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大國 第33章 大國之亂:不醒,不聽,不問? (4)
    只要什麼地方揭黑受阻,那麼黑就會更多,如果什麼地方揭黑者受到了懲罰,那麼黑就會氾濫成災,黑得令人髮指。凡是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是黑的世界,凡是有人想用黑幕遮掩的地方,也是黑的世界。那是一個黑暗、冷漠、沒有人性的世界。不僅僅是黑磚窯裡面的人沒有人性,磚窯的周圍,也一樣沒有人性。一個勞動監督部門的工作人員,居然把已經被解救出來的奴工轉賣給了自己的親戚,事發之後,得到的處分居然僅僅是降兩級工資!在事情沒有驚動中央之前,當地的政府和執法機關難道一點風聲都不知道?那麼多失去孩子的父母來找,難道他們一個也沒有見到?「感謝」那個勞監部門的工作人員,他的存在給了我們答案。

    社會的整體性冷漠從官府開始,僅僅有中央政府的努力是遠遠不夠的,讓輿論監督成為事實,揭黑者不再受到打擊報復,黑才難以橫行。

    山西等地的黑磚窯事件已經沸沸揚揚了,很多人抨擊黑磚窯的背後自然少不了權力做保護傘。正是有了保護傘,黑窯主才會如此膽大妄為。當然,不排除黑窯主買通個別執法人員對自己進行保護,但是說已經形成了一張保護傘,我覺得倒未必。畢竟,為了區區一些小磚窯而冒如此大的風險,估計沒有多少人有這樣傻。黑磚窯的存在,如果要在政府方面找原因的話,關鍵在於地方政府制度性的冷漠。

    雖然黑磚窯大都設在偏僻的山區,但是由於開設時間很長,不可能地方政府一點都不知道,尤其是那些子女被拐買的父母來山西尋親的絡繹不絕,更是足以引起當地的注意。但是,儘管你不能說當地政府完全沒有作為,但畢竟作為不積極。甚至發生過警察限制尋親的父母透露別人孩子的消息,勞動監督部門工作人員把已經解救出來的童工再次倒賣的現象。這種現象雖然也是個別的,但卻反映出當地政府對此的不作為(如果政府重視的話,個別工作人員斷不敢如此大膽,頂風作案)。

    個中道理非常清楚,一來尋親的父母不是本地人,人數再多也對本地執法機關造成不什麼壓力;二來摧毀黑磚窯需要成本,但在這個成本誰來支付還是個問題的情況下,執法機關自然不會積極;其三,這是最關鍵的,打擊黑磚窯不是當地當前的任務,沒有來自上面的壓力,地方政府自然趨向於不作為。正因為如此,黑窯的奴工現象才愈演愈烈。

    很多學者都指出過,我們現在的政府是壓力性政府,一邊是運動式的政務推行,一陣一個政治任務,一邊是直線的行政命令,一把手負責制,一票否決的行政指標,一級壓一級,層層推動。凡涉及地方利益的政務,有利者則地方政府無不大力推動,甚至變本加厲,無利者則有氣無力,視上級的壓力決定自己的作為。至於「有害者」,則軟性抵抗,化中央政令於無形,令其自然消解。

    還有學者指出,我們現在有的政府是公司化的政府,對自己行為的收益成本無不計算得清清楚楚。然而不幸的是,這種理性的背後是絕然的冷漠,凡是對自己不利的事情、需要付出成本而又無從彌補的事情、可以招致麻煩的事情都自動地不作為。這種理性,把理應存在的道義、公正居然都驅趕得一乾二淨,使政府變成了冷漠麻木的經濟動物。像黑磚窯奴工這種滅絕人性的現象存在如此之久,山西省各級政府從上到下一直悄然無聲。而在媒體披露,中央最高領導批示之後,則上下動員,全力以赴,很快就掃蕩了黑磚窯。說明山西的政府非不能也,而不為也。不作為的根本原因是制度性的冷漠。

    政府及其公務人員,無論哪一級政府和公務人員,都應該是為人民服務的,如果要想得到人民的認可,必須為人民辦事。退一萬步說,即使談不上為人民服務,也絕不能在自己的工作領域上無視黑磚窯這種罔顧基本人道的事件發生。

    燃放鞭炮的民主和人道問題

    每年過完春節,關於是否應該燃放煙花爆竹的爭論就會出來,大家爭不出個名堂,政府也只好禁禁放放。而現在的趨勢基本上是弛禁的局面,可以預計,明年會有更多的城市開禁,而北京開禁的尺度會更大。開禁的理由是民意,自從禁放以來,越來越多的人抱怨過年沒有年味,沒有氣氛,似乎如此下去年將不年,國人的傳統也隨之消散。

    我不否認,如果在全國舉行公民投票,估計十有八九是支持開禁的人佔多數,如果簡單地理解民主,理所當然地應該服從民意,聽任老百姓燃放煙花爆竹。但是我不認為,過年燃放鞭炮是一個民主程序可以解決的問題,甚至可以說,像這樣的問題根本不應該用投票或者其他辦法考察民意多寡來解決。

    春節放鞭炮是一個很古老的民俗,它本身蘊涵了中國人在每年辭舊迎新之際,驅魔祛邪,求福迎吉的強固心理,也契合了國人過年追求熱鬧的心情,因此屬於一種具有巨大需求的民俗習慣。但是,這種習俗產生之初僅僅是放爆竹,沒有什麼火藥,大家聽個動靜不大的響聲而已。後來有了火藥,但由於製作技術粗糙,而且人們的購買力有限,動靜也不是很大。記得我們小時候鞭炮都不很響,比較響的二踢腳非常少,很多人家都買不起,過年放鞭炮也就是星星落落。然而,隨著改革開放以來人們的生活逐漸富裕起來,買花買炮不再是個問題,而且好像煙花爆竹業技術也突飛猛進,感覺鞭炮是個頭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一度有些鞭炮看起來簡直就像手榴彈。因此每逢過年,居住十分密集的城市裡放起鞭炮來,簡直令人恐怖,在外國人看來,完全像是在進行一場真實的戰爭,爆炸聲震耳欲聾。即使在隔離相當好的房間裡,兩個人對面說話都聽不清楚,空氣裡瀰漫著嗆人的硝煙味,呼吸困難。

    放鞭炮放到這個份上,事實上,無論有多少人支持都不應該了,且不說放的人不慎造成的傷害,就算人人都炸不到自己也不應該。每個人群裡,或多或少都有害怕驚擾的病人和老人,以及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這樣強度的爆炸聲已經足以令這些人受到很大的傷害,某些特別敏感的有心臟病的人因此死亡也不是不可能。同樣害怕爆炸聲的還有跟我們生活在一起的鳥以及各種小動物,真不知道從初一到十五這些天,它們都是怎麼過來的。我只知道,郊區很多農民家養的雞會因此很多天不下蛋,甚至死掉。

    害怕爆炸聲的老人、病人和小小的孩子肯定屬於少數,但是他們過安靜生活的需求卻是根本性的。這種需求跟一般老百姓的民俗需求不在一個層次上,民俗需求是一種額外的附加性需求,只考慮多數人的額外需求而放任爆竹放肆地轟炸,少數人的生命因此遭受傷害,這是不公正的。就像人們不能用投票的方式決定是否取締一個人的生命一樣,涉及人們的生命安全問題時,即使僅僅涉及的只是少數人,民主也必須在此卻步,因為這是人之所以為人的人道問題。

    如果要考慮過年過節的氣氛,我倒贊同過年可以放一點響動不大的煙花,讓煙花的美麗點綴節日的天空。當然,最好有一定的組織和控制,防止由燃放煙花導致火災。

    嗜血兒童的製造者

    大約兩年前,在電視劇《小兵張嘎》熱播的時候,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批評了這種把戰爭當兒戲的「兒童劇」,露骨地面向兒童宣揚一種很不健康的戰爭觀。今天,看到了電視裡播放的國際恐怖分子在阿富汗攝制的一段錄像,一個12歲上下的兒童充當劊子手,用匕首殺死一名所謂的「叛徒」,然後一點點地割下他的頭顱。這樣的畫面,讓我感到我當年的文字實在說得太淺薄,太輕飄。讓未成年的孩子捲入戰爭,讓他們習慣於嗜血、殺戮,甚至將殺戮看成自己的娛樂,委實是人類最深的一種悲哀。看著那個稚氣未脫、眼睛裡充斥著仇恨和興奮的阿富汗孩子,那些非洲內戰中興高采烈地拿著卡式衝鋒鎗到處掃射的童子軍,想到國內越來越多的未成年罪犯,那些動輒殺人、非常殘忍地殺人的孩子,其中還有女孩子,心中五味雜陳。

    成人之間的殺戮往往都有正當的理由和借口,尤其是這種殺戮形成一定的規模,變成戰爭的情況下更是如此。我相信,國內那些以孩子為主角的戰爭片都有非常正當的道理,因為被消滅的對象都是十惡不赦的敵人。我不懷疑這些道理的正當性,不過如果從指使孩子行刑的恐怖分子角度來看,他們肯定也有一些的理由用來說服孩子。恐怖分子的對手,也同樣是他們無法饒恕的敵人甚至惡魔,而叛徒無論在哪種文化中都是最可惡也最可鄙的人。一個12歲的孩子能夠興奮地執行殺戮,顯然他是被說服了,相信他被灌輸的一切。很顯然,那些在孩子身邊的人,就是要通過這種方式給孩子幼小的心靈裡注入仇恨,培養他們事業的接班人。也許,這個孩子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成為自殺式襲擊的人肉炸彈。

    當然,我們可以說國際恐怖分子的道理不對,我們的道理對。但是,作為孩子能分清這些嗎?在往昔的戰爭歲月,讓孩子捲入戰爭也許是迫不得已。但是,在和平發展的今天,依然宣揚這種孩子參戰的故事,而且宣揚得如此輕佻、如此兒戲,好像戰爭就是孩子的殺人遊戲,還能那麼理直氣壯嗎?

    電影、電視,僅僅是嗜血兒童製造者的一小部分,大頭是網絡和電子遊戲。這些遊戲中,有相當大的一部分屬於一種兒童可以親自「參與」的殺人體驗,比起電影、電視更有快感,更有刺激,更有參與性。隨著遊戲的逐步升級,殺人遊戲變得越來越富有挑戰性,也越來越血腥,殺手也越來越沒有人性。

    雖然我們知道,這些遊戲都是虛擬的,儘管隨著遊戲的製作技術越來越高,人的形象也日益逼真,但畢竟是虛擬的,製造商們可以有充分的理由說,那是一個虛擬世界的事情,絕非現實中的真人實事。看了一場電影,玩了幾次遊戲,直接導致模仿殺人,這種喪失理智的情形好像也並不多見。但是,這種東西見多了,多到一定程度往往會在人的腦子裡產生「潛移默化」的作用,既便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夠有效地克制這種作用的誘惑,何況心智發育不健全的年輕人。現在,越來越多的犯罪雖然不是遊戲的直接模仿,但或多或少都有遊戲的影子。

    在某種程度上,網絡和電子遊戲具有很大的成癮性,孩子進入遊戲之後,往往不能自拔,或者說根本沒有能力擺脫遊戲的誘惑。在這些成癮的孩子那裡,什麼是虛擬世界,什麼是真實世界往往是混淆的,至少界限不那麼清晰。對於遊戲成癮的孩子而言,遊戲尤其是那些製作特別高超、特別考驗人智商的遊戲,對他們的支配力是無與倫比的。如果這種遊戲恰好十分血腥,那麼它們扮演的角色就跟教孩子殺人的恐怖分子一樣。

    作為一個在中國重點大學教書的教師,儘管接觸的淨是些所謂的聽話的好孩子,可我還是能感覺到我們的戰爭文化,尤其是遊戲文化對孩子的惡劣影響。我知道,在我們的大學校園外面,有更多的問題少年在困擾著我們的家長、我們的教育工作者、甚至是執法人員。

    教育孩子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如果我們還不能做到最好,那麼至少我們可以讓孩子遠離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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