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 第4章 第一次裸露的時間與地點 (4)
    此刻,她已經不裸露了,從頭到腳的裸露——每個女人都會有第一次,而她的第一次來得那樣快,當她赤著腳,一絲不掛時,當他吻她,撫摸她的身體時,她就有了第一次的裸露,對她而言,裸露不是一個詞匯,而是一種生命的到達,在她未碰到簡之前,她是不可能裸露的,不錯,她從出生時的嬰體開始就是裸露的,一絲不掛的,不過,她出生以後就有了襁褓、嬰兒衣,按照規則,一種人類無法拋棄的規則,她把嬰兒期的裸體包裹上了層層的衣服,而且分為春夏秋冬的衣服,古老的規則不可能讓她裸露著身體在世界上成長,不過,在她未相遇到簡之前,她在洗澡時是裸露的,有難以計數的裸露,不過,因為這種裸露是隱蔽的,是個人化的,發生在澡室和更衣的時刻,它從未給沉浸在青春期的肖雅帶來過細膩的,撩人的、纏綿的,充滿愛欲中的感官快感,直到相遇到簡,可以說是簡給她的青春期帶來了真實的第一次裸露。

    現在,這個已經從裸露中回到原地的女孩子,仍然在生氣,她為那根桔黃色的紗巾而生氣,然而,除了短暫的生氣之外,她的身心因其經歷過一場裸露變得快樂起來了,簡以一個成熟男人的誘導把她帶出了她自己的禁地,為簡而裸露過的身體仿佛正待開放的蓓蕾正在不顧一切地,無法抑制地等待著怒放。她再也不可能是個可以被厚重的窗簾所禁錮住的女孩子,她站在那道與簡的目光所相遇的窗前,已經不再生氣的她渴望著目光穿越那灼熱的玻璃,與簡的目光再一次相遇,然而,對面的窗戶卻被一層窗簾覆蓋著,那顏色是綠的窗簾對肖雅來說是如此地刺眼,為什麼窗玻璃看不見了,為什麼簡要拉上窗簾,也許簡去辦事了,她終於尋找到了解脫的理由,在那個下午,她想起了沐浴,她似乎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不再像過去那樣平靜了,看不到簡的目光時,她想起了沐浴的過程,只有沐浴會讓她再一次回到裸露之中去。她有一種急切地想奔向浴室的快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有一種急切地呈現出裸露的渴望,她渴望自己被裸露著,讓她重新回到簡親吻她撫摸她的世界裡去。

    在浴室裡,她又一次把自己全身裸露著,在水蒸氣之中她用毛巾摩擦著自己的身體,她閉上雙眼想著簡熱烈地吻著她的肌膚,親吻她乳頭的場景,沉浸在這種快感之中的肖雅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迷戀上了簡,她從未涉足過愛情,她從未被一個男人親吻過,撫摸過,她像所有少女一樣——感受到了自己裸露的身體熱切地、奔放地,無羈絆地想投進他的懷抱,他就是她的簡,每一個少女都有一個他,他使她裸露,他使她感受到快樂,她現在正為他而沐浴,她已經決定了等沐浴完畢以後她就要去旅館尋找簡。

    在沐浴中,也正是她又一次回到裸露的時刻,脖頸輕揚,讓水珠順著纖長的脖頸,看她的頸就可以知道她是一個正在進入愛情之中去的女孩,女人的每一個身體的局部都可以揭示出一個女人的人生百態,而肖雅的頸,即使置身在水龍頭的噴頭之下時也在期待,那是她心中的簡,那是讓她想進入到裸露之中去的簡,她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可以尋找到簡,她裸露,是因為只有在裸露之中,她才會重新進入簡親吻她、撫摸她的又一個時刻。

    而黃昏已經從窗外灑進了這間水霧彌漫的小小浴室,她終於停止了沐浴,也許她已經尋找到了去會見簡的大好時光,黃昏,她在浴室之中看到了黃昏的色彩,憑著少女的本能,她感覺到在這樣的時刻前去旅館叩響310房間,簡告訴過她,他住在310房間——憑著她潮濕的手指的叩門之聲,憑著天空燃燒的黃昏她可以再一次看見簡……她從浴室出門了,穿上了衣裙,披上了簡送給她的粉紅色外套,再穿上紅色的皮涼鞋,在這樣的時刻,她全然是一個已經戀愛的少女,她的腳趾頭,她的血管,她的粉紅色指甲,她的剛剛沐浴過的身體,在這個炎熱的,但已經吹拂起涼風的黃昏,她沉浸在她勾心攝魂之中前去叩門的渴望之中,她勇敢地走進了旅館,她還是頭一次走進旅館,旅館裡的服務員大都認識她,他們想與她搭訕,然而她的目光筆直地尋找目標,尋找房間號碼,在她的內心世界裡,根本就看不見存在的現實空間,她的手終於放在了310房間的門上,門,敲開一道門,現在已經變成了她生命中最為期待之事。

    毫無疑問,手一旦放在門上,她就開始喘氣,她屏住呼吸,准確而迅速地讓自己的手指產生了旋律感,這也是她充滿渴望的期待,門開了,她裹在粉紅色外套中的年輕身體,似乎已經渾身顫抖,似乎已經欲望激揚,他走上前來緊緊地擁抱住她青春的身體,在他擁抱她時,她那幸福的熱淚湧了出來,他吻著她面頰上的熱淚,吻著她的眼睛,終於沒再讓她的淚水湧動而出,然而,她和他的唇卻相遇了,她的舌頭,粉紅色的,再一次被他的舌尖卷動著,這毫無疑問,從舌與舌的激情交融中必定是他和她的身體,他的手本能地再一次去觸摸她的衣扣,裙子的拉鏈,隨著兩個人的欲望激揚的時刻——他同時也解開了自己的衣扣,把他自己的裸胸緊貼在她的乳上,在那個沒有任何禁區的世界裡,兩者的身體均已經達到了真實的裸露,除了裸露之外——簡用身體覆蓋她的肉身,想以此把她的裸露推入另一種境界,在那無限快樂、無限幸福,無限悲哀的時刻,簡給她帶來了第一次性生活。除了呻吟,除了獻給他自己的第一次,肖雅不斷地與簡在那個黃昏上升以後的夜裡尋找身體的一次又一次結合的美妙,兩個人已經被高度地美妙,高度地瘋狂,高度地結合所湮滅在旅館的床上,然後兩個人睡著了。

    她醒來的第一句話就對簡說:“簡,我愛你……”他似乎並沒有聽見她怎樣說話,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再一次撫摸著她的肉體,當他撫摸她時,她已經翻過身,她跪在床上,簡說:“肖雅,你的裸體很動人,很性感,很漂亮……你是我見到過的最迷人的裸體……然而,你太小,你還是一個女孩子,千萬別輕易地把你的裸體交給男人,記住我的話,你的裸體真的很美……”她低聲說:“簡,帶上我離開小鎮吧,我不想上醫學院了,我已經無法離開你,帶上我走吧……”簡的眼睛充盈著一種理性:“肖雅,你冷靜一些……你還有無限的道路,我只不過是你生命中的匆匆過客……”

    “為什麼是匆匆過客,不……我可以跟你走,今天……對,最好今天我們就離開……”她想起了她的父母,也許他們明天就會回來了,她渴望地抓住他的雙手,他已經開始穿衣,幾分鍾前他還是裸露的,但他已經穿好了衣服,他把肖雅的衣服拿過來,突然果斷地說:“肖雅,我已經想好了,我帶你走,但你現在必須回家去,回家……你知道嗎?你必須回家收拾東西,帶上一只小箱子才算跟我出走……今晚八點鍾,我就在旅館等你回來,然後我們就走……”肖雅就這樣由美麗的裸露過程進入了穿衣裙的過程,站在窗口的簡好像在這一刻輕松地噓了一口氣,而年輕的肖雅並沒有感覺到這是簡充滿美好的欺騙。

    簡噓出的那口氣證明他已經尋找到了一個男人在此刻尋找到的道路,他看窗外停車場裡的車,他的充滿速度的越野車,可以因此把這一段路上的插曲,對簡來說當然是一段美妙迷人的插曲輕輕地再見,在簡當時的靈魂深處,他絕不會帶上這個充滿未來的女孩私奔,對簡這樣的男人來說,缺少的不是女人,而是震顫他心靈的故事,毫無疑問,女孩肖雅讓他感受到了青春的故事,但他的理智告訴他,他只能走,遠遠地離開這個已經愛上他的女孩。這就是一個充滿美好的欺騙,它當然能把肖雅所迷住,迷住她的是簡說的那只箱子。

    簡說過的那只箱子,現在變成了肖雅眼裡母親用過的那只小木箱,聽母親說過,她從前就是拎著這只小木箱嫁給她父親的,現在,那只小木箱已經變成了她的右手拎住的,伴隨著她跟隨簡私奔的,一種在手指中充滿的——欲望激揚的道具,她匆忙地讓自己的裸體藏在衣裙之中,懷著對私奔生活的期待離開了簡,當她出門時,簡捉住了她的手,他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只有簡深知在這個陰郁的夏日,面對一個癡迷、可愛、陷入情網的少女,她已經相信了他那美妙的騙局,而他真不知道如何告別她,然而,她卻急切地松開她的手,她有她裹在衣裙之中的歡快的聲音,她奔下樓去,尋找她的小木箱去了。

    母親使用過的小木箱記述著她投奔一個男人,完成世俗婚姻生活的標志,它似乎已經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它如今棲居在衣櫃深處,當然,它其中還有母親的一些年輕時穿過的衣物,那些棄之不用的衣物中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舊故事的味道,因為長久不穿,甚至還有一股霉味,肖雅已經打開了箱子,這只箱子對她身體中洋溢的愛無疑是一種私奔的道具,她將身體撲在那只小木箱上面,她想著母親的形象,母親是從另一座小鎮嫁到烏泉小鎮的,母親的職業是醫生,從一開始她就在安排著肖雅的命運,可以想象當這只小木箱被肖雅的身體撲上去的那一剎哪,肖雅就在抗拒母親了,她把母親的衣物放在另一只衣櫃中的抽屜裡面,她的心,她的魂被這只玲瓏的小木箱完全激蕩而起:它是一條私奔的愛情之路,它是少女從未想象過的道路,那個叫簡的男人攜帶她,她右手拎著小木箱,左手被簡的手牽著,然後上了那輛車,它顯然比母親從小送給她的一條緞帶,一束花要激動得多。小木箱,在從前,她從未正視過這只不起眼的小木箱,而且她從未想到過自己的命運會與一只箱子有關系。

    她把箱子拎到自己的房間裡,在收拾東西之前,她站在窗口,看了看對面的窗戶,她原以為窗戶可以讓她看見簡的眼睛,然而,對面的窗簾已經又一次拉上了,她安慰自己,簡正在那窗簾擺動之中等著自己而去,簡正坐在窗簾之下的椅子上等待著自己呢,她那明亮的雙眼,閃爍著火花,她的眼睛仿佛充滿了被簡所等待的那種幸福之感。

    她用灼熱的目光環繞了自己的房間一圈,然後再環繞一圈,她發現自己心愛的東西真是太多了,一只小木箱怎麼可能把那麼多東西都帶走呢?她又一次想起了母親,母親嫁給父親時,只帶著一只小木箱而來,憑著那只木箱,母親完成了婚嫁生活,她悟到了這種最簡單而美妙的儲藏式正是自己新生活的開始,從那時起,房間裡的一切不再羈絆她了,變得無關緊要了,簡似乎成為了她生活中的全部核心力量,不錯,為了簡,為了這個核心,她只帶走了兩條裙裝,幾雙襪子,毛巾、香皂,那只箱子放在右手中被她拎起來時變得很輕盈,然後她坐下來開始寫一封信,她在信中告訴父母,她不辭而別是一種自己的選擇,也是她生命中燦爛的選擇,所以,她不願意再等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了,請父母原諒她。在她看來,她的選擇完全是對的,不過,她沒有把簡的事告訴父母,她知道,父母如果知道了她是跟隨一個男人私奔,對他們來說簡直是一種沉重的打擊。

    她就要走了,命運的變幻是多麼突然啊,當她穿過了黃昏的潮濕和憂郁的色彩,拎著那只箱子,她已經在暮霧籠罩之中尋找到了為之瘋狂的理由:她的一生要永遠和他在一起,因為她的身體已經為他而裸露過,她決心為了這種裸露與他私奔。帶著無限的快樂和期待,她的小手又一次放在了310房間的門上,她的叩門聲宣布她已經來了,她已經拎著那只小木箱站在了門外,她急切的叩門聲證明她那欲望激揚的身體渴望著撲進他懷抱,然後再與他私奔。

    沒有人來開門,一個服務員走過來告訴她,簡已經離開幾小時了。她用盡力量拎著那只箱子才沒讓那只小木箱從她手中掉下去。她不知道是一個美妙的騙局,她毫不猶豫就奔往火車站,她沒有時間站在旅館裡想簡為什麼會拋下她,他已經附在她靈魂深處,她要尋找車輪去追趕簡,於是,就在那個更深的黃昏裡,肖雅拎著那只箱子,她已經改變了形式,不是與那個男人一同私奔,而是為了那個男人而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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