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富論 第64章 卷三·城鎮商業如何促進了農村的發展 (2)
    當大地主使用地租來維持他們的佃農以及侍從的時候,他們每一個人所維持的全都是他自己所有的佃農以及侍從。但當他們使用地租來維持商人以及工匠的時候,他們全體所維持的或許是與從前一樣多的人,又由於鄉村或者款待客人造成的浪費,現在所維持的人數或許要比之前更多。可是,分開來看,他們每一個人對於這更多人數中每一個人的維持費僅僅貢獻了非常小的一份。每一個商人或者工匠的生活資料,並不是從一個,而是從一百個或一千個顧客的眷顧中得來的。所以,他們即使在某種程度上仰仗全體,卻並不絕對於依賴他們之中的任何的一個。

    大地主的個人開支就這樣漸漸增長,他們的侍從人數會逐漸減少,一直到最後完全消失。相同的原因導致他們遣散沒必要的佃農。農場擴大了,土地佔用者的人數減到了按照那個時候的不完善的耕種以及改良狀態為耕種土地所必要的程度,即使佃農們對此不免抱怨。因為取消了不必要的人口,從農民身上搾取了土地的所有的價值,地主得到了較大數量的剩餘產物或者較大數量剩餘產物的價格(兩者是一回事),而商人以及工廠主不久就為他提供了一種方法,像他對其餘的產品一樣把所有的剩餘產品都用在自己身上。相同的原因繼續起作用,使他渴望將地租提高到其土地的實際的改良狀況所能夠允許的水平以上。他的佃戶只有依照一個條件才可以同意他這樣做,那就是要保證他們的佔用,其年限要能夠使他們回收用在進一步改良土地上的資本,並且獲得利潤。地主在開支方面的虛榮心讓他樂意接受這種條件,這就是長期租約的來源。

    即便是一個能夠隨意令其退租的佃農(他支付土地所有的價值),也並不是完全依賴於地主的。他們從彼此得到的金錢上的利益是相互平等的,這樣一個佃農不會在為地主服務當中不顧及自己的生命以及財產。不過假如他有一個年限非常長的租約,他就是完完全全獨立的;除去在租約中明文規定或者由國家的不成文法以及成文法所規定的以外,地主不可以期望從他獲得哪怕是最微小的服務。

    佃農變得如此獨立,侍從們已然遣散,大地主就再也不可以干擾司法的正常進行,再也不可以擾亂國家的治安了。既然已經出售了他們的與生俱來的權利——並不是就像伊騷那樣,在飢餓以及必需的時候,為了一碗稀粥,而是在資產豐富的放蕩中,為了僅僅適於做兒童玩具而不值得人們認真追逐的一些美觀而無價值的小玩意——他們就變成像城市中的殷實市民或者商人一樣,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在鄉村也與在城市一樣,建立起了正規的政府,沒有人有足夠的力量去打擾政府在鄉村的運作,就好像沒有人能打擾它在城市的運作一樣。

    下面這一點或許和現在的主題無關,但是我還是想要說一說:十分古老的家族,佔有大宗地產,從父親到兒子許多代接連傳下來,在商業國家已經非常少見了。相反,在商業不發達的國度,比如威爾士以及蘇格蘭高地,這種家庭還是非常普通的。在一個富人只好靠維持盡可能多的人來使用他的收入的國家,他不會入不敷出,他的仁慈心似乎極少會強烈到去試圖維持超過其財力限度的人數。不過當能將自己的最大收入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的支出就經常並沒有限度,由於他的虛榮心,對於他自己的愛心,都經常是沒有限度的。所以,在商業國家,即使有最嚴格的法律規定去防止財富的消散,財富卻極少能長期保留在同樣一個家庭手中。相反,在簡樸的國家,即使沒有任何的法律規定,財富卻經常保留在同一家庭手中。

    一次對於公共福利最重要的大變革,就這樣由兩個不同階級的人民造成了,他們毫無為公眾服務的意圖。大地主的唯一的動機,就是滿足最為幼稚的虛榮心。商人以及工匠——並不是那樣可笑,只是從他們自身的利益著眼去行動,追求自身的小販原則,在可以賺到一個便士的地方就去賺一個便士。他們對於這種大變革既沒有瞭解也沒有預見,只是一個愚昧和另一個勤勉造成了這樣的大變革。

    就這樣,在歐洲的大多數地區,城市的商業以及製造業並不是鄉村改良和耕種的結果,而是其原因。

    但是,這種順序是違背事物的自然進程的,所以肯定是緩慢的以及不確定的。試圖將財富極大地依存於其商業以及製造業的那些歐洲國家的緩慢進步,和財富完全以農業作為基礎的北美殖民地的迅速發展比較一下,在歐洲的大多數地區,居民人數在將近五百年間並沒有增加一倍。在我們國家的幾個北美殖民地,居民人數在二十年或者二十五年間就增加了一倍。在歐洲,長子繼承法還有各種永久的所有權阻止了大地產的分割,從而妨礙了小地主的增多。可是,一個小地主熟悉他的小片面積的每一個部分;對於他懷抱著財產,特別是小財產,自然激起的感情,所以他不但對耕種它而且對裝點它也感到快樂,所以他一般是最勤勉、最明智以及最成功的改良家。

    除此之外,這種種規定使得那樣多的土地無法買賣,以致用來購買土地的資本總是多過出售的土地,所以土地總是按照壟斷價格出售的。地租絕對無法償付購地款項的利息,除此之外還有維修費以及其他偶然開支的負擔,是在購款利息之外的。在歐洲各個地方,購置土地是使用小額資本的最無利可圖的方法。當然,一個中等狀況的人,不再從事商業,為了安全,有的時候選擇將自己的小額資本用在土地上。一個從事專門職業的人,他的收入來自其他的源泉,也常常喜歡把自己的儲蓄用同樣的方式保全起來。不過一個青年人,不去從事商業或者專門職業,卻將他的兩三千鎊資本用來購買以及耕種一小塊土地,他當然可以期望生活得非常幸福非常獨立,可是必定會與大財產大名望的所有希望絕緣,而假如將他的資財用於不同的地方,他本來與他人一樣,是可以獲得這種財產或者名望的。

    這樣一個人,即使他不希望成為一個地主,卻經常不屑於成為一個農民。所以,市場上出售的土地數量非常小,價格高昂,阻擋了大量的資本用在土地的耕種以及改良上,要是不這樣,這種資本本來應當用在這個方面的。反之,在北美洲,五六十鎊資本經常就足以開始從事種植。購置以及改良未耕地,在那裡是對最小的資本以及最大的資本同樣最為有利的使用方法,是得到在該國可能獲取的一切財產以及名望的最直接的途徑。當然,這種土地在北美幾乎可以不費分文地取得,或者按大大低於自然產物價值的價格獲得;而在歐洲這是不可能的事,在所有的土地長期已經私有的任何的國家也誠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假如地產在子女眾多的所有人死後在子女當中平均分配,則這種地主一般都會出售。那樣多的土地進入市場,它就再也不會按照壟斷價格出售。土地的自由地租大概可以支付購地款項的利息,用在購買土地上的小額資本也就與用在其他方面一樣有。

    英格蘭因為土壤天然肥沃,海岸的幅員比例在全國非常大,許多通航河道縱橫交錯,為某些最內陸的地區提供了航運的便利。或許同任何一個歐洲大國一樣,大自然使之成為對外商業、以供遠方銷售的製造業還有這些所能帶來的所有改良的中心。從伊麗莎白在位開始,英格蘭的立法也特別注重商業以及製造業的利益,事實上,歐洲並沒有一個國家的法律,要比英格蘭的法律更加有利於這種產業。所以,在整個時期內,商業以及製造業繼續不斷地發展。鄉村的耕種以及改良無疑也在逐漸發展,不過比較商業以及製造業的迅速發展看,好像跟隨得非常慢,而且落後一段距離。大多數鄉村土地在伊麗莎白在位之前一定已經獲得耕種,現在還有非常大一部分仍然沒有開墾,並且絕大多數的耕種均遠遠沒有達到應有的程度。但是,英格蘭的法律不僅僅因為保護商業而間接地有利於農業,並且對於農業還有幾種直接的獎勵。除去在歉收年份,穀物不僅能夠自由輸出,並且還有出口獎金。

    在收穫一般的年歲,對於外國穀物進口課徵相當於禁止的稅。活牲畜的進口,除去來自愛爾蘭的以外,在所有的時候均被禁止,並且直到最近才允許從愛爾蘭進口。所以,耕種土地的人對於兩項最大的以及最重要的土地產物,麵包和鮮肉,擁有壟斷權,國人無法過問。這些鼓勵最起碼足以表明立法機關重視農業的良好意願,即使在事實上完全是空想,這一點我將會力圖在後面予以說明。但是比所有這一切更加重要的是,英格蘭的自耕農擁有的安全、獨立以及受尊敬,是法律所能夠做到的。所以,但凡存在長子繼承權、繳納教會什一稅,在某一些場合依然允許永久所有制(即使和法律精神相違背)的國家,並沒有一個能比英格蘭給予農業更多的鼓勵。不過儘管如此,它的耕種狀況依然是這樣。假如法律並沒有在商業進步的間接影響之外給予農業以直接的鼓勵,假如讓自耕農處於在歐洲其他的國家相同的狀況,農業的情況又會如何呢?從伊麗莎白即位至今已經過去兩百多年了,這個時期已經是人類繁榮過程通常所能夠持續的最長的時期。

    法蘭西在英格蘭是以商業國家著稱。之前的將近一個世紀,在對外商業中就占非常大的份額。法國的航海業在查理第八遠征那不勒斯之前,根據那個時候的觀念就已經非常大。但是法國的耕種以及改良,整體說來,比不上英格蘭。法國的法律從未賦予農業以相同的直接鼓勵。

    西班牙以及葡萄牙對於歐洲其他地區的國外商業份額非常大,即使是用外國船隻進行的。對於它們的殖民地的貿易是用本國船隻進行的,其貿易的量還要更大,因為這些殖民地非常富有,面積廣闊。但是這兩國從未建立非常大的供在遠方銷售的製造業,兩國大多數地區依然沒有開墾。葡萄牙的對外商業要比歐洲任何大國(除了意大利之外)有更長久的歷史。

    意大利是歐洲唯一的大國,由於對外貿易以及供在遠方銷售的製造業,國土似乎每一部分都獲得了耕種以及改良,根據奎西阿丁說,在查理八世入侵之前,意大利的山嶺地區以及不毛之地,也和平原的最肥沃的土地一樣,獲得了耕種。國家的有利位置,以及那個時候存在其中的許多獨立小國,或許稍稍有助於這種一般的耕種。不過即使這位明智而審慎的現代歷史學家有這種說法,很可能意大利在那個時候並不比英格蘭在現今耕種得好。

    但是,任何一國通過商業以及製造業獲得的資本,在其一部分保存、體現其土地耕種改良之前,還是十分不可靠、不確定的財富。常言說得好,一個商人不一定要是任何一個國家的公民。他在哪兒經商,對於他來說在很大程度上是無關緊要的,一件十分細小的不快之事,就能夠使他把資本從一國調往另一國,隨著遷移的是資本所支持的全部的產業。在資本擴散到一國地面上,或者是用於建築物,或者是用於持久的土地改良——之前,並沒有一部分能夠說是屬於任何一國。漢薩同盟的絕大多數城市聽說擁有的巨大財富,除了在十三世紀以及十四世紀的幽暗的歷史書當中,再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究竟有些城市位於何處,它們的拉丁文名稱到底屬於歐洲的哪一些城市,甚至也無法肯定了。不過,即使意大利在十五世紀末以及十六世紀初所遭遇的不幸大大減少了倫巴底以及托斯卡納各城市的商業以及製造業,這些地區依然屬於歐洲人口最多以及耕種得最好的地方。弗蘭德的內戰,還有後來的西班牙統治,趕跑了安特衛普、根特以及布魯日的大商業,但是弗蘭德依然是歐洲最富、耕種得最好以及人口最多的省份之一。戰爭以及政治所造成的普通大變革,很容易使僅憑商業產生的財富來源枯竭。而由於較為堅實的土地改良所造成的財富,除了由敵對的野蠻民族在持續一兩個世紀中的蹂躪所造成的那種較為激烈的震動,比如羅馬帝國衰落前後在歐洲西部各省所發生的震動之外,它是不會被摧毀的。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