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哲學史 第34章 經院之爭與猶太哲學 (2)
    安瑟爾謨並不貶抑理性,恰恰相反,他試圖用理性來證明上帝存在是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安瑟爾謨著名的「本體論證明」說的就是:「如果說那種不可設想的無與倫比的偉大的東西,只在心中存在,那麼,凡不可設想的無與倫比的偉大的東西,和可設想的無與倫比的偉大的東西,就是相同的了。但是,這明明是不可能的。所以,毫無疑問,某一個不可設想的無與倫比的偉大的東西,是既存在於心中,也存在於現實中。」也就是說,上帝不僅存在於人的心中,而且也存在於現實之中,這樣一種假設是包含著矛盾的,因而它可能就是錯誤的。安瑟爾謨運用了所謂的「本體論的方法」,也就是從一個事物的概念中推導出它的真實存在,在這裡也就是從可以設想的無與倫比的上帝的概念中推導出上帝存在的確實性。安瑟爾謨的上帝存在之證明因而也被稱為本體論的證明。安瑟爾謨活著的時候就受到一個名叫高尼羅僧侶的激烈攻擊,他指出,如果按照安瑟爾謨的邏輯,那麼人們也完全可以證明那個傳說中的海島——亞特蘭提斯確實是存在的。

    安瑟爾謨的思想軌跡表明,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實在論者,在他那裡,觀念具有特別的意義。他遭到了他同時代人——唯名論的主要代表人物洛色林的激烈攻擊和譴責。

    香浦的威廉

    當我們說「蘇格拉底是人」時,那麼這句話包含的意思就是,作為「人類」這一共相的蘇格拉底是真實的。而「蘇格拉底這個人」,也就是作為特殊個體的。蘇格拉底則只是一種附加的、無關緊要的和非本質的東西。在他看來,即使根本不存在個別的人,但是作為一般實體的「人類」甚至也仍然存在;即使不存在個別的白色物品,但是作為實體的「白色」也仍然存在,依此類推。香浦的威廉斷言,唯有一般的概念才是真正的實體,這就是說,後來,在阿伯拉爾的影響下,威廉的極端實在論色彩有所減弱。威廉的同時代人,夏特勒的貝納也是這種類似的極端實在論的代表人物。

    [3]唯名論:洛色林

    洛色林說,只有個別事物才具有客觀實在性。一般概念都是人的頭腦裡想出來的名詞和稱謂,它們是人在總結了類似的個別事物之間的共同特徵後得出來的概念。不存在作為共相的「白色」,而只有具體的白色物品。不存在作為共相的「人類」,而只有具體的個人,依此類推我們所能瞭解到的洛色林的思想大部分都是來自其他人的記載和論辯,除了寫給阿伯拉爾的一封信之外,洛色林的其他著作都已逸失了。對我們今天的大部分人來說,或許能夠讓我們眼前一亮的唯名論者,就是早期經院哲學的主要代表人物貢比涅的約翰內斯·洛色林。

    洛色林的這種思想本身與教會之間本來不會發生不可調和的衝突,因為當時也有很多人,他們既是「唯名論者」,也是有信仰的基督徒。洛色林與教會發生衝突的主要原因在於,他將他的唯名論的基本原則應用到神的三位一體的基督教教義上去了。他解釋說,自公元4世紀以來開始盛行的「三位一體」的教義只是人的頭腦裡想出來的一種一般概念,「三位一體」的上帝只是一個名稱,聖父、聖子、聖靈只能是三個個別實體,不可能是一個實體。因此,「三位一體」的上帝是不存在的,而應該是有三個神。對教會來說,這個結論是不可忍受的。洛色林的思想被教會判為異端邪說,他被迫收回自己的言論。洛色林的失敗使得唯名論在很長時間裡不可能再被公開宣揚。

    [4]暫時的解決:阿伯拉爾

    1616年,阿伯拉爾的《我的受難史》出版,內附兩個相愛的人滿懷相思之苦的情書。關於這些感人肺腑的書信的真實性,人們至今尚存爭論。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這些書信表達了兩個相愛人的愛情生活,而且他們的故事也成為世界文學中膾炙人口的佳話。盧梭就是根據他們的故事創作了他的書信體小說《兩個懶人的書簡》;而盧梭的這部小說又給了歌德以創作靈感,使他寫出了他的《少年維特的煩惱》。

    佩特魯·阿伯拉爾1079年出生於法國南特附近,在歷史上,他之所以有名,倒不是因為他是教父和哲學家,而是因為他與那個美麗聰慧的修女愛羅依絲之間的愛情故事。在他的自傳《我的受難史》中,阿伯拉爾描述了他作為家庭教師為了贏得比自己年輕20歲的愛羅依絲的芳心,是如何偷偷溜進他叔父家的,很快他就如願以償了。兩心相悅之後,接下來就是同床共枕。當愛羅依絲懷上孩子以後,他就和她一起私奔到他的故鄉布列塔尼。在那裡,他們結了婚,但是他想隱瞞他們的婚姻,這樣他就不用放棄他的僧侶生涯了。他的叔父夫爾貝認為,這對愛羅依絲來說是件丟臉的事情,於是他就委派了兩個「殺手」對阿伯拉爾進行可怕的報復,他們在深夜偷襲了阿伯拉爾,並將他閹割了。此後,愛羅依絲成了修女,阿伯拉爾也立誓永做僧侶。在此後的生活中,他們兩個又見過一面。阿伯拉爾在前往羅馬的途中死去,教皇在那裡舉行了一次宗教會議,要對他的學說進行審判,阿伯拉爾本打算去那裡為自己申辯的。愛羅依絲死後,人們把他們倆合葬在一個僻靜之處。1817年,他們的遺骨又被遷葬於巴黎拉雪茲公墓。

    現在,阿伯拉爾遺留下的毫無疑問是真實的著作,來看一下他的幾個主要思想——其中的一些思想被教會斥為異端邪說,這主要是在他的最強烈的敵對者的唆使下發生的,這個敵對者就是偉大的神秘主義者克萊沃的貝納。

    在理性與信仰的關係問題上,阿伯拉爾賦予理性以決定性的地位。在他的自傳中,他寫道:「我首先關心的問題就是,我們的信仰是以人類理性為基礎的。為此目的,我寫了一篇論文,《論神聖統一性與三位一體》,這也是為我的學生們而寫的,他們不想只是聆聽空洞的說教,而是希望能夠獲得理性的根據,並且能夠獨立地思考問題。」他們認為,只有說教,而無獨立思考,這是徒勞無益的,倘若不能事先理解,人的信仰則無從談起,如果一個人向別人布道,而他自己既不能用理性解釋他所說的,也不能讓他的聽眾用理性把握他所說的,這就是非常可笑的;這簡直就像「一個盲人給瞎子引路」。針對安瑟爾謨的「信仰後再理解」的觀點,阿伯拉爾提出了與之相反的意見:「理解後再信仰。」他的倫理學著作的標題借用了古希臘的名言,書名是《認識你自己》,在其中,他關注的不是人的外在行為,而是人的內在意圖,因為人的行為產生自他的意圖。

    但是,這位偉大的法國經院哲學家在哲學史上的重要意義首先還是在於他對待共相問題的態度。學生時期,阿伯拉爾既聽過唯名論者洛色林的講課,也聽過實在論者香浦的威廉的講課,因此,他對於爭論雙方的觀點都瞭如指掌。在這個問題上,他的立場就是,要盡力避免犯他們那種片面性的錯誤。

    實在論者的觀點是,「共相先於個別事物」。唯名論者的觀點是,「共相後於個別事物」。而阿伯拉爾的觀點是,「共相存在於事物之中」。這就是說,如威廉所做的那樣認為真實存在的是「人類」而非個別的「人」,真實存在的是「馬類」而非個別的「馬」,這是極為荒謬的觀點。我們不能忽視的一點是,一般是由個別事物所體現的,而且個別事物之間也存在著差異。但是,如洛色林所做的那樣,認為只有個別事物才是真實存在的,一般概念只是純粹的名稱而已,這也同樣是錯誤的,因為一般概念表述一類個別事物真實存在的共同性質,將人稱之為人,不僅僅由於他們有某些共同的特徵,而且還由於在人這個概念裡還包含著在所有的人身上都存在的一種一般人性的共同現實性。當然,只有在個別人身上,而不是在個別人之外,這種一般的人性才存在。因此,共相存在於事物之中。

    阿伯拉爾的這種觀點是對唯名論和實在論觀點的一種調和,或者說是一種綜合,他在一個更高的層面上調和了對立雙方之間的矛盾,但是這不僅僅是一種純粹的調和,因為他還將兩者的觀點應用到他自己的學說之中:在我們周圍的現實中,共相只存在於事物之中。對上帝來說,共相存在於事物之前,也就是說,共相作為被造物的原始圖像存在於上帝的心靈之中。對人來說,共相存在於事物之後,也就是說,共相作為概念存在於人的心靈之中,這些概念是我們從事物的共同特徵中演繹出來的。

    阿伯拉爾還有一部奇特的著作,書名為《一個哲學家、一個猶太人和一個基督徒之間的對話》。值得注意的是,這本書不帶任何先入為主的個人成見,這不禁讓我們聯想起萊辛的《智者納丹》。它是一種高水平的真正的哲學對話,考慮到它的成書年代,簡直令人覺得它具有極強的現代性。

    這三個人討論的問題是:哪一種宗教更合乎上帝所賦予的人的「理性」?作者阿伯拉爾也參與了他們的討論,並且還主導著他們討論的話題。他的立場非常明確:猶太教並非萬能的它畢竟只是一個民族的宗教。,它過分拘泥於傳統習俗和條文。對於自中世紀以來就已廣泛流傳的誹謗,即猶太人是「殺害耶穌的兇手」,阿伯拉爾持保留態度。基督教和自然理性是密切相關的,只有信仰耶穌基督,人才能得救。

    2中世紀的阿拉伯和猶太哲學

    [1]歷史背景

    伊斯蘭世界的宗教中心位於聖城麥加,這裡也是穆罕默德的故鄉,這裡的克爾自古廟是一座古老的聖殿。而在這個伊斯蘭世界的外國,也形成了兩個遙遙相望的輝煌的文化中心,一個位於東方,它以巴格達的哈里發王宮為中心,它崇尚藝術和科學,哈倫·賴世德是其主要的贊助者;另一個位於西方,它以西班牙的科爾多瓦為中心,公元8世紀時,這裡已被穆斯林征服了。卡爾·馬特於732年取得的勝利阻擋了阿拉伯人繼續向北方挺進的勢力。在西班牙形成的一個阿拉伯王國的統治一直持續到1492年。

    10世紀時,穆斯林統治下的西班牙是西歐最富庶的國家,它的人口也最多。它的城市也相當繁榮,其中科爾多瓦位居首位,是當時除君士坦丁堡之外的歐洲第二大城市,那裡有輝煌的建築,建築上的裝飾工藝已達到非常高的水平,而且它高度發達的文化也使得這一時期成為歐洲文化史上最繁榮的時期之一。當摩爾人最終被驅逐之後,西班牙的文化便走向衰敗,而且它在很長時間裡都沒有恢復過來。

    自從先知穆罕默德作為一個宗教預言家和國家革新者,在政治上和宗教上統一了阿拉伯大沙漠上的各個部落以後——這些部落是閃米特人種的最後分支,這時仍然處於一種原始的狀態——這個統一的國家的旺盛的擴張力便一發不可收,它猶如勢不可當的洪水開始向外漫溢。先知穆罕默德的武士們征服了一個又一個國家,最終他們贏得了一個從突厥斯坦延伸至西班牙的疆域遼闊的帝國。所有這些國家都因此被納入了輝煌的伊斯蘭文明之中,而當時的歐洲文明幾乎是不可與伊斯蘭文明等量齊觀的。當然,這整個的伊斯蘭文化並非純粹的阿拉伯文化。阿拉伯征服者深入地接觸被征服者的文化,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即使伊斯蘭文化由於其宗教的封閉性沒有被被征服者的具有優越性的文化所吸收,事實上是征服者和被征服者對於一種混合文化的形成都作出了同樣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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