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解析 第6章 有關夢的科學文獻 (4)
    莫裡做過一個極為有名的夢。他抱病在自己家中休息,他的母親坐在旁邊。他夢見這個時候正值大革命的恐怖統治期。在目睹了很多恐怖的殺戮景象後,最後他自己被帶上了革命法庭。他在那裡看見了馬拉、羅伯斯庇爾、富基埃一坦維爾和其他在那日子裡一直都不妥協的英雄們。之後他受到他們的審問。在發生了一些記不清的事件以後,他被宣佈判處死刑,同時被帶到在很多暴動者包圍之中的行刑處。之後他就走上斷頭台,被劊子手綁在木板上。這時候木板翻起,斷頭台的刀片落下。他感覺到自己身首分離,在極度焦灼中醒來——發現床的頂板已經落下,而且恰好擊中了他的頸椎,與斷頭台上刀片落下砍他的方法相似。

    這個夢成了洛蘭(1894年)和埃格(1895年)在《哲學評論》上進行激烈討論的基礎。爭論的關鍵在於夢者是否可能或怎麼能在他感知到喚醒刺激至驚醒這一時刻,將這麼豐富的材料壓縮進這一很短的時段內。

    這一類型夢給人的印象是:在夢的全部來源中,最能確定的就是睡眠中的客觀感知刺激。而且常人普遍覺得它們是夢的唯一來源。一個受過教育但是卻對夢的文獻不太熟知的人在被問及夢是怎樣產生時,他肯定會用某些他所遇到的所有夢例來回答。這個夢可以用他醒後發現的客觀感知刺激來解釋。但是,科學研究不應僅停滯在此。在觀察到的事實中,可以發現值得進一步提出問題的方面:在睡眠中給予某種感知的刺激並不是以一種客觀真實的形式出現,而是被另一種通過某種方法與之有關的其他意象所代替。但是,夢的刺激與刺激引發的夢之間的關聯,援引莫裡的話來說,即「擁有某種密切聯繫,但是並不是那種獨一無二的聯繫」。現在讓我們思考一下希爾德布蘭特三個鬧鐘的夢之間的這種關聯。現在它們提出的問題是為什麼同一種刺激會引發三個如此不同樣的夢,而且為什麼恰恰引發這些夢而不是另外一些夢。

    「曾經夢見一個春天的早晨,我正在悠閒地散步,穿過綠色田野,向鄰村走去,那時我看見村民們穿著盛裝,帶著讚美詩擁向教堂。毫無疑問的是這是星期日,早禮拜將要開始。我決定也參加。可是因為走得太熱,我就先到了教堂的院內涼快涼快。就在讀幾塊墓誌銘的時候,我看見很多敲鐘者爬上了教堂閣樓。在樓頂上,我看見放著一隻小鐘,即將發出晨禱開始的信號。只見鍾掛在那兒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動,最後它突然開始搖擺,發出清脆的鐘聲,將我從睡眠中叫醒。但是敲響的卻是我的鬧鐘。」

    「現在我來列舉第二個夢例。我看見一個廚房女僕,手捧著幾打疊起的盤子,沿著過道向餐室走去。她捧著的那高高疊起的瓷盤有失去平衡的危險。我叫喊道:『小心!不然你的瓷盤會全部打碎!』她迅速地回答:她已相當習慣於這類工作,等等。可我仍焦急地盯著她那向前走的身影。接著,果然不出所料,她在門檻上絆了一下,那些易碎的盤子掉了下來,滿地儘是盤子的碎片。那聲音連續不斷,不久似乎不再是瓷盤摔碎的破裂聲,而變成了一種鈴聲。在我醒來後我知道了,那是鬧鐘到了該鬧的時候了。」

    「下面是另一個夢例。那是一個陽光明朗的冬日,街上積雪很深。夢中的我已同意乘坐雪橇參加一個很大的聚會。但是,在被告知雪橇停在門口的時候,我已等了很長一段時間。接著,我準備上我的雪橇——並且將皮氈打開,將自己的暖腳皮筒放好——最後我坐到了我的座位上。但是就在出發的前一刻仍有一些事情耽擱了。直至將馬韁繩一拉,給等候的馬發出信號以後,馬才開始出發。這時候一陣猛烈的搖晃,雪橇掛鈴發出那熟知的叮噹聲,這樣強烈的鈴聲一下子就撕破了我的夢網,但實際上又是那鬧鐘的尖銳響聲。」

    斯特姆培爾和馮特二人對為什麼在夢中心靈會把接收到的客觀感知刺激弄錯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是同樣的:睡眠中,心靈在有利於形成錯誤的感知的狀況下,同時接收到它的刺激。感知印象已經被我們所解釋並正確地理解了,也就是說,感知印象被置於我們的記憶群中,而且這個印象有足夠的強度、清晰度和連續的時間。現在只要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考慮這件事,並且依據我們過去的經歷,它屬於那個記憶群,但如果這些條件不能實現,我們就會把印象來源的事物弄錯:我們就對它產生了一種錯誤的感知。「如果一個人在空曠的鄉間散步,模模糊糊看到遠處有一個物體的話,他最初可能覺得它是一匹馬。到走近一些的時候,他會覺得是一頭躺著的牛,只有到最後才能肯定地認出那是一群坐在地上的人。」此時大腦在睡眠中從外界刺激所接收的印象擁有一種相似的不確定性;而且在這個印象的基礎上,大腦形成了錯誤的感知,因為或多或少的記憶景象由印象所引發,通過它們從而獲得了很高的精神價值。在很多與景像有關的記憶群中,哪一群被喚起,哪一個可能有關的關聯相應地要產生作用。依據斯特姆培爾的觀點,這些問題到現在也沒辦法確定,就像它本身一樣,只是由心靈任意作出選擇。

    那麼在此,我們所面臨的是在兩者中作出一種選擇。實際上,我們不得不承認,當不可能再進一步遵循夢形成的法則的時候,我們沒有必要再去探究是否還有其他因素決定夢者對感知印象產生錯誤的感知。從另一方面來說,我們可以假定,作用於夢者的感知刺激對於夢的產生只起著一些有限的作用,還有其他一些因素決定著將他喚醒的記憶面貌。實際上,如果我們詳細分析莫裡用實驗方法引發的夢境(因為這個因素我已加以詳細敘述),我們忍不住會說,實驗所解釋的只不過是夢的一個元素之源頭,而夢的其餘內容似乎是本身掌控的,其細節很肯定,使得沒有必要僅僅從外界引入實驗的元素來解釋。

    的確,當人們發現有時候那些夢中的印象只能用最特別和最牽強的理由去解釋時,人們開始懷疑錯誤的感知觀點和客觀印象對夢的明確作用力了。西蒙(1888年)告訴我們一個夢:他曾經在夢中看見一些巨人坐在一個大桌子旁,並且清晰地聽見他們咀嚼食物時,那些由上下頜閉合所發出的可怕卡卡聲。當他猛然醒來時,聽到的卻是一匹馬在窗外飛馳而過的馬蹄聲。如果沒有夢者的幫助,那麼現在我可以大膽地作出解釋:馬飛馳所產生的聲響可以提示與《格利佛遊記》有關的一組記憶——巨人國的巨人和有理性的馬。因此,除了採用客觀刺激以外,之所以把這樣一組不尋常的記憶當做最易於產生夢的動機,這不是很恰當嗎?

    [二]內部(主觀的)感知刺激

    即便存在著各式各樣的甚至是截然相反的看法,不得不承認,客觀感知刺激對在睡眠中產生夢所起的作用是不容置疑的。如果這些刺激發生,從它們的性質和頻率不足以解釋每一個夢的面貌,這就要求我們找尋產生相似作用的夢的其他來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人們突然將感知器官的內部(主觀)刺激與外部感知刺激放在了一起考慮。但是,新近有關夢的發生學的很多討論,或多或少地涉及了這一點。「通過那些在清醒狀態時我們很熟知的主觀的視覺和聽覺,我們在夢中產生了錯誤的感知,如在我們的視野一片黑暗時,一片無形的光亮能被我們看見,正如耳中的鈴響聲或嗡嗡聲等。它們中尤其重要的是視網膜的主觀興奮性。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夢中,在我們眼前老是能呈現出這麼多相似或同樣的物體。我們看見面前無數的飛鳥、蝴蝶、游魚、色彩繽紛的彩泡和花朵等。在此黑暗中進入視野的閃爍塵埃呈現出一種虛幻的形狀,它們所形成的無數光斑融入夢中,變成了同樣數量的不同樣景象。因為它們的運動性,使人們把它們當做是正在運動的物體。——毫無疑問,這也是為什麼在夢中經常出現各式各樣動物形態的基礎;而且,這種形式的不同變化易於調節本身,而適應於主觀發光景象的特定形式。」馮特寫道。

    夢景象的來源——主觀感知興奮擁有其明顯的優勢,不像客觀刺激那樣有賴於外部變化。就像人們所說,只要它們需要解釋的話,那麼就可以隨手拈來。但是,與客觀感知刺激相比,它們的缺點在於,在引發夢的作用中,很少或並不能像客觀感知刺激那樣通過觀察或實驗去確認。支持主觀感知刺激激發夢的主要證據,可根據所謂的「睡前幻覺」或者約翰內斯·米勒的術語「幻視現象」來提供。即將入睡的時候,這些景象通常都是很生動而且變化迅速的,它們特別容易產生,特別是在某些人有產生的習慣的時候:「在眼睛睜開後,它們還能連續一會兒。」莫裡很容易感受到這種現象,並對此現象進行了詳細的分析,使它們保持與夢像的關聯和真正的同一性。為了產生這些睡前幻覺,他覺得,不得不要求一定程度的精神被動性,使緊張的注意力盡量地放輕鬆。但是,為了產生睡前的一種幻覺,只需進入這種嗜睡狀態一會兒就可以了。

    在這以後,人們可能再次醒來,這種過程可以重複幾次,直到他們最後入睡。莫裡發現,如果他在不太長的間隔後再一次醒來,就能感覺到在夢中出現的同樣景象,這些景象就是在入睡前浮動在他眼前的那些睡前幻覺。曾經有一次他出現這樣的狀況:就在他將要入睡時,突然看見一些臉孔扭曲、髮式怪異的古怪人物形象。他們死纏著他不放,而且在他醒後仍能記起夢中見到的這些形象。還有一次他因為控制飲食而餓得發慌,因此在睡前幻覺中,清晰地看見一隻盤子,和從盤子中叉取食物的一隻握著叉子的手。而隨後的夢中,夢見了自己坐在一個菜餚豐盛的餐桌旁,而且還聽到了進餐者用餐時的刀叉響聲。又有一次,就在睡前,他的雙眼突然間又脹又痛,之後就在睡前的幻覺中看到了一些很小的微型字符,使得他只能艱難地逐一加以辨認。一小時後他從夢中醒來,還記得在夢中他在讀一本打開著的、字體極小的書,使他讀得那麼苦不堪言。

    還有一些詞語、名字等的幻聽也能像幻視一樣出現於睡前幻覺之中,之後可以再在夢中出現——正如在歌劇中序曲預示著主題曲即將到來一樣。

    最近一位睡前夢幻觀察者G·特朗布爾·拉德採用了與米勒和莫裡同樣的方法。他經過實踐證明,可以成功地使自己在慢慢入睡後2~5分鐘突然醒來而不會睜開眼睛。這樣他就有機會將剛剛消除的視網膜感知與保存在記憶中的夢中景象做一下比較。他覺得在每一個夢例中,都能發現二者之間存在一種內在聯繫。因為視網膜上很多自動感受的光點和光線是夢中心靈感覺到的形態的輪廓或圖形。例如,在視網膜上以平行線排列的亮點與他在夢中看到的、很清晰地展現在他面前的,還有他正在閱讀的一些印刷線條相呼應。或者,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我現在在夢中正在閱讀的清晰印刷頁面,慢慢隱退成為一個在我意識清晰情況下的一部分真正的印刷頁面。

    這個頁面正如我從很遠的地方通過一張紙上的橢圓形的細孔,去辨清一些片段文字,它們很暗淡」。而拉德的觀點是(即便他並沒有低估中樞(大腦)要素在這個現象中的作用):如果沒有眼內的視網膜興奮提供的材料參與進來的話,單一視覺景象的夢幾乎很少出現。這很適用於在暗室內入睡不久所發生的夢。但是在早晨即將醒來時,短時間產生的夢的刺激來源,是室內慢慢增亮的、穿過眼瞼的客觀光線。還有視網膜上自感光線興奮的變化和不斷變化的特點,和我們在夢中出現的不斷運動的景象的確相符。只要我們肯定拉德觀察的重要性,人們就不會低估這些主觀刺激來源在夢中所起的作用了,因為我們知道,眼睛看到的景像是我們夢的主要構成成分。至於其他感知的作用,除聽覺的作用以外,是斷斷續續的和一些不重要的因素。

    [三]機體內部的軀體刺激

    因為我們是從有機體內而不是它的外部找尋夢的來源,因此一定要記住,我們全部的內部器官,在我們處於健康狀態時,基本上不會給我們有關它們工作時的任何信息;但是在它們處於我們稱為興奮的狀態時或在疾病中的時候,就會成為我們痛苦感知的一個主要來源了。我們不得不將這些感知與到達我們身體的來自外界的感知或痛苦刺激同樣看待。現在就來舉一個例子。連續的經歷反映在斯特姆培爾關於這一主題的評論中:「在我們睡覺的時候,心靈比在清醒時能更深和更廣泛地意識到軀體發生的變化。它應去接收來自身體各部位的刺激和身體發生變化的印象,並接受其印象的影響,而所有這些在清醒時是經常感知不到的。」正如亞里士多德這些早期的作者所認為的那樣,在疾病剛開始的時候,在清醒時還不能察覺發生任何變化之前,在夢中或許已經有所感知了。這是源於夢的印象所產生的放大作用。這是很可能的。很多不太相信夢有預示力量的醫學工作者也沒有駁斥它們作為疾病預示的重要性。

    與此同時,我們要知道夢擁有診斷價值在近代似乎有確鑿的例子。有個叫做蒂西的人從阿蒂古那裡引用並證明了一位四十三歲的婦女的例子。在身體看上去還健康時,那幾年她已被焦灼的夢所困擾。之後她進行了醫療檢查,發現她患有早期心臟病,最後她死於該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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