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富論 第4章 卷一·論勞動分工 (2)
    具體來說,首先工人熟練程度的進步肯定使他所能完成的工作數量增加;同時勞動分工,通過使每一個人的業務降低為某種簡單的操作並讓這種操作成為他終身的唯一職業,使工人的熟練程度提高很多。一個普通的鐵匠,儘管習慣於運用鐵錘,但從來沒有做過釘子,一旦有必要讓他試圖做釘子,他一天肯定做不出兩三百枚,即使做出來質量也不過關。一個習慣做釘子的鐵匠,但他唯一的或者主要的職業並不是釘匠,用他最大的努力,每天製造出要比八百枚或者一千枚更多的釘子非常難。我看到幾個二十歲以下的青年,他們除了做釘子以外並沒有做過任何其他的工作,每當他們奮力而為的時候,每人每天能製造兩千三百枚釘子。不過,造釘絕對不是一種最簡單的操作。就像一個人要拉動鼓風爐,有的時候要攪動或者調整火力,將鐵燒熱,錘打釘子的每一個部分;在鍛造釘頭的時候,他還必須改變他的工具。製造一枚針或者一個金屬紐扣所劃分的不同操作都要簡單得多,一生唯一的工作就是從事這種操作的人,其熟練程度經常要大得多。做完這些製造品的某些操作的速度,在那些並沒有親眼目睹的人的想法中,好像是人手無法達到的。

    其次,從節省由一種工作轉到另外一種工作所喪失的時間得來的好處,要比我們所能想像的更大。人不可能非常快地從一種工作轉到另外一種在不同地點、用不同工具進行的工作。一個農村的織布匠,同時也耕種一小塊土地,從他的織布機走到地裡,又從地裡回到織布機跟前,肯定要損失大量的時間。當兩種手藝能在同一個工場內進行的時候,損失的時間無疑要少得多。不過即使在這種場合,損失也是非常大的。一個人將他的手從一種業務轉移到另一種業務的時候,通常都要閒逛一會兒。當他要開始新的工作的時候,極少是全神貫注的;就像他們所說的,心不在焉,有時候磨磨蹭蹭,不認真幹活。每一個農村勞動者,每隔半個小時就得改變他的工作以及工具,一輩子幾乎每天要干二十種不同的活,自然而然地或者說肯定地會養成閒蕩以及漫不經心的習慣,讓他幾乎生活在懶懶散散中,就算在最緊迫的場合,也無法集中精力。所以,除了他在熟練方面的缺失,單是這些習慣,也肯定大大減少他所能夠完成的工作量。

    最後,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應用適當的機器能在很大程度上便利以及簡化勞動。這裡沒必要舉例了。我們僅僅想說,讓勞動得以如此便利以及簡化的那些機器的發明,最開始似乎都是因為勞動分工。每當人們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單獨一個目標之上,而並不是分散在許多的事物上的時候,他們就更有可能發現較容易並且較為迅捷地達到任何目的的方式。由於勞動分工,每一個人的全部注意力自然而然地集中在某一個非常簡單的目的上。所以,從事每一個具體勞動部門的人們,總是不久就會找出做完他自己的具體工作的較為容易且較為迅速的方法,只要工作的性質允許做出這種改進。

    在勞動分工最細緻的一些製造業中所運用的機器,大多最初都是由普通工人發明。他們每一個人都從事十分簡單的操作,自然要用心去找出完成工作的較為容易且較為迅速的方法。習慣參觀製造業工廠的人,經常會看到一些非常美妙的機器,這就是這一類工人的發明,用來便利並簡化他們自己擔任的那部分工作。最開始的蒸汽機經常要僱傭一個男孩,當活塞上升或者下降的時候,就去打開或者關閉汽鍋和汽缸之間的通道。有一個貪玩的小孩注意到,用繩子把開閉這個通道的活門的柄繫在機器的另外一部分上,活門就可以自動開閉,所以他可以自由地去和同伴玩耍。自從這種機器發明以來,最大的改良就這樣被一個貪玩的兒童做到了。

    不過,機器的改進絕非全都由有機會運用機器的人完成。非常多的改進是出於機器製造者的聰明才華,當製作機器變成了一個專門行業時,也有一些是出於所謂哲學家或者思想家的聰明才華,他們的職業就是要觀察每一件事情。所以,他們常常能把相距遙遠以及極不相干的事物聯繫在一起。

    在社會進步的進程中,哲學家或者思想家也像其他從業人那樣,將所從事的職業變為唯一的行業以及職業;而哲學中的這種職業細分,也像其他職業那樣,提高了熟練程度,節約了時間。每一個人都對他自己的那部分工作十分內行,整個說來完成了更多的工作,而科學的內容亦因此大大增多了。

    由於實行勞動分工,所有不相同的行業的產量成倍增長,在一個治理得非常好的社會裡出現許多的富餘,將其推廣到了最下層的人民。每個工人自己勞動的產品,除了供給自己的需要外,還可以大量出售;其他工人也都一樣,能用自己的大量產物去交換他人的大量產物或者其等價品。他對於他們的需要作出各種供應,他們也對於他的需要作出相同豐富的供應,所以社會的所有不同的階級都變得普遍富裕起來。

    觀察一個文明的興旺發達的國家中最普通的工匠或者日工的生活用品,你就會知道,為了讓他們能享受這種生活用品,提供自己勞動力(即使是一小部分)的人是多得不可枚舉的。比如,日工所穿的毛織品的上衣,即使看起來非常粗糙,卻是大量的工人聯合勞動的成果。牧羊人、選毛人、梳毛人、染工、梳理工、紡織工、蒸洗工、縫工以及許許多多其他的人,全都結合了他們不同的手藝,來完成這種家常產品。

    另外,把這些材料運送到國內最遠的其他工人的手中,需要有多少商人以及運輸人啊!特別是需要多少商業以及航運,需要有多少造船人、航海人、制帆人和制繩人,來把染匠所使用的不同染料集中到一塊,這些染料來自於世界各個遙遠的角落!想要生產這些最粗糙產品的工人所使用的工具,也需要有多種不同的勞動啊!

    暫且不要談那一些複雜的機器,譬如航海人的船隻、蒸洗工的磨坊,或者是織布匠的織機,讓我們來看看牧羊人用來剪羊毛的剪刀這個非常簡單的機械,它就有著各種不同的勞動。採礦工,熔礦爐的製造工,伐木工,熔礦爐所用焦炭的燒炭工,制磚人,水泥匠,護爐工,磨坊設計以及建築人,鍛工,鐵匠,全都需要把他們的不同手藝結合起來,才能夠生產出剪刀來。

    假如我們用同樣的方式來考察一下他的衣著以及家用器具的所有不同部分,他貼身所穿的粗麻襯衫,他腳上穿的鞋子,他睡的床,還有組成床的所有不同部件,他準備晚餐的廚房爐灶,做飯菜所使用的煤炭(這也許是通過遙遠的海路以及陸路運送到他那裡的),他廚房之中所有其他的器皿,所有的餐桌上的用品,用來盛上以及分送飯菜的陶瓷盤子以及錫鍛盤子,為了他製作麵包以及啤酒所使用的人工,用來放進熱氣以及光線並且抵禦風雨的玻璃窗戶,為了準備玻璃這一種美妙的幸運的發明所必要的知識以及技藝,假如沒有玻璃,世界上北方國土就不可能有十分舒適的住所,還有在生產這些不同的便利品之中所使用的所有不同工人手中的工具……哎呀,假如我們考察一下所有的這些東西,看一下每一種物品都要使用不同的勞動,我們就可以瞭解到,如果沒有多人的幫助以及合作,就不能夠獲得平日簡單的生活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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