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解析 第47章 ·夢的運行 (8)
    她夢見自己坐在劇院裡,那兒正上演瓦格納的歌劇,一直到早上七點五十四分才結束,劇院正廳裡擺放著大大的桌子,觀眾在大吃大喝。她那位剛蜜月旅行回來的表兄弟和他的年輕太太坐在一起,邊上是一位貴族。看上去這對新婚夫婦的關係十分公開。大廳的中間有個高塔,上面有平台,周圍繞著鐵欄杆,指揮員就在上面(他擁有利希特的特點)。他在那裡一刻不停地沿著欄杆走,直到走得汗流浹背,他只能通過那個位置來指揮簇擁在高塔底下的樂隊。她和一個女人坐在包廂內,她年輕的妹妹在正廳中準備遞給她一大包煤,因為她不知道表演會如此長,所以感覺快凍僵了(正如包廂在這漫長的演奏裡,需要暖氣來保持溫暖一樣)。

    即便夢是聚集在一種情境下,但是由另外的角度看,在一些方面仍然缺乏意義:例如說那位於正廳的高塔,還有在上面的指揮!最不可理解的是她妹妹竟然由正廳下面遞給她那些煤塊。我特意不要求她將這個夢做個分析,是因為我對夢者的人際關係有比較透徹的瞭解,因此不靠她的分析就可以解釋夢裡的某些部分。我知道她挺同情一位音樂家——他的事業因為太過瘋狂使得他過早地去世了。為此,我覺得應該把正廳的塔當做一種暗喻——她希望這個人走向利希特的位置,凌駕於整個樂隊之上。此塔是利用恰當的材料做成的集錦圖像。塔的下部分代表這個人的偉大;上面的欄杆和他在裡面像一位囚犯或一個牢籠裡的老虎一樣團團轉——這表達了這位不幸者的姓名和他最後的遭遇。這兩個思想可能要用「Narrenturn」(瘋人塔,瘋人院的舊稱)來表示出來。

    解決了此夢的體現方法後,我們便能運用同一種方法來瞭解第二部分的荒誕——她妹妹遞給夢者的煤塊。「煤塊」一定是指「秘密的愛」:

    燃得這樣的火爆,

    就猶如秘密的愛,

    無人知道。(德國民歌)

    她和這位女朋友還沒有結婚(德文「sitzengeblieben」按字面的解釋就是坐冷板凳),她的妹妹(仍然有結婚的希望)遞給她煤塊,因為「她不知道它會這麼長」,夢並沒有特別指出什麼會這樣長。如果這是故事書,那我們會說這指的是演奏時間,不過因為是夢,因此我們只好把這隻言片語當做是不同的實體,覺得它的用法是混亂不清的,而應該在後面加上「在她結婚之前」。夢者的表哥和他的太太在正廳中坐在一起,和後者袒露的愛情更進一步地確認了對「秘密愛情」的解釋。整個夢的中心,是在於夢者的熱情和年輕太太的冰冷之間的秘密與公開愛情的比較。而在這兩種狀況裡都有人被看重,在這裡是指那個貴族和被寄予很高期望的音樂家。

    以上的談論使我們發現第三種夢思轉變為夢內容的因素,也就是夢境考慮它將利用的精神素材的表現力,這多數是指視覺影像的表現力。在各種主要夢思的附屬思想中,那些擁有視覺特點的將大受歡迎;而夢的運作並不遲疑地努力將一些沒辦法應用的思想重鑄成另一種新的文字形式,即便變得不尋常也無所謂,只要這個程序可以幫助夢的表現,並解除這種拘束性思想所形成的心理負擔。把夢思的內容變化成另一種模式的同時,也可以產生凝縮,而且可能創造出一些與其他夢思的關聯,而這些本來是不存在的;這第二種夢思可能是為了與第一個夢思相連,很早就把自己原來的表達方法變化了。

    錫伯爾曾經就夢的生成發表了很多將夢思變化為圖像的直接觀察辦法,以此作為獨立研究夢的運作的要素。他發現,在很疲憊的狀況下,做一些理智的工作,通常思想會脫離而代之以一個圖像——他發現這是那個思想的代替物。錫氏以一個不太恰當的「自我像征」來形容這種代替物。下面我將引用錫氏論著中的一些例子,而我以後將會在提及有關現象的特點時再次提及這些例子。

    「例一」——我想修改一篇論文中不完美的部分。

    「象徵」——我發現自己正在努力削平一塊木板。

    「例五」——我努力使自己熟知(瞭解)別人建議我做的形而上學的研究。我覺得他們的意圖是要人在追尋存在的實質時,努力克服困難以達到意識與存在的更高層次。

    「象徵」——我把一柄長刀插入蛋糕中,似乎是想將一片蛋糕提起來。

    「分析」——我的使刀動作意味著說到的「克服困難」……下面是對這個象徵的解釋。我經常在聚餐時切蛋糕,把它們分給每個人;切蛋糕所用的是一把長而能彎曲的刀子,因此要小心,特別是要把切好的蛋糕,乾淨整潔地放到碟子裡;然後要將這刀子小心地塞到蛋糕下面(這和那緩慢的「克服困難」以達到那本質相對應)。在這圖像裡還有一個象徵,因為這是一種千層糕,因此刀子要切過很多層(這和意識與思想的很多層面互相對應)。

    「例九」——我失去了一系列思想的線索。我好想再把它找回來,不過得承認已經不可能再得到這種思想的起點了。

    「象徵」——排字工人的一個排版,只是尾部的幾行鉛字掉了。

    回顧受教育者的精神生活(屬於玩笑、座右銘、歌曲、成語的部分),我們應當期望它們經常被用來代替夢思以達到偽裝的目的。比方說,夢見很多四輪馬車,每一輛車上裝滿不同種類的蔬菜,這到底具有什麼意義呢?它是對「KrautuntRuben」(字面意思「捲心菜和大頭菜」)的相反意義,也就是混亂的意思。不過很奇怪,這個夢我只聽說過一次,普遍相同的夢只有少數幾個。而這些都基於一些大家都熟知的暗示和文字的代替物。而且這些象徵大部分來自心理症病人、傳說與習俗。

    如果我們更進一步地探究這個問題,就能發現在完成這種代替的過程中,夢的運作並不是利用什麼創新來達到目的,在這種狀況下,可能是不受審核制度的阻抗的。它使用一些早就存在於潛意識的方法;可是它所喜愛的變形手法與心理症病人在幻想中,或者是意識的玩笑與暗含中的情況基本上一樣,因此即可知道施爾納的夢的分析,而我另外已經為其基本的明確性辯論過了(見第五章)。可是這種對自己身體想像的先入為主的概念並不是夢所特有的,也不是特點。通過我對心理症患者暗地裡的思想分析的結果發現,它是經常存在的,而且是起源於對性的好奇,對於生長中的年輕男女來說是指性及自己的性器官。施爾納(1861年)及伏爾克特(1875年)堅持,家裡的東西並不是用來象徵身體的唯一來源。

    他們的觀點是正確的,不論是夢,或是心理症的幻想,的確有很多病人用建築物來比喻身體和性器官(對性的興趣遠超越外生殖器官)。對這些人來說似乎柱子或圓柱代表著腳(正如《所羅門之歌》內的象徵),每一個門代表身體上開的口(即洞「hole」),每一種小管都像征著泌尿器官等。有關植物與廚房的事同樣也可以用來隱匿性的影像,對植物已用了很多語義學上的用語,如一些可以溯源到古代的類比想像:像什麼上帝的葡萄園、種子和《所羅門之歌》中的少女的花園等。在思想或者夢裡面,最醜陋和對性生活最詳細的描述也可以用那種看來是純潔無邪的廚房活動暗示,而且我們也將沒辦法知道歇斯底里症的症狀。如果我們忘記了性的象徵可以從一些普通的和不明顯的部分找到最好的匿藏,譬如神經質的孩子沒辦法忍受血和生肉,或者看到蛋或通心粉就噁心,還有一些帶有神經質的人對蛇的誇大性害怕,在這些背後都有關於性的意義。無論什麼時候,心理症使用這些偽裝,都遵照著一條人類古代文明已經走過的路徑,並一直沿用到現在(仍然存在),而且罩著最薄的薄紗。這些在言語、迷信和習俗上都可以毫不費力地找到證據。

    以下我將記載一位女病人做的所謂「花」的夢,(我在第六章答應將此夢記載下來。)在經過解釋後,夢者就失去了對這個美夢的愛好。

    開始的夢

    她走進了廚房,那個時候兩位女傭人正在那裡幹活兒。她挑出她們的毛病,責怪她們沒有把她那些食物準備好。與此同時,她還看見一大堆廚房裡常用的瓦罐,口朝下地在廚房裡羅列著以讓裡面的水滴乾。這兩個女傭人準備去提水,不過要步行到那條流經屋裡或院子裡的河邊去汲取。

    重點的夢

    她從有很多排列奇特的木樁或籬笆的高處向下走,那是一個由小方形木板架構成的大格子狀,它們並非是用來讓人攀爬的;因此要找個落腳的地方也很困難,她為衣裙沒有被什麼東西勾破而感到很開心,因此她一面走一面仍保持著值得尊敬的樣子。她手裡握著一根大大的枝條,實際上像是一棵樹,上面開滿了紅花,枝丫交錯而且向外擴展,看來有點像櫻花,可又像是重瓣的山茶花。當她下去的時候,原先只有一株,之後突然變為兩株,後來又變成一株。不久之後有的花朵都開始枯萎了。

    走下來後,看到一位男傭人,她很想和他說話,但是他正在修剪著同樣的一棵樹,他用了一片木頭努力把長在樹上的倒垂下來的一團團頭髮狀的寄生物拖出來,還有其他的工人也在花園砍下了同樣的枝條,把它們丟到路邊上。很多人各自拾取了一些,她問他們,自己是否也可以拾取一株。一位年輕男人(她認識的某人,但是不太熟悉)正站在花園裡,她走上前問他如何把這種枝條移植到她自己的園子裡去,他卻擁抱了她,她掙扎著問他想要怎樣,難道他認為誰都可以這麼抱著她?他說這沒有什麼不可以,這是被允許的。之後他說他情願和她到另一個花園去,教她怎樣把這樹種好。而且加上了一些她不太理解的話:「無論怎樣我需要三碼(後來他又這麼說:3方碼)或者三寸(18寸)的土地。」就似乎是為了這個,情願要她支付給他什麼似的,或者想要在她的花園中取得什麼補償,或者想要逃避一些法律,而且由此得到一些利益,可並不傷害她。至於他是否真的展示什麼給她看,她一點也不清楚。

    這個夢可以說是一種自傳式的,而我完全是因為那個象徵要素才把它提出來的。這種夢通常發生在精神分析期間,其他的時間很少發生。

    我當然收集了很多這種資料,但是如果都提出來,將使我們太過深入於心理症病患的狀況,這就導致了同樣的結論。夢的運作不需要利用一些特殊的象徵活動,它利用那些已經存在於潛意識中的象徵,是因為它們更能符合「夢的構成」的要求(從擁有的表現力來看),以及可以逃避審核制度。

    五、夢的象徵

    由最後這個自傳式的夢來看,很明顯我一開始就注意到夢裡的象徵,但是卻在經驗慢慢增加後,才逐漸瞭解其重要性與牽扯之廣。而這也是受了史特喀爾論著的影響。我想在這裡提及他是合適的。

    這位作家對精神分析的破壞可能和他貢獻的同樣多。他帶給這些象徵很多出人意料的解釋,而起先大家對這些解釋都表示懷疑。不過後來,大半都被確認而且被接受了。我這麼說並沒有小看史氏成就的意思——他的觀點被懷疑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他用來支持(說明)其分析的例子經常不能使人折服,而他所利用的方法在科學上也是不可信賴的。史氏是利用直覺來解析夢的象徵的。關於這一點,我們需要感謝上天賜予他直覺的才能。可這種秉賦不能完全被接受,而它又沒辦法予以置評,因此其正確性就不得而知了。這正如坐在病床旁,以嗅覺來對病患之感染加以診斷一樣——即便很多臨床毫無疑問地能對嗅覺加以更多的利用(這經常是退化的),而且可藉以診斷胃腸病而引發的發熱。

    隨著精神分析的進展,可以發現很多病人都有這種驚人的對夢的象徵的直覺。他們大多數人是早發性癡呆,即現在所謂的精神分裂症。有一段時間裡我竟懷疑有這種趨向的夢者都患有此病,可事實並非如此。這實際上只是個人特殊的秉賦,而且沒有病理上的意義。

    當對夢中代表「性」的象徵的廣泛利用認為已經很熟知的時候,我們會產生這樣的疑問:這些象徵是否大多數都擁有確定的意義,正如速記中的記號一樣呢?甚至還會想利用密碼來編一本新的《釋夢大全》。對此,我有這樣的意見:這種象徵並不是夢所特有的,而是潛意識思想,尤其是關於人的思想的特點,經常可在民謠、童話、故事、成語、文學典故或流行的神話中發現,這可要比在夢中表現得更為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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