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 第39章
    她還害怕什麼呢?

    她有攝像機,有鏡頭可一一地錄下歐麗麗和表哥在公開場景中的互相調情的場面,這一切已經足夠了,她還害怕什麼呢?她用不著搖擺、窒息和仇恨了。她後退到歐麗麗生活以外,她從表哥打來的電話中獲知歐麗麗已經接受了表哥送給她的那輛紅色的跑車,而且歐麗麗還接受了表哥的邀請到北方去走一走,那也正好是歐麗麗期待旅行的時期,因為歐麗麗剛結束由她舞蹈的公演時期。所以她渴望著休閒、旅行和生活。她當然也渴望著享受物質生活。而且歐麗麗對自己的私人生活從來都很神秘,她從不跟別人洩露她生活的計劃,就連音樂家也不洩露。她離開這座城市時,任何人都不知道,只有杜小娟知道這個秘密。

    他們是乘飛機離開的。當飛機從地面升起來時,杜小娟就隱藏在飛機場外一片鐵柵欄之外,她目睹著在她現實生活中這個動人的、凸現出陷阱的場景,她的身心歡快地顫慄著,她知道歐麗麗暫時不會回來了,表哥臨走之前發誓說他要讓歐麗麗盡快與他結婚。她在電話中提醒是表哥說:"這辦法不錯,如果你能讓歐麗麗盡快懷孕,她就無法離開你了。"表哥在電話那一邊頓悟似地笑了。

    歐麗麗無法抵抗誘惑,對每個女人來說,一次誘惑不夠,於是,無以計數的誘惑帶來了命運的變幻。歐麗麗從此從歌舞劇院消失而去,在很長時間內,人們都無法找到她。表哥在電話的另一邊對她說:"歐麗麗懷孕了。"導致歐麗麗懷孕的當然是男人,是表哥,杜小娟現在可以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了。她似乎在歌舞劇院中悠緩地散步,帶著一種只有她獨自品嚐的味道,歐麗麗的氣味突然從歌舞劇院消失了,歐麗麗是這樣一個女人,如果她一旦陷在與一個男人的故事之中,她似乎會割斷與外界的任何一種聯繫。當然,與音樂家的故事除外,即使他們已經發生了故事,他們依然得在歌舞劇院露面,因為他們之間的故事與舞台有關係。

    看上去,音樂家也在尋找歐麗麗,可是,歐麗麗既然已經消失了,她就不會想讓別人知道。她消失得越遠,另一個女人就距離音樂家越來越近。

    現在,她可以主動地靠近音樂家了。現在,她已經呼吸到了那個男人的氣息,她現在才想清楚了一件事,自己之所以不顧一切地為歐麗麗設置陷阱,就是為了得到這個男人的籠罩。她已經不可能有別的男人了,因為除了看到音樂家這個男人之外,她的眼裡再也容不下別的男人的影子了,這一切難道是因為舞台嗎?

    她慢慢地走近了舞台,歐麗麗走了,彷彿一場瘋狂的演出終於合攏了幕布。觀眾再也看不到歐麗麗了,再也不會為歐麗麗的發瘋似地擊掌了。突然之間,音樂家走近了她說:"歐麗麗走了,你知道嗎?"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她點了點頭說:"我知道,因為歐麗麗不可能永遠跳舞,她懷孕了,跟我的表哥走了,然後懷孕了。現在,你知道了只有我可以留下來,只有我可以永遠跳舞,許多年以前,我曾經懷孕,後來我墮胎了。我已經失去了一切,現在我只有舞台了,我想跳下去,直到跳到死亡來臨的那一時刻。"她突然再也控制不了自我,面對著一個男人,終於出賣了她的靈魂和思想。然而,男人並沒有被感動,男人說:"我知道,又是你操縱了這一切,我知道,然而,我不相信歐麗麗已經懷孕了,即使她已經懷孕了,我也會讓她先墮胎,因為我在為她的另一個舞蹈作曲,沒有她的舞蹈,沒有她的在場,我就無法完成這只舞曲,告訴我,我應該怎麼找到她"在那一刻,音樂家好像瘋了一樣步步逼近了她。

    她已經被逼到了牆邊,然而,他還在繼續逼她,看見音樂家如此惱怒,她似乎並不害怕,相反,她的靈魂和思想似乎得到了滿足。她絕不會告訴音樂家的,她絕不會把表哥生活的那個座北方城市告訴這個男人。她似乎生著一種怪病:想盡情地折磨音樂家,想讓音樂家求她。這是一種從骨頭中生出來的病,如同細菌一樣在她身體中漫遊著。

    她病了,她害怕回到舞台上去。

    她呆在家中,她相信為了歐麗麗,音樂家一定會前來敲門,如果是這樣,她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折磨他,面對音樂家的時候,她已經無可顧忌了。因為她已經出賣過了她的思想和靈魂。

    他來了,他上樓梯之前,她坐在露台上看見這個男人。幾天來,她一直守候在露上,她一直固執地、像注射了興奮劑一樣守著露台,她觀望著每一個出入的男人或女人。

    直到那個男人穿著一件風衣,那是一件暗灰色的風衣上樓,音樂出門時,總是習慣於穿那種顏色的風衣。他來了,因為他抵抗不了內心的那種憂慮和焦灼,因為失去了歐麗麗對這個男人來說意味著一種巨大的迷惘,所以,她相信他一定會來的。他上樓梯的聲音並不急促,那是他有意掩飾住的困獸似的焦躁,他敲門時,一點也不惱怒,這正是他的優雅,許多女人都因為迷戀上了他的這種優雅,而被其奴役了一生。

    她就是被其奴役者之一。

    她打開了門,這是她為之等候的風暴,她穿著一件長裙,他曾經讚美過這條長裙,他讚美她的時候,她和他發生了短促的情慾關係。那是惟一的一次情慾關係,之後,再也沒有發生。然而,這惟一的一次使她將為此糾纏他一生嗎?

    音樂家依然是為歐麗麗而來,他申明說歐麗麗只可能在她佈置的陰謀中消失,他似乎已經穿透過了她那具病態的、頹廢的、充滿黝暗精神之旅的身體,他惱怒地說:"你就是那隻狐狸,我想不通,當初我為什麼為你作曲,我為什麼對那只在林中穿巡的狐狸充滿了激情?""因為我是惟一的,只有我可以跳出狐狸舞,只有我可以讓觀從看到那隻狐狸的孤獨和憂傷。"她走上前去,脫掉了那件風衣,她遞給了他一杯紅酒,這是她早已準備好的,如果她想讓他死,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然而,她從來沒想到過毒藥,她生活中從未產生過那種致命的險境,因為她之所以遞給他杯子,是想讓這個男人為她而留下來。這一次,她沒有在杯子裡放安定片,她想慢慢地觀看這個男人倍受折磨的臉頰。

    他缺少理智地同她乾杯。他肯定要醉,這正是她樂於看到的一種場景。他像孩子一樣地躺下去了,然後又像孩子一樣的醒來對她說:"我要找到歐麗麗,我一定會找到歐麗麗的。"她堅決地說:"你不會尋找到歐麗麗的,她已經懷孕了,她就要跟這個男人結婚了。"他清醒了審視著她說:"所有這一切你都知道如此清楚,這是為什麼?"他離開了,她本以來他會再來求她,為了歐麗麗他一定會繼續來求她的。然而,從此以後,她坐在露台上再也沒有看見一個穿暗黑色風衣的男人走進來。

    她似乎知道他已經不會來了,歐麗麗已經消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按照規則,歐麗麗的名字被歌舞劇院除名了。她得到了一種滿足,在歌舞劇院今後再也看不到她的敵人了。她想回到舞台上去,回到她生命的核心中去,她想再一次擁有一場屬於她自己的舞蹈高潮。她知道歐麗麗缺席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對手了,為此,她想替代歐麗麗,她想完成歐麗麗來不及開始的那種舞蹈,那是一隻蝴蝶舞,她來到了練功大廳,令她生命為此窒息的一種現實場景突如其來,一個年輕的女孩,比歐麗麗更年輕的女孩已經站在了歐麗麗的舞台上。

    而且,旁邊所有的舞台都已經被年輕的舞者們佔據了。她們彷彿從蜜一樣的蜜房中湧出來,渾身帶著甜美而動人的舞姿在練功房中伸展著四肢,音樂家正在那間歐麗麗的從前練功房間裡,專心致聲地彈著鋼琴,那個女孩正翩翩起舞。

    她所虛擬過的場景都已經被現實所覆蓋。歐麗麗消失了,並不意味著她已經獲勝。就在那個最為失意的時刻,一個她的舞迷者走了進來。這個舞迷是一個中年男人,幾個月以後,她結婚了,然而,從那以後,她卻走出了另一個極端,那就是迫不及待地期待著懷孕,像歐麗麗一樣去懷孕。她突然真正地隱退下去,她新婚不久的丈夫讓她眩暈,她再也不想回到舞台上去,也許是因為歐麗麗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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