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哲學史 第78章 從尼採到新康德主義 (1)
    1弗裡德利希·尼采

    [1]生平及其主要著作

    尼采的一生是人類精神歷史上最大的悲劇之一。「像尼采這樣為他的天才付出如此高昂的代價者實為罕見。」

    在著名的普夫塔寄宿學校裡,尼采為他對古希臘文化終生難捨其愛的偏好奠定了基礎。此後,他在波恩和萊比錫學習古典語文學。在萊比錫,他結交了著名的語文學家艾爾溫洛德,因其作品《靈魂,古希臘人的精神崇拜和對永生的信仰》而享譽學術界。

    1870年之後,德國對外勢力的上升是造成尼采持批判態度和心存憂慮的誘因。在《不合時宜的觀察》中包含著尼采鞭笞時弊的思想。觀察的第一部是對德國「知識庸人」的典型人物大維·弗裡德利希·施特勞斯的一種清算。著名的第二部觀察《歷史對於人生的利弊》則是針對歷史知識的大量堆積,所造成的真正的人的生活所面臨著的窒息的危險。在第三部觀察《教育者叔本華》和第四部觀察《理查德·瓦格納在拜羅伊特》中,尼采把他自己崇拜的大師讚譽為一種高貴文化的教育者。

    對瓦格納大加讚揚之後不久,尼采便與之關係破裂,這就發生在他作為客人參加拜羅伊特音樂節期間。尼采指責瓦格納的主要原因是,瓦格納在他的《帕西法爾》中向否定生命的基督教理想屈服了。

    與瓦格納的關係破裂標誌著尼采的思想發展從第一階段向第二階段的過渡。他背棄了自己過去一直崇尚的理想和他所敬仰的大師。尼采對藝術和形而上學開始持一種批判的態度。他想從科學中尋找解脫並試圖去接近一種自然主義的實證論。他的《人性的,太人性的,為自由精神而寫的一部書》證明了這一點。1879年,尼采與死神擦肩而過。身體復原之後,他寫了《朝霞》和《快樂的科學》。

    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尼采描述了一個自我發展的人所要經歷的三個人生階段:對權威和大師的依賴——擺脫他們,為自由而戰——最後轉向自己的價值觀和終極目的。對尼采本人來說,這人生的第三階段開始於1882年,這一年他寫出了《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自從離開巴塞爾之後,尼采大部分時間都在上意大利、熱那亞、威尼斯、都靈和法國的利維拉度過,而到夏季他多半是在上恩加丁的西爾斯·馬利亞度過,那個地方是他特別喜愛的。1882—1883年的冬天,他是在拉帕羅的海灣度過的。在環繞海灣的漫步途中,在俯瞰大海的高崗上,尼采主要作品的人物形象在他的心中醞釀成熟,查拉圖斯特拉「突然向我襲來」。

    尚在創作查拉圖斯特拉這一尼采哲學思想的詩化形象期間,尼采心裡就產生了一個計劃,他將用一部四卷本的作品對其系統地加以闡述。這部書的名字應該是《權力意志,重估一切價值的嘗試》或類似的書名——尼采留下了幾個不同的表達形式。尼采最終並沒有完成這部作品。這部書是在他死後依照他的筆記作為遺著出版的,因此,它保留了殘缺不全的特點,不僅僅是語言形式上,而且在思想上也給人以支離破碎的印象從語言上講,尼采的所有後期作品都只是一些片段思想和格言的彙編。

    1886年發表的《善惡的彼岸,未來哲學的序奏》應該是這部作品的一個導言。由於早期作品的再版工作和1887年寫作《道德的譜系》,尼采主要著作的創作被迫中斷。

    在這些年裡,尼采變得越來越孤獨。早年的朋友中幾乎沒有一個人願意沿著他新開闢的道路繼續追隨他,他寫的書也幾乎無人理睬。自《查拉圖斯特拉》的最後部分開始,他找不到一個出版商願意出版他的作品,他不得不自費出版自己的書。在這種圍繞著他的可怕的沉寂之中,尼采變得越來越孤高自傲,他的語調也變得更加激烈和高昂。

    1888年,尼采的創作進入了一個新的旺盛時期。但是,這種過度的創作熱情已經是將要來臨的危機的前兆。尼采寫出了《瓦格納事件》,和他的另一篇文章《尼采反對瓦格納,一個心理學家的檔案》一樣,它們都是一種尼采與瓦格納之間的關係的痛苦的清算。他發表了《偶像的黃昏》以及《反基督者》,兩者都是對基督教的猛烈攻擊。最後,他在這一年的最後幾個月裡寫出了他的自傳《瞧這個人》。在給丹麥學者勃蘭兌斯的信中——他正在舉辦關於尼采哲學的講座,這是尼采產生影響的最初標誌——尼采就他的這部自傳寫道:「我帶著一種玩世不恭的態度講述我自己,這將會具有世界歷史意義。這本書就如同一種謀殺,他對被釘十字架者毫不顧忌;針對基督教的一切它爆發出電閃雷鳴般地轟擊……我向您保證,兩年之後,我們的整個地球都會發生痙攣。我對於人類是一種災難。」

    人們可能會想,如果外界更早一些認可尼采的話,那麼尼采也許就不會那樣瘋狂地創作他的後期作品了。不管怎麼說,對尼采的肯定還是來得太遲了,而疾病無論如何也在所難免。為「重估一切價值」而付出的曠日持久的和孤獨的努力使尼采在肉體上和精神上都已經精疲力竭。他幾乎完全失明。最後幾年裡的所有作品都是在他以一種異乎尋常的頑強毅力和病魔作鬥爭中完成的。1889年年初,尼采在都靈得了一種麻痺性休克,這或許是他早年的一種梅毒感染引起的。從兩天的昏迷狀態中醒來之後,他給不同的朋友以及身居高位的要人寄發了信,信的內容既雜亂無章又離奇古怪,這使得他的朋友奧沃貝克匆忙趕來,看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後來,奧沃貝克以感人的筆觸向我們描述了他重新見到尼采時的那一刻以及尼采的令人震驚的狀況。

    尼采先是被送往巴塞爾,後又被送至耶拿的診所進行治療。他的母親照料著他。在母親以及後來他妹妹伊麗莎白·弗斯特·尼采的富於犧牲精神的照料下,尼采在一種神志不清的狀態下又活了12年,1900年死神的來臨終於使他獲得了解脫。

    [2]尼采哲學的一致性和特點

    有人在新近發表的關於尼采的註解文章裡認識到,在尼采的思想裡存在著一種聯繫、秩序和一致性,存在著一種尼采終生為之殫精竭慮的中心哲學主題——這一觀點只是一種假設,還缺乏足夠的證據證明。在此需要說明的是,今日之哲學——自20世紀二三十年代發表了大量論及尼采的文章之後——已經開始廣泛地研究尼采並越來越強烈地意識到他在思想史上所具有的非同尋常的意義。卡爾·雅斯貝爾斯發表了一部題為《尼采及其哲學思想導讀》的書;馬丁·海德格爾在他的大量的講座和文章中,討論尼采並於1960年出版了兩卷本的尼采問題專輯。在尼采的哲學中發現一致性和貫徹始終的聯繫是不那麼容易的。他的作品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一種天才的格言——就形式而言或警句——就內容而言的彙編,即使是創作旺盛時期的作品也是這樣,而絕不僅僅是他1888年神志清醒的最後一年裡寫出的作品,或許在這一年裡那即將發生的精神錯亂已經給他的作品投上了陰影。為了獲得一個理論基準點,我們不僅要問:尼采在此闡發的世界觀和我們所熟悉的哲學史上的哪一位思想家和哪一個流派有相同之處呢?他的思想淵源來自何處?

    為尋找問題的答案,我們必須返回遙遠的過去,返回那個尼采本人所熟知並自感與其思想相投的哲學家那裡,這個人就是赫拉克利特。在尼采這裡和在赫拉克利特那裡一樣,世界是一個生成與流逝、創造與毀滅的永恆過程——彷彿深邃的海洋,在其中一切有限之物產生並成為有形之物,然後重又消亡和流散,在其中蘊涵著一種原始的力量。赫拉克利特嗎?需要返回如此遙遠的過去嗎?這是否意味著,尼采對思想史上自赫拉克利特至19世紀之間發生的一切都置之不理,難道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基督教以及西方哲學都被他束之高閣了嗎?其實不然,尼采脫離了他們,並擺脫了他們。事實是,他認為自那以後哲學已誤入歧途。他滿腹狐疑,他試圖摧毀所有遺留的東西並以一種前無古人的極端方式重新開始。當然他不想再繼續使用那些遺存的概念語言——他甚至要與它們作殊死搏鬥。尼采那「生動的」思維和話語產生的原因即在於此。

    「上帝死了」,這一句經查拉圖斯特拉之口說出的話即是尼采思想的簡潔表達形式。「永恆的觀念」、「物自體」、「彼岸世界」,這一切皆是幻覺,是彩色煙霧和幻想,卻絕非有益的幻想!它們究竟從何而來?「這是病弱者和行將就木者的幻覺,他們蔑視肉體和大地並憑空杜撰出天堂和救贖的血滴……」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如尼采所言,世界的本質是意志,更確切地說,是權力意志。他補充說:「此外一切皆無!」這是何寓意?這句話裡蘊藏著尼采向一切「形而上學」的挑戰:這是向一切哲學和宗教嘗試的挑戰,他拒絕一切試圖證明在我們這個所謂的「世界」之旁、之後和之上還存在另外一個「理想」世界的觀念。

    在這一段引文裡蘊涵著某種新東西,即一種評價或價值判斷,而且是依照成對的概念,如疾病與健康、消極頹廢與精於世故。這也是尼采的一個特點,即把一切存在的問題看成是價值問題或將其轉變為價值問題。如果我們只是在最庸俗的生物學意義上去理解他的這些概念,那麼這對尼採來說是不公平的。無疑,作為傳統價值的毀滅者和新價值的創造者的尼采,和作為對一切價值進行重估者的尼采,在尼采思想裡所顯示的一面相對而言更容易被人理解和接受,或許是太容易了,以至於人們將其哲學的另一面置諸腦後。就讓我們在此條件下看一看尼采的價值表。

    [3]使用錘子從事哲學思想的哲學家

    我們首先考察一下尼采作為毀滅者和批判者的一面。他的這一面人們用七個「反」來表示。

    尼采是反道德的

    在歷史上,奴隸道德的反叛起始於猶太人。他們的先知們將「奢華」、「不信神」、「惡」、「殘暴」、「肉慾」這些概念融為一體並給「世界」這個詞賦予一種消極的價值。這種一切自然價值和等級關係的徹底翻轉是一種來自低等的窮途末路者的精神復仇行為。於是,那些悲慘的、窮困的、軟弱無力的、痛苦的、患病的和醜陋的東西便以「善」的形象出現,而關於「善」的那些高貴的價值取向如高雅的、美麗的、強有力的、幸福的等卻喪失了其主導地位。

    在奴隸道德的統治下備受壓抑的那種堅強和健康的天性由於無法向外宣洩,因此他不得不去尋找秘密的新的滿足途徑,於是他轉向內在自我,這就是一切「良心不安」的根源所在。強壯的人將會變成一個被捆縛在社會道德的牢籠之中而自殘自虐的動物。因而人類便患上了極其可怕的疾病,即人類的自我折磨。在宣揚同情和憐憫並已成為猶太奴隸道德的繼承者的宗教教理之中,人們會聽到那些失敗者們自我蔑視的聲嘶力竭的叫喊。

    尼采是反民主的

    今日歐洲的一切道德皆為群居動物的道德。在政治和社會活動中,民主運動是其明顯的表現。那種英國式的小家子氣十足的以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為人生要義的觀念是十分可笑的。

    尼采是反社會的

    「不客氣地講……就是那些尚帶有自然天性的人,野蠻人……食肉者,那些還擁有百折不撓的意志力和渴望權力者向那些軟弱的、有教養的、溫和的、或經商或飼養牲畜的人種以及向那些陳舊沒落的文化倡導者俯首稱臣,在這種文化中,奄奄一息的生命力發出迴光返照式的耀眼的光。」

    「人們四處都在大肆鼓噪……『剝削的特徵』將要消亡的未來社會的狀況:在我聽來,好像人們正在期望發明一種能夠摒棄掉所有感官功能的生命似的。」一切生命的本質在於佔有,侵犯,壓迫,征服弱者,冷酷無情,把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人,併吞或搾取。

    尼采是反女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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