢牢地釘在廣場上。我們的一舉一動關係到的已不僅僅是個人的成敗和集體的榮譽,我們代表的是整個首都警察的形象。蕭幹事說的更加精練,我們此時代表的就是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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