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 第37章 永不妥協的裸露拉下帷幕 (1)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而劉然在等她,本來是她在等他回來,而今晚卻變成了他在等她,她一進屋就感覺到了他在等她,他的目光久久地盯著她,有時似乎是在盯著她的鞋子,有時候似乎又在盯著她的裙子,有時候似乎又盯著她的上衣,有時似乎又盯著她的臉,最後他盯著了她的眼睛:“肖雅,我已經回來好久了,你去哪裡了,你怎麼臉色這麼差”,“我的臉色差嗎?”“你去照照鏡子吧”,他讓她去照鏡子,於是她終於離開了他的目光,她來到了鏡子前,她的臉色確實很差,仿佛受了驚嚇,仿佛經受了哆嗦顫抖,他站在她身邊,他關心地問道:“肖雅,發生什麼事了?”“沒有啊,什麼也沒發生,我開車去吹風了,我把車開到很遠,也許是風吹的原因……”他擁抱著她說,在結婚之前,他要帶她去照一組婚紗照片,掛滿他們的臥室,問她願不願意,她同意了,這個話題使他不再盯著她的臉,不再研究她的臉,她和他那天晚上一直在談論婚紗照片,他說婚姻生活對他來說很嚴肅也很重要,他還說婚紗照片體現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個瞬間,並且延續這個瞬間的過程,他還告訴她,下周他的母親將從另一座城市來與他們一塊生活,因為她一個人在家太寂寞,他把母親接來與她一塊說話,做伴,問她願不願意,她說了聲願意,即刻感受到他把母親叫來與他們同住的另一個原因——為之束縛她的行動。事實上,如果她不是做李飄的人體模特,她願意被他的母親所束縛,然而,那幀雕塑尚未完成,她不可能中斷這種生活,她不可能被誰所束縛。

    然而,那個星期一的上午,劉然帶著肖雅到火車站去接母親。一路上劉然一直在埋怨母親,本來讓她乘飛機來,可老人家害怕坐飛機,她說還是坐火車安全踏實,一千多裡的路程坐火車很辛苦的,劉然說自己的母親過去一直與他的妹妹一起生活,現在她來了,讓肖雅多陪陪她老人家走動走動,他一直在談論自己的母親,這當然沒有錯,他什麼都沒有錯,然而,肖雅卻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束縛,一種難以言說的束縛。在火車站的月台,他們接走了母親,他的母親已經65歲,但看上去仍然很精神,她的精神體現在她那雙明銳的眼睛上,她看了一眼肖雅,點點頭說:“我兒媳確實很漂亮”,就這樣,在那幢住宅裡來了他的母親,肖雅向李飄請了三天假,她決定用這三天時間帶著老人家在香城中走一走,帶她到公園,旅游景點去看看,她想,三天時間應該足夠了,足夠讓她帶著老人家了解這座城市了。

    老人家對這座城市似乎有濃厚的興趣,而且她精神狀態一直很飽滿,她從一座城市過渡到另一座城市,就像她的生活呈現出從未有過的新鮮感,在三天的時間裡,肖雅一直從早到晚地帶領她經歷著一座新城市的馬路、公園、商店、立交橋,她帶著她去購物,給她買了一袋又一袋水果、衣服回家,然後呢,肖雅想出了一個妙計,她在這三天裡一直對老人家說她文化底子薄,她已經報了一個補習班,每天有幾小時去補習班學習,時間是半年,她知道,用不了半年時間,李飄的雕塑就會完成了,那時候她就可以再也不用出門了,她還在攜著老母親的手過人行天橋時對老母親說,請她千萬別把她進補習班上課的事告訴給劉然,因為劉然一直反對她外出做事,老母親握了握她的手,很理解地點點頭。就這樣,在她血管中流動的那種理想始終在她的生活中不會冥滅,無論如何都不會冥滅。三天後的那個早晨,她依然站在門口目送劉然,然而,她尋找到了那個去補習班補課的借口,她逃出了母親大人的束縛,當她驅著車時,才感受到人的自由是如此重要,為什麼人總是會被特殊的環境所為之束縛呢?因為生活是真實的,在真實而可怕的生活之中,人就失去了自由。

    現在,肖雅不可能在真實中背叛自己的真實生活,她已經無法離開這幢別墅,對她來說,劉然是一個溫情的男人,把所有愛情和表現交織在一起的男人,對於女人來說,尤其對於一直在這座城市漂泊不定的肖雅來說,尋找到這座別墅和劉然已經是生命中最幸福的故事,她不會把這個故事輕易地破壞,所以,她不得不尋找謊言,現在,對母親大人來說,她是一個追求上進的女人,她不願意僅僅做一個漂亮的花瓶,她是一個到補習班上課的女人。而現在,肖雅已經把車驅上了另一條道路,李飄住在另一個城郊,雕塑家李飄住的那個地方,不僅僅是郊區,還是雕塑家發現靈感的地方,她猛地感到奔向那間工作室,把她的身體徹底裸露就可以尋找到自己的理想,她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看見自己的理想了,她已經有好幾天離開自己的理想了。

    理想,為了這個理想,她走進了工作室,李飄早就在工作了,李飄一直在等她,完全地脫去衣服之後,她就有了自己的人體,一種完全地裸露在雕塑家面前的人體,這人體就像它本身:充滿曲線的美,充滿了無限想象力的美,就是肖雅的身體,它不可能是別人的身體。幾個小時後,紅的丈夫給她來電話,紅就要分娩了,紅想讓她去陪她,她穿上衣服,事實上她已經穿上了衣服,她想盡快地趕到紅的身邊去,紅需要她,她同樣也需要去關心紅。驅車來到醫院,來到住院部的婦產科,紅躺在床上,紅拉住她丈夫的手,他丈夫正在鼓勵她,當肖雅出現在病室時,紅伸出她的另一只手握住肖雅的手說:“我快要生了,我感到我快要生了……”,她的眼睛裡閃爍著幸福的,期待的那種光芒,肖雅看到了一種母性,在紅的身上出現了。她看著紅笨重的身體在那天黃昏進了手術室,她和紅的丈夫站在分娩室外面焦灼地等待,劉然來電話了,他問肖雅在哪裡,肖雅低聲說:“紅快要生了,已進了分娩室……我今晚會守候在紅身邊……”

    幾個小時後,紅躺在車上出來了,她滿臉的汗水,看得出她在分娩過程之中的掙扎,當肖雅抓住紅的手時,紅說:“肖雅,你一定要讓身體有一次生孩子的經歷……”,她點點頭,她很快就看到了紅的孩子裹在襁褓之中,護士抱過來讓紅的丈夫看了一眼又抱走了。肖雅對自己說:“我一定會像那樣有一次生孩子的經歷,我一定會,我一定要經歷另一種身體的掙扎,,我一定會。”為此,那天晚上,她的身體不僅僅為自己已有的裸露的理想而激動,同時也想讓身體有一天懷上孕而激動。她在後半夜回到了家,她鑽進了劉然懷抱,她躺進他懷抱,把自己的後一個理想告訴了劉然,而劉然正在夢景之中,他只是用手臂習慣似地擁抱著她,好像她並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第二天一早,劉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問了問紅分娩的情況,肖雅說:“紅很勇敢,她生下了一個男孩”,劉然說:“你也會勇敢,你也會在不久之後懷孕,你也會勇敢地生下一個孩子”,她仰起頭來堅定地點點頭。那天上午,劉然突然宣布,他今天上午要帶她去領結婚證,下午要帶她去照婚紗照片,這突如其來的宣布讓她沒有絲毫准備,這是在早餐桌上宣布的,她上了樓,她走到衛生間裡去給李飄打電話,今天她又不能去工作室做人體模特了,她有事,她在請假,她在為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的束縛而請假。

    兩個人驅著車進來,到了民政局,半小時之後他們倆已經順利地領到了紅色的結婚證書。兩個人又到醫院看了看紅,那個小嬰兒躺在她懷裡,紅已經做了母親,劉然對肖雅說:“你今後也會做母親”。

    然後已經是下午了,他們又來到了天長地久照像館,這是香城照婚紗照片最好的照像館,當化妝師為肖雅上妝時,肖雅的膚色在變,由黃變粉,又由粉變白……她穿上了婚紗,終於穿上婚紗了,這是一個重要的決定,對她和劉然來說都極為重要。

    燈光之下有許多人造的外景地,他們都知道這是虛假的秋天的樹林,卻置身在金黃色的樹林中間,她披著婚紗站在劉然面前,攝影師要讓他們溫柔地一笑,卡嚓一聲,那張在金黃色樹葉中的照片完成了;另一片虛假的人工景色又出現在面前:垂柳依依的湖畔,一群鴿子飛起來後,他們已經置身在湖畔中央,攝影師讓他們互相凝視著雙方的眼睛,要深情的凝視著,卡嚓一聲這張相互傾訴的照片又完成了……面對著同樣虛假的景色,攝影師的照像機不斷地發出卡嚓之聲……在這些變得凝固了的瞬間裡面,她猛地感到她的笑靨,她的身體已經與劉然形成了永久的關系,她不斷地被這種關系所束縛著,直到第二天早晨醒來,她在醒來時意識到了她與李飄的那種合作關系並沒有完成,她似乎又穿越過了一道道屏障,她知道,如果李飄的作品未完成,那麼她的某種理想將被懸起來,她也知道,一旦自己做人體模特的事被劉然知道,將有災難性的後果。然而,當劉然上班去以後,她又驅車出門了,在母親大人那裡,她有一個美好的謊言出售,所以,她依然出門了,不過,她知道,她的裸露,她的全部裸露都必須分外小心,不能讓劉然察覺,否則,將有災難性的後果。

    李飄在等她,他問她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她搖搖頭,她知道她的私人生活絕不會讓李飄知道,決不會,她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她,因為她有雙重生活,第一種生活是與一個男人的生活,它美妙,完全而純粹的按照結婚證書,婚紗照片而進行著;第二種生活是她隱秘生活中的理想生活,她似乎已經不相信這個世界,而且不相信男人,很多男人站在一幀雕塑面前時,似乎人人都變成了優雅的欣賞者,而當他們面對一個人體模特時,恨不得快點繞開她,擺脫她。正因為她過著兩種生活,所以她坐在李飄的工作室時,決不讓他過問自己的私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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